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呼喚教育平等

劉炎迅

教育乃立國之本。受教育權是憲法規(guī)定的公民基本權利之一。目前中國教育面臨兩大問題：一是教育不均衡，二是教育不公平。政府已經(jīng)充分意識到教育痼疾帶來的危害，并正采取有力措施予以修正，

“只有一流的教育，才能培養(yǎng)一流人才，建設一流國家。要抓緊啟動實施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溫家寶總理在3月5日政府工作報告中如是說。

溫總理強調(diào)，要解放思想，對辦學體制、教學內(nèi)容、教育方法、評價制度等進行系統(tǒng)改革。兩會前夕，《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征求意見稿)》也向公眾發(fā)布。在很多教育研究者看來，這是一份未來十年中國教育改革的路線圖和時間表。

中國的教育不均衡和不平等的現(xiàn)實，體現(xiàn)在農(nóng)村落后地區(qū)就是教育投入低、校舍缺乏、師資人才流失大；而體現(xiàn)在城市，最主要的就是外來人口子女就學難。

研究者普遍認為，現(xiàn)在的外來人口，在享受教育公平上已經(jīng)有了一些進步，但仍然有些問題需要進一步解決。

“高考權”困境待解

收入較高的外來務工人員，即便已經(jīng)成為這座城市的白領階層，甚至精英階層，一旦面臨子女上學和高考，同樣憂心忡忡。

李方平是一名律師，在北京生活了近10年，他對因戶籍制度捆綁的教育不平等深感厭惡，“當然，北京市也做了些努力?！痹诮邮堋吨袊侣勚芸凡稍L時，李方平說，北京曾頒發(fā)過“北京綠卡”，即“北京市工作居住證”。

持有“北京綠卡”，可以“在購房、子女入托、人中小學等方面享受本市市民待遇”。異鄉(xiāng)人從“北京綠卡”上看到了在這座城市長久生存的信心和熱情。

但事實上，綠卡不是靈丹妙藥?！熬G卡”族的孩子雖然一直在北京就讀，卻無法在北京參加高考，“部分一時想不開的孩子無奈自殺，讓人不免唏噓?！崩罘狡秸f。

比如李莉，她在北京就讀了10年，卻因父母持“綠卡”而非北京正式戶口，失去了在京高考資格，不得不突然回到完全陌生的原籍保定小城插班學習，教材內(nèi)容不同，進度不一，多重困境下，她的異地高考一塌糊涂。她的故事被記者寫成新聞，廣為流傳，但也“頂多是讓人唏噓一下而已”。

有些在北京或者上海這樣超級大城市工作多年的人父人母，無奈之下辭去高薪工作，帶著孩子早一些回到原籍，給孩子多一些適應的時間準備高考。

有媒體曾報道，2008年，一名一直在京上學的女孩，因參加北京高考報名受阻服毒自殺未遂。媒體報道中引述女孩班主任的話：“這個女生平時好好的，但只要涉及戶口，她就情緒低落，不愿意說話?！?/p>

目前海南、內(nèi)蒙古、河南和新疆等省市、自治區(qū)都明確要求，除戶口外，還要在原籍有3年學籍，才能參加當?shù)馗呖肌?/p>

甚至連王小帥這樣的知名導演，也會遇到類似的苦惱。為了做一名真正的北京人，他曾托人做了—個假戶口，不幸被查出。在后來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情緒難平，“現(xiàn)在孩子上學方面的問題，更讓我意識到它(戶籍)的不公平?！?/p>

打工者子弟求學難

普通低收入的進城農(nóng)民工的子弟，上不起公辦學校，交不起借讀費，轉而投向私立的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很多業(yè)內(nèi)人士和研究人員都認為，這是解決教育均衡問題的—個很好路徑，應該予以保障。但現(xiàn)實中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面臨艱難處境。

50歲的山西人蔣茂堂一直在做著類似的努力，遺憾的是，在今年春天來臨前，他的努力將暫時告一段落。

早在1998年，他就只身來到北京，在一所私立學校里做老師，他切身感受到外省人的子女在京城就學的艱難。于是，他打算自己辦一所學校，專門招收外省人的孩子來讀書。

2001年，他終于將自己的學校落戶在大興，他給這所簡陋的學校起了—個充滿希望的名字——新苑學校。

至今十載，他的學校四易其址，原因各有不同。不過幸運的是，他總能在一番周折后，再次找到新址，讓孩子們不至于失學太久。

但這一次，他真的犯難了，雖然他已經(jīng)名聲在外，并且剛剛被評為全國優(yōu)秀校長，還到人民大會堂領過獎。城市的擴張腳步踏上他的學校，拆遷不可避免。今年1月8日，學校無奈解散。

今年，朝陽、豐臺、大興、石景山等北京區(qū)縣啟動政府儲備用地拆遷騰退，30余所打工子弟學校將被拆遷，他的新苑學校不過是其中之一。

相似的情況也發(fā)生在文德小學身上。這也是一所民辦的打工子弟小學，位于北京市朝陽區(qū)奶西村。有些孩子剛轉學至此，在此之前，他們分屬另外幾所打工子弟學校，那些學校都被拆遷了，有的則永遠消失了。

