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亮平
(武漢工業(yè)學院外國語學院 湖北 武漢:430023)
圖式是對經(jīng)驗的抽象與概括,而經(jīng)驗的源泉來自文化,圖式與文化密不可分。關于圖式和文化圖式,國內(nèi)外學者已從認知心理學、認知語言學等角度對二者給予分析與界定,形成了比較系統(tǒng)的理論體系。在跨文化交際活動中,如果交際者能主動地將異國文化圖式融入到母語文化圖式中,實現(xiàn)文化圖式的共享,將會對交際的成功起關鍵性的作用。那么,如何讓交際者共享不同背景的文化圖式呢?有必要在跨文化交際語境下構建雙文化圖式系統(tǒng),促進文化的正遷移,而且這是可行的。
圖式的概念最早見于德國哲學家Kant的著作,他把圖式看成是“原發(fā)想象力”的一種特定形式或規(guī)則,認為圖式的首要功能就是將感官信息綜合成可概念化的形式[1]。20世紀30年代初英國著名心理學家Bartlett認為圖式“是每個人過去獲得的知識、經(jīng)驗在頭腦中儲存的方式,是人們從日常生活經(jīng)歷中抽象和概括出來的”,其中儲存是圍繞不同的事物和情景而形成的有序的知識系統(tǒng),在過去所獲得的知識與經(jīng)驗會形成功能性編組,并且“這種編組總能在任何有機的相適應的交際應答中起作用”[2]。通俗地講,圖式就是一種知識結構,一種認知的方式或手段。圖式的概念經(jīng)過不斷地發(fā)展完善最終成為一個較為完整科學的理論體系即圖式理論,并成為了研究的焦點。圖式理論認為,人們在接收信息的時候,需要將所輸入的信息(新信息)與腦海中所存在的已知信息(或概念)即背景知識聯(lián)系起來進行重新解碼、編碼以形成新的圖式。
關于文化圖式,Holland &Naomi認為“同一社會成員共享的、預設的、理所當然的、極大影響著他們的行為、語言以及對世界的理解的圖式”就是文化圖式[3]。George Yule認為,圖式是“記憶中預先存在的知識結構”,文化圖式是“關于文化的知識結構塊”,是人腦儲存先前經(jīng)驗的一種關于文化的知識組織模式[4]。它是指在特定的文化內(nèi)涵如風土人情、社會習俗、生活方式、社會制度、價值觀念、宗教信仰等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知識結構,是用來感知和理解交際中的各種文化現(xiàn)象的有效手段。文化圖式是以文化背景知識為基礎而形成的知識結構或框架,是儲存文化知識的信息包,它先天就存在于人們大腦之中。
在跨文化交際中,如果交際雙方具有共同的背景知識或語用前提,就可以省去一些雙方不言而喻或不言自明的東西,從而提高交際的效率??墒?,雙文化圖式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可以體現(xiàn)在雙文化圖式缺省、雙文化圖式?jīng)_突等幾個方面。
雙文化圖式缺省是指一種語言所蘊涵的文化在另一種語言文化中根本不存在,即交際雙方有一方?jīng)]有具備另一方所交際的圖式,交際一方大腦中無法建立相對應的文化圖式[5]。這種相關文化圖式的缺省往往會導致文化的誤讀或不完全理解或理解的失敗。如中國文化中的天干地支、陰陽五行、抓周、拜堂等在西方文化中就沒有對應或?qū)Φ鹊母拍??!白ブ堋笔侵袊承┑貐^(qū)小孩周歲時舉行的一種預測前途和性情的儀式,是第一個生日紀念日的慶祝方式,屬傳統(tǒng)誕生禮之一。“拜堂”是中國新郎新娘行交拜禮的結婚禮儀,通常由主婚人引導,拜天地、拜父母親友、夫妻互拜等。然而在西方中卻沒有“抓周”、“拜堂”之類的相對等的文化。但交流中遇到“Achilles’heel”(阿喀琉斯之踵,即致命的弱點),“Noah's Ark”(諾亞方舟),“bear one’s cross”(背十字架),除非是閱讀和接觸了西方文化,尤其是希臘羅馬神話和基督教文化的文化人,一般的中國人未必能懂。雙文化圖式缺省使得交際雙方很難建立起語言符號及所指之間的聯(lián)系,缺乏必要的語義連貫和情境連貫,從而影響正常的交際。
