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非非說丁渭

林凡瑞

丁渭，字謂之，是宋真宗時期的大臣、宰相。歷史上，對丁渭的評價褒貶不一，他的功與過也時常被后人評說。他是一個陽奉陰違、獻媚取寵的奸佞，曾與王欽若、林特、陳彭年、劉承珪并稱“五鬼”；又是一個制作“大龍團茶”，創(chuàng)造“一舉三役濟”的發(fā)明大家。對他的是是非非，功功過過，不得一概而論，當以唯物主義的評判標準和法則，涇渭分明地批判性地對待。

丁渭是個“發(fā)明家”。蘇軾的《荔枝嘆》中曾經(jīng)這樣寫道：“君不見武夷溪邊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籠加”。這“前丁后蔡”指的是丁渭和蔡襄。他們二人分別制作出了大小龍團茶。他們制作的大小龍團茶不再像唐代那樣在茶餅上穿孔，而是以刻有龍鳳圖案的模型壓膜出來。史料記載，丁渭在任福建漕使時，督造貢茶，“建州有大小龍團茶，始于丁渭，成于蔡君謨。宋太平興國二年始造龍團茶。咸平初，丁渭為福建漕監(jiān)造御茶，進龍鳳團。慶歷中，蔡襄為漕，始制小龍團?！蹦纤稳~夢得《石林燕語》中說，丁渭制的大龍團茶以八餅為一斤，以快、新為特點，為以后蔡襄制造小龍團茶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歐陽修在《歸田錄》卷二記到小龍團茶：“茶之品，莫貴于龍鳳，謂之團茶，凡八餅重一斤。慶歷中蔡君謨?yōu)楦＝忿D(zhuǎn)運使，始造小片龍茶以進，其品絕精，謂之小團，凡二十餅重一斤，其價直金二兩……宮人往往鏤金花于其上，蓋其貴重如此?！笨上?， 隨著元代的入侵、宋代的衰敗，大小龍團茶漸漸消失，制作工藝也失傳了。

丁渭是個“工程師”。宋真宗大中祥符年間，京城汴梁（今河南開封市）曾發(fā)生一場大火。一夜之間，整個皇宮的樓臺殿閣被燒成一片廢墟瓦礫。災后，真宗皇帝趙恒任命時任晉國公的丁渭為修葺使，主持修復皇宮的工程。朝中大臣莫不認為這是一項耗資巨大，曠日持久的工程?？墒嵌∥紖s欣然承諾。他接受使命后，“患取土遠”而首先下令挖宮前的大街取土，不幾天大街就成了一條寬大的水渠。于是，他又下令將汴水引入這條水渠，用“竹水筏和船”運輸建筑材料“入至宮門”?；蕦m修復后，又將瓦礫灰壤填入溝中，“復為街衢”，結(jié)果，不僅“省費以萬億計”，而且還大大加快了工程進度。

丁渭“一舉而三役濟”的施工方案，為后人廣泛稱道。假若丁渭不采取上述方案，而是先往城外運送瓦礫灰壤，再從城外取土制瓦燒磚，又從汴水經(jīng)陸路運輸建筑材料，那必應群臣所料，既曠日持久，又耗資費力。丁渭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并不是分頭解決挖土燒磚制瓦、運輸建筑材料和清除瓦礫灰壤，而是把三者看成是一個相關(guān)的整體而加以協(xié)調(diào)處理，從而找到了一個獲得最佳效果的方案。這種把所研究處理的事物看作是一個整體，看到其中要素之間的聯(lián)系，并從整體的角度來協(xié)調(diào)處理各要素之間關(guān)系的思考方法就是一種符合系統(tǒng)思想的方法。可以說，丁渭是今天系統(tǒng)方法論的先導者和踐行者，為今天的系統(tǒng)方法論提供了成功的佐證。在倡導“科學發(fā)展觀”的今天，重溫這個故事，也是非常必要的。在我們運籌帷幄，尋找“資源節(jié)約型”、“環(huán)境友好型”的方案時，是不是也能從中得到啟發(fā)，增加主動力和創(chuàng)造力呢？

