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化改革：動力與阻力

舉世矚目的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11 月12日在北京閉幕，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決定》全文5500 字提改革59 次，顯示了中國改革新的深度與廣度。

可以說，《決定》既是這次會議重大的成果，也是未來中國社會經濟發(fā)展的綱領性文件。該文件確定了新一屆政府在未來深化改革的重點和路線圖，提出了改革的方向和目標，確定了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和核心，以及深化改革的時間表。

正是在十八屆三中全會召開的歷史性節(jié)點，深化改革：動力與阻力——中國民商2013 年度論壇在廣東增城華商學院舉行。

中國民商年度論壇作為具有影響力和號召力的獨家品牌，致力于為推進改革和民營經濟發(fā)展建言獻策，鼓呼吶喊。在本屆論壇上，全國政協(xié)原副主席、全國工商聯(lián)名譽主席黃孟復，全國政協(xié)原常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胡德平，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會長高尚全，全國政協(xié)原常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陳清泰，國家工商局、國家食品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原副局長惠魯生等領導及國家發(fā)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教授常修澤、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著名律師陳有西、中國金融博物館理事長王巍等專家學者，做了深刻、睿智、精彩的發(fā)言，論壇演講由國務院參事謝伯陽主持，來自全國各地百余名企業(yè)界代表聚精會神地聆聽報告，認真討論，與會嘉賓結合學習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一致感到“中國將啟動一場規(guī)?？涨暗目傮w性改革，改革囊括行政體制改革、財政改革、金融改革、土地改革、社會保障體制改革等所有影響中國繼續(xù)發(fā)展的機制和體制問題，這也意味著改革決定了中國的未來”。

與會者共同發(fā)出改革呼吁，進一步消除所有制鴻溝，打破壟斷，進一步解放社會生產力，構建與市場經濟相匹配的法治市場環(huán)境，建立公正法治的市場經濟。

本屆論壇由民商傳媒/《中國民商》雜志主辦、廣東財經大學華商學院承辦。廣東省政協(xié)常委、廣東財經大學華商學院董事長廖榕就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致辭，他說，大家云集華商，共同研討中國深化改革的發(fā)展大計，這為全國民商提供了一個相互交流、相互學習的難得機會。華商學院姓“商”，以培養(yǎng)商科英才為己任。承辦這次論壇是我們“華商人”的無比榮譽。

在本屆論壇上，《中國民商》與廣東財經大學華商學院同時發(fā)起設立“中國民商- 華商創(chuàng)業(yè)學子獎學金”，該獎學金將用于大學生自主創(chuàng)業(yè)、新生代企業(yè)家培訓深造、年度新生代企業(yè)家評選激勵等范疇。

全面改革之“綱”

全國政協(xié)原副主席、全國工商聯(lián)名譽主席黃孟復在發(fā)言中表示，“三中全會提出來一系列改革目標，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改革方向我覺得已經非常明確，那就是繼續(xù)市場化改革方向。它的最終目的是要實現(xiàn)資源的配置由市場起決定作用，一切不利于這個改革方向的體制、機制問題將被摒棄，一切有利于資源被市場來進行決定的分配體制機制要發(fā)揚光大?！?/p>

改革35 年來，從商品經濟到市場經濟一點點發(fā)展壯大，構成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動力，而對市場的認識和定位也貫穿了改革的所有里程碑階段。

回顧35 年改革開放歷程，十一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按經濟規(guī)律辦事，重視價值規(guī)律的作用；十二大提出，要以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jié)為輔；十四大明確提出，要使市場在社會主義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到了十八屆三中全會，與2003 年十六屆三中全會提出的“發(fā)揮市場的基礎性作用”相比，十八屆三中全會對市場作用的表述調整為“決定性作用”。 《決定》全文“市場”一詞被提及22 次，《決定》還明確提出：“經濟體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 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 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fā)揮政府作用?！?/p>

對此，與會嘉賓代表認為，這一轉變是市場與政府關系的一次重大理論突破。這一史無前例之表述，使市場的作用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這意味著對市場的地位作用重新定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將最終引導全社會的決定性轉變， 它不僅明確了我國未來毫不動搖堅持市場化的改革方向，同時打消了外界對未來中國發(fā)展道路的質疑。