雙文化圖式?jīng)_突是指交際雙方對某一信息存在各自的文化圖式,這個信息的名稱概念意義相同,可文化意義相異,在交際中他們分別使用各自的文化圖式,這種相異或存在沖突的文化認知圖式也會給交際雙方帶來誤解和麻煩。就詞匯來講,相同的詞匯因內(nèi)含不同的文字信息在不同的文化中有時也會產(chǎn)生不盡相同的文化圖式。比如說中西方文化里都有“醋”(vinegar)這個名稱,概念意義相同,都指一種液體的酸味調(diào)料,但漢語中的“醋勁大發(fā)”,“吃醋”卻遠不是“醋”的表層意義了,而表示一種嫉妒的心理,具有了文化內(nèi)涵,這種內(nèi)涵在西方文化里是不存在的。還有關于一些動物比如“龍”(dragon)、“狗”(dog)、“貓”(cat)、“蝙蝠”(bat)等以及一些含有顏色“blue”、“red”、“green”等的詞匯表達里,這種具有相同表層意義的概念早已因為文化的差異性與豐富性具有各自不同的文化意義了。在英國人的文化圖式里,夏天是非常舒適宜人的好季節(jié),于是就有了莎士比亞的情詩“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這對中國學生來說是很難理解的,因為在中國人的文化圖式里summer(夏天)是酷熱難當?shù)模趺茨馨炎约旱膽偃吮茸鳌跋奶臁币粯涌蓯垡粯訙睾湍兀?/p>
交際者的文化圖式不會因環(huán)境變化而改變,但可以進行相應地更新與擴充,即通過吸收與歸納自動填充自我圖式中空缺的成份,修正調(diào)節(jié)以完善各自的知識文化結構。也就是說,文化圖式具有相對動態(tài)性,這種相對動態(tài)性要求交際雙方將他們當時交際的語境、對方的文化背景以及為完成交際而增補的文化信息恰當?shù)靥畛涞礁髯缘奈幕瘓D式中,以便用來感知和理解對方的意圖。因此,對于第二文化學習者來說,可以通過雙文化圖式對比,了解其文化異同,他們沒有必要重新構建全新的文化圖式,只需要對雙文化圖式進行整合。構建整合雙文化圖式應包含以下幾個方面。
雙文化交流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有賴于跨文化交際的適應性。由于人類文化存在很多共性,交際雙方的文化圖式有時會完全對等,有時會交叉對等。完全對等的文化圖式是指交際雙方借用現(xiàn)成的文化圖式就能準確全面理解對方的文化信息,因為它們具有相似的文化聯(lián)想。漢語中的“血濃于水”和英語中的“blood is thicker than water”都能讓人聯(lián)想到難以割舍的骨肉親情,所代表的文化圖式也幾乎對等。漢語中的“趁熱打鐵”、“鸚鵡學舌”、“自食其果”、“禍不單行”與英語中的strike while the iron is hot,talk like a parrot,eat the fruit of one’s own doings,misfortunes never come singly幾乎對等。在英漢兩種文化中“狐貍”(fox)都被用于形容人的狡猾、奸詐,有“as sly as a fox”(狡猾如狐);“蜜蜂”具有勤勞忙碌的文化內(nèi)涵,有“as busy as a bee”(如蜜蜂一樣忙碌);“綿羊”是溫馴的代名詞,有“as gentle as a sheep”(如綿羊一樣溫馴)等等。交叉對等的文化圖式是指雖然雙語文化中都有承載相同的文化信息、情感色彩和聯(lián)想意義的圖式,但在語言表達上有所不同,兩種圖式在不同的語言外表下,所蘊含的深層意義是一致的[6]。比如漢語中把那些狂飲者比喻成“牛飲”,而英語卻用“drink like a fish(魚飲)”來描述;西方人說“as strong as a horse(壯如馬)”,中國人卻說“壯如?!?;西方人說“goose flesh(鵝皮疙瘩)”,中國人卻說“雞皮疙瘩”。對于兩種文化中完全對等和交叉對等的文化圖式,雙語教育工作者可以通過對比法,指導學習者進行分析對比,幫助他們建立新信息與圖式之間的聯(lián)系,創(chuàng)建正向遷移條件,以激活、修正和補充其頭腦中的相關文化圖式,來培養(yǎng)跨文化交際適應性。