孩子們來到這里，期望這所學校能給他們一個安穩(wěn)的讀書之地。但是他們的夢想很快破滅。2009年7月，文德學校所在的朝陽區(qū)，開始“推進城鄉(xiāng)一體化暨土地儲備工作動員會”，在這個聲勢浩大的政府項目面前，文德學校只能全身而退。

能存活下來的學校并不多，啥時復建、選址何方，都是個未知數(shù)。因為，另一個關卡制約著他們，那就是“非法辦學”?！吨袊嗄陥蟆返囊环葙Y料顯示，在朝陽區(qū)，63所打工子弟學校中，只有14所擁有官方頒發(fā)的辦學許可證。

按照《民辦教育促進法》的規(guī)定，有些根本算不上學校。朝陽區(qū)教委社會力量辦學管理所所長張連海接受采訪時，就曾坦率地講，“已經(jīng)將辦學標準控制得低到不能再低了”，才批下來這14所，從2005年開始，再沒有打工子弟學校取得過這類許可證。

全北京有300所打工子弟學校，取得政府審批的僅有60所左右。

資料顯示，我國進城農(nóng)民工數(shù)量已超過2億人。他們身后有7000多萬的孩子，其中1400萬孩子跟著他們的父母背井離鄉(xiāng)，生存在異鄉(xiāng)。

任何一座城市，面臨如此龐大數(shù)量的外來子弟，壓力都是很大的，數(shù)量有限的公立學校顯然難以容納這么多孩子順利入學。—個極端的例子發(fā)生在寧波，那里規(guī)定，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女，如果想進入公立學校和本地孩子一樣就讀，必須交出他們父母的一系列證明，比如計劃生育證明、無犯罪證明、勞動合同證明等等，多達10種。

未來值得期待

有媒體做了一個統(tǒng)計，今年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qū)公布的政府工作報告中，26個省區(qū)市提到要促進義務教育的均衡發(fā)展。

2009年11月初，袁貴仁就任教育部部長時，給出了公平教育、平等上學的規(guī)劃路線圖：努力實現(xiàn)2012年義務教育區(qū)域內(nèi)初步均衡、2020年區(qū)域內(nèi)基本均衡的新目標。

“落實以全日制公辦學校為主、以輸入地為主保障農(nóng)民工子女平等接受義務教育的政策，全面取取借讀費?！边@句話已經(jīng)寫進了今年教育部的工作綱要。據(jù)報道，北京、上海等9個省市已經(jīng)提出，今年重點要解決外來務工人員子女求學的問題。

在上海，如果擁有《臨時居住證》，就可以讓孩子上學，這是2月21日上海市教委公開承諾的好消息，這讓一部分外來務工者感到滿意。

在此次全國兩會上，很多委員和代表都提出，國家應該落實“就地高考”，這和“就地教育”一樣，是公民的基本權利。

號稱西北“小江南”的銀川市，目前做的還不錯。該市的一所公立學校，近年來招收了大量的外來務工子弟，政府撥款2000萬擴建該校。一些民間資本和機構也積極參與，這所學校已經(jīng)成為一個“半民營半官方”的民間學校。

浙江省經(jīng)濟發(fā)達，外來人口更多，比如在溫州市，該市龍灣區(qū)一共有67.8萬人口，外來人口就占了37.3萬。這么多外來人口的孩子，如果不能順暢地進入合適的學校就讀，勢必要影響社會的穩(wěn)定和諧。

同時，如果僅僅讓這些孩子擠在簡陋的打工子弟學校讀書，也不是萬全之策。去年，龍灣區(qū)政府取締了16所存在危險隱患的非法民工子弟學校，但分流出的6000多名孩子怎么辦?

2009年9月9日，一個新形態(tài)的學校——我國首所公有民辦非營利的新公民學?！谶@里誕生了。這所學校由南都公益基金會發(fā)起，主要面向外來務工者子女。

媒體評論認為，這一改變教育產(chǎn)權的新模式，最先在北京農(nóng)民工子弟學校試點，但政府支持力度不足。溫州這所學校，是公辦學校的首次轉型嘗試。據(jù)當?shù)孛襟w介紹，“新公民學校由獨立的校董會管理與運作，通過社會捐款、政府資助、學生繳費等多渠道籌集經(jīng)費，形成民辦公助的辦學模式?！?/p>

有學者說，這是通過制度創(chuàng)新，探索政府于市場之外解決農(nóng)民工子女教育的第三條道路。民政部部長李學舉高度肯定，稱“意義和影響不亞于希望工程”。未來10年，中國還將出現(xiàn)100所類似的公益新公民學校。

同時，在《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公開征求意見的大背景下，很多專家都樂觀地預見，未來十年中國教育改革將會取得更大的成果，每一位公民都將獲得公平均衡的教育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