大家還注意到公報中新提及的兩個“市場”：金融市場、建設用地市場。而“兩個市場”也成為中國民商2013 年度論壇的熱點話題。

解放思想也要無止境

上世紀80 年代初，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確立，“擴大企業(yè)自主權，突破計劃經濟的束縛，注意發(fā)揮市場的調節(jié)作用”成為當時高層與群眾互相呼應的改革共識。這一背景下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以下簡稱“體改委”）應運而生，在很長時間內成為改革的決策中樞，直到2003 年并入發(fā)改委。

體改委不僅長達8 年在中南海辦公，更在一段時間內長期由國務院總理兼任主任，改革元老高尚全深有感觸地說：“這是因為改革難度很大，改革要沖破部門利益，所以靠部門是不行的?！庇H歷這一改革歷程的高尚全1982 年即從機械委調入剛成立的體改委，日后長時間擔任體改委副主任工作?？偨Y過去七次三中全會，體改委主要負責擬訂全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總體設計。高尚全直言，上世紀80 年代改革難度雖然也大，但比起現(xiàn)在動力要足，阻力要小。

“中央領導重視，群眾迫切需要，從上至下有這個動力要改，而且改革大家都受益。現(xiàn)在改革面對各種利益分化，動力相對來說沒有80 年代足，阻力更是方方面面，所以要改革必須要打破利益格局、解放思想?！彼诎l(fā)言中特別強調，“改革無止境，解放思想也要無止境。貫徹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一定要解放思想，才能打破利益格局”。

35 年的改革開放帶來中國經濟高速增長，市場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但經濟發(fā)展的背后依然有一個“全能型家長”的影子——政府。至今，地方政府幾乎主導經濟增長，扮演著決策者、投資者、招商者、管理者、監(jiān)督者等角色。政府與市場角色不清，權力攪市場的情況在后15 年的改革中弊端日益突出。先行一步的經濟體制改革雖然使中國這一艘?guī)捉鼣R淺的巨輪融入世界經濟潮流，呈現(xiàn)出令人驚嘆的“黃金30 年”，但行至今日，已經越來越難以解決權力、利益壟斷與市場的矛盾。

黃孟復因之深感“現(xiàn)在到了把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轉向以全面深化改革為中心的時候了”。他認為經濟體制的改革已經不能解決目前遇到的困難和問題，必須通過其他配套的改革，尤其是政治體制的改革來促進經濟體制改革。

面對新的形勢，十八屆三中全會成立了領導全面改革工作的領導小組，其“立意之高和范圍之廣超出預期”， 與會嘉賓對未來改革報以高度期待。

破除所有制歧視

作為改革開放30 年來中國經濟最具活力的因素，民營企業(yè)一直是推動中國改革的重要角色，而民營經濟轉型升級，也需要通過改革來突破瓶頸，破除壟斷，實現(xiàn)公平競爭，創(chuàng)造公正的法治環(huán)境，打破阻礙民營企業(yè)發(fā)展的“玻璃門”、“彈簧門”、“旋轉門”。

因此，三中全會備受民營企業(yè)家代表關注和熱議。他們期待新“三中全會”產生像“十一屆三中全會”一樣的作用。他們關心三中全會會后，國企會不會加快退出一般競爭性領域。最近，一些傳統(tǒng)的壟斷行業(yè)陸續(xù)傳來打破壟斷堅冰的好消息。除了移動、聯(lián)通和電信三大運營商之外，蘇寧、國美、阿里巴巴、京東等民營企業(yè)，開始進入電信行業(yè)。

著名經濟學家常修澤提出要結構性破壟，他在發(fā)言中一針見血地指出，中國經濟改革的第一重點問題，就是打破壟斷問題。國有企業(yè)改革下一步的目標，應是讓國企更加市場化。在競爭性領域，國家應該放棄對國有企業(yè)的支持，讓國資、民資公平競技。這一背后的深層問題是消除所有制鴻溝，對國有、民營一視同仁。

