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小說的道德訓誡研究

王孟

摘要：英國文學自產(chǎn)生伊始，道德訓誡始終是其一大文學主題，在詩歌、戲劇以及小說中都有體現(xiàn)。從最初的宗教說教小說，到后來的個人道德訓誡小說，再到社會道德訓誡小說，始終貫徹對這一文學主題的表現(xiàn)。而作為19世紀英國著名小說家，狄更斯也承襲了這一傳統(tǒng)，在其小說中，不僅表現(xiàn)道德訓誡主題，塑造道德人物形象，而且還展現(xiàn)了自己的道德理想。本文以小說創(chuàng)作主題為出發(fā)點，對狄更斯小說中的道德訓誡進行挖掘和研究。

關鍵詞：狄更斯 道德訓誡 主題 挖掘

“訓誡”一詞，相當于“說教”一詞，帶有濃厚的宗教倫理色彩，所以，道德訓誡也可以稱之為道德說教。而在西方文化中，說教色彩最濃厚的文學作品當屬基督教的《圣經(jīng)》，這部對西方道德生活產(chǎn)生過巨大影響的宗教經(jīng)典，在中世紀歐洲文學中盛極一時，而自此伊始，歐洲文學便被打上了鮮明的道德訓誡烙印。這種道德訓誡，實際上是宣傳道德思想和行為規(guī)范的一種方式，是建立于主觀意識之上，對社會進行道德衡量和評價，其目的在于培養(yǎng)和樹立人們善良正義的道德觀念。而文學作品中的道德訓誡通常帶有作家主觀性的道德愿望和時代性的道德烙印。

一、狄更斯小說的道德訓誡主題

道德訓誡作為英國文學的傳統(tǒng)主題，在十八世紀英國小說家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有所體現(xiàn)，而承襲了這一傳統(tǒng)的狄更斯也不例外。這位十九世紀的英國小說家對其所處時代的社會問題有著清晰的洞察，他清楚地看到了由道德問題導致的社會矛盾，包括個人主義、功利主義、人們的殘酷無情、自私自利以及沒有同情心等，對此種種，狄更斯都予以了不同程度地揭露和批判，并以此來警示世人。

比如，狄更斯后期作品《荒涼山莊》，雖然小說始終以法律事件為主線，并被認為是批判英國法律界的作品，但不可否認的是，它有著非常濃厚的道德訓誡色彩?！痘臎錾角f》以賈迪思控告賈迪思案件為情節(jié)主線，以埃絲特·薩默森的身世之謎為情節(jié)副線，通過對案件牽涉到的一系列人物描寫和刻畫，出現(xiàn)了一批善惡之人，善良者如加迪斯先生、埃斯和喬治，邪惡者如德洛克夫人和霍爾斯等。狄更斯通過對這些人物的品格的刻畫，深刻揭露了善良的正義、邪惡的卑劣，最終以善惡有報的結局為讀者呈現(xiàn)一幅社會道德百態(tài)圖。

此外，作為社會批判小說的《艱難時世》也向讀者呈現(xiàn)了更加深刻的道德意蘊。該小說描繪了當時英國一種作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功利主義，這種功利主義哲學給當時社會和個人都帶來了巨大災難，道德被掩蓋于功利主義的面罩之下，變得道貌岸然、虛偽無情。作品中的主人公路易莎就是這種功利主義社會的犧牲品，他自小便被父親灌輸事實哲學，要求她一切以事實為依據(jù)，用事實說話，不許夾雜個人感情，不許有不切實際的夢幻和理想愛情。在這種事實教育和哲學的教導下，路易莎無奈之下下嫁于資本家老頭龐德蓓。盡管他們之間沒有真正的愛，但是龐德蓓卻能讓她的弟弟擁有一個好職位，滿足父親的心愿，在這些有利事實的面前，她最終選擇犧牲婚姻幸福。但是，這種功利主義下的婚姻卻讓她陷入痛苦之中?？梢哉f，狄更斯對功利主義的批判是尖銳的，作者通過小說告誡人們這種只求功利而毫無人情的社會關系是不道德的，是無法帶給人們幸福的。

