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日]星新一

雪花像無數(shù)白色的小精靈，悠監(jiān)然從夜空中飛落到地球的脊背上。整個大地很快被鋪上了一條銀色的地毯。

在遠離熱鬧街道的一幢舊房子里，冬夜的靜謐和淡淡的溫馨籠罩者這一片小小的空間?；鹋柚腥紵哪咎颗紶柊l(fā)出的聲響，更增濃了這種氣氛。

“啊!外面下雪了。”坐在火盆邊烤火的房主人嘟噥了一句。

“是啊，難怪這么靜呢!”老伴兒靠在他身邊坐著，將一雙干枯的手伸到火盆上。

“這樣安靜的夜晚，我們的兒子一定能多學(xué)一些東西?！狈恐魅苏f著，向樓上望一眼。

“孩子大概累了，我上樓給他送杯熱茶去。整天悶在屋里學(xué)習(xí)，我真擔(dān)心他把身體搞壞了?！?/p>

“算了，算了，別去打攪他了。他要是累了，或想喝點什么，自己會下樓來的。你就別操這份心了。父母的過分關(guān)心，往往容易使孩子頭腦負擔(dān)過重，反而不好?！?/p>

”也許你說得對?？晌颐繒r每刻都在想，這畢業(yè)考試不是件輕松事，我真盼望。孩子能順利地通過這一關(guān)?！崩习樵磺宓剜絿佒鹋枥锛恿藥讐K木炭。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寂靜的氣氛。

“兩人同時抬起頭來，相互望著。

“有人來了。”房主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蹣跚地向門口走去，隨著開門聲，一股寒風(fēng)帶著雪花擠了進來。

“誰啊?”

“別問是誰。老實點，不許出聲!”門外一個陌生中年男子手里握著一把閃閃發(fā)光的匕首。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

“你要干什么?”

“少廢話，快老老實實地進去!不然……”陌生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房主人只好轉(zhuǎn)身向屋子里走去。

老伴兒迎了上來：“誰呀?是找我兒子……”她周身一顫，后邊的話咽了回去。

“對不起，我是來取錢的。如果識相的話，我也不難為你們?！蹦吧耸种械呢笆自谔炕鸬挠痴障?，更加寒光閃閃。

“啊，啊，我和老伴兒都是上了年紀(jì)的人，不中用了。你想要什么就隨便拿吧。但請您千萬不要到樓上去?！狈恐魅硕叨哙锣碌卣f。

“噢?樓上是不是有更貴重的東西?”陌生人的眼睛頓時一亮，露出一股貪婪的神色。

“不，不，是我兒子在上面學(xué)習(xí)呢。“房主人慌忙解釋。

“如此說來，我更得小心點。動手之前，必須先把他捆起來?！?/p>

“別，別這樣。懇求您別傷害我們的兒子?！?/p>

“滾開!”

陌生人三步兩步躥上樓梯。陳舊的樓梯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兩位老人無可奈何，呆呆地站在那里。

突然，喀嚓一聲，隨著一聲慘叫，一個沉重的物體姒樓梯上滾落下來。

房主人從呆愣中醒了過來，慌忙對老伴兒說：“說不定是我們的兒子把這家伙打倒的?？旖o警察打電話……”

很快，警察們趕來了。在樓梯口，警察發(fā)現(xiàn)摔傷了腿躺在那里的陌生人。

“哪有這樣的人，學(xué)習(xí)也不點燈，害得我一腳踩空，真晦氣。”陌生人一副懊喪的樣子。

上樓搜查后，警察很快下來了?！熬L，整個樓上全搜遍了，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人，可房主人明明在電話中說是他兒子打倒強盜的，是不是房主人神經(jīng)不正常?”

“不是的。他們唯一的正在上學(xué)的兒子早在數(shù)年前的一個冬天死了?？伤麄兪冀K不愿承認這一事實，總是說，兒子在樓上學(xué)習(xí)呢。”

誰也沒有再說話。屋里很靜，屋外也很靜。那白色的小精靈依然悠悠然然地飛落下來……

插圖／王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