陳清泰指出，國家出臺了兩個36 條，都難以解決民營經濟問題，不是文件寫得不到位，而是因為受到了更高層級的政策約束，根子是對所有制的歧視。

他認為在非公經濟總量已經超過一半的情況下，“國有經濟控制經濟命脈占支配地位，與發(fā)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基礎作用的沖突日益顯現(xiàn)。各類企業(yè)的市場地位是競爭的結果還是以政府力量推動必須實現(xiàn)的政治目標？在兩者之間面臨選擇。”

常修澤進一步提出，就經濟改革而言，有三個機會民營企業(yè)家要抓住，第一是所有制結構改革的機會。包括三中全會提出民營資本“進入特許經營領域”的思想。目前民營資本進入關鍵壟斷行業(yè)如鐵路、民航、電信、城市公交等情況并不理想，所以破壟的任務非常之大。其次價格改革將給民營企業(yè)家進入提供一個更好的商業(yè)環(huán)境。尤其是資源性產品價格改革，主要是要素價格包括生產要素、勞動力、土地等的價格尚未放開，必須改革到位。

關注互聯(lián)網金融

相比難度較大的國企改革和打破壟斷，金融改革已經一觸即發(fā)、箭在弦上。與會者以激奮心情探討這一改革正給中國經濟社會帶來的深遠意義。

2013 年注定是中國金融改革發(fā)展史上里程碑式的一年。年初高層就傳遞出金融改革破冰的積極信號。7 月初政府出臺金融國十條，為金融改革指明方向。金融自由化、利率市場化的步伐正式啟動。盡管目前央行僅取消了貸款利率下限管制，媒體評論稱這一政策的象征意義遠大于實際作用，但仍然是金融改革取得重大進展的標志之一。

在政府的日程表中，金融改革具有相當的重要性，政策制定者們正加快兌現(xiàn)他們的改革計劃，這些計劃包括匯率和利率的市場化，中國資本賬戶下的人民幣可兌換，促進債券和股票市場的發(fā)展，和鼓勵更多的民間資本進入金融領域。三中全會對相關方面的改革表述亮點頗多。

有與會嘉賓分析認為，按照三中全會“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總綱”，就金融角度來說，市場第一缺少基準利率；第二缺少存款保險、市場化退出機制；第三缺多層次資本市場，尤其是服務于草根的金融市場沒有發(fā)展起來，這就需要多渠道推動股權融資，發(fā)展規(guī)范化的債券市場；第四缺金融基礎設施建設如支付清算等。因此缺什么補什么，決定首次提出建立普惠金融。

此外，在中央文件中，第一次提到金融對內對外開放。關于對內開放，主要是允許民營資本進入金融系統(tǒng)建立銀行；對外開放則意味著資本金融項目下的可兌換程度、資本市場雙向開放和實現(xiàn)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

金融自由化的改革紅利傳導到互聯(lián)網金融，就形成了今年互聯(lián)網金融的井噴之勢。而互聯(lián)網金融服務于草根、建立普惠金融的意義，事實上目前還只是剛萌發(fā)，強大能量尚遠遠未完全釋放出來。

中國金融博物館理事長王巍說：“互聯(lián)網金融僅僅是熱鬧，它的核心還是由于利率自由化、金融自由化。金融自由化導致現(xiàn)在最敏感的互聯(lián)網金融首先響應了，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巨大變化。兩者結合到一起，叫風云際會。它將改變無數人的命運，馬上就能看到。”

互聯(lián)網金融最為大眾所熟知的是以支付寶為代表的第三方支付平臺。但其實互聯(lián)網金融的概念，已經遠遠超越了最初的互聯(lián)網擔保交易。以當前異?；鸨膒2p（點對點的網絡借貸平臺）為例，在北京、長三角等地，這類繞開銀行的互聯(lián)網金融數量已超千家。它們所帶來的真正變化是金融的脫媒：金融已經完全脫離銀行金融平臺了。

