黃立豐
( 中共寧波市委黨校,浙江 寧波315012)
從傳統到現代的中國農村社會,廣大農民的“原子化”散狀趨勢不斷呈現,也隨之衍生出中國政治舞臺上任何執(zhí)政的政治力量所面臨的一個最具挑戰(zhàn)性的問題:如何把似乎消極散化的農民動員起來成為中國政治社會發(fā)展的積極擁護者和參與者,從而為實現一定的政治目標而凝聚起最廣泛的社會基礎?對此,中國共產黨有著最為真切的認知和實踐。換句話說,就是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作用的有效發(fā)揮,才逐步實現了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宏偉事業(yè)的推進和發(fā)展。
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是指中國共產黨在農村運用通俗化、生動化的形式、方法、途徑,影響、改變中國農民的態(tài)度、價值觀和期望,自上而下地喚起他們革命和建設的共同意識,從而最大限度地組織和引導廣大農民自下而上參與政治活動,以共同實現特定政治目標的行為和過程。毋庸諱言,作為中國政治社會最廣大的社會群體,農民的階級意識、文化素質、經濟水平、社會心理等因素的客觀狀況與中國特殊國情的現實影響,決定了中國共產黨要建立和鞏固其群眾基礎和執(zhí)政地位,必須進行農村社會動員,以此構建農民對執(zhí)政黨政治合法性的認同基礎,從而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共同努力奮斗。
回顧中國共產黨革命和建設的歷史,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是:在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過程中,其與廣大農民之間是如何保持一個有效的張力彈性,這之中的行為邏輯是什么?換言之,“中國革命是一組反差強烈的因素的產物:一方面是幾乎不識字或很少識字,許多人甚至連縣城也沒有去過的農民大眾,另一方面則是由共產主義精英所倡導的宏大意識形態(tài)和改造社會的巨大工程。那么,在以這種革命意識形態(tài)為基礎的社會框架和幾乎是文盲的非意識形態(tài)化的農民之間是如何建立起聯系的?”[1]基于這樣的一種思考,需要進一步分析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的發(fā)生機理。
“共意”是社會運動理論中的重要概念,是動員客體對動員主體的權威所產生的一種認同感,而建構“共意”的過程,就是將動員客體對動員主體的認同感連接起來的過程。具體而言,中國共產黨在動員農民的過程中,面對廣大農民中的大多數對于政治無動于衷的狀態(tài),創(chuàng)造了一套新的價值和規(guī)范,并將之傳遞于中國的農村社會,“這一新文化和新哲學扎根于大眾意識之上,并具有和傳統信仰相同的整齊劃一和發(fā)號施令的特性”,[2]從而使中國共產黨在廣大的農村確立了其高度的政治權威。
因此,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的行為邏輯,就是建構“共意”,是中國共產黨進入中國農村的意識形態(tài)社會化過程和廣大農民接受這種政治權威的認同過程。這正如美籍華裔學者鄒讜在其《中國革命再闡釋》中所提到的:中國共產黨正是作為“一個強有力的新型政治主導力量憑借一套強有力的現代意識形態(tài)來實現最大限度的社會動員,以尋求使‘國家制度重建’奠定在最廣大社會階層的支持上。即共產黨所訴諸的現代西方馬克思意識形態(tài),使她能夠強有力地同時動員知識分子和社會底層參與中國革命”。