丁渭是個“陰謀家”。丁渭改革創(chuàng)新的創(chuàng)舉名垂青史，但他卑躬屈節(jié)、陰險狡詐的一面也令人不齒。他原先只是朝廷的微臣，是靠著獻媚取寵、踏著別人的肩膀取得宰相高位的。當時的宰相是寇準，剛正不阿，很有遠見卓識。有一次，丁渭與寇準一起在朝堂吃飯?？軠氏矚g蓄胡須，吃飯時，胡須上不小心便沾上了一些飯菜。丁渭見狀，急忙哈腰上去，又輕又慢，非常小心地為寇準溜須拂拭，并嘖嘖稱贊：“真是美胡須，美胡須！”原以為這樣會博得寇準的歡心，殊不知寇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難道天下還有溜須的宰相嗎？”一句話把丁渭說得滿面羞慚，因而懷恨在心。后來丁渭為了報這一辱之仇施展陰謀，在真宗面前屢進讒言，終于使寇準罷相。丁渭取代寇準當上宰相后，即與太監(jiān)雷允恭勾結(jié)，獨攬朝政，貪贓枉法，為非作歹。那時寇準還在朝中，丁渭干盡壞事，生怕被他拿住把柄，對他進一步迫害，便把他排出京城，逐至雷州?，F(xiàn)在的成語“溜須拍馬”源出于此。

乾興元年（1022）宋真宗駕崩于開封皇宮，遺囑六子趙禎即位，同時令劉后劉娥垂簾聽政。劉后和仁宗委托內(nèi)侍總管雷允恭為修永定陵使，去領(lǐng)導勘查修陵工作，后來因雷允恭業(yè)務(wù)一竅不通，又將勘查陵寢位置的權(quán)利移交給了邢中和。邢中和、雷允恭兩人擅自更改陵臺位置，但是大臣都不敢言語，因為他倆的后臺是丁渭。當時的丁渭就有人稱“丁不管”，只會撈財，不管正事，結(jié)果新陵開工不久，就冒出了汩汩不斷的地下水，工程無法進行。朝廷一片嘩然。丁渭一看不好，發(fā)揮自己牛皮糖本色，私下找劉后、仁宗建議用加固地基的方式堵水，結(jié)果費錢費力，事情依然沒有辦好。最后還得回原址修陵。直接導致宋真宗沒能在八個月內(nèi)下葬。北宋皇帝如果不能在八個月內(nèi)下葬，神主就不能進入太廟。不能讓皇帝認列祖列宗，這就是謀反了。結(jié)果在一片彈劾之下，丁渭被貶去雷州創(chuàng)業(yè)，雷允恭、邢中和被亂棍打死，沒收家產(chǎn)，這就是北宋歷史上陵寢第一大案，又稱一陵除二奸。

丁渭也被貶謫雷州寇準所在地。一天，寇準的下人準備置丁渭于死地。寇準知道后，立即把他的隨從們集合起來，說：“今晚我請大家喝酒，一醉方休?！贝蠹覙妨耍詾榭軠适菫槎∥急毁H慶賀，個個都醉得人事不省。他們哪里知道，就在這一晚，丁渭的船安全地通過了寇準的管轄地雷州，這正是寇準所設(shè)計的?？軠实膶捄甏罅浚苟∥夹呃⒉灰?，無地自容，后來寇準又復出再當宰相。這也是 “宰相肚里好撐船”成語的出典之處。

這個語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并一手制造了“貍貓換太子”鬧劇的宋真宗，在用人觀上的對與錯，也便昭然若揭了。他巧妙地發(fā)揮丁渭的設(shè)計才能和聰明才智，讓其作修葺使，一舉三役濟，為國家“省費以數(shù)萬計”， 他的委以重任無疑是正確的，高明的，這正是利用了他的正能量強項。但是，也許丁渭只適合做“工程師”，不適合做治國良將，能力且不說，單那小肚雞腸、陰險奸詐的品行素質(zhì)就不過關(guān)， 而宋真宗偏偏被蒙騙，貶斥寇準等能臣，重用丁渭等奸臣，這是利用了他的負能量“強項”。外有奸臣誤國，內(nèi)有劉后專權(quán)，國事不寧，怨聲載道，北宋衰落自在情理之中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