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原則對法律文本翻譯的指導作用*

韓 健

(上海海關學院，上海 201204)

合作原則對法律文本翻譯的指導作用*

韓 健

(上海海關學院，上海 201204)

本文從語用學理論與翻譯的關系著手，通過對格萊斯合作原則在法律文本產(chǎn)生中的應用基礎的說明，探討合作原則及其4準則對法律文本翻譯的指導作用，尤其研究方式準則的重要性。文章旨在為法律文本翻譯提供一種以合作原則為基礎的新的翻譯策略與途徑。

語用學；合作原則；法律文本；法律文本翻譯

1 引言

語用學至今已成為語言學的一個重要分支，它研究特定情境中的特定話語，即研究一個詞、一句話在特定語境中的交際價值(何兆熊 2000：11)。翻譯是把一種語言文字的意義用另一種語言文字表達出來，奈達認為，翻譯即譯意，即在譯文中再現(xiàn)原文的意義。從語用學的角度看，意義是由交際語境決定并由交際者傳達的，因此，翻譯也早已不再被認為僅僅是對文本進行解碼-編碼的過程，而是一種語際交際和信息交流的動態(tài)過程。

語用學和翻譯之間存在著研究交集，即兩者都對話語理解和言語表達進行研究。將語用學的理論引入翻譯研究中，已成為一種被翻譯界普遍接受的可行性研究方法。目前，學術界在此領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將言語行為理論、關聯(lián)理論、語用推理等和翻譯研究進行結合。近年來出現(xiàn)的“語用翻譯”也是在此基礎上產(chǎn)生的一種翻譯新論。

國內學者對英漢法律翻譯的研究已取得很多成果(杜金榜 2001，邱貴溪 2000，李克興 張新紅 2006)，運用語用學原理對英漢法律文本的翻譯進行研究是對應用性文體翻譯研究的一種創(chuàng)新和突破，但這方面國內進行的研究相對較少(彭紅兵 張新紅 2007)。本文主要討論如何將語用學中的另一主要理論——合作原則與法律文本的翻譯研究相結合，力圖提出以合作原則為指導基礎的法律文本翻譯策略。

2 格萊斯合作原則

合作原則是格萊斯1967年提出的，后來在“邏輯和會話”一文中發(fā)表。他認為，在所有的語言交際活動中為了達到特定的目標，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存在著一種默契，一種雙方都應該遵守的原則，即會話的合作原則(cooperative principle)。具體說，便是按照須要做出你的會話貢獻，在須要做出貢獻的時候做出此貢獻，根據(jù)你所參與會話的共同目的或方向做出這種貢獻(Grice 1975)。在會話原則這條根本原則下設有4個準則及諸多子準則：(1)數(shù)量準則(quantity maxim)：所說的話包含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和所說的話不應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2)質量準則(quality maxim)：不要說自己認為是不真實的話以及不要說自己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3)關聯(lián)準則(relation maxim)：說話要貼切；(4)方式準則(manner maxim)：避免表達晦澀，避免歧義，說話簡潔，說話井井有條(Grice 1975：307-308)。

3 合作原則在法律文本中的應用基礎

眾所周知，言語行為理論和合作原則主要適用于口語，尤其是日常會話。而法律文本則是立法這一文本語言行為的書面產(chǎn)物，是一種立法話語。它同日常會話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其表面單向性，即法律文本產(chǎn)生(立法)的同時任何該文本讀者(或立法話語的對象)都不在場，不對該文本(或立法會話)形成制約。此外，法律文本只能使用一種受很大程度限制的官方正式語言，而不能使用手勢、表情等方式，這也不同于日常會話。那么，能否將合作原則及諸準則應用于法律文本的分析及產(chǎn)生中呢？

