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平
[摘要]我國現行民事訴訟審級制度存在諸多弊端,已嚴重阻礙了審級制度功能的正常發(fā)揮,對這一制度進行重構已是理論界的共識。為使變革后的審級制度能最大限度的發(fā)揮其應有的功能,立法時應注意處理好如下三對關系:一、公平與效率的關系;二、本土化與國際化的關系;三、現實性與超前性的關系。
[關鍵詞]審級制度;價值目標;本土資源;前瞻性
[中圖分類號]D915.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9)05-0092-02
審級制度是司法制度的重要內容,是一項基本的訴訟制度,體現著程序制度的基本理念,實現著對程序公正性和審判效率性的保障。我國現行民事訴訟審級制度存在諸多弊端,已嚴重阻礙了審級制度功能的正常發(fā)揮。借鑒國外審級制度建構的先進理念和具體制度設計,立足于現實國情重構我國民事訴訟審級制度已是刻不容緩,本文立足于探討重構民事訴訟審級制度應注意處理好的幾對關系,從價值和實踐層面為我國民事訴訟審級制度的立法完善提供一種新的思考徑路。
一、公平與效率的關系
公平與效率作為訴訟活動所追求的兩大價值目標。源自社會自發(fā)秩序的要求,是國家、社會、主體人三方意志在立法、司法活動中的體現。這兩種價值可以和諧共存,但又經常處于深沉的張力之中。公正與效率是兩個不同層面的價值取向,從邏輯上講,它們并不存在哪個在先,哪個在后的問題。但是具體到歷史和現實的生活中,公平與效率總是具有時間差和空間差。即在不同的社會里,在具體的歷史時期,公平與效率這兩種價值目標總是有所側重;因此公平與效率準優(yōu)先的問題不僅僅是一個理論問題,也是一個實際問題,在當今多元化的價值目標共存的社會里任何一種價值目標的滿足都是相對的。傳統的法學理論和立法實踐將公正作為訴訟的唯一價值目標,漠然或忽略效益價值;現代經濟分析法學派又將效益奉為最高追求。兩者都犯絕對化和片面化的錯誤;抹殺了價值目標之間的相容性,導致了價值之間的激烈排斥。在訴訟中公正與效益的確存在著張力,但這兩種價值目標并不存在絕對的排斥性?!叭魏卫娴臎_突都存在選擇的一般性原則。當發(fā)生利益之間的矛盾沖突及由此產生權衡與選擇的問題時,為獲得某種利益或肯定某種事物、行為的價值,就要放棄或者否定與之對立的另一些權益或價值?!碑敹喾N價值目標發(fā)生沖突時我們應當根據實際情況調整價值目標的實現位次,在社會承載能力允許的范圍內盡可能地滿足一些利益,實現某種價值目標,同時也不可避免地要犧牲相沖突一方的某些利益,問題是要將這種犧牲降低到最小的限度,力爭實現多種價值目標的共贏。在我國目前的司法實踐中存在的主要問題不是效率問題而是公正問題,公正的喪失已使人們失去對司法的信賴,司法的公信力嚴重受損。因此在這樣一種現實情況下,如何在最大限度內實現司法的公正,提高司法的公信力,同時又要在盡可能的范圍內維持秩序和效率便順理成章地成為我們進行價值選擇時應遵循的一個原則。我國當前的民事司法改革也應遵循公正優(yōu)先,兼顧效率這一價值取向。一方面,民事司法改革應盡可能追求和實現公正價值,同時也不能忽視、放棄司法的效率價值。因此我國審級制度的改革不僅要確保司法的公正目標的實現,同時也要兼顧司法的效率價值目標。
二、本土化與國際化的關系
現代社會任何法律制度的建構都會面臨一個如何處理好本土化與國際化的關系問題。一個國家法律制度的設計首先要立足于本國的現實國情。從本民族的歷史文化傳統、人口狀況、地理環(huán)境、民俗風情出發(fā),充分利用和傳承本國歷史積淀下來的法律文化傳統,現實的司法實踐經驗以及本國人民的實踐理性,只有這樣才能使得法律制度的構建有一個堅實的基礎和依托。法律發(fā)展的本土化有其深刻的內在根據:
其一,法律發(fā)展的本土化來源于法律賴以存在的社會結構的特殊性。一定的社會生活條件和社會結構是不依賴人的意志而存在的,是法律發(fā)展的現實基礎。不同的法律文化體系是以不同的社會結構形式為前提和基礎的。不同的社會結構必然產生不同的法律文明體系,這是法律發(fā)展本土化的最深厚的淵源。