這場被王巍稱之為全面的社會生態(tài)革命，不僅事實上取消了高利貸，而且意味著曾經的非法集資將不再存在。加上今年公司法修改最低注冊資本金的規(guī)定，虛假注資又將逐漸淡出舞臺，“高利貸、非法集資、虛假注資、抽逃資本金這四條繩索30 年來捆綁著中國的企業(yè)家、創(chuàng)業(yè)家和金融家，今天開始松綁。”

全國政協(xié)原常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胡德平高度贊揚互聯(lián)網金融的重要意義，他評價“互聯(lián)網金融技術的運用為金融改革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互聯(lián)網技術和民間金融結合起來形成的平臺，為居民借貸雙方的需求找到了出路。

有專家預計，互聯(lián)網金融和民營銀行將成為三中全會后的金融改革爆點。目前已有數十家民營企業(yè)申請民營銀行牌照，中小企業(yè)融資難的問題將得到緩解。而互聯(lián)網金融的方興未艾，很可能成為企業(yè)低成本進入金融業(yè)、進行金融創(chuàng)新的極佳切入點。

呼吁法治市場經濟

十八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全國工商聯(lián)提交了一份萬字評估報到各大部委。該報告著重反映出已實施三年的新36 條落實不到位的尷尬局面，最終促使領導層對鼓勵引導民間投資政策落實情況進行調查。

其后，各部委就全國工商聯(lián)的評估結果，針對相應的行業(yè)開始制定支持民間投資的時間表和路線圖，其中，包括金融、石油、電力、鐵路等六大行業(yè)的“高含金量”項目將向民資開放。

去年至今，雖有部分宏觀經濟數據顯示中國經濟復蘇態(tài)勢明顯，但很多企業(yè)主體特別是民營企業(yè)依舊沒有感受到春天的味道。

論壇上，參會民營企業(yè)人士普遍反映，政府仍掌握著大量稀缺資源和較大的市場準入權力，無處不在的行政性壟斷依舊阻礙著民營企業(yè)的發(fā)展。 “國企是鴕鳥蛋，我們是鵪鶉蛋”，有民營企業(yè)家感嘆說，國有、民營的雙重待遇、雙重標準首先司法部門都不能一碗水端平，“他出了問題換一個人，換個崗位，資產不動；我們出了一點事，所有資產充公、抓人，全部法律責任都要負。老是考慮國有資產流失問題，但從來不考慮民營資產流失的問題。”

著名律師陳有西近年接觸了大量類似案件，從顧雛軍、蘭世立到重慶打黑中最有名的重慶希爾頓酒店董事長彭志明案，企業(yè)家涉法案件中資產被賤賣、侵占的例子比比皆是。

大量涌現(xiàn)的案例讓民營企業(yè)家安全感缺失。與會企業(yè)家代表普遍不乏憂慮地反問，“企業(yè)負責人承擔責任應該是平等的。為什么民營企業(yè)犯了罪，全部資產沒有了，國有企業(yè)就是換個崗位？國有資產流失是流失。民營資產流失就不是流失嗎？”

陳有西分析，“現(xiàn)在立法本身就不平等、歧視的，公有財產強保護而私營財產弱保護。不是一個案例或者一個地方公檢法是不是公正，是公正立法的指導思想出問題了。所以如何平等保護各種私有制經濟，關鍵在于我們的刑法指導思想必須要扭過來的?！?/p>

為此，他強烈呼吁，民營企業(yè)的法治環(huán)境需要有大的改善，“司法改革也需要有頂層設計”。

對于已在三中全會上部署的司法體制改革，官方近期密集釋放兩個政策信號：其一是最高法院10 月28 日公布的《關于切實踐行司法為民大力加強公正司法不斷提高司法公信力的若干意見》?！兑庖姟诽貏e提到要堅持獨立審判，“堅決抵制各種形式的地方和部門保護主義”。此前最高法院相關負責人表示，加強審判獨立確將成為司法改革方向。三中全會后不到一月，勞教制度被廢止，信訪制度改革。司法改革出現(xiàn)好的方向，知情者表示更深層改革將圍繞探討如何將兩院獨立出地方行政體系展開。

上述改革內容必將以經濟體制改革牽頭，圍繞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的總綱深入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