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州縣司法官任用制度探析——以《福惠全書》為視角

劉軍平 錢智剛

（湘潭大學 法學院，湖南 湘潭411105）

在中國古代訴訟中居于核心和主導地位的是司法官，而州縣司法官處于國家政權結構的基層，在整個帝國司法運作中處于最基層的環(huán)節(jié)，他們承擔著絕大多數(shù)案件的受理和解決工作。

《?；萑珪吩敿氂涊d了黃六鴻歷任山東郯城縣知縣時從政為官的經(jīng)歷，其中包括州縣司法官從吏部銓選到走馬上任的一系列任用細節(jié)，許多內(nèi)容在其他史料中很難看到。作為官箴書的代表之作，它被列入《清史稿·藝文志》官箴書中三十部文獻之中，其歷史地位不言而喻。[1]隨著近年來法律史學界對于清代司法研究的不斷深入，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注意到《?；萑珪返膬r值，筆者期望通過自己的研究，探析清代州縣官任用制度的經(jīng)驗。

黃六鴻對《福惠全書》一書的命名也飽含深意，他說：“?；莺尉樱Ｕ?，言乎造福之心也，惠者，言乎施惠之心也。夫人有是心而后有是事，無是心即無是事。故在上者，必先存有造福百姓地方之心，而后能有施惠百姓之事?！盵2]卷一也就是說司法官員必須要先有造福百姓的為官理念，然后才能為對老百姓施惠。黃六鴻在其《福惠全書》中對于司法官任用的記載較為詳實，筆者將擇取司法官品質、筮仕、刑名、升遷等幾個方面來研究司法官任用的問題。

一 司法官品質

（一）謹操守

黃六鴻認為“謹操守”是司法官首要的必備品質，主要是告誡司法官要為官清廉，不得魚肉百姓?！胺驗楣僦?、必以操守為先而州邑為尤要?！盵2]卷四一些地區(qū)比較貧窮，老百姓也貧困潦倒，即使是一些稍微富裕的地方，對于老百姓收取的費用也應當適可而止。有的時候，胥吏比州縣司法官拿取的更多，出現(xiàn)了“官取一而吏取其十”的現(xiàn)象。另外，司法官的薪俸常常需要“養(yǎng)廉銀”來維系日常活動，也就是“官亦借以養(yǎng)廉、而應酬公費”，對于巧取民利，盤剝百姓的做法，也有監(jiān)督，“上司自有耳目。或密加訪聞或被害鳴控。”[2]卷四黃六鴻說道：“與其負虛名而身嬰實禍，曷若甘淡泊而福遺子孫?！盵2]卷四告誡為官者應當造福子孫，不要在歷史上留有惡名。

（二）忍性氣

（三）戒躁怒

州縣司法官處理問題要根據(jù)事情的原委，而不能夾雜著自己的感情因素，所謂“惟理與情而巳，理所應執(zhí)，則據(jù)理以用法，而法不為濫情，有可原則因情”，如果夾雜著感情因素在其中，那么“則理與情，皆有所偏用”，告誡司法官“接物處事”要“惟酌其理與情”，然后再用法，不能因“一時之躁怒”而將來則后悔莫及。[2]卷四

二 筮仕

筮的本義是用蓍草占卜，古時候的人們大都迷信占卜，做事前都會先卜測一番兇吉，連士人要出仕做官時，也一定要先占卦以卜吉兇。據(jù)《左傳·閔公元年》記載：“初，畢萬筮仕于晉……辛廖占之，曰：‘吉’?！焙笕吮惴Q出仕做官為“筮仕”。同樣，黃六鴻也將出任司法官的第一步看得非常重要，所謂“夫萬里之程、必始于跬步；千仞之峻、必積于培塿。蓋非近無以致其遠、非卑無以成其高也。然則投牒需銓，乃宦途之跬步捧檄，司牧乃入仕之培塿，將來之宏偉業(yè)登極品者，非此其發(fā)軔乎，故士君子服古入官，毋以一命為微員，百里為易治，方其待次之時，必先有以定其志，而后敷政臨民，皆有所從事，而不為境遇邪說所惑，其于自奉也須拼咬斷菜根”，州縣司法官必須要有造福百姓的心，竭盡全力，若存旁心，那是行不通的，所謂“司牧者非有仁慧之心，則豈能得行乎?！盵2]卷一

