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初級漢語教材生詞英文釋義的思考

馬婷婷

(湖北文理學院 文學院，湖北 襄陽 441053)

外國留學生，尤其是初級階段的留學生，學習漢語詞匯的主要依據(jù)是教材中的生詞表，目前國內(nèi)初中級對外漢語教材的生詞釋義主要方法是“媒介語釋義法”，即中外文釋義的方式［1－2］;而初級階段留學生產(chǎn)生的偏誤多是由母語負遷移產(chǎn)生的，這種由母語負遷移造成的偏誤一方面來自于自身的錯誤理解，另一方面則源于對外漢語教材學生母語釋義不當。因此，教材生詞表的釋義對第二語言學習者來說異常重要。目前我國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表的編譯及釋義還存在很多不盡人意之處，尤其是生詞的英文釋義。此前已有學者就此提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早在1994年，晏懋思［3］就指出對外漢語教材詞語翻譯存在一些問題，提出了同義詞互參法、范疇限定法、直譯意譯互參法、常用義與語境義互見法等方法來解決這些問題。盧偉［4］提出從漢英詞語語義特征的對應上探討了對外漢語教材生詞漢譯英應遵循的原則。余心樂［5］指出生詞的釋義在上下文的意思、詞語用法、語體風格存在的一些問題。王素云［6］通過分析，指出目前我國部分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表編譯中存在著詞條中語素翻譯與詞語意義脫節(jié)、教材編者和譯者之間缺乏溝通、義項的多少的選擇等問題，并就如何改進這些問題提出了具體的建議。蘇英霞［7］談到對外漢語教材“詞語例釋”的編寫要細化對詞語語義特征、語法功能、語用特征的介紹說明。卜佳暉［8］專門針對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表的形式作了調(diào)查研究，提出當前漢語綜合課生詞表存在著生詞對譯、生詞順序安排不當?shù)葐栴}，并從選詞、編寫體例、釋義原則等方面提出了解決方法。錢多［9］等從詞條翻譯、義項選擇及文化差異等方面探討生詞翻譯的原則和方法。周國光［10］等通過學生偏誤來分析當前教材生詞英語譯釋存在的問題。盧桂芝［11］通過實例調(diào)查了當前對外漢語教材英文釋義中存在的一些問題。

這些研究主要從如何編寫生詞表的角度觀察當前對外漢語教材生詞釋義存在的問題，并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一些解決方法，具有一定的實用性，但很多是從翻譯的角度談論生詞的對譯，雖有這些研究，但是目前的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英文釋義仍然存在著很大的問題。由于初級漢語綜合課教材中的英文釋義對留學生的影響最大，因此怎樣優(yōu)化初級漢語教材生詞釋義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本文擬對目前國內(nèi)使用范圍較廣的三種初級漢語漢語教材《對外漢語本科系列教材》(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新實用漢語課本》(劉珣主編)、《博雅漢語》(李曉琪主編)的生詞表進行調(diào)查，分析生詞英文釋義與目的語之間存在的不對應，結(jié)合所調(diào)查的數(shù)據(jù)及初級階段漢語詞匯特征分析該問題存在的原因，并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認為對外漢語初級教材生詞釋義要強調(diào)“釋”的作用，不能一味地追求目的語生詞與母語對應詞之間的一一對應性。本文所調(diào)查的教材是:

1.楊寄洲主編，《漢語教程》(對外漢語本科系列教材)，第一冊(上、下)，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6年7月。

2.李曉琪主編，《博雅漢語》(初級起步篇Ⅰ、Ⅱ)，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8月。

3.劉珣主編，《新實用漢語課本》(1、2)，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2002年11月。

一、現(xiàn)狀

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三種綜合漢語教材的生詞釋義方式主要為“生詞——詞性——拼音——英文釋義”的模式，不同的是《新實用漢語課本》中部分英文釋義后有漢語例解。本文主要探討的是英文釋義的方式，暫不討論前人所提的生詞釋義中的“詞條的選立”等問題。針對已有生詞的英文釋義我們發(fā)現(xiàn)三種教材都存在以下幾種情況:

(一)一對多

所謂“一對多”是采用對譯的方式，用同一個英文詞語給多個漢語詞釋義，有人將這些漢語詞稱為“同譯詞”。如:

thing——事兒、東西 (名詞)

family——家、家庭 (名詞)

to see——見、見面、看見、看 (動詞)

to thank——謝謝、感謝 (動詞)

happy——高興、快樂、愉快、開心、幸福 (形容詞)

two——二、兩、倆 (數(shù)詞)

some——有的、一些、些 (不定代詞)

we，us——我們、咱們 (代詞)

from——離、從 (介詞)

to，towards——向、往 (介詞)

or——或者、還是 (連詞)

but——但是、可是、不過 (連詞)

very——很、非常 (副詞)

often，usually，frequently——常常、常、經(jīng)常 (副詞)

suddenly——忽然、突然 (副詞)

too——也、太 (副詞)

