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姓名異同的文化探析

王 敏

（黃河水利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河南 開封 475004）

0 引言

作為人類社會一個重要的個人識別標志，姓名有著其他任何符號所無法替代的特殊作用。 同時它又是一種超越時空的文化現(xiàn)象，從歷史和文化的角度來看，姓名不僅僅是代表個體的符號，還具有一定的時代和地區(qū)意義。 從人文角度來看，姓名還寄托著人們的情感、希望，甚至無奈。 姓名是民族歷史和文化的一部分，與人類社會實踐緊密相連，從一開始就包含豐富的文化含義。 漢英是不同的民族，其姓名差異毋庸置疑，但是由于人類社會進程的相似性，漢英姓名在一定程度上又有相似之處。

1 漢英姓名相異之處

眾所周知，漢英姓名在姓氏起源、姓名結(jié)構(gòu)和文化內(nèi)涵等方面有著明顯的差異。 這些差異反映了中西方不同的文化特性，濃縮了不同文化中人們的不同思維方式和行為特點。

1.1 漢英姓氏起源不同

1.1.1 漢語姓氏的起源

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對“姓”的解釋為：“姓，人所生也。 古之神圣，母感天而生子，故稱天子。 從女從生，生亦聲”［1］。 意思是說，姓的意思最早與女性生子這一現(xiàn)象有關(guān)。 中國人早在三皇五帝以前（距今約5 000 年）就有了姓。那時是母族社會，只知有母，不知有父，所以“姓”由“女”和“生”組成，說明最早的姓是跟母親的姓。 “姓”是一個集合名詞，是氏族的族號，也是家族的標志，氏族成員都是以族號作為自己的姓，表示與某個大家族的某一血緣關(guān)系更為親近的部分。 古代同姓不能通婚，異姓通婚則為合法。 如周代晉、魯兩國不能通婚，因為兩國都是“姬”姓的后代，而秦晉兩國則可以通婚，因為秦是“嬴”的后代。 由此，后人就把“秦晉之好”作為婚姻的代名詞［2］。 漢語言文化中姓氏的來源十分廣泛，周代天子曾把土地分為許多小國，分封給同姓或異姓的諸侯，他們的子孫就以國作為姓，比如現(xiàn)在常見的蔡、陳、曹、魯、齊等就是以封地為姓。 有些氏族則以自己所崇拜的動物或植物圖騰作為自己的姓氏，比如現(xiàn)在的牛、楊、龍等。 還有些以顏色和數(shù)字為姓氏，如：白、黃、五（后來演化為“伍”）。 也有以自然現(xiàn)象為姓氏的，如：雷、云等。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祖先的官名、封號或職業(yè)也成為中國姓氏的來源，如屠（屠夫）、賈（經(jīng)商者）、陶（制陶者）。 而“司馬”和“司徒”，則分別暗示了其祖先是掌管軍事或者文化教育的官吏。 據(jù)《中國姓氏的文化解析》一書作者王泉根教授的統(tǒng)計， 宋代初年的 《百家姓》一書， 共收集了442 個單姓，61 個復(fù)姓， 共計為503姓。 明代陳士元編的《姓鐫》共收錄單姓、復(fù)姓3625個。1996 年，北京教育科學(xué)出版社出版了由袁義達、杜若甫編著的《中華姓氏大辭典》，共收集了我國古今有文字記載的各民族用漢字記錄的姓氏11969個［3］。