進士者進京赴吏部應選，即所謂的“謁選”，“需次銓曹、正士君子仕進之始”，到達吏部后，需要“投供驗到”，選例分為單月“急選”，雙月“大選”，“急選補復、大選陞二除八、除者前雙月二十八日投供、本月初一日驗到、如截取到部人員、挨次除授?！盵2]卷一而且在大選前還必須實行“點卯”制度，如有缺席，則“行扣選故投供后不可遠出二十截缺、二十一開缺、二十三出序、二十四過堂唱名、是口過大堂、左堦下站立、詳聽呼名、從容朗應、至檐前、向上中立。”[2]卷一對于掣簽也有詳細記載，官員黎明時由東長安門進入等候掣簽，待吏部堂官到時，“名簽筒一置大堂案前，缺簽筒一，置掣桌上，先唱名簽，后掣缺簽，拈著便是，不可停留混攪，致官呵叱掣著本省缺應。”[2]卷一遇到應當回避的情形時，則“許本官另掣。”清代州縣官實行籍貫回避，籍貫既包括祖籍，也包括寄籍?！躲屵x則例》記載：“各省員缺，在五百里之內(nèi)者俱行回避。安慶、蘇州、湖北、湖南、甘肅、西安、原系兩省，毋庸回避。其在五百里以內(nèi)者，仍行迴避?！薄稓J定吏部銓選則例》卷八更有甚者，還推行“迴避法”，即“禁止同宗和外親姻親在同一省內(nèi)任職，也不得與同祖兄弟（堂兄弟）及‘例應迴避’的外姻親族在同一省任職。而且，如果某一省下列官員——總督、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或巡行全省的道員——中有一個是他的同宗或外親姻親，他就不得在該省任職?！盵3]P40掣簽過后，則是赴吏部領憑，司法官上任都有憑證，“赴吏科畫憑、是日用紅手揭二個、寫腳色投吏部并選司又具腳色手本互結供狀?！盵2]卷一

司法官被選任某地并領取憑證后，必須按照吏部規(guī)定的時間到任。一般來說，州縣司法官會選擇吉日到任，如果遇到特殊情形時，可以選擇兩個吉日以備后選，“并任前有無別處淹留或選擇兩吉日以備到任遲速之用?！盵2]卷一對于云南、貴州到任期限的規(guī)定較其他地方則更為嚴格。對于吉日的記載甚為詳細，有“上官赴任通用吉日”、“天遷圖說”、“論本干枝對沖”等，此處不作贅述。

司法官要辭朝辭行，要答謝皇帝的隆恩。若遇到有皇帝上朝，要先在午門外等候，然后待皇帝來臨時，“隨班行三跪九叩頭、禮畢、仍歸班俟飲茶散”，而辭行則常常會拜別自己的故舊，“起行有日凡在京相識各官、照例用手本柬帖、到門辭行近日惟座主相厚、及請酒送賀禮者方具柬親辭余俱省止、以免奔馳?！盵2]卷一

司法官的初任是極為重要的。黃六鴻總結為：“諺云：新婦看進門，新官看到任，又云：官看吏一七，吏看官三日何也，葢觀其始?！盵2]卷二新官上任到臨前需要給予“到任稟”，“如省郡附郭縣邑，將到任數(shù)日前，用稟帖稟知本府及軍糧等廳，其稟只報明到任日期，詞貴簡要無事浮冗。”[2]卷二交付吏部發(fā)的上任“部憑、照例”，“申繳該衙門、轉申布政司司詳撫院、咨繳部科查銷、其憑須細加檢點仍照式謄寫一張收存，日后有所稽考，憑限不得過一月，在一月以內(nèi)者勿問?！盵2]卷二州縣則會發(fā)給官員“到任示票”，并且會“受印”，受印各地規(guī)矩也不相同，一般會委托本縣的佐貳官以及吏房的辦事人員送至公館。前往衙門也會定吉時選擇，穿吉服或者是朝服前往，首先會前往城隍神前“行祭禮、牲帛照例備辦、禮生贊唱行獻禮后、禮生宣讀誓文?！盵2]卷二《福惠全書》中對于祭城隍文、祭儀門文、到任祝文也都記載詳實，此處不作贅述。