其二,法律發(fā)展的本土化還源于社會主體交往行為的特殊性。不同文化體系中的社會主體的交往行為的方式和特點是不一樣的,這種社會主體交往行為的差異性又會對一個國家法律的創(chuàng)制產生直接或間接影響。社會交往主體之間在長期的交往過程中必然會產生矛盾和糾紛,而主體的不同行為方式則恰恰決定了解決糾紛的機制具有差異性。這些不同的行為選擇是社會主體價值觀念的反映,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社會主體不斷反復的行為選擇逐漸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解紛機制和解紛文化,進而對一定社會的法律文化產生影響。
蘇力教授也對我國的法治建設應當借助本土資源也有過精辟的論述,他認為法治建設借助本土資源,“這是法律制度在變遷的同時獲得人們的接受和認可·進而能有效運作的一條便利的途徑,是獲得合法性——即人們下意識的認同的一條有效途徑。現代的作為一種制度的法治之所以不可能靠變法或移植來建立,而必須從中國的本土資源中演化創(chuàng)造出來,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即知識的地方性和有限理性”。因此我國民事訴訟審級制度的重構不是簡單的拋開原有的法律規(guī)定,完全照搬或移植某種國外審級制度和理念,而是要在充分關注我國的現實國情,特別是司法實踐現狀、法律文化特征、人們的司法信念和社會需求的基礎上充分利用現有的司法資源,從歷史傳統中去尋找,特別是從活生生的現實社會實踐活動中去尋找可以傳承和吸收的資源來建構科學合理的審級制度。因為“本土資源并非只存在于歷史中,當代人社會實踐中已經形成和正在萌芽發(fā)展的各種非正式的制度是更重要的本土資源”。
但是一項法律制度的重構僅僅立足于本土是不夠的,還應該放眼世界,注意吸收世界上法治發(fā)達國家的已經實踐檢驗為科學合理的一些先進制度和法治觀念。因為世界各國的法律發(fā)展已呈現出一種國際化趨勢,即“在法律文化的傳播與交流過程中,各個主權國家的法律制度蘊涵著世界法律文明大道上的共同的基本法律準則,使各國的法律制度在某些方面彼此接近乃至融合。進而形成一個相互依存、相互聯結的國家性法律發(fā)展趨勢”,雖然各國的法律制度各具特色,但是現代法治的核心價值是相通的,即“確信法律能夠提供可靠的手段來保障每個公民自由合法的享用屬于自己的權利,而免受任何其他人專橫意志的擺布。法制現代化的進程無疑反映了法治價值增進的趨勢”。法律發(fā)展的國際化趨勢反映了人類社會這種共同的理想與理性追求。因此我國的法律制度建設,當然也包括民事審級制度構建不能只顧閉門造車,而應以一種開放的心態(tài)融入法律發(fā)展的國際化浪潮中,吸收人類社會長期積淀的優(yōu)秀的法律文化,借鑒發(fā)達的法治國家的一些可供借鑒的先進法律制度和法治觀念。
三、現實性與超前性的關系
(一)法律的現實性原理
法律作為社會上層建筑的一部分,是屬于意識形態(tài)的
范疇。作為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法律制度是由特定社會的物質生活條件所決定的。馬克思、恩格斯從羅馬私法的歷史演變的角度提出了法律的現實性原理:“在中世紀進行了廣泛的海上貿易的第一個城市阿馬爾菲也制定了航海法,當工業(yè)和商業(yè)進一步發(fā)展了私有制(起初在意大利,隨后在其他國家)的時候,詳細擬定的羅馬私法便立即得到恢復并重新取得威信,后來資產階級強大起來,國王開始保護它的利益以便依靠來摧毀封建貴族。這時候法便在一切國家里開始真正地發(fā)展起來。除了英國以外,這種發(fā)展到處都是以羅馬法典為基礎的。但是即便在英國,為了私法(特別是關于動產的那一部分)的進一步發(fā)展,也不得不參照羅馬法的諸原則”。馬克思、恩格斯認為航海法的產生、羅馬私法的復興都是現實的社會存在使然,就連排斥羅馬法的英國也抗拒不了這一規(guī)律。馬恩從歷史唯物主義的高度指出:一國的法律制度是歷史的、須根植于當時的物質生活條件,當社會的物質生活條件發(fā)生重大變化時,法律制度也需作相應的重大調整和修改,這就是法律的現實性原理。
按照這一原理,我國審級制度的重構也必須深深植根于現實的物質生活條件,這里的物質生活條件包括社會生產方式、地理環(huán)境、人口狀況等諸多因素,具體地講,就是要求審級制度的改造必須以現實的社會經濟基礎為依托·充分考慮我國