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星照耀中國”之魚水篇

方華

1941年“皖南事變”后，國民黨頑固派極力堅持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反動政策，集中力量對延安和敵后抗日根據(jù)地實行嚴密的軍事包圍和政治、經(jīng)濟、新聞封鎖，并詆毀共產(chǎn)黨的抗戰(zhàn)功績，中傷根據(jù)地的黨政軍民關系，而這反倒引起了外國記者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濃厚興趣。

1943年5月，福爾曼與在重慶的外國記者發(fā)起成立了“駐華外國記者協(xié)會”，并向國民黨當局提出去延安采訪的要求。但這一提議遭到了國民黨的拒絕，直到1944年4月，在美國的不斷施壓和中外記者的不懈努力下，國民黨才同意批準包括福爾曼在內共計21人的中外記者組團訪問延安。

5月17日下午，中外記者西北參觀團啟程離開重慶，開始了經(jīng)華北到西北的艱難旅程。但國民黨領隊帶著記者團兜兜轉轉，經(jīng)過好一番折騰，直到5月31日才從山西平渡關渡過黃河進入陜甘寧邊區(qū)，踏上了“紅色中國”的土地。

盡管國民黨當局對他們的采訪百般阻撓，甚至查檢扣押他們所發(fā)的電訊，但福爾曼等仍然不屈不撓。在訪問過程中，福爾曼不顧記者團領隊的堅決反對，單獨采訪了林祖涵、周揚、葉劍英、彭德懷、賀龍、聶榮臻、陳毅、朱德、毛澤東、周恩來（按采訪順序）等共產(chǎn)黨領導人。他還同邊區(qū)政府副主席李鼎銘、秘書長李維漢，邊區(qū)參議會副議長謝覺哉以及有關部門負責人，分別就陜甘寧邊區(qū)的歷史淵源、行政機構、民主政治、財政貿易、金融、工農業(yè)生產(chǎn)狀況及文教等問題，逐一進行了詳細的采訪。在采訪中，福爾曼曾向一群八路軍軍官提出，如果重慶發(fā)動一次新的“圍剿”，駐扎在緊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的邊區(qū)的5萬名集農民與士兵于一身的八路軍戰(zhàn)士，可能無力抵御胡宗南50萬中央軍時，他們毫不猶豫地齊聲說：“夠啦！夠啦！你忘了，人民和我們在一起?！?/p>

在采訪中，朱德還給福爾曼指出了國共兩黨所領導的軍隊的不同：“我們知道自己為何而戰(zhàn)，遺憾的是，被國民黨強行征來的大多數(shù)士兵，至少在目前還只是模模糊糊知道為何而戰(zhàn)。很明顯，這就解釋了他們?yōu)槭裁匆辉偈艽?。但我們的八路軍和新四軍?zhàn)士們則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們是人民的戰(zhàn)士，受到人民的支持。我們的戰(zhàn)士有主動性，有作戰(zhàn)能力?！?/p>

6月6日，記者團到達王震359旅駐地南泥灣。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葉劍英、王震等陪同記者團在南泥灣各地參觀，介紹359旅的軍事訓練和生產(chǎn)建設情況。在南泥灣，福爾曼看到許多兵士在田里工作，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兵士在紡紗、織布、縫軍服。他甚至發(fā)現(xiàn)“毛澤東也在他的一塊小小的地種下洋蔥。朱德則種萵苣和白菜”。邊區(qū)軍民靠自己的雙手實現(xiàn)了根據(jù)地的經(jīng)濟自給。福爾曼這樣評價這支既能作戰(zhàn)又能生產(chǎn)的軍隊：“生產(chǎn)運動不只是在老百姓中開展，部隊也參加了。這或許可以說是八路軍的特色。據(jù)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任何其他部隊這樣大規(guī)模地開展過生產(chǎn)，這毫無疑問也是造成軍民間神奇合作的最重要的因素?！?/p>