司法官來到地方時，對于不同的民風也會實行不同的政策，所謂“地方疲瘠、先之以撫恤。民俗刀悍、先之以法令。士風澆漓、先之以禮教。胥役作奸、先之以刑罰貴有以快人心而孚眾望使刓敝之習?！盵2]卷二這樣體現(xiàn)了司法官的智慧，因勢而治，與歷史上“一曰刑新國用輕典，二曰刑平國用中典，三曰刑亂國用重典”《周禮·秋官·大司寇》有相同的智慧。待上任的諸多事務完畢后，需要去城隍廟齋宿，如果遇有不方便時，“先一日預擬誓文，端楷書就，授禮生俟，謁神時禮生展讀焚化?！盵2]卷二城隍廟齋宿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示意自己為官之志，也借此為自己警示作用，不可以有所違背。

企業(yè)應將財會管理在企業(yè)戰(zhàn)略發(fā)展中的重要地位突顯出來，同時要不斷健全財會管理機制，實現(xiàn)財會工作者、企業(yè)財務工作流程、企業(yè)財務組織的共同發(fā)展?，F(xiàn)階段我國財會管理工作中仍存在一些不足，對財務工作轉型產(chǎn)生一定影響。因此，財會工作者應不斷提高自身綜合能力，在提高自身專業(yè)水平的同時，推動企業(yè)長期穩(wěn)定發(fā)展，實現(xiàn)企業(yè)財務轉型發(fā)展。

關于衙役任用，《?；萑珪酚涊d：“吏書皂快、除經(jīng)制外類多幫身白役、縣務殷繁之處過汰則不足供役、濫用則匪類滋奸、每有父子婣親盤踞年久者，有巨棍勢豪串黨竄入者，弊竇熟滑膽大手辣、本官長厚可欺，恣為不法，嚴刻過甚，則朋謀暗算。”[2]卷三這說明對于衙役必須加強管理，因其長期盤踞在州縣政府中，容易互相勾結，破壞法紀。新上任的司法官對于監(jiān)獄管理也有一定的要求，到任后命令刑房把監(jiān)獄中服刑人員的姓名、何時作案、因何事而作案記載在花名冊上，州縣司法官需要對這些人員親自核實過問，若遇到饑寒交迫、沒有親屬且身患重病的犯人，那么就需要找醫(yī)生前來醫(yī)治，另外要給予一些棉衣。若是那些在外有親屬的則可以在外就醫(yī)，待疾病治愈再歸來。從中可見黃六鴻作為州縣司法官對待牢犯的仁愛之心。另外對于監(jiān)獄中的差役也有規(guī)定，差役在執(zhí)勤時不得有所疏忽，“內(nèi)堆積，嚴諭禁卒小心火燭，不許酗酒，熟睡，刑書每夜輪班直宿?；鸱蛎恳估@獄廵更，不許怠誤，違者重究，在倉人犯”。[2]卷三

三 刑名

《?；萑珪饭踩恚渲猩婕靶堂彩?，占據(jù)三分之一，黃六鴻記載道：“有司以錢谷刑名為重，而刑名較錢谷為重。夫錢谷不清，弊止在于累民輸納；刑名失理，害即至于陷人性命，故是集于刑名一條，更為加意?！盵2]卷一可見黃六鴻認為刑名事關人命，不得有半點疏忽。黃六鴻認為：人與人之間的詭詐莫過于獄訟，而獄訟中又莫過于“人命盜賊逃奸諸事”，那些戶婚田土之類的案件則相對而言并不重要，五刑雖然設置，但是觸犯的人還是少數(shù)。

