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中的貪官形象

湯繼華

摘要:晚清四大譴責小說塑造了貪污腐敗、卑劣無恥、殘害百姓、恐洋賣國等形形色色的貪官形象,為我們展示了封建末期黑暗社會下的一幅官場百丑圖,充分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和整個官場體系的腐敗。

關(guān)鍵詞:晚清;譴責小說;貪官形象

晚清譴責小說以李伯元的《官場現(xiàn)形記》、吳沃堯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曾樸的《孽?；ā泛蛣Ⅸ樀摹独蠚堄斡洝窞榇?下文以《官》、《二》、《孽》、《老》代表全稱),塑造了形形色色的貪官形象,充分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和整個官場體系的腐敗。本文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探討小說中的貪官形象。

一、貪污腐敗

中國自古就有“升官發(fā)財”的說法,這概括了仕途的發(fā)展軌跡,也說明了做官的目的往往與個人的私欲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特別是熱衷于求官者,一般都是出于發(fā)財?shù)哪康?。因?在封建專制的體制下,“官僚的政治生活一般地體現(xiàn)為貪污生活”(王亞南的《中國官僚政治研究》)。晚清譴責小說的價值之一就是對官場貪污腐敗現(xiàn)象的揭示。小說中的貪官真可謂比比皆是,連最高統(tǒng)治者老佛爺(慈禧太后)就直言不諱地說:“通天底下一十八省,那里來的清官!”(《官》中第十八回)可見官場中貪婪成性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與上層統(tǒng)治者對貪官的放縱和寬容有關(guān)。也正因為“統(tǒng)天底下的買賣,只有做官的利錢頂好”(《官》中第六十回),所以人們拼命擠身仕途,不擇手段地往上爬,為的就是搜刮錢財。如《官》中的主考吳贊善因考生不會巴結(jié),便讓滿腹經(jīng)綸的考生“春風報罷”,本來最好最純正的科場選官之道,也變成了利欲熏心的交易,《二》中的九省欽差以“清理財賦”為借口,千方百計搜刮錢財,制造局利用設(shè)立“報價處”填飽私囊等等。因此出現(xiàn)《官》中的錢老爺之流做官前沒錢娶媳婦,而當官后連奶媽都戴上金耳墜的現(xiàn)象,而《孽》中的高中堂、龔尚書等人有心做官無心辦公,也自然成為情理中事?！豆佟分惺呕卣憬瓝嵩汗恢v破官道秘訣:“譬如當窯姐的,張三出了銀子也好去嫖,李四有錢也好去嫖;以官而論,自從朝廷開了捐,張三有錢也好捐,李四有錢也好捐,誰有錢,誰就是個官,這個官不就同窯姐一樣嗎?”在物欲橫流的社會,做官就如同做生意,投小資獲大利,才是經(jīng)濟帳的精髓。既然升官要投資,權(quán)與錢就構(gòu)成人性的不等式。一方面升官要花錢,另一方面又要變本加厲地收回成本。譴責小說緊緊抓住這一點予以痛快淋漓的剖析。其一是利用手中權(quán)利換得錢財。有錢能使鬼推磨,辦事皆仗孔方兄?！抖分械囊鹿谇莴F茍才由于貪墨過甚兩次遭欽差查辦,但巨額賄賂卻有力地證明了“不怕天大官司,只要地大銀子”的官場邏輯。其二是利用職權(quán)豪奪錢財。像《二》中第七回制臺因知道原告是個富翁,原告用了一萬多兩銀子,制臺仍不批示,原因是一萬多兩的化費與審理的“二十多萬銀子”的官司相差甚遠。其三是利用權(quán)力騙得錢財。如《二》中第十四回南京支應局的謊報煤價集體私吞余利等等。他們一方面追求腦滿腸肥的生理享樂,希圖封妻蔭子,念念不忘“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另一方面又挖空心思地巧奪豪取,官官相護,共同搜刮、瓜分錢財,為進一步升高官奠基。所以官僚制度下,官做得越大,貪心越強,魚肉百姓就越甚。

巨差禽獸回專制的體制下,“官僚的政治生活一般地體現(xiàn)為貪污生活”。這些形形色色的官吏們,雖然他們的地位有高有低,權(quán)勢有大有小,手段不同,但可以說都是“見錢眼開,視錢如命”之徒。在這種世態(tài)時風影響下,一些原本有良心之人,也經(jīng)耳濡目染,潛移默化,變得貪心起來。而官場貪婪的直接結(jié)果只能是魚肉百姓和道德淪喪。

二、卑劣無恥

這些貪官污吏為了保官升官,不擇手段地巴結(jié)上司,使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全都喪失殆盡。如《官》中的冒得官為保官顯職,假裝尋死脅迫親生女兒獻身供上司淫樂。《二》中的茍觀察為了升官發(fā)財,竟無恥到逼使寡媳去做制臺的姨奶奶;九死一生的伯父,表面道貌岸然,實際卻拐騙亡弟錢財、欺凌寡娣孤侄;莫可基不僅冒充弟弟頂替他的官職,而且霸占弟媳,又把她“公諸同好,作為謀差門路”。還有做賊的知縣、盜銀的臬臺、命妻子為制臺“按摩”的候補到等等,真是不一而足?！赌酢分械聂~陽伯為了買紅缺,不惜坑陷孤兒寡母,奪取王石谷的古畫送給炙手可熱的莊小燕。這些衣冠禽獸,為了撈缺、升遷,什么無恥下流的事情都干得出來。真象九死一生所說的“這個官竟然不是人做的。頭一件就要學會了卑污茍賤,才可以求得著差使;又要把良心擱過一邊,放出那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才能弄得著錢”。