1.1.2 英語姓氏的起源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英語語言文化中只有名沒有姓。 最早的名字多為一些名詞和形容詞，具有描述性，表達一定的意義。如Strong（斯特朗）表示強有力的人；Small（斯莫爾）表示瘦小的人等。 有些是借用基督教中信道者和圣徒的名字命名，如John(約翰)、Ruth（魯斯）、Solomon（所羅門）等。 姓氏的正式使用出現(xiàn)在公元1066 年諾曼人征服英國之后。從此，英國人的祖先盎格魯撒克遜人漸漸開始有了代表宗族的姓。 18 世紀之后，隨著英帝國殖民開拓的興盛，英語姓氏傳播到美國、加拿大、南非、澳大利亞、新西蘭等英語國家［4］。 由于描述性的人名有限，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人口的增加，出現(xiàn)了大量的重名現(xiàn)象。 為表示區(qū)別，有的人在與別人相同的名字后面加上個別名(byname)。 這些附加在人名后的別名多為這些人的職業(yè)名， 或描述其外貌特征的綽號，或出生地名等信息，再由其父傳給其子。 這些做法在12~16 世紀間尤為流行，后來這些個人附加名就慢慢演變成了姓。 比如：一個廚師和面包師都叫做John（約翰），為了表示區(qū)別，人們就分別把他們叫做John the cook 和John the baker， 后來就慢慢演變成John Cook（約翰﹒庫克）和John Baker（約翰﹒貝克）。 早期英語語言文化中的姓氏都是由附加名演化而來的。 大體而言，英語姓氏的來源有以下幾種：由職業(yè)而來：如理發(fā)師Baker（巴伯），狩獵人Hunter（亨特），磨坊主Miller（米勒）等。 由居住地貌而來：如小山Hill（希爾），海岸Shore（肖恩），小樹林Wood（伍德）等。 由地名而來：如Washington（華盛頓），London（倫敦）等。 由個人特征而來：如大個子Long（朗），聰明Wise（懷斯）。 由顏色而來：如白色White（懷特），綠色Green（格林）等。 發(fā)展至今，英語的姓氏遠遠多于漢語姓氏。據(jù)統(tǒng)計，英國大約有3.5 萬個姓氏，而作為移民國家，擁有全世界各民族姓氏的美國在1974 年姓氏就已多達128 萬個［5］。

1.2 漢英姓名結(jié)構(gòu)不同

在漢英語言文化中，人們的姓名是由姓氏和名字構(gòu)成的，但是名字的組成部分和排列順序卻存在著很大差異，這也反映了不同的文化底蘊。

1.2.1 漢語姓名結(jié)構(gòu)

在漢語言文化中，人們的姓名構(gòu)成是姓氏+名字，姓氏在前、名字在后，這體現(xiàn)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宗氏觀念極強的特點。 中國有長達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在這樣的社會里，人們重視的是宗族觀念，宗族姓氏的傳統(tǒng)尤其重要。 在封建社會中，無論是國家還是家族，只能將代表個人的符號——名字放在代表家庭的姓氏之后［6］，這也是東方國家集體主義價值觀的體現(xiàn)。 唐宋時期，雙字名已占居優(yōu)勢，清代的文人士大夫，雙字名就占絕大多數(shù)了［7］。姓氏加雙字名也體現(xiàn)了人們通過姓名把血緣和行輩表現(xiàn)出來的觀念。 雙字名的第一個子是輩分字，也叫做“字輩”，它是宗氏文化的產(chǎn)物，是聯(lián)系一個宗族的核心和紐帶，清晰地呈現(xiàn)了同姓血緣關(guān)系群體的內(nèi)部尊卑關(guān)系。字輩，起源于宋朝，《譜牒學(xué)研究》中記載：宋太祖趙匡胤立了13 個“字輩”——德、惟、從、世、令、子、伯、師、希、與、孟、由、宜，加上“匡”，共14 個字輩，這恐怕是我國最早的字輩。此后，中國人的姓名結(jié)構(gòu)發(fā)展成為：姓+字輩+名。 比如說姓胡的一家，父親叫胡光泉，他有兩個兒子：老大叫胡字文，老二叫胡字韜。 “光” 字是父親的字輩， 這兩兄弟中間名“字”，就是他們的字輩。 在這支胡氏字輩中，“光”字排在“字”字前面，也就是說兒子的輩分要小于父親的輩分。 在中國，一個家族里不同輩分之間不可以用相同的名字。 如果其父與其子取了相同的名字，會受到別人的嘲笑。 在過去的農(nóng)村，一桌人吃飯還得按輩分高低入席就座。 但在“文革”中所謂“破四舊”運動之后，人們一般就不再刻意地取字輩了。在漢語言文化中，姓氏和字輩都是因襲的，所以雙字名的第二個字才是個體的區(qū)分符號。

1.2.2 英語姓名結(jié)構(gòu)