黃六鴻對于刑名部分記載也甚為詳細。在訴訟程序上，百姓的“立狀式”要杜絕虛假陳述，而且為防止立狀書冗長繁雜，限定“一百四十四字為率”。如果所告是戶婚案件，那么要以“媒妁聘定”為憑。如果所告是盜竊偷竊類案件，則應當附加“出入蹤跡”以及丟失物品的清單?！陡；萑珪分袑τ诹顣母袷揭灿芯唧w的規(guī)定，包括兩造住址、證人以及案由等。放告日時，百姓們來到縣衙，為避免百姓等候多時，應當早早升堂，“放告時、官坐卷棚、桌置墀砌上、安放重壓紙一枚、東角門放告狀人魚貫而進，不許投文混入其內(nèi)”。若遇到訟棍，恐嚇百姓，則“即差押補狀限拘速理是非執(zhí)法公斷不得狥情姑縱?！盵2]卷十一

關于訴訟受理時間。根據(jù)《大清律例》記載：“每年自四月初一至七月三十日，時正農(nóng)忙，一切民詞，除謀反、叛逆、盜賊、人命及貪贓壞法等重情，并奸牙鋪戶騙劫客貨，查有確據(jù)者，俱照常受理外，其一應戶婚田土等細事，一概不準受理：自八月初一以后方可聽斷。若農(nóng)忙期內(nèi)，受理細事者，該督府指明題參?！盵4]《大清律例·刑律·訴訟·告狀不受理》《?；萑珪酚涊d“農(nóng)忙停訟，每歲值鄉(xiāng)農(nóng)播種之時，有司懸牌，大書農(nóng)忙止訟四字，曉諭署前所以重農(nóng)桑裕?！盵2]卷十一對于訴訟受理時間的規(guī)定，有些惡棍常常以此故意假裝醉酒惹事，百姓無法訴訟卻只能忍耐，黃六鴻規(guī)定，若有這樣的情況，那么定要重懲，這也體現(xiàn)了黃六鴻作為司法官處理問題時的變通之處。清代規(guī)定訴訟受理時間，主要是因為農(nóng)業(yè)作為第一要務，凡事不得耽誤農(nóng)時。

對于前來告狀的百姓，黃六鴻記載還特別設有便民房，“便民房者乃為訟事之人而設也，鄉(xiāng)人訟事入城，必投歇家，其歇家非包攬官司之人?！眱稍煸趯徢耙病敖蚣堋?，“遇有打架之人。立將兇器一并拿獲?！盵2]卷十一

關于審判程序，人犯應當“于早堂帶齊”，“先具報單并原票呈騐相同”，而審訟最好是“午堂”，這樣罪犯“飽餐伺候”，不可于晚上審理。待到了中午，“午時升堂、將公座移置卷棚必照牌次序喚審不可臨時更改恐聽審人未作準備”，待差役將人犯押進大堂后，把守大門的衙役不許閑人進門，“如有在外窺探。東西混走，及喧嘩者，立拿并門皂陪責?！盵2]卷十一然后則進入問審階段，古代審判有“五聽之法,以五聲聽獄訟，求民情，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周禮·秋官·小司寇》古代“五聽”主要是對兩造的外在表現(xiàn)來斷定其所陳述的真假性。黃六鴻總結前人的“五聽”制度的經(jīng)驗，根據(jù)自己斷案經(jīng)驗得出自己的問審方法，即“彼曲直之情不我與也，然其要有七。曰鉤、曰襲、曰攻、曰逼、曰攝、曰合、曰撓。”[2]卷十一如果問審時，有年老體邁之人，“令起立廊下衰年筋骨疲憊，豈能久跪”，若有年輕婦女，有關犯奸之事，則“不可與眾人同跪點名，養(yǎng)其廉恥”。[2]卷十一對于尚未出嫁的女子，“斷不可輕拘聽審”，[2]卷十一這樣露面，會影響以后夫家的名譽。