那么,為什么意識形態(tài)能夠連接中國共產黨和廣大農民的關系?一些研究者認為,意識形態(tài)是聯系精英和大眾的黏合劑。在他們看來,意識形態(tài)發(fā)揮了身份定義和集團承諾的功能,有助于維持和擴展社會網絡以便動員大眾參與革命行動。[3]在此,可以從意識形態(tài)的功能進一步加以認識。首先,意識形態(tài)對于廣大農民具有身份定義的作用。中國共產黨清楚地知道,“動員農民的唯一辦法是贏得他們的信任、熱忱和自愿進行合作。而要做到這一點,只有最大限度給他們以權利和義務?!保?]“正是這種給予和支持使一些農民第一次——盡管不無猶豫和勉強——意識到他們是擁有自己權利的政治的和社會的行動者,而不再是他人行動的被動對象?!保?]這就使得建構“共意”本身具有一定的基礎動力,即通過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廣大農民逐漸認識到了自身的社會地位和價值。其次,意識形態(tài)對于廣大農民又具有集體承諾的作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產黨的宗旨和信念就是為了解放苦難中的廣大民眾,就是一切以廣大民眾的利益作為根本利益,這樣一種強大而正義的力量滿足和實現了廣大農民對于新生活的渴望,對于改善窮困生活境遇的強烈期盼,所以,“他們給窮人和受壓迫者帶來了必須行動起來的新信念。他們真誠的迫切的宣傳目標始終是要震撼、喚起中國農村中的億萬人民,使他們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喚起他們的人權意識。”[6]100-101杰克·貝爾登曾這樣評論中國共產黨與人民的關系:“共產黨獲得了中國人民的好感,因而能夠奪取政權。農村的無產階級和婦女得到共產黨的熱情關懷和物質照顧,所以參加了革命。共產黨是靠踏踏實實爭取人心,而不是靠任何夸夸其談的政治哲學獲得勝利的。中國共產黨是靠喚起人民內心的希望、信任和愛戴,不是靠空談大道理贏得人民對他們事業(yè)的支持。”[7]
不難理解,中國共產黨并不是通過暴力和強制來迫使廣大農民建構“共意”,而是通過意識形態(tài)的宣傳和教育、利益的承諾和兌現,來形塑廣大農民的認同情感和行為選擇,從而真正達到農村社會動員的目的和實效。
毋庸諱言,建構“共意”的關鍵在于廣大農民面對中國共產黨的動員持有怎樣的態(tài)度和反應。中國共產黨盡可能地選擇廣大農民最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將新的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文化從外部環(huán)境植入農民的生活視域,這種動員的結果,既有可能使農民通過切實的感受與情感的內化建立起認同的空間,也有可能使部分農民不能認同新的意識形態(tài)而出現認識上的隔閡和鴻溝。這正如農民學家孟德拉斯所指出,“要想使革新能夠被接受,必須使它并入整個村莊所共同遵守的習慣?!保?]因此,面對外部新植入的新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廣大農民由于年齡、文化、階級、經濟地位、習慣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往往呈現出不同的態(tài)度和反應。這就凸顯出其在面對中國共產黨的動員時,在“內化”程度上往往會呈現出不同的水平和等級。
那么,何謂“內化”?有研究者認為,“內化”就是指意識形態(tài)的內容通過某些外部途徑和內部過程,“滲入”社會主體的心理層次,影響主體的行為動機,從而使意識形態(tài)的內容(特別是具體的方針政策)轉化為主體自覺行為的內在動力之一,這一轉化過程稱為“內化”過程。[9]這也就是說,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建構“共意”的“內化”機理,必須做到:所宣傳和教育的意識形態(tài)內容要能夠引起廣大農民的注意;廣大農民對于外部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有一個利益得失的判斷;中國共產黨在動員過程中進一步付諸情感化的宣傳、教育手段;廣大農民對于所動員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進行深入的情感體驗,并做出取舍的態(tài)度選擇;態(tài)度中情感和行為傾向等因素的改變,引起一定的行為動機,最終產生相應的外部行為。(見圖-1)
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建構“共意”的“內化”機理,在具體的實踐中往往呈現出兩種傾向:
第一,利益的“內化”。中國共產黨以各種動員的渠道和手段向廣大農民提供其所需要的利益和資源,而農民正是基于這樣的一種利益所得,能夠產生心理的“內化”,進而以黨所期望的態(tài)度取向和行為選擇付諸行動,來感恩黨的利益供給。在此,這樣的利益既包括物質利益,也包括精神層面的享受和需求等。正如達格芬·嘉圖所說:“從多年的游擊戰(zhàn)中,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懂得了對農民來說關系最大的問題是具體謀生的問題。任何動員農民的努力都必須面對這個現實。”[10]這就非常明確地指出了只有給廣大農民切實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才能贏得他們的信任和支持,才能使他們在行為的選擇上真正服從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毛澤東曾經在論及群眾工作的時候明確提出:“領導農民的土地斗爭,分土地給農民提高農民的勞動熱情,增加農業(yè)生產;……解決群眾穿衣問題,吃飯問題,住房問題,柴米油鹽問題,疾病衛(wèi)生問題,婚姻問題。總之,一切群眾的實際生產問題,都是我們應當注意的問題?!保?1]除了日常生活中的物質利益的供給之外,中國共產黨還著力滿足廣大農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如毛澤東在1944 年《文教統一戰(zhàn)線方針》的報告中,將文教工作的原則概括為“群眾需要和自愿”兩條原則。為了順應農民的教學時間,在教學方法上,做到因地制宜,因人而異。“設置以婦女為主要對象的午校,利用午間的休息時間進行教學;設置巡回教育與輪學,對幾個村或單位的學生,特別是對偏僻地區(qū)的學齡兒童與成年人,分班組,選擇適當地點與時間由教員去輪流教學;利用群眾趕廟會等集會機會,設文化棚和宣傳站,宣傳黨的方針、政策、時事和生產、生活、抗戰(zhàn)等方面的知識等。另外,還創(chuàng)設了讀書會、民革室、自樂班等教育形式,依據民眾自己的生產和生活的需要,自行選擇?!保?2]正是通過這樣的利益動員和供給,中國共產黨力圖刺激和鼓勵廣大農民產生心理的“內化”,從而實現對黨的自覺擁戴。正所謂,“只有群眾日常問題愈解決得好,支部及黨員在群眾中愈受到擁護,則一切動員工作也就愈能動員群眾來完成?!保?3]
第二,身份認同的“內化”。中國共產黨以合法權威和崇高魅力征服了廣大農民的情感立場,進一步來說,是中國共產黨在動員農民的過程中所訴諸的以“情感文化”為內核的策略選擇,使得廣大農民即便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也始終能夠給予熱情而持久的信任和支持??梢哉f,這一情感的力量,為廣大農民參與黨的革命事業(yè)提供了堅定的基礎和持久的動力。換言之,這樣的一種外部行為,反映出了廣大農民對于自己所處身份地位的認同,也正是由于這樣的身份自覺認同而達到的心理“內化”,使得中國共產黨所開創(chuàng)的革命事業(yè),通過農村社會動員的教化作用,就能夠借助于自身的合法權威贏得廣大農民的長久的支持和追隨?!皬哪撤N意義上說,共產黨對鄉(xiāng)村民眾的這種教化過程就是要達到鄉(xiāng)村民眾對黨的革命事業(yè)及其權威體系的認同?!M一步說,共產黨的教化使廣大的鄉(xiāng)村民眾達到了一種政治覺悟的高度,這種政治覺悟意味著一種共同信仰,一種共同知識框架?!保?4]218因此,這種共同信仰或者說是共同知識框架,成為了廣大農民身份認同的“內化”之前提。斯諾曾深有感觸地評論,“他們(這里指共產黨)有力地要求進行深入的社會改革。他們給窮人和受壓迫者帶來了必須行動起來的新信念。他們真誠的迫切的宣傳目標始終是要震撼、喚起中國農村中的億萬人民,使他們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中的責任,喚起他們的人權意識,同儒道兩教的膽小怕事、消極無為、靜止不變的思想作斗爭,教育他們,說服他們,而且沒有疑問。他們通過宣傳和具體行動使億萬人民對于國家、社會和個人有了新的概念。”[6]100-101這樣的一種身份認同的“內化”,是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的最理想效果,它實現了廣大農民主體性地自主動員,一旦形成這樣的心理“內化”,往往能夠保持長久而穩(wěn)固的動員實效。