在我們所調(diào)查的初級漢語教材中，漢語中的同譯詞以虛詞居多，實詞主要集中在動詞、名詞和形容詞及少量代詞上。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些同譯詞具有以下幾個特征:

1.用同一個英文詞對應解釋漢語中的多個近義詞

漢語中的這些近義詞具有以下特征:

(1)不含相同語素的詞，如，高興——快樂——開心——幸福;幾——多少;能——可以;向——往等。這種近義詞在理性意義上一般具有共同的語義特征，只是在詞性、搭配對象、使用環(huán)境或附加意義等方面存在差別，這類詞很容易誤導學生產(chǎn)生偏誤。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只是理性意義中的某一語義成分具有相似性的詞，而這些詞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近義詞，如，寄——發(fā);送——給;叫——讓;去——走;要——想等。由于后一類詞語義相似性成分不多，所以這類詞的偏誤經(jīng)常在留學生學習漢語之初出現(xiàn)。

(2)含有相同語素的詞，如，家——家庭;謝謝——感謝;突然——忽然;常?！?jīng)?！５?。這類詞中有一部分是單音節(jié)語素和含有該語素的聯(lián)合式或補充式、動賓式雙音節(jié)詞構成的同義詞，如，國——國家;點——點鐘;回——回來;睡——睡覺;學——學習;跑——跑步;種——種類;看——看見——見等。這類詞是人們常說的單雙音節(jié)同義詞，這類詞也極易形成偏誤。

2.用英語中的多義詞或同音詞對應解釋漢語中的同音詞

生詞表中還有部分是將英語中某些多義詞的義項分化后解釋漢語中意義上沒有任何聯(lián)系的不同的生詞。如，thing——事兒、東西;too——也、太;miss——想念、小姐、錯過;so——這么、所以等。根據(jù)布拉圖的困難層次模式，這種對母語詞匯義項的分化屬于5級難度，習得困難層次較高，不易掌握。

而通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教材中的這種“同譯詞”一般并未對生詞的搭配對象、使用環(huán)境、語體色彩等詞匯的附加意義加以補充或限制說明，常常誤導學生認為這些漢語詞不僅在意義上而且在用法上是完全相同的，產(chǎn)生偏誤。如:

(1)我一定要去上課，不然老師不幸福。

(2)我的眼里淚水汪汪，我不想讓他看，因此急急忙忙地上廁所了。

(3)我碰到困難的時候，他經(jīng)常在我的身邊幫助我，解決有些問題。

(4)父母的心一切給了孩子。

(5)但終身遺憾的是，他去年先走了天堂。

上述偏誤是由教材英文釋義產(chǎn)生的，由于教材中將“幸福、高興”同譯為“happy”，學生將其誤認為兩者可以使用條件是相等的，導致誤用;例(2)中學生將“看見”誤用為“看”，例(3)中將“一些”誤用為“有些”，例(4)中將“全”誤用為“一切”，例(5)中將“去”誤用為“走”，都是和例(1)一樣教材對這些近義詞或有某些共同語義特征的詞同譯成了一個英文詞，而這些詞內(nèi)部是有很多細微的差別的，從而造成誤導。這主要因為學生可能誤認為這些漢語生詞的意義和用法與英文對應詞完全一樣，將英文詞的用法簡單套用到漢語生詞中來，或者誤認為這些能用同一個英文對應詞解釋的漢語生詞彼此在意義和用法上沒有區(qū)別，可以任意互換。

(二)一對一

“一對一”是指用一個英文詞或短語對應解釋一個漢語生詞，如，東西——thing;聊天兒——to chat;參觀——to visit等。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一對一”的形式是生詞英文釋義中使用最多的模式，這一對應方式只提供最符合被釋詞意義的對應項，有利于學生迅速發(fā)現(xiàn)兩種語言詞匯之間意義的相關性，便于理解。但是由于不同民族的思維方式、風俗習慣、文化背景以及語言特征等各方面都不同，語言詞匯系統(tǒng)中除了有限的單義詞和專用名詞以外，兩種語言的詞語不可能是一一對應的。但是教材中這種釋義很多都沒有明確指明英漢兩個詞或兩種表達法在不同語言中的使用條件限制，沒有指明兩者并非是絕對條件的完全一一對應，極易誤導學生，產(chǎn)生母語負遷移。如:“發(fā)生”直接對譯為“happen”，但“發(fā)生”是一個及物動詞，“happen”是不及物的;“突然”直接對譯為“suddenly”，但“突然”是一個形容詞，“suddenly”是一個副詞;“樓”僅譯為“building”，但“樓”還含有“floor”的意思。