關于監(jiān)獄管理，女犯若早間放風，男犯不得接近，晚間須監(jiān)門鎖閉，防止通奸。犯人入獄后，“性命懸于獄卒之手”，“獄卒索詐不遂。買命無錢。而百般凌虐以死者。有共案諸人。欲要犯身亡。”[2]卷十三獄卒常常是給人這樣的“勒索錢財”的不良形象，而且獄卒對犯人常加以酷刑，名目繁多，“本管牢頭、與眾牢頭群來幫毆、名曰打攢盤；夜問傾水濕地、逼令睡臥、名曰濕布衫；將犯人足吊起、頭下向臥、名曰上高樓；捏稱某犯出入、難以堤防、既上其杻、又籠其匣、名曰雪上加霜”，而遇到那些給獄卒賄賂錢財?shù)娜朔?，則會受到“鋪監(jiān)”的待遇，即“新犯入監(jiān)，有錢者本管牢頭先設酒款待，私與開鎖松杻，以示恩惠，次早眾牢頭俱來，拜望送禮三日，本管牢頭開帳，派出使費?！盵2]卷十三對于那些沒有給予獄卒行賄的人犯，則會受到殘酷的待遇。

對于人命案件，黃六鴻記載區(qū)分為“真者”和“假者”，“真者”為“曰劫殺曰謀殺曰故殺曰斗毆殺曰誤殺曰戲殺曰過失殺”，“假者”為“自縊、投河、自刎而巳”。[2]卷十四據(jù)黃六鴻記載，地方對于人命案件的告訴，往往“假者”多于“真者”，“假者居多真者十之一二”。[2]卷十四對于人命案件，首先應當“莊地呈報”，該村莊應當向州縣司法官呈明是誰于什么時間、什么原因死亡的，是與人打斗死亡還是與人發(fā)生口角導致的，也要呈報現(xiàn)在尸體所在何處，若隱匿不報，或三天后才報，那么州縣司法官將以“受賄作弊”來“重究枷責”。

關于人命案件的司法檢驗，宋代宋慈的《洗冤集錄》堪稱中國古代最著名的法醫(yī)學著作之一。這其中對于各種死亡原因的尸檢都規(guī)定得很詳細，也為后代的司法檢驗奠定了基礎，后代很多司法檢驗的規(guī)定都受到《洗冤集錄》的影響?！陡；萑珪肥艽擞绊?，對于司法檢驗規(guī)定得較為詳細，對于司法檢驗待州縣司法官驗明原告的驗狀，帶仵作一同前往，攜帶“刑書硃墨筆硯紙”，進行司法檢驗時，要“出一高腳牌”，“竪立騐棚前”，同時規(guī)定旁人不得觀看。在司法檢驗過程中，常常也會有仵作忤逆作弊的情況存在，仵作忤逆作弊，往往導致死者喊冤而死。故司法官必須親身驗明，這樣“經(jīng)目分明，自已放心，仵作不敢輕易作弊?！盵2]卷十四司法檢驗中，必須詳細到身體的具體部位，尸格式也有一定的體例?！端痉z驗》篇中對于孕婦的檢驗、殺死、刎死、毆死、吊死、淹死、火燒死、湯潑死、以及因多種中毒引起的死亡也記載得很詳細，附加了醫(yī)救方法，這是前人所沒有記載的，此處不作贅述。

對于疑難案件的處理，古代歷來都有“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jīng)”[5]的謹慎處理原則，黃六鴻認為那些是圣人皋陶所為，而自己還不及圣人，那么自己更應該謹慎斷案。這體現(xiàn)了他作為司法官為官謹慎的理念，黃六鴻在書中也認為“刑名”是最重要的，其“事關人命”，若刑名失理，則“至于陷人刑名”。