8月下旬，福爾曼和《時代》周刊記者愛波斯坦、路透社記者武道，前往晉綏抗日根據(jù)地進行采訪，在多個戰(zhàn)場上近距離觀察了八路軍的戰(zhàn)斗。在《北行漫記》一書中，福爾曼詳細記述了他在晉綏邊區(qū)前線的見聞。他說：“過去有人告訴我們說，八路軍不打仗，沒有傷兵，沒有俘虜，人民害怕八路軍，恨八路軍，今天這些謊話已被事實揭穿了。我看到了八路軍在英勇地作戰(zhàn)，八路軍有很多傷兵，有大批的俘虜，人民在熱愛著八路軍。”“八路軍的正規(guī)軍也許算不得是我在中國看見的裝備最好的軍隊，但他們無疑是訓練得最好，最有紀律的部隊?！?/p>

福爾曼曾說，在他這幾個月的參觀中，最令他感動的是人民都武裝起來了。他指出：“220萬民兵是華北和華中抗日根據(jù)地抗日的中堅力量。他們是共產(chǎn)黨武裝起來的人民。在我看來，關于人民內心怎么看待共產(chǎn)黨的問題，民兵作出了最概括的回答，因為武裝起來的人民不可能會長期容忍一個不受歡迎的政府和一支強加的軍隊。這是舉世公理。”他發(fā)現(xiàn)人民群眾善于以各種巧妙的方式與敵人作戰(zhàn)，“民兵們挖空了石頭來做成石頭地雷，還有人裝滿瓶子、水壺、甚至茶壺，有一個獨出心裁，做成一個木制的大炮?！薄霸诤颖敝胁?，今天存在一個令人驚奇的地道系統(tǒng)，把周圍幾十英里的幾百個村莊連接起來，其建筑規(guī)模之大，足使紐約的地道系統(tǒng)，和它來比較，真如小巫之見大巫。地道是非常廣闊，足夠躲藏全部人民和他們的牲畜，并且還準備著充分的食物與水，以防長期的圍困?！比嗣袢罕姷闹腔墼趹?zhàn)爭中的運用使他堅信，“雖然民兵們用著舊武器，但亦能打擊我們共同的敵人——日本。這次戰(zhàn)爭證明了最要緊的東西不是武器，而是精神、勇敢。在戰(zhàn)爭爆發(fā)前，德意日都有好的武器，英美中武器較差，在中國已經(jīng)證明了光武器還不是要緊的東西，精神更重要?！?/p>

在前線，福爾曼用相機拍攝了“大娘給八路軍送水”、“村民自發(fā)組成隊伍，將傷員從前線抬往醫(yī)院”等一幕幕動人的場景，這些照片讓我們看到了兵民攜手、互相信任、相互支持的軍民魚水深情。為了表達心中的激動和振奮，福爾曼甚至還和其他記者們一起齊聲高呼：“八路軍、游擊隊、民兵、老百姓萬歲！”

結束了五個月的采訪回到重慶后，福爾曼在給羅斯?？偨y(tǒng)特使帕特里克·J·赫爾利的一封信中，大肆抱怨蔣介石的檢查制度使他“有腿不能走路，有口不能說話”，因而要求與赫爾利同機回國。1944年至1945年之交，這位急不可耐的美國記者回國后就出版了《北行漫記》一書，把他在邊區(qū)數(shù)月的見聞和八路軍對日本侵略者作戰(zhàn)的事跡寫成故事，他告訴全世界人民，共產(chǎn)黨人已經(jīng)“在中國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贏得了人民的尊敬和合作”。

編輯：馮曉淑 fxs0914@163.com

“生產(chǎn)運動不只是在老百姓中開展，部隊也參加了。這或許可以說是八路軍的特色。據(jù)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任何其他部隊這樣大規(guī)模地開展過生產(chǎn)，這毫無疑問也是造成軍民間神奇合作的最重要的因素。就我所知道，任何接觸過八路軍的人都不會懷疑，正是與人民的這種魚水之情，才使得八路軍在這場靠繳獲或土造的武器進行的戰(zhàn)斗中，能堅持下來?！?/p>

——哈里森·福爾曼

哈里森·福爾曼（1898—1978），美國人。1932年第一次到中國，后任美國合眾社、英國《泰晤士報》駐華記者。1937年“七七事變”前夕抵達陜北蘇區(qū)，采訪了正準備奔赴抗日前線的中國紅軍，會晤了彭德懷、賀龍等紅軍將領。1944年作為中外記者參觀團成員再次到訪延安，撰寫了《來自紅色中國的報告》（中譯本名為《北行漫記》），并將自己在訪問過程中拍攝的大量照片選編為《西行漫影》畫冊。