如果我們把法律語言實踐置于社會的角度加以考慮，根據(jù)言語行為理論，法律文本的產(chǎn)生(立法)本身就是一種交際行為。立法機構在立法的時候，就是在和受該法律管轄的所有人(該文本的所有預期讀者)進行交際。要使交際順利進行下去，交際雙方最終達到各自的目的，就必須進行合作。雖然立法交際行為表面的單向性決定在法律文本產(chǎn)生時交際雙方的合作并非像日常對話中那樣明顯，但這并不能否定合作的存在，并且從某種意義上說，反而要求立法者(法律文本產(chǎn)生者)在立法(產(chǎn)生法律文本)時更應該有意識地加強與預期文本讀者的合作。立法的目的之一在于使受該法律管轄的所有人(或預期文本讀者)了解法律文本內容，為其提供法律依據(jù)；法律文本讀者也期望通過對法律文本的閱讀而獲取該法律的有關內容，為自己的生活尋求保障。兩者為達到各自的目的或共同目的，必然將進行合作。綜上所述，我們看到了在法律文本分析與產(chǎn)生過程中合作原則的應用基礎。

4 合作原則對法律文本翻譯的指導作用

法律翻譯是一種跨語言、跨文化的翻譯活動，它既包括在同一個法律體系內把一部法律或法規(guī)譯成各個民族語言文本的法系內翻譯，也包括把屬于一種法律體系的法律法規(guī)翻譯成屬于另一種法律體系的另一種語言文字的過程。法律翻譯的一條可行性策略是語用等效翻譯策略，即“在詞匯、語法、語義等語言學的不同層次上，不拘泥于原文的形式，只求保存原作的內容，用譯文中最切近而又最自然的對等語將這個內容表達出來，以求等效”(何自然 1997：186)。在此意義上，人們對法律翻譯者的期待更多是希望其譯出具有同等法律效力的平行譯本，也就是說，譯者必須理解的不只是詞、句的意義，而且還有其在另一種語言中具有的法律效力及如何實現(xiàn)這種法律效力(Sarcevic 1997：71)。

根據(jù)合作原則在法律文本中的應用基礎，這里就合作原則在法律翻譯中的應用進行討論。4準則中的前3條(數(shù)量準則、質量準則、關聯(lián)準則)與交際中的“說什么”有關，而第四條(方式準則)與“怎么說”有關。筆者認為，4條準則，尤其是第四條準則，即方式準則，在法律文本翻譯中起著至關重要的指導作用。

4.1 法律文本的翻譯也是一種交際行為

由于原文作者和譯者的認知環(huán)境不同，原文信息和譯文傳達的信息就不可能完全對等，而譯文傳達出來的信息內容還要靠譯文讀者去理解。于是譯事便成了一種3元關系：作者-譯者-譯文讀者(何自然 1997：193)。既然法律文本的產(chǎn)生是一種交際行為，那法律文本的翻譯是在此交際行為基礎上產(chǎn)生的一種新的交際行為。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在第二種交際行為(法律文本的翻譯)中，交際雙方為法律文本的譯者和法律譯文的讀者。譯者旨在達到向譯文讀者盡可能完整地傳達原文信息的目的，而譯文讀者期望通過譯文了解并掌握原文信息，兩者為達到各自的目的將尋求合作。從立法者制定原文到譯者翻譯原文再到譯文讀者閱讀譯文的整個過程來看，這可看作為一種“二次交際”。譯者對原文的理解和對譯文的把握直接影響譯文讀者對法律文本原文內容、精神及效力的理解與感知。因此，為使法律文本譯文最大程度地傳遞原文所承載的各種信息，同時使譯文讀者獲得與原文讀者相同的閱讀感受，譯者在具備良好職業(yè)道德和素養(yǎng)的前提下，根據(jù)合作原則進行法律文本翻譯就顯得十分必要。