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旨在建構“共意”,實際上就是中國共產黨與廣大農民之間如何消除隔閡、實現“共同體”或一體化。一方面,中國共產黨(動員主體)運用各種傳播媒介和傳播渠道對廣大農民(動員客體)實施動員,這是一個自上而下的領導路徑;另一方面,廣大農民(動員客體)在中國共產黨(動員主體)的動員下改變態(tài)度,積極參與政治活動,并對黨的政治決策產生影響,這是一個自下而上的參與路徑。因此,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勢必就會存在動員主體和動員客體之間一定的矛盾問題。
盡管,農村社會動員的總趨勢是廣大農民在黨的動員下,逐漸接受和認同黨的權威和合法性基礎,并改變自己原有的不活躍的政治態(tài)度,積極主動地參與到黨的各項政治活動中,但由于中國共產黨和廣大農民在不同歷史階段存在相互依存關系的不斷調整,一旦黨的動員手段或方式運用不當,很有可能遭致廣大農民的抗拒,具體而言:一是由于黨的動員手段不當引起的(自上而下)的負動員效果。如黨在實施農村社會動員的過程中,因為采取強制性、誘致性等手段,使得廣大農民沒法從內心接受這樣的動員而導致反感,并對政治參與逐漸疏離、甚至漠視;二是廣大農民超越了黨的動員而(自下而上)過度地表現出自主參與政治的迫切性和無序性,使得黨的政治領導出現失控的局面。上述兩種情況恰恰是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自上而下的主體動員和自下而上的客體參與兩者之間關系張力的展現。這就需要黨和農民這樣一對農村社會動員的矛盾體找到一個契合點,突破這種消長的沖突,實現“共同體”或一體化的理想狀態(tài)。
這就意味著中國共產黨和廣大農民之間應該雙向互動來建構“共意”。正如亨廷頓認為,動員主體為了把一個新的社會群體引入政治發(fā)展過程,并使之成為這一過程的可靠基礎,通常要涉及四個方面的行為:“(a)實施有益于該群體的政府政策;(b)通過功能性社團、政黨或其他形式把該群體組織起來;(c)創(chuàng)設新的結構性渠道(常常是選舉)將該群體與政治體系聯系起來;(d)將群體中地位穩(wěn)固的領導人安置于政治體系中的重要位置上?!保?5]而動員客體在面對動員主體的具體動員時,往往也會作出積極的回應,通過利益需求的滿足和身份認同的建構,主動參與政治活動,并確立對政黨權威與合法性的支持。事實上,正是在黨的歷史上的很多時候,中國共產黨和廣大農民之間都會經歷一個互動轉化的“共意”建構過程,如“共產黨在社會主義教育運動發(fā)展階段上的政策調整,現實主義機動原則下的行政和治理風格,或是對革命與地方傳統的承襲與改進,或是在對參與社會教育人群采取的區(qū)別對待策略等方面,都反映出共產黨針對鄉(xiāng)村社會環(huán)境和農民群體所作出的改變與調整。而農民對共產黨新規(guī)范的內化層次和質量上的態(tài)度變化、行動取向等內容,也都證明了鄉(xiāng)村民眾所經歷的某種轉變過程。在雙方的調適中,認同得以產生。因此,可以說,共產黨和農民雙方共同建構了‘共意’”。[14]226進一步來說,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所遵循的“共意”建構理路,就是中國共產黨自上而下動員、農民自下而上參與,雙向調適、互動轉化。
歷史實踐證明,正是基于上述中國共產黨農村社會動員的行為邏輯——建構“共意”,才使得中國共產黨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以“組織起來”為社會動員的手段“翻轉”了整個中國的農村社會,獲得了廣大貧苦農民的極大支持和擁護,最終取得了革命的成功;在建國后又以喚起農民的階級意識、社會心理和價值期望等社會動員手段使廣大農民形成了一致行動的能力,從而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凝聚起了最廣泛的智慧和力量。立足當前,放眼未來,需要審視的是,中國共產黨仍然需要不斷推進農村社會動員,仍然需要強化與廣大農民之間的“共意”建構,這不僅是一個深邃的歷史問題,更是一個重大的富有挑戰(zhàn)性的現實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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