(三)多對一

“多對一”是指用多個英文詞解釋一個漢語詞。如，看——to look at;to watch;to see;to read;大家——everyone;all等。一般情況下，這種模式下要么是幾個釋詞的某一語義成分互為補充構成被釋詞的含義，要么是幾個釋詞分別含有被釋詞的語義特征，這樣的釋義能給出漢語生詞一個完整的解釋，也能通過互補的方式限制該生詞的意義及用法，學生使用時其中需要有一個理解的過程。但是教材畢竟不同于詞典，而且漢語中很多詞都不是單義詞，如果將所有的義項都列出，學生一時不能理解反而不利于學習。我們所調(diào)查的三種教材都存在這種情況，選擇得好，則有助于學生的學習和理解;但是如果沒有根據(jù)學生相應的學習水平提供多義詞在文中義項屬于哪一個，簡單地將生詞的所有義項一下子全部列出就適得其反。這一點三種教材尤其是楊寄洲主編的《漢語教程》把握得比較好。三種教材中只有少量生詞釋義存在這種情況。那么，這里需要考慮的就是生詞義項的選擇了。

除此之外，上述教材，尤其是《博雅漢語》中還存在著生詞的英文釋義并非正文語境所表達的意義等疏漏，在此不再一一列舉。

二、建議

從以上分析中我們發(fā)現(xiàn)，對外漢語初級階段漢語生詞英文釋義的問題主要表現(xiàn)在三方面:一、漢語同義詞的釋義問題;二、漢語多義詞釋義中義項的選擇問題;三、漢語生詞和英語對應詞之間的不完全對應性。反思上述三個問題存在的原因，我們認為除了漢英語言詞匯系統(tǒng)的差異、漢語同義詞、多義詞本身的復雜性之外，還有一些外在因素——很多教材編寫者及學者默認用英語詞對譯漢語詞的方式釋義;以“翻譯”而非“解釋”作為釋義的指導思想;釋義中一味追求簡潔;教材編寫者和釋義者并非同一人或同一個團隊，兩者溝通不夠，導致釋義時“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我們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改善現(xiàn)狀:

(一)改變原有的“翻譯”乃至“對譯”的思想，以“解釋”作為釋義的指導思想

以往教材生詞的釋義模式一直采用的是對譯的方式，這種釋義模式必然要求譯文簡潔，通常情況下，在有限的文字里難以解釋清楚一個與母語在語法分布或語用功能上差別很大的漢語生詞。我們可以改變這種“翻譯”思想，以“解釋”作為釋義的指導思想，通過符號釋義法、圖片釋義法、漫畫釋義法等(王漢衛(wèi)［1］，2009)其他方式來豐富漢語生詞的釋義方式，使教材更具趣味性的同時也能采用直觀的方法達到簡潔的效果。

(二)改善教材編寫者與釋義者之間的關系

以往的教材編寫者和釋義者之間聯(lián)系甚少，釋義者如果對課文編排或?qū)ν鉂h語教學本身不了解，就會出現(xiàn)漢語多義詞生詞釋義時義項選擇不準確的問題，嚴重的情況下可能會導致英文釋義與文中生詞的意義脫節(jié)。因此，我們建議教材編寫者增強團隊合作意識，加強與釋義者之間的聯(lián)系。最好的辦法是教材編寫者提高個人英語水平，直接參與生詞釋義或在教材編寫團隊中選用一線教師來釋義，以改善這一情況。

(三)利用漢英對比研究、漢語本體研究及對外漢語教學研究等成果來補充解釋生詞

漢語同義詞中實詞之間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詞性、搭配對象、使用環(huán)境、感情色彩、語體色彩上。對于一些簡單的同義詞之間的差異，可以直接在生詞表中標注。如:

(1)你 (代、通稱) nǐ you

您 (代、尊稱) nín you

(2)見 (及物動詞) jiàn to see;to meet with sb

見面 (不及物動詞) jiàn miàn to see;to meet

(3)給 (動詞) gěi to give

送 (動詞) sòng to give(as a present)

直接在生詞表中注明“你”和“您”雖都是第二人稱代詞，但差別在于一個是“通稱”，一個為“尊稱”，這樣兩者的差別一目了然，也便于學習者復習與查閱。而對于那些難以用一兩個詞解釋清楚的同義詞，則可以通過課后注釋或練習的方式加以補充說明。如“二、兩、倆”的區(qū)別等。這樣在生詞表維持其簡潔的特點的基礎上，也能為教師和學生提供便利。

虛詞的差別主要體現(xiàn)在語法分布、語義輕重等方面，同義虛詞之間的差別主要體現(xiàn)在語法意義上，差別細微，往往又具有不可替換性，因此比較適合采用文后“例釋”的方式，“細化對詞語語義特征的說明、語法功能及語用特征的介紹”［7］以此來減輕生詞表的壓力，彌補生詞表中簡單的對譯詞存在的不足。

對外漢語教材英文編譯中還存在諸如練習指示等其他方面的問題，本文只就生詞的英文釋義中存在的問題作了簡單探討，其中的具體實施辦法還有待在實踐中進一步檢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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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王素云.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表編譯中的幾個問題［J］.漢語學習，1999(6):39－44.

［7］ 蘇英霞.淺談對外漢語教材“詞語例釋”的編寫［J］.漢語學習，2004(4):56－61.

［8］ 卜佳暉.關于對外漢語教材生詞處理的思考［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2004(1):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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