4.2 方式準則

在合作原則的4準則中，最適合法律文本語言表述的即是方式準則——明白易懂。由法律文本的語用特征決定，法律語言應該避免模棱兩可，避免晦澀含蓄的表達，表達應該井井有條，并使語言盡量簡練。相比日常會話，顯然這一準則更適用于法律語言。在上文所述的“二次交際”中，譯者和譯文讀者的交際也是單向性的，可以想象譯文讀者無法理解譯文而又不能現(xiàn)場面對譯者(甚至法律原文的制定者)提出疑問時的無助感。大法官霍爾莫斯曾說：“如果向世人發(fā)出一個警告，這個警告必須使用世人可以理解的語言來表述才是最公正的”(Sinclair 1995)。同理，如果要向譯文讀者呈現(xiàn)一個法律文本的譯文，這個譯文必須使用該讀者(群)可以理解的語言來表述才最有效，這里的“可以理解的語言”即指明白易懂的話語表述方式。法律文本忌諱含蓄表達，它旨在使讀者花費最少的語用推理來最大程度地獲得對原文的理解。因此譯文所使用的語言，其字面意義要最接近原文想表達的意義，若不能準確表達法律文本產(chǎn)生(立法)的意圖，譯文讀者對文本的理解也就失去了基礎。例如：

① Payment to a Customs broker will not relieve an importer of record of liability for Customs charges in the event the charges are not paid by the broker. 譯文1：支付給報關代理人不會解除進口人的欠付海關的稅費支付責任，若該稅費未由該代理人繳納。譯文2：進口人將欠付海關的稅費付給報關代理人，若該代理人不支付給海關，海關則不會解除進口人的稅費支付責任。

譯文1幾乎是對原文進行了字面對等翻譯。從“量準則”來看，譯文的表達包含了交際信息，譯文的表達沒有超出交際所需要的信息；從“質準則”來看，譯文沒有表達無憑無據(jù)甚至是虛假的信息；從“關聯(lián)準則”的角度看，譯文的用詞也符合原文語詞在此語境下的含義。但這樣的譯文顯然是失敗的，原因在于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沒有根據(jù)“方式準則”的指導進行操作，以致譯文語句晦澀，表達缺乏邏輯，無法充分傳達原文的完整信息，令譯文讀者難以接受。譯文2根據(jù)方式準則的指導，對原文結構進行調整，理清行為主體和客體之間的關系以及句子成分的前后邏輯關系，并增加了“進口人”與“海關”兩個表達，語言明白易懂，表達井井有條，使譯文最大程度地傳達了原文本所包含的信息，達到了文本與讀者兩方面所期待的共同目的。因此，譯文2顯然是成功的。

4.3 關聯(lián)準則

格萊斯合作原則之關聯(lián)準則在法律文本的翻譯中也具有很強的指導意義?！芭c什么關聯(lián)”是譯者必須考慮的問題，也就是說譯者在翻譯法律原文時，應對當前的文本語境有充分的了解，遵守該文本預先規(guī)定的原則。法律文本中一個條款的意圖是什么？整個文本的目的是什么？兩者的關系又是怎樣的？從微觀層面講，譯者還必須注意，即便在一個條款中，其構成詞語的意義也必須符合該條款的目的，具體詞語的解釋必須符合整個文本的意圖，否則我們有理由認為，譯文違反關聯(lián)準則而導致信息傳遞失敗。例如：

② Where the Customs office at which the goods are to be produced is not located at the place where the goods are introduced into the Customs territory, a document should be required to be lodged with the Customs at that place only when the Customs consi-der it necessary for control purposes.

譯文1：那些生產(chǎn)貨物的海關辦公室不設在貨物運入關境的地點，僅當海關為了監(jiān)管而認為必須時，才要求向該地點的海關提交貨物單證。

譯文2：若接受貨物呈驗的海關辦公機構不設在貨物運入關境的地點，只有在海關認為監(jiān)管所必須時，方才要求向該地點的海關部門提交貨物單證。

譯文1的譯者沒有對文本語境進行充分的認識，在海關法律文體中，produce若和customs連用，經(jīng)常表示“向海關呈驗”之意，而非其常用意“生產(chǎn)”；另外在法律文體中，條件句的表達方式多種多樣，其中常常用where或when表示條件來代替if. 在原文中，第一個where顯然引導一個條件狀語從句，而第二個where則充當定語從句中的關系副詞表示地點。導致該譯文失敗的主要原因之一是譯者忽略了關聯(lián)準則的要求，沒有確保譯文詞語的解釋必須符合整個文本意圖，從而造成語句晦澀，信息傳達失敗。