狄更斯的其他小說都從不同角度、不同程度地體現(xiàn)了道德訓誡的主題，有批判自私自利，贊揚助人為樂、公平正義的《尼古拉斯·尼克爾貝》；有揭露和批判統(tǒng)治階級罪惡，贊揚仁愛精神的《雙城記》；還有描繪個人奮斗，展現(xiàn)自強不息、艱苦樸素的道德品格的《大衛(wèi)·科波菲爾》等等。仔細閱讀這些作品，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狄更斯一直將道德訓誡作為其小說創(chuàng)作的主題，這無疑是對英國傳統(tǒng)道德訓誡主題的承襲。但更為重要的是，狄更斯的小說真實而又形象地展現(xiàn)了當時的歷史現(xiàn)狀，有著鮮明的時代性和批判性。

二、狄更斯小說的道德人物形象

錢鐘書在其《文學原理——發(fā)展論》一書中，就曾對文學和道德之間關系進行過探索性論述。他指出：“文學的道德探索和理想的人的道德探索往往結合在一起的。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是因為舊的道德規(guī)范已不能滿足新的社會關系運動，于是社會先進人物提出了新的理想人物的主張。”應該說，這種以發(fā)展的眼光看待不同時代道德人物的不同要求的理念，各個時代的作家作品中都有一定的體現(xiàn)。在英國的傳統(tǒng)小說創(chuàng)作中，小說家通常會利用塑造人物來傳達道德信息，借以啟發(fā)和約束讀者的道德思考和行為。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十八世紀英國小說家們所塑造的道德人物形象是符合時代要求的，充分體現(xiàn)了當時的道德觀。

而對于后世小說家狄更斯來講，他繼承了傳統(tǒng)小說以人物形象傳達道德信息的創(chuàng)作方式，但他作品中的人物有著明顯的維多利亞時代的道德烙印?？v觀狄更斯所有作品，到處充滿著形象飽滿的道德人物，自私者、偽善者、高尚者，等等。在所有的這些人物身上，狄更斯始終貫徹著道德訓誡的原則，通過對這些道德人物的塑造，表達作者深刻的道德訓誡思想，頌揚美德，抵制邪惡。

比如，作品《奧利弗·退斯特》中的主人公奧利弗，就是一位雖然飽經(jīng)蒼生、歷經(jīng)磨難，但是卻有著非常優(yōu)秀道德品格的典型道德人物。奧利弗從未接受過正規(guī)教育，但是從小就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同情弱者，為在貧濟院歷經(jīng)種種折磨的幼年伙伴迪克之死而傷心不已。他有著很強的正義感，誠實守信，即便遭受強盜的毒打和恐嚇，也不愿與他們同流合污，狼狽為奸，不愿出賣自己的朋友。他善良寬容，當?shù)弥府惸傅男值苊煽怂乖鴮ψ约浩群r，并沒有計較什么，還不計前嫌地將所得遺產(chǎn)分給了他一半，真正地原諒了他。而奧利弗高尚的道德品格感染了許多人，并得到了其他正義之士的幫助，在危難之際，可謂是同道中人的布朗勞對他照顧有加，并幫助他破開了身世之謎，為他贏得了社會地位和財富，而當初對奧利弗迫害有加的強盜卻因作惡多端而死于非命。小說中的這種善惡終有報的人物結局，向廣大讀者傳達了“邪不勝正”的道德信念，而狄更斯的作品中隨處可見這種信念的光輝。