這些官僚們表面看來大都“高雅斯文”,但都靈魂卑劣,生活腐朽,精神世界極度空虛?！赌酢分械哪兄鹘墙瘀┣嗑褪沁@類人物的代表。他出身狀元,后任外交使節(jié),儼然是“國家的棟梁”,實質(zhì)上是個虛偽無能的廢物。他在母親熱喪中納妓為妾;在出洋的輪船上見俄國虛無黨員夏麗雅漂亮,就指使畢葉用魔術(shù)暗中戲弄她,后來在夏麗雅的嚴詞責問和手槍的威迫之下,又張口結(jié)舌、狼狽不堪。當時的封建宗法制度和倫常關(guān)系真是到了總崩潰的時候了。

三、殘害百姓

立官為啥,過去叫父母官,為人父母 ,必有父母之心,象愛護子女一樣愛護子民,心中時刻想著子民,為民謀利,為民作主。小說中也有少數(shù)“無立錐之地”的“愛民如子”的清官,但更多的是貪官、昏官、混官,這些官吏們不僅不造福于百姓,反而是極端殘酷的迫害老百姓。如《官》中第十四回寫浙江統(tǒng)領(lǐng)胡若華明知嚴州無“匪”可剿,但為了借此邀功請賞,便率領(lǐng)人馬,耀武揚威地開到鄉(xiāng)下,縱兵劫掠,燒殺奸淫,洗滅村莊,無所不至,結(jié)果是老百姓遭到戕害,而胡統(tǒng)領(lǐng)卻受到了褒獎?！抖分袑懙侥切┕俦S意攜取民財,調(diào)戲婦女,誰也不敢和他們較量一句半句,在百姓面前他們真可謂是“當官強盜”。

劉鶚曾說:“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薄独稀分械膬蓚€所謂“清官”,就是殘忍與剛愎的典型。曹州知府玉賢的“路不拾遺”的政聲是建立在對無辜人民的殘酷屠殺上,一年來用站籠站死的有二千多人,站不死的還用板子活活打死,真是“殺民如殺賊”。而被稱為“瘟剛”的剛弼,自命不要錢,實際則濫用嚴刑,屈殺好人,只求自己邀功,不顧百姓死活,結(jié)果只能是逼民為盜。作者對他們魚肉百姓的罪惡行為也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憤慨。不敢不至包拯、范仲淹、林則徐那刻想著子民為民謀利,為民做主,人民

四、恐洋賣國

這些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的官吏們,在帝國主義面前卻是奴顏婢膝、膽小如鼠,為了保住自己的權(quán)勢和榮華,絲毫不敢觸怒洋人。如《官》中的兩江總督文明制臺對當差的巡捕、戈什是“喝了去,罵了來,輕則腳踢,重則馬棒”,但一聽“洋人”二字,“頓時氣焰矮了半截”,“一樣嚇得六神無主了”。六合縣令梅飏仁說,“將來外國人果然得了我們的地方,他百姓固然要,難道官就不要么?沒有官,誰幫他治百姓呢?所以兄弟也決計不愁這個”。對這種甘作帝國主義統(tǒng)治中國代理人的奴才心理,刻畫的可謂入木三分。而這種恐洋病,可以說是整個官僚集團的通病。如《二》中寫在廬山問題交涉上,總理衙門的一員大臣給江西的巡撫信中說:“臺灣一省地方,朝廷尚且送給日本,何況區(qū)區(qū)一座牯嶺,值得什么?將就送了它吧,況且拿了回來,又不是你的產(chǎn)業(yè),何苦呢?”就這樣把一座廬山白白地送給人家。

在對外戰(zhàn)爭中,這些官吏們更是貪生怕死。十四回寫中法戰(zhàn)爭時,中國兵輪僅僅看到海上有一縷煙,就疑為法艦,恐慌中放水沉船,事后還慌報倉促遇敵,致被擊沉。還有《孽》中的官吏們一遇內(nèi)政外交大事,只會空發(fā)議論、紙上談兵。在甲午戰(zhàn)爭中揚言有七縱七擒之計,“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卻不免棄甲曳兵,大敗而逃。系天下人望的朝廷柱石龔和甫,在甲午戰(zhàn)云密布、朝野震動的情況下,倒有閑情逸致,親自撰文、書寫《失鶴零丁》,尋找丟失的一只仙鶴。這些媚外賣國的可恥官吏們在洋人面前真可謂是卑躬屈節(jié)、丑態(tài)百出,表現(xiàn)出了一幅十足的奴才相。

總之,這四大譴責小說充分為我們展示了封建末期黑暗社會下的一幅官場百丑圖。這在中國小說史上也是第一次出現(xiàn)對于做官、官場、乃至官僚體制全面批判的作品。通過塑造這些貪官形象,反映了作者有著強烈的反貪官意識。雖然由于時代和作者思想的局限性,作品并沒有找到改良社會的辦法,但這在小說的發(fā)展史上,已是有了很大的突破了。

參考文獻:

[1]游國恩.《中國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3.4。

[2]任訪秋.《中國近代文學史》,河南大學出版社 2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