4.4 數(shù)量準則

數(shù)量準則的第二子準則(所說的話不應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指導譯者在法律文本翻譯過程中應該緊扣原文，切忌擅自增添原文沒有的或不必要的信息，從而引起譯文讀者對原文的誤解，甚至造成嚴重的法律后果。

作為一種交際行為法律文本的產(chǎn)生不同于日常會話，后者隨著交際的不斷推進使交際雙方的共享知識得以增加，而法律文本的著重點在于對行為的支配，它并不告訴我們事情的狀態(tài)，而是告訴我們該如何做事。根據(jù)數(shù)量準則的第一子準則(提供交談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我們可以認為，法律文本的每一個條款或詞句必定都提供某些新信息，即“說了些什么”，否則我們可以認為其無意義。對此，法律文本的譯者必須有更清醒的認識，這對法律文本的翻譯實踐有著積極的指導作用。例如：

③ The term “import duties and taxes” means Customs duties and all other taxes, fees or other charges which are collected on or in connection with the importation of good.

譯文1：“進口稅”指與進口貨物有關的關稅及其他各種稅和費用。

譯文2：“進口稅及其他各稅”指與進口貨物有關的進口關稅和其他一切捐稅、規(guī)費及相關費用。

根據(jù)上面分析，法律文本的每一條款或詞句必定都包含著某些新信息，譯文1將句首的duty與tax以及句中的fee和charge意義合并，有悖于數(shù)量準則的第一子準則。根據(jù)海關法律特點，duty一般指關稅；tax指一般的稅款，如增值稅等；fee此處特指規(guī)費，即手續(xù)費；charge則指收費，如提供服務所收取的款項等。原文用這4個詞顯現(xiàn)法律文本信息的涵蓋性，譯文2體現(xiàn)了這種涵蓋性，因此在翻譯質量和效果上更勝一籌。

4.5 質量準則

合作原則的質量準則以“真值”為標準，它規(guī)定說話的真實性，要求說話人說真話，不說假話或沒有根據(jù)的話。而法律文本產(chǎn)生的目的不是推進交際雙方的共享知識，而是在于創(chuàng)造法律，并讓受該法律所管轄的所有人按法行事。盡管如此，作為譯者在進行法律文本翻譯的過程中，仍須要嚴格按照原文語境有根據(jù)地進行翻譯，對于心中拿捏不準的語詞或句子，動筆前應勤查工具書及相關資料，切勿囫圇吞棗、敷衍了事，甚至譯出自己都不明白的譯文。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涉及到譯者的職業(yè)道德水平。

5 結束語

相對于其他類型的應用文翻譯文體，法律文本的翻譯總是讓眾多譯者望而卻步，因為法律文本自身的諸多特點(語言、文化、法律效力等因素)在翻譯過程中容易給譯者造成很多困難。本文主要將語用學的合作原則與法律翻譯研究相結合，探討了合作原則在法律文本翻譯中的應用基礎，并進一步分析了4準則在法律文本翻譯中的指導作用，尤其探討了方式準則的重要性。本文旨在為該類文本的翻譯提供一種可行性策略或指導原則，以期產(chǎn)出更優(yōu)質的法律文本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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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松鶴】

DirectiveFunctionsoftheCooperativePrincipleontheTranslationofLegalText

Han Jian

(Shanghai Customs College，Shanghai 201204，China)

This paper, starting with the analysi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agmatics and translation, shows the application of the Cooperative Principle(CP) to the legal text production, and then discusses the directive functions of CP and its four maxims on the legal text translation. The paper aims to offer an alternative method based on CP for legal text translation.

pragmatics; the Cooperative Principle; legal text; legal text translation

H315.9

A

1000-0100(2014)05-0077-4

2013-05-04

*本文為系上海市教育委員會上海市教育發(fā)展基金會晨光項目“海關國際條法的語篇分析與翻譯策略初探”(10CG65)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