一位陜北農民與毛澤東的深厚情誼

文 / 侯黨生 鄧亞斌

戰(zhàn)爭年代有緣相識

延安時期，同毛澤東來往最多的當數(shù)陜甘寧邊區(qū)勞動模范楊步浩了。楊步浩是一位善良的普通農民，由橫山縣逃難到延安川口區(qū)碾莊鄉(xiāng)石家畔的。他和毛澤東之間的友情長達30多年。

1942年，陜甘寧邊區(qū)政府號召全體軍民開展大生產(chǎn)運動，毛澤東、朱德、周恩來也積極響應號召帶頭參加。當楊步浩知道這些領導人也有生產(chǎn)任務時，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楊步浩想：毛主席、朱總司令、周副主席他們工作那么繁忙，哪有時間種地交公糧？自己剛結婚，又沒有拖累，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為什么不能替他們代耕、交公糧，也好讓邊區(qū)領導人集中精力想更重要的事。于是，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鄉(xiāng)長，叫鄉(xiāng)長去跟毛主席說說。

鄉(xiāng)長把楊步浩的想法說給毛澤東聽，毛澤東知道后，為這位樸實農民的誠心所感動，讓鄉(xiāng)長問楊步浩代耕需要什么條件。楊步浩很干脆地說：“我要四頭驢、四把犁、四把犁耙、四擔小米?！本瓦@樣，楊步浩開始為邊區(qū)領導人代耕了。

他白天干，晚上還打著火把干。夏收后，他趕著三頭毛驢將揚凈曬干的三百多斤新麥送到了中共中央辦公廳，替毛澤東繳上了公糧。聽說這位替他代耕的農民來了，毛澤東會見了楊步浩，認真傾聽了他的苦難身世和“吃米不忘種谷人，穿青不忘種藍人”的代耕原委。自那以后，毛澤東和楊步浩就成了不是親戚、但比親戚還親的朋友。楊步浩替毛澤東代耕一直持續(xù)到1947年。

在毛主席的關懷和鼓勵下，楊步浩的思想覺悟和境界大大提高，他不僅入了黨，還當上了村干部。他意識到：一人富不算富，全莊、全鄉(xiāng)、全縣乃至全邊區(qū)農民都富起來才能更好地支援抗戰(zhàn)。所以，楊步浩不僅年年多打糧食、多繳公糧，而且?guī)ь^搞變工互助。打井抗旱、掃盲識字、安置移難民，樣樣工作他都走在前面，使川口區(qū)六鄉(xiāng)成了遠近聞名的模范鄉(xiāng)。1945年1月，在陜甘寧邊區(qū)召開的群英會上，楊步浩被陜甘寧邊區(qū)政府授予“勞動英雄”稱號。

楊步浩知道毛澤東是南方人，喜歡吃辣，就種些辣椒、西紅柿，時不時地給毛澤東送去，趕上飯點就在他那里吃飯。

毛澤東對自己過生日的事看得很淡，可是卻很重視楊步浩的生日。1945年11月18日是楊步浩40歲生日，中午剛過，毛澤東、朱德就派專人騎馬趕到楊步浩家里為他祝壽，還送上一面繡著“與民同壽”字樣的大紅壽幛，楊步浩激動得不知說啥好，一個勁地說：“這咋成，這咋成……”

過春節(jié)，由楊步浩組織的六鄉(xiāng)秧歌隊鬧秧歌鬧得紅紅火火，他們每年都要去黨中央駐地給毛澤東和機關同志拜年。1946年元宵節(jié)，楊步浩帶著川口區(qū)六鄉(xiāng)秧歌隊，抬著一塊“人民救星”的大紅金字匾到王家坪獻給主席。毛澤東高興地說：“延安縣川口區(qū)六鄉(xiāng)530戶2400多口人，經(jīng)常和咱中央機關來來往往，像親戚一樣。今天又送來了金字匾，我感謝六鄉(xiāng)的全體人民，祝賀今年獲得大豐收?！泵珴蓶|還同楊步浩坐在一起看秧歌隊演出。演出結束后，毛澤東又在軍委禮堂招待大家吃了豬肉炒菜、大米飯。

