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海濤
(河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河南洛陽,471039)
眾所周知文化對語言的影響作用,但如果從符號學視角審視語言的本質(zhì)的話,文化不僅僅是語言的外在影響,而是語言諸因素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符號是符號學和符號分析的核心問題,也是語言學的重要課題。瑞士的語言學家索緒爾和美國哲學家皮爾斯是符號學的創(chuàng)始人。在語言學界索緒爾的分類法最有權威性。他把符號分為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而且認為語言(語音)符號是人類符號系統(tǒng)中最重要的符號。但是他最初所說的語言符號未涉及到文化因素,只認為符號是由音像和其所代表的概念組成,二者的關系相當于一張紙的不可分割的兩個面。但到1966年提出關于符號的“能指”和“所指”的關系之說是對語言學的又一大貢獻,指出“在很多情況下,符號代表的意義不像詞匯的字典那樣是自明的,很多符號的意義是推導出來的,或者是對環(huán)境和情景的詮釋的結果”。這意味著語言中的文化因素已引起學術界的關注[1]。
1984年日本語言學家池上嘉彥在《符號學入門》中發(fā)表了對語言的三點“再發(fā)現(xiàn)”,其主要觀點是說:語言不僅僅是手段,語言本身就是文化的化身。池上的“再發(fā)現(xiàn)”明顯地揭示了“語言與文化的一體性”[2]。
2000年3月姚燈鎮(zhèn)在其論文中明確提出“言語交際中的代碼系統(tǒng)包括語言代碼系統(tǒng)(簡稱為語言規(guī)則)和文化代碼系統(tǒng)(簡稱為文化規(guī)則)”之說[3]。此說從符號學角度簡明扼要地反映了語言與文化的一體性。
在以上人們感性和理性認知的基礎上,筆者通過再三探討研究,嘗試著用符號學原理分析語言的組成以及語言中語言代碼系統(tǒng)與文化代碼系統(tǒng)的關系如圖1。
從以上概括的語言系統(tǒng)表中可看出語言與文化的不可分割性。正因為如此語言代碼系統(tǒng)存在于文化場(語境)的同時,它自身也滲透著文化,是文化的結晶。文化代碼系統(tǒng)是語言的一部分,對語言代碼系統(tǒng)實施影響、制約和干涉作用。
圖1
文化代碼系統(tǒng)是對語言符號使用的一套干涉系統(tǒng)。語言國的宗教信仰、心理機制、思維方式、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風俗習慣、行為規(guī)范、審美情趣等等均可視為一個個文化代碼符號,它們是對語言符號使用的制約機制。文化代碼系統(tǒng)表現(xiàn)出的文化規(guī)則具有很強的民族性,操不同語言的民族必須嚴格按照各自文化規(guī)則控制下的語言使用規(guī)則實施語言行為。
但由于文化代碼是隱形的,因此語言中的文化規(guī)則也是隱含的。對于外語學習者來說,語言規(guī)則似乎較容易掌握,而領會文化規(guī)則就難得多。常常犯將母國語言中的文化規(guī)則套用到外語中去的錯誤。
例如:日語專業(yè)二年級學生作文中有這樣一段「○先生はいつもとても熱心に授業(yè)をします。だから、私たちはみんな先生の態(tài)度に感心しています。一言で言って、○先生はとても優(yōu)秀な先生です」。作為二年級學生的表達水平,從文字符號和語言規(guī)則看,這段話沒有太大的毛病。表述內(nèi)容也都是事實。但是作為受到稱贊的日本教師看到此文感到很不自在。因為日本人的理念是:學生沒有資格評價或表揚老師。這種寫法無異于是以尊長的身份自居,而把老師當作下屬。此句日語的文化規(guī)則是通過表達自己受恩受惠之后十分感激的心情,從而達到從側面反映出對老師人品的尊敬。
由此可見,日本語言中如果沒有文化代碼系統(tǒng)的支撐,就等于抽掉了日本文化魂,也就不能稱之為地道日本語了。按照屈延平(1991)在跨文化語篇分析中的提法,這種失去了文化代碼系統(tǒng)控制的語言只能稱之為“中介語”、“中介語篇”[4]。
任何一個民族語言的詞、句、語篇等語言文字符號中都會滲透著該民族文化的若干內(nèi)容。如果說我們看不出來,感覺不到,那是因為我們對語言中的文化因素以及語言與文化的“一體性”的悟性還不足。只滿足習得語言符號語義,看不見潛在的文化符號語義。有些語言之所以有魅力,就是它蘊含了豐富的文化語義。試看以下實例:
句型例:日語「...てはいけない」的文化內(nèi)涵量
「...てはいけない」的語言符號的語義是表示禁止,譯為“不許……”、“不能……”。然而它所隱含文化語義是“如果違反,其后果不幸”。就這樣一個普通的慣用句型竟然體現(xiàn)了日本人的行為準則和思維模式。例如:
(1)它是日本兒童游戲的規(guī)則。
「隠れん坊」 [捉迷藏]
(2)將第2行對角元以右的3個元素賦值給對角元以下的3個元素;再對第2行的3個元素規(guī)格化;繼而對第2列元素消元,僅計算虛線框中的6個元素,見圖4下圖。
みつけられてはいけない。 不能被“鬼”找到。