由于文化存在差異,交際者的文化圖式也會存在很大的缺省,也就是說,有時在交際雙方的文化圖式里根本找不到相應對等的內(nèi)容。比如說,中國人形容藝術界的繁榮景象,喜歡用“百花齊放”(let a hundred flowers bloom),這樣的比喻意義是西方人無法理解的;同樣,西方人表示愿意講和,常常用“hold out the olive branch”(伸出橄欖枝),橄欖枝在受基督教影響的西方社會里具有特定的文化內(nèi)涵。毫無疑問,這種隱含在表面文字之下的文化圖式差異需要通過不斷地學習與輸入才能予以消除。因此,通過輸入法,引導雙文化交際者不斷吸收目標語的文化知識信息,積累文化交際信息,從目標文化角度來感受各自的文化現(xiàn)象。交際雙方首先要具體了解各自的母語文化,加深對母語文化的認知;其次,他們要對交際中的異國文化進行深入了解,加深對于異國文化的認知;再者,他們要尊重文化差異,并從多重角度對之加以判斷和理解。只有這樣,交際雙方在獲得雙文化知識之后,其文化圖式才能得以擴充,跨文化交際意識才能得以提高。
掌握雙文化知識并不意味著擁有了跨文化的交際能力。每種文化都有自己特有的交際模式,雙文化交際者需要對此熟悉了解。社會語言學家海姆斯(Hymes)認為一個人的語言能力不僅指能說出合乎語法的句子,還包括能否在一定的語言環(huán)境中恰當?shù)厥褂谜Z言的能力,也就是在不同的場合、地點對不同的人進行成功的交際的能力。那么,在教學中,教師可將大量的雙文化材料引入課堂,設置一些特定的文化語境,讓學生置身于這種模擬的文化語境中進行角色扮演活動,并且指導他們盡量按照角色的特點和特定的交際環(huán)境來正確使用語言;還可以組織豐富多彩的文化性的語言活動,例如開展“中西方民俗比較”、“中西方諺語集萃”、“幽默故事”等研究性學習。另外,為學生創(chuàng)造更多的跨文化交際機會,比如積極開展與外教及留學生的聯(lián)誼活動,有條件的話,可以參加一些較有影響力的國際會議,讓學生體會出真正跨文化交際中的文化語境是發(fā)展變化的,他們需要不斷擴充自己的文化圖式,來激活文化敏感性,培養(yǎng)跨文化交際能力。
雙文化圖式作為兩種文化相互融合的知識結構,在跨文化交際語境中,對文化的正遷移具有很大的促進作用。雙文化學習者通過這種關聯(lián)的知識結構可以提高學習的質(zhì)量、效率,使文化學習事半功倍。我們知道,當交際雙方的文化圖式相異或缺省時,都可能導致交際的障礙和失敗。而構建雙文化圖式系統(tǒng)不僅可以有效地幫助交際者不斷培養(yǎng)自己在認知、情感和行為上的適應能力、語用能力等,而且還能不斷地豐富擴大交際者的文化圖式,促進文化發(fā)揮正遷移作用,有效地推動跨文化交際的發(fā)展,實現(xiàn)其交際意圖。
[1] Kant,I.,translated by N.K.Smith.Critique of Pure Reason[M].London:Macmillan,1929.
[2] Bartlett,F(xiàn).C.Remembering[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32.
[3] Holland,Dorothy &Naomi Quinn.Cultural Models in Language and Thought[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
[4] George Yule,Pragmatic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1996.
[5] 常宗林.圖式及其功能[J].山東外語教學,2002,(5):30-32.
[6] 張曉凌.口譯中的文化圖式重建[J].畢節(jié)學院學報,2010,(7):126-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