1946年6月26日，國民黨向解放區(qū)展開大規(guī)模的進攻，全面內戰(zhàn)爆發(fā)。延安各單位忙著備戰(zhàn)、動員群眾搞好糧食儲備工作。楊步浩將自己發(fā)明的打地窖藏糧的辦法介紹給毛澤東，并在棗園一株梨樹下作了示范。毛澤東看了，覺得這辦法好，便讓楊步浩去邊區(qū)治保會上介紹經(jīng)驗。

1947年春節(jié)剛過，毛澤東就把楊步浩找來，關心地問：“胡宗南要進攻延安了，我們要暫時撤離。你是勞動英雄，有點名氣，敵人來了不會放過你的。你考慮是隨我們一起轉移還是參加地方游擊隊呢？”楊步浩說：“我不能拖累您，我要和游擊隊一起保衛(wèi)邊區(qū)，保衛(wèi)黨中央?！碑斈?月，黨中央撤離了延安，毛澤東也離開了戰(zhàn)斗13個春秋的延安，離開了楊步浩。

兩位老朋友從此分開，天各一方，相互惦念。

新中國成立后情深依舊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1954年，在一次耕地時，楊步浩的一只胳膊不幸骨折，接好后仍然使不上勁，無法干重體力活。他給毛主席寫信，講了自己的情況。隨后，毛主席給西北局和陜西省委寫信，讓他們安排好這位邊區(qū)勞模的工作和生活。就這樣，在有關部門的關懷下，楊步浩被安排到延安縣種子公司工作。

在延安種子公司工作期間，楊步浩熟悉農業(yè)生產(chǎn)，知道推廣優(yōu)良品種的重要性，經(jīng)常深入農村宣傳動員，對種子的更新?lián)Q代，奪取農業(yè)豐收作出了貢獻。

北京、延安雖然遠隔千里，可是毛澤東與楊步浩在戰(zhàn)爭年代建立起來的友情并沒有因環(huán)境、地位的改變而減淡。楊步浩曾三次去北京探望毛澤東，毛澤東兩次接見了他。

第一次是1952年，楊步浩作為老區(qū)的農民代表去北京參觀國有農場。他想見毛主席一面，便給中共中央辦公廳寫了一封信。毛澤東很快就把他接進中南海家中，聽楊步浩介紹延安恢復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情況，并互述思念之情。毛澤東還設家宴招待這位延安時期結識的農民朋友，兩人合影留念。臨走，毛澤東還給楊步浩換了一身新棉衣，又送給他充足的路費。

第二次是三年困難時期，毛澤東掛念楊步浩和老區(qū)人民的生活，托赴京開會的延安同志給楊步浩捎去兩斤白糖和兩瓶酒，朱德也給他寄了幾塊布料。見物倍思人，楊步浩精心挑選了小米、紅棗等延安的土特產(chǎn)于9月底趕到北京看望毛主席。10月1日，毛澤東邀楊步浩在天安門城樓上參加國慶觀禮，并拉著他的手向旁邊的外賓作了介紹。

第三次是1975年，當楊步浩得知毛澤東身患重病時，急得睡不著吃不香，匆匆忙忙地趕到北京探望。毛澤東聽說楊步浩來京十分高興，可是醫(yī)生不允許他會客。無奈，他只好拜托朱德委員長代他接待這位來自老區(qū)的農民朋友。

1976年1月、7月、9月，周恩來、朱德、毛澤東三位偉人相繼去世。巨星隕落，天地同悲。楊步浩的眼睛一次次哭腫，聲音也一次次哭得嘶啞。毛澤東去世后，楊步浩作為延安的代表參加了延安組織的赴京吊唁團。當他看到躺在水晶棺中毛澤東那熟悉的面孔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復雜的感情，又一次失聲痛哭了。

1977年7月6日是朱德委員長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這天晚上，延安上游的安塞、志丹等地連降暴雨，延河流域發(fā)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災。洪水無情地涌入延安城，楊步浩住的主家坪窯洞也被水淹了，楊步浩不幸罹難。

楊步浩，這位陜甘寧邊區(qū)為毛澤東代耕的勞模竟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了人世，不免讓人感到惋惜。他和毛澤東長達30多年的友誼沒有多少功利色彩，它體現(xiàn)的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和普通百姓血肉相連的純潔感情。

（《環(huán)球視野》第45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