四 升遷

州縣司法官因自己的能力而受到拔擢，那么他們在任期間所做事情的善后問題以及后續(xù)工作的交接問題則是離任前的最后工作，必須做好。黃六鴻記載道：“及一且幸獲陞遷。離任有日，而清夜捫心自問，造福于地方者何事，施惠于百姓者何人，恐福之未，或造惠之未，或施作孽，既多含怨，不少而奸民黠棍，將有起而議之者矣?！盵2]卷三十二他告誡司法官員要捫心自問是否給地方有所造福，司法要秉公執(zhí)法，不要偏執(zhí)，要把自己任期內(nèi)的事情完成。

在任期間的案件應當及時處理，案件一般都有期限限制，若在任內(nèi)沒有完成的話，則會有礙升遷，沒有完成的案件，將會受到罰俸的處罰，具體規(guī)定為“未完事件。照離任官例于補官之日。每案罰俸一年。”[2]卷三十二

對于在任期間監(jiān)獄的清查，黃六鴻指出，應當及時登記在冊清理，不要等到卸任那日再行清查。監(jiān)獄內(nèi)的人犯均應當逐個確認是否是本人，防止受賄的監(jiān)獄衙役用那些身患疾病的人掉包，必須嚴加管理。

對于臨近卸任案件的處理，即“報陞”之后的一些“人命盜逃重案”來說，應當受理的仍舊應當受理，其余的一些諸如戶婚田土之類的小案件，可以立即斷定的應果斷判決，若卸任在即，則不能立即盲目判決，以防處斷不公。因為常常有一些胥吏趁新舊司法官交接之際向兩造索賄，甚至“更有奸吏以暮夜之金聳動本官”，他們以為在新舊司法官交接之際“以為時將去任，即一二事稍為出入”。[2]卷三十二

對于刑具的處理上，黃六鴻認為，那些嚴酷的刑具之所以設置是為了震懾那些惡棍的，以儆效尤，若這些刑具存在而不毀棄的話，則擔心“有乘怒騁威以戕虐民命者”。[2]卷三十二

對于胥吏和衙役應當給予一定的獎賞，黃六鴻指出，在司法官離任之時，對于那些難以攜帶走的“粗重木器及舊屏敝簏之類”，可以獎賞給班頭，差役等人，也根據(jù)情況，力求酌情平均給予，也可“使若輩叨去后之思也”。[2]卷三十二

對于新上任的司法官也需要迎接，根據(jù)遠近不同迎接也不盡相同，迎接需要“檢點名諱”，驗明正身，另外還要“設席迎風”，官場很重視這種人際關系的交往，人脈摸透了才能在上下官中游刃有余，這在官員上任、離任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有體現(xiàn)。

結 語

黃六鴻的《?；萑珪罚粌H使他名垂青史，而且也對清代州縣吏治起到非常大的影響。[6]通覽《?；萑珪芬粫?，其詳細記載了清代州縣司法官從上任到升遷離任，涵蓋了州縣司法官任用的各個環(huán)節(jié)，甚為詳實，通過記載自己的親身為官經(jīng)歷，并總結司法官處理民間訴訟、管理幕友衙役胥吏、對待訟師訟棍以及各種公文的樣式等智慧經(jīng)驗，[7]對后來司牧者提供了經(jīng)驗范本，也為我們今天了解清代司法官任用制度有一定的幫助作用。黃六鴻所追求的“存造福地方之心”、“行施惠百姓之事”的施政理念也是今天司法官應當學習的地方。

[1]李丹.清代州縣官執(zhí)政理念研究——以《?；萑珪窞橹行牡目疾靃D].武漢:華中師范大學,2012.

[2][清]黃六鴻.福惠全書[M].官箴書集成編纂委員會.官箴書集成,第3冊[Z].合肥:黃山書社,1997.

[3]瞿同祖.清代地方政府[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

[4]田濤,鄭秦點校.大清律例[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5][清]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M].北京:中華書局,2004.

[6]龔汝富,劉江華.從黃六鴻《?；萑珪房辞宕菘h吏治的經(jīng)驗智慧[J].江西財經(jīng)大學學報,2011,(2).

[7]柏樺.清代州縣司法與行政——黃六鴻與《福惠全書》[J].北方法學,20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