みつけられる。 (如果)被找到。
鬼にさせられる。 你就被迫成為“鬼”
(2)它是日本某些迷信的邏輯。
〔「寫真を撮る」についての迷信〕[有關“拍照”的迷信]
三人並んで寫真を撮ってはならない。 三人不可并排照像。
三人並んで寫真を撮る。 三人并排照像。
真ん中の人が死ぬ。 正中間的人會死。
(3)它是日本民間故事后半情節(jié)發(fā)展的定勢。如:
《恩返し》 《報恩》
主人公はある部屋をのぞい 主人公被告之不
てはならないと言われる。 許窺視某房間。
主人公はその部屋をのぞく。 主人公窺視房間。
主人公は鶴の娘に放棄 主人公被(剛認作)
されてしまう。 女兒的鶴拋棄。
從以上游戲、迷信和民間故事中近乎一致的語言表達方式,不難看出日本人有著共同的文化理念(或者說價值取向)。這種寄托在句型「...てはいけない」中的理念,不但培植了日本人的行為規(guī)范,同時也培養(yǎng)了日本人在語言編號時具備共同的思維模式。
我們說語言的“雙重代碼系統(tǒng)”之說是語用研究的基礎,是因為語用研究必須建立在對語言的正確的認知基礎上。我國三十年來的大量語言研究的成果表明的語言的“雙重代碼系統(tǒng)”是客觀存在的。它是對語言的寫真,是語言學最基礎的原始理論。基礎理論往往更具有普遍意義。為說明其在語用研究中的實用性和普遍意義。筆者在此試析幾例:
例1:分別在1975年和1981年提出的,直到90年代在我國還被部分學者重視的著名的格賴斯會話原則和新格賴斯會話原則,恐怕也須在遵守“雙重規(guī)則”的大前提之下。必須強調(diào)交談的雙方按照同一代碼系統(tǒng),也就是說必須是同一文化背景,操同一種語言。同民族操同種語言的人們,盡管他們意識不到,但事實上相同的文化規(guī)則在他們的頭腦里已有內(nèi)存,因此他們在輸入或輸出語言符號的同時,享有大致相同的認知概念、審美情趣、思維方式、道德規(guī)范、價值取向等文化代碼系統(tǒng)。在這一前提下,交談的雙方才能按照格賴斯會話原則去輸出和接收語言符號,順利展開和發(fā)展會話。
如果交談的雙方是不同國度的人,首先其中一方必須學習對方民族的“語言+文化”的雙重知識,將自己置于與對方交流所需的同一套代碼系統(tǒng)內(nèi)。只學語言規(guī)則,不學相應的文化規(guī)則,則會出現(xiàn)文化理解差異造成的障礙,格賴斯會話原則無法順利實施,更談不上他所提出的會話的質(zhì)量準則、數(shù)量準則、關聯(lián)準則和方式準則。
例2:布朗(Brown)和雷文森(Levinson)在1978年提出了“面子”理論。到了1987年又在論作中特意說明:“面子”這一概念具有普遍性,但在特定的社會它又受到文化規(guī)則的制約。這說明“面子”理論的倡導者的認識也在深化提高,認識到了“文化規(guī)則”之前題性。
例3:還有,“銜接理論”是韓禮德和哈桑于1976年提出來的。但他們卻無法解釋許多語言現(xiàn)象,如缺少成份時連貫性依然存在。原因就在于當時他們只承認語言符號的存在,而忽視了文化符號的存在。直到有了“缺省推理”、“缺省預設”等語言分析工具,人們才能理解有時語言中即使缺少部分語言符號或信息,語義依然連貫[5]。但是筆者想要強調(diào)的是當缺省部分語言符號或信息時,無論如何不可缺省文化規(guī)則,不可缺省文化符號,否則語義絕對達不到連貫。這里指的文化符號包括交談雙方共享同一個語境。
日本人出于他們的禮貌觀念和性格的曖昧(屬文化規(guī)則),習慣于運用缺省預設和缺省推理等語言技巧。只懂日本語言,不知日語文化規(guī)則的中國人、美國人往往聽不懂日本人的話。所表達的究竟是贊成還是反對,是接受還是拒絕,是贊揚還是批評,令人較難判斷,甚至可能發(fā)生誤會。
語言的“雙重代碼系統(tǒng)”之說猶如雙軌航道,語言語用研究必須遵守“雙重代碼系統(tǒng)”中由人類用3千年以上約定俗成的語言規(guī)則和文化規(guī)則,忽略其中任何一軌都可能使研究迷失方向或鉆進死胡同中去。這樣說也許過分,但至少會出現(xiàn)自相矛盾、不圓其說的局面。語用研究的成功之作,均是遵守語言的雙重規(guī)則,特別是尊重文化代碼系統(tǒng)規(guī)則的結果。相信具有“語言的雙重代碼系統(tǒng)規(guī)則”理念(即遵守語言規(guī)則,又尊重語言的客觀的文化規(guī)則)的語用研究將取得更豐碩的成果。
[1] 賈玉新.跨文化交際學[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
[2] 池上嘉彥.符號學入門[M].日本:巖波新書社,1984.
[3] 姚燈鎮(zhèn).試論文化規(guī)則對言語交際的制約[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0(2).
[4] 李炯英.中國跨文化交際學研究20年述評[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2(6).
[5] 徐則宇,顧海悅.缺省預設:話語連貫的心理基礎[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