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令,趙鳴芳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江蘇南京210023)
太陽病蓄血3方證治探討
方 令,趙鳴芳*
(南京中醫(yī)藥大學,江蘇南京210023)
桃核承氣湯、抵當湯和抵當丸被稱為蓄血3方,是張仲景用來治療蓄血證的重要方劑。三者的病機都是瘀熱互結,但是偏瘀偏熱的程度不同。其中,桃核承氣湯證熱重于瘀,抵當湯和抵當丸證是瘀重于熱。抵當丸和抵當湯,兩者藥物相同,均用于蓄血重癥,但兩者用量和煎服方法不同,抵當湯藥量大,藥力峻猛,蕩滌瘀邪;而抵當丸并非“丸劑緩也”,做丸之后再以水煮,實際上增強了散逐瘀血的功效。
太陽蓄血證;桃核承氣湯;抵當湯;抵當丸;丸劑煎煮法;散血
《傷寒論》中蓄血證分為太陽蓄血證和陽明蓄血證,其中,太陽病篇中的桃核承氣湯、抵當湯和抵當丸,被稱為蓄血3方。結合太陽病篇第106條,124條,125條,126條,分析探討蓄血3方的證治規(guī)律,了解張仲景治療蓄血證的思路和方法,把握3方的區(qū)別和聯(lián)系,以便更好地應用于臨床。
見病知源,首先要了解太陽蓄血證的成因。太陽之邪在表未解,隨著疾病的發(fā)展傳變,“熱結膀胱”或“熱在下焦”,導致“瘀熱在里”,概括為:在傷寒熱病過程中,熱邪入里,積于血分,留蓄下焦,或宿有瘀血,與熱相結,有瘀有熱。因此,從病因可以總結出病機為瘀熱互結。
太陽蓄血證的條文見于《傷寒論》第106條:“太陽病不解,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當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結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氣湯”。第124條:“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脈微而沉,反不結胸,其人發(fā)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硬滿,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陽隨經(jīng),瘀熱在里故也。抵當湯主之”。第125條:“太陽病身黃,脈沉結,少腹硬,小便不利者,為無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證諦也,抵當湯主之”。第126條:“傷寒有熱,少腹?jié)M,應小便不利,今反利者,為有血也。當下之,不可余藥,宜抵當丸”。
2.1 太陽蓄血證的證候 從上述條文可知,太陽蓄血證的臨床表現(xiàn)有少腹拘急不舒,或少腹?jié)M,甚者少腹硬結拒按;由于病變部位在血分,無礙膀胱的氣化功能,因此可見小便自利;由于瘀熱互結,熱入血分,正如《內經(jīng)》所言“血并于下,亂而喜忘”,故多見精神神志的異常,“如狂”“發(fā)狂”;具有典型的狂躁癥狀;如果病久日深,由于瘀熱互結,營氣不布,尚可出現(xiàn)身體發(fā)黃的癥狀;從脈證來看,可見沉澀或沉結的脈象。
2.2 蓄血的部位在下焦 由于條文中提及“熱結膀胱”“熱在下焦”,因此,對于蓄血的部位,也有不同的觀點。成無己認為血蓄膀胱:“太陽,膀胱經(jīng)也。太陽經(jīng)邪熱不解,隨經(jīng)入府,為熱結膀胱。其人如狂者,為未至于狂,但不寧耳?!督?jīng)》曰:‘其人如狂者,以熱在下焦。'太陽多熱,熱在膀胱,必與血相搏,若血不為蓄,為熱迫之,則血自下,血下則熱隨血出而愈。若血不下者,則血為熱搏,蓄積于下,而少腹急結,乃可攻之,與桃核承氣湯,下熱散血”[1]。柯琴認為血蓄少腹:“陽氣太重,標本俱病,故其人如狂。血得熱則行,故尿血也。血下則不結,故愈。沖任之血,會于少腹,熱極則血不下而反結,故急。然病自外來者,當先審表熱之輕重以治其表,繼用桃核承氣湯以攻其里之結血。此少腹未硬滿,故不用抵當”[2]。汪苓友認為血蓄下焦:“按熱結膀胱,膀胱乃小腹中之物,膀胱熱結,其氣蒸于少腹,則血不流利,故作急結之形,為下焦蓄血之證諦也,所以桃核承氣湯,乃攻下焦蓄血,治少腹急結之藥,實非通膀胱熱結之藥也”[3]。
血蓄膀胱之說,其實不然,雖說原文中有“熱結膀胱”的條文,但是這里的“膀胱”并不代表真正血蓄膀胱,而是一個泛指,如215條“陽明病,譫語有潮熱,反不能食者,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我們也不能說這里的“胃中”真正指胃,這在情理上也講不通。血蓄少腹之說,也有局限,只解釋了少腹的脹滿硬結,對神志異常的表現(xiàn),也不容易解釋。因此,太陽蓄血的部位,應該在下焦。
2.3 蓄血3方方藥分析 桃核承氣湯乃調胃承氣湯加桃仁和桂枝,由于此證熱與血結,故以桃仁活血化瘀;桂枝通經(jīng)散血,“通三焦下沖脈,以行太陽之氣”[4];大黃之苦寒,蕩實除熱;芒硝之咸寒,入血軟堅散結;炙甘草之甘,調和諸藥之性,共成瀉熱逐瘀之劑。抵當湯由水蛭、虻蟲、桃仁和大黃組成,《本經(jīng)》謂水蛭“逐惡血、瘀血月閉、破血癥積聚,無子,利水道”,虻蟲“主逐瘀血,破堅積,堅痞,癥瘕,寒熱,通利血脈及九竅”。正如柯琴所述“水蛭,蟲之巧于飲血者也;虻,飛蟲之猛于吮血者也。茲取水陸之善取血者攻之,同氣相求耳。更佐桃仁之推陳致新,大黃之苦寒以蕩滌邪熱”[2]。抵當丸和抵當湯的藥物組成相同,只是諸藥用量減少,服用方法變湯劑為丸,然后水煮,連藥渣一起服用。