英語姓名的排列次序正好與漢語姓名相反，是名在前、姓在后。 這種先名后姓的結(jié)構(gòu)反映了英語民族強調(diào)個性、提倡個人奮斗、尊重個人的獨立人格與自我價值的個人主義精神［8］。 姓氏被置于名字和中間名之后，用來區(qū)分重名，也反映了英語語言文化中相對弱化的血緣關(guān)系和宗氏觀念。 名字可以叫做Christian name，given name，first name； 姓 氏 叫 做surname，family name，last name。 有的人只有一個名，有的人有2~3、甚至更多的名字。 同時，為了與其他人的姓名相區(qū)別，通常在名和姓之間再加一個中間名，因此，英語姓名的結(jié)構(gòu)是：名(教名)+中間名+姓。 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 人們只使用第一個名字（教名），只有在辦理公務(wù)或簽署文件時，才使用“中間名”（middle name）。 此外， 中間名常省略為首字母， 比如美國離任總統(tǒng)布什的名字本為George Walker Bush（喬治﹒沃克﹒布什），一般寫為“George Bush”（喬治﹒布什）或“George W Bush”（喬治﹒W﹒布什）。 中間名來源很廣，可以是父母名、母親姓，或祖父先輩名，也可以是任何他們喜歡的名字。 與中國人所忌諱的完全不一樣的是，英美人在給孩子取名時，經(jīng)常使用祖先前輩的名字。 有的家庭祖孫幾代的男性都用同一個名字，其用意是代代相傳，如小布什和老布什的名字都叫“George”（喬治）。

1.3 中國人名大都反映家庭出身背景，西方人名只是一個代號

中國人遵循儒家尊卑思想，西方受基督教影響，兩種思想本質(zhì)上有著顯著的差異。 在中國古代社會，有些人有名、有字、有號，有些則僅僅有著類似一、二、三、四的名字(起這樣的名字本身就是家庭出身貧寒的表現(xiàn))。 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的姓名觀念也悄然發(fā)生變化。 如，解放后，有的父母思想進步，給孩子取的名字也相當有意義。 比如1949年中國解放之初，不少孩子的名字叫做“解放”、“建國”；到了50 年抗美援朝時期，很多孩子的名字叫做“抗美”、“援朝”等。 而在西方世界，人人都是“神”的子民，“神”對待每一位子民都是平等的(除了犯下神所認定的罪名的)，為了區(qū)分，僅僅只要一個代號就可以了， 而這個代號是沒有貴賤貧富之分的，就像阿拉伯數(shù)字，只是一個有所指的符號。 許多西方父母給孩子名字的時候， 很少把名字和家庭出身聯(lián)系起來，有些家庭甚至給孩子起名為Bird（小鳥）、Cock（公雞）和Wolf(狼)等。

1.4 中國人重姓，西方人重名

漢英姓名最明顯的差異就是姓名的排列順序。中國有句俗話：“五百年前是一家”，認為同姓即同族同宗，因而見到同姓的人都會覺得異常親切。 而名則是群體成員的個人代號，屬個性符號。 中國人受傳統(tǒng)文化崇尚共性、宗族至上的觀念影響頗深，名字在很大程度上受姓氏和輩分的左右，這也體現(xiàn)了中國文化重血緣、講輩分的特征。 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代表宗族群體的“姓”必然在先，而代表個體、個性的符號“名”理應(yīng)在后。 在中國，人們往往強調(diào)姓，很多村名都是根據(jù)姓來命名的，像張莊、大王屯、韓村等，雜志書籍的編者排名也多是根據(jù)姓的筆畫數(shù)。而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共性至上相反，英語語言文化強調(diào)個性、尊重個人的獨立人格和主體意識、表現(xiàn)個性的觀念非常突出，姓氏最初只是用來區(qū)分同名的，這也是西方國家把名放在姓前面的重要原因。

2 漢英姓名的共性

自古以來，漢英姓名都有類同現(xiàn)象。 這一現(xiàn)象正能體現(xiàn)中西方文化的相同點，即文化共性是姓名類同現(xiàn)象的根源。

2.1 漢英姓名都有一定的期望之意

借助名字寄予希望和祝愿，無論是在東方還是西方都是很常見的命名方式。 中國老百姓取名時對男孩愛用“福、祿、壽、喜、財”等字意吉祥的文字，或者用“剛、強、勇、寧、壯”等字希望他們具有某種優(yōu)秀品質(zhì)。 比如給男孩取名為“永年”，是希望他健康長壽，取名為“永剛”則是希望他意志堅強。 對女孩愛用“秀、麗、婷、艷”等字眼，希望她具有這些品質(zhì)。 還有一些父母將女兒的名字取成“招娣”、“帶弟”，可見父母盼子之切。 在西方， 有這樣一句話：“A good name is better than riches.”意思是一個好名字勝過財富，充分顯示了他們對名字的重視。西方人在給孩子起名時也強調(diào)美好的意義。 有的孩子的名字叫“Kitty”（凱蒂），表示活潑可愛的意思；“Victor”（維克多）表示勝利成功的意思等［9］。 這些名字也都體現(xiàn)了父母對子女的期望。