狄更斯筆下有著眾多有血有肉的道德人物。通過對這些道德人物形象的塑造，狄更斯一方面向我們揭露了社會現(xiàn)實中那些不道德的罪惡和偽善之人，讓讀者看清現(xiàn)實社會的不公和個人的丑惡。另一方面，典型道德人物形象的塑造給讀者樹立了道德榜樣，有效地指導了他們的道德行為，而這恰如其本人所講的那般，我們“不能一味地懲罰那些不追求美德或犯了罪的人”，而是要“向他們展示通向美德的道路”。

三、狄更斯小說的善惡有報結局

細讀狄更斯小說便不難發(fā)現(xiàn)，其小說中的人物命運基本依循著善惡有報的道德原則來發(fā)展，充分體現(xiàn)了狄更斯對良好道德的期許以及對邪惡行為的唾棄。比如，《荒涼山莊》中的埃斯特雖然自小是個棄嬰，但她并沒有因為自身不明身份而對社會和他人有所抱怨和懷恨，而是始終以純潔善良的心，去對待身邊的弱者，甚至待侍女如同親姐妹，為了女仆的身體，她甘愿冒著身染重疾的危險去悉心照料她，她的高尚品德不僅為她贏得了其他人的尊敬和愛戴，還因此收獲了一份完滿的愛情，得到了幸福。同樣，始終為他人著想的善人賈迪斯先生也因為自己的美好品德而得以安享晚年。相反，小說中自私自利的圖金霍恩，就是由于自己總是揭露別人隱私和工于心計等不道德行為而受到了應有的制裁和懲罰，最終死于非命。還有《奧利弗·退斯特》中的小奧利弗歷經(jīng)種種磨難之后，用自己的善良、誠實感動了善良的紳士布朗勞，并在布朗勞的幫助下得以擺脫不幸，過上了幸福生活。而罪惡深重的強盜費根和塞克斯等人也因其罪惡多端得到了報應。此外，在《尼古拉斯·尼克爾貝》中的尼古拉斯雖然始終身陷伯父拉爾夫的迫害中，但是卻一直沒有放棄自己那顆善良的心，并最終以正義之身戰(zhàn)勝了邪惡，得到了齊里伯的信任和瑪?shù)铝盏膼矍?，從此過上了安逸的生活。相反，冷酷無情的拉爾夫最終因為自己的罪惡，在悔恨中走完人生。還有，在《董貝父子》中，弗洛倫斯雖然曾受到父親董貝的冷待和排斥，但她卻并沒有懷恨在心，而是始終默默地關愛著父親，當父親一無所有的時候又回到父親身邊，悉心照顧他，給他無盡關愛。而弗洛倫斯的善良也最終感動了父親，為她贏得了完美的愛情和遲到的父愛。相反的，一心算計別人的詹姆斯·卡克爾最終由于陰謀敗露，于倉皇逃跑中命喪黃泉。

可以說，這種善惡終有報的理想結局在狄更斯的大部分作品中都有體現(xiàn)。透過這些人物命運和結局，我們不難看出狄更斯對善惡的認識和態(tài)度，正如中國的一句古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種善惡終有報的道德信念實際上是對十八世紀英國文學“理想的正義”道德觀念的承襲和發(fā)展，同樣如上述所講，狄更斯也承襲了傳統(tǒng)小說中道德人物自身必然和固有的命運結局模式。同時，這也是狄更斯想要通過小說來實現(xiàn)自己的美好道德愿望。

可以說，狄更斯小說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道德訓誡主題具有非常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一方面，揚善棄惡，充分體現(xiàn)了狄更斯對社會道德的重視和關注，并對當時的英國社會起到了一定作用。另一方面，它承襲了英國傳統(tǒng)的道德訓誡主題，并對英國后世小說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傊?，狄更斯小說中的道德訓誡深深根植于現(xiàn)實生活，并面向社會大眾，尤其是底層勞苦大眾。他的作品永遠立足于當下社會現(xiàn)實，永遠以展現(xiàn)普通人的生活為出發(fā)點，在揭露善惡，塑造人物的過程中，讓人們在感動中明辨是非黑白，得到道德訓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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