遵循《內經(jīng)》“血實宜決之”“在下者,宜引而竭之”的治療原則。綜合來看,桃核承氣湯用于熱入血分,瘀熱初結,但應用此方時,如果表邪未解,應該先解表邪,再用此方祛瘀瀉熱;抵當湯用于瘀熱結深,上犯心神,病勢急重,既便表邪未解,也要先攻熱逐瘀;抵當丸用于瘀熱相結,病深勢緩的蓄血重癥,抵當丸和抵當湯相比,藥物的用量減輕,可見此證沒有抵當湯證的病勢危急,病勢相對較緩,但同樣是蓄血重癥,同時,易湯劑為丸劑煎煮,實際上有煮散之意蘊含其內,增強了散血的功效,并非是“丸劑緩也”,正如《備急千金要方校釋·序例》所述:“卒病賊邪,須湯以蕩滌,長病痼疾,須散以漸漬,此古人用湯液煮散之意也”[5]。
2.4 抵當?shù)暮x 《傷寒論》中方劑的命名方法很多,有以主藥命名的,如桂枝湯、麻黃湯,有以星宿命名的,如白虎湯、真武湯,有以特殊制備方法命名的,如蜜煎導方,有以部位命名的,如大小陷胸湯,有以功效命名的,如理中丸、建中湯,有以病癥特點命名的,如四逆散。但是,抵當湯和抵當丸是怎樣命名,又有怎樣的含義呢?柯琴謂“名之曰抵當者,直抵其當攻之處也”[2]。方有執(zhí)謂“抵,至也”[6],認為抵當就是至當不易的意思。這些解釋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錢超塵教授從訓詁學的角度解釋頗為恰當:“抵當湯里有水蛭這味主藥,‘水蛭'又叫做‘至掌'。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蟲部‘蝚,至蝚,至掌也'下說:‘《爾雅·釋蟲》文。郭注:未詳(按,郭指晉郭樸)?!侗静萁?jīng)》:水蛭,味咸,一名至掌。是《名醫(yī)別錄》謂即水蛭也。'‘至掌'用漢語拼音來寫就是:zhi zhang。古音沒有zhi音,而讀作d,‘至掌'在張仲景時代讀作‘抵當'(di dang),沒有后賢諸家紛紛解釋之意”[7]??梢?,水蛭的別名又叫至掌,抵當湯其實也是以主藥的別名命名的方劑。
太陽蓄血證和蓄水證都有少腹脹滿的癥狀,但蓄水證由于影響了膀胱的氣化功能,不能正常運化蒸騰水液而出現(xiàn)小便不利的癥狀而沒有情志方面的異常,而蓄血證是瘀熱互結,病在下焦血分,無礙膀胱的氣化功能,所以小便正常,但會出現(xiàn)狂躁的精神障礙。蓄血和濕熱都會引起發(fā)黃,但蓄血的發(fā)黃是由于瘀熱互結,血不能榮于肌膚所致的發(fā)黃,會伴有發(fā)狂的異常情志,而濕熱發(fā)黃是由于濕熱互結,小便不利,濕無出路,神志正常,正如程郊倩所述:“太陽病至于蓄血,其身必黃,里熱固諦于色矣,脈沉而結,里熱且諦于脈矣,小腹硬滿,里熱更諦于證矣,據(jù)此遽可以指為血證而用抵當乎?未也,須以小便諦之,小便不利,前三者雖具,只為蓄溺而發(fā)黃,屬茵陳五苓散證,毋論抵當不中與,即桃核承氣湯亦不中與也。若前三者即具,而小便自利,其人如狂,是血證諦而又諦,何論桃核承氣,直須以抵當湯主之,而無狐疑矣”[8]。
綜上所述,太陽蓄血的病位在下焦血分,病機為瘀熱互結,桃核承氣湯用于瘀熱初結的蓄血輕證,抵當湯和抵當丸用于瘀熱結深的蓄血重證,丸劑煎煮的方法增強了散逐瘀血的功效。在臨床應用中,還要注意和蓄水及發(fā)黃的鑒別,這樣才能把握好這3首方劑的證治特征。
[1]成無己.注解傷寒論[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63:93.
[2]柯琴.傷寒來蘇集[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1998:65,260.
[3]汪琥.傷寒論辨證廣注[M].上海:上海衛(wèi)生出版社,1958:86.
[4]王繼志.經(jīng)證證藥錄[M].蘭州:甘肅科學技術出版社,1987:432.
[5]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校釋[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8:17.
[6]方有執(zhí).傷寒論條辨[M].北京:學苑出版社,2009:22.
[7]錢超塵.“抵當湯”的“抵當”是什么意思[N].中國中醫(yī)藥報,2007-12-28(4),2012-12-20.
[8]程郊倩.傷寒論辨證后條辨[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9:196.
R289.5
A
1007-4813(2013)02-0350-02
2012-12-20)
方 令(1986-),男,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傷寒論》方藥臨床應用規(guī)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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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鳴芳,男,教授,E-mail:zhaomf196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