不同的信仰在姓名上也會有所體現(xiàn)。 中國長期受儒家思想熏陶，并崇尚佛教，希望子孫能夠光宗耀祖，因此經(jīng)常會有“興華”、“光宗”、“顯祖”之類的姓名。而在英語言國家，基督教根深蒂固、深入人心，許多英文姓名反映了人們對上帝的崇拜歌頌，或是希望得到上帝的庇佑和賜福的情懷，如：“John”（約翰）歌頌上帝的仁慈，“Christian”（克里斯蒂安）表明自己是忠貞的基督教徒，“Angela”（安吉拉）則是祈求上帝的庇護的意思。

2.2 漢英姓名中都有昵稱

昵稱即親昵的稱呼，也就是現(xiàn)實生活中俗稱的“小名”，能表示親近和喜愛，通常使用在日常生活中的非正式場合。 漢語中的小名一般叫乳名，是在幼年孩童時期的名字，多為疊詞，如“寶寶”、“貝貝”。在民間，還有取賤名以辟邪的說法，所以取名為“狗?！?、“石頭”之類也不在少數(shù)。英語名中也有小名或昵稱， 它往往是在原名或教名的基礎(chǔ)上作些變形而成， 如Rebecca (瑞貝爾) 的昵稱是Becky (貝基)；Anthony(安東尼)的昵稱是Tony(托尼)；Reuben(魯本)的昵稱是Ben(本)等。

2.3 漢英綽號文化含義相同

綽號(nickname)是根據(jù)某人身上的特點給其取的一個代表性稱謂，一般含有貶稱、或戲謔或幽黓的意味。 漢英語言在各自漫長的歷史中，都形成了各自有文化含義的綽號， 它們的借用能激發(fā)人們的聯(lián)想，使語言妙趣橫生。 如《十五貫中》的“婁阿鼠”成了慣偷者的綽號，《水滸》的“李鬼”則成為冒名頂替者的別名。 l9 世紀英國杰出的戲劇家R﹒B﹒Sheridan（R﹒B﹒謝雷登）在其名著The School for Scandal（造謠學(xué)堂）中，給他筆下的人物取了一些很有趣的綽號，以諷刺他們的人格或性格的可悲可笑之處，揭露上流社會中紳士淑女丑陋的一面， 如“Lady Snicker”(斯尼克女士) 指習(xí)慣于蔑視、 嘲笑他人的人；“Lady Teaser”(梯澤爾女士) 指喜歡揶揄他人的人；“Joseph Surface”(約瑟夫·薩爾菲斯) 指虛有其表的偽君子；“Snake”(斯內(nèi)克)指像撒旦式的惡魔等。

2.4 漢英姓名都反映其性別

從漢語名字與英語名字中， 一般都可看出的是男名還是女名。漢語中傳統(tǒng)的男名往往都是些表示剛強、堅毅等男子氣概的詞匯，如“大力”、“大山”、“勇強”等。 而女名則都是用些表示溫柔、賢淑、美麗的詞語，如“淑英”、慧敏”等。 英語名字中有不少男名來自基督教中男性圣徒或羅馬神話中男神的名字，如“Jews”（朱森）、“Peter”（彼得）等；女性名字一般根據(jù)其意義和讀音等也能很容易辨認出來，如“Rebecca”（麗貝卡）、“Alice”（愛麗絲）。當然，也有一些例外， 如中國著名京劇大師梅蘭芳的名字就非常女性化，而Stella（斯特拉）和Philippa（菲利帕）這兩個聽起來非常男性化的名字卻是西方女孩子常用的名字。

3 結(jié)語

姓名是每一個社會成員的標志和符號， 它的社會功能是作為人們借以相互區(qū)別的標志［10］。 姓名不僅僅是人的代表符號，也是文化的載體，隱含著一個民族的語言、歷史、地理、宗教和文化傳統(tǒng)的信息。對漢英姓名文化的對比研究， 有助于我們對對方傳統(tǒng)文化、意識形態(tài)等有更深層次的理解，對于增進漢英民族相互理解、 促進相互間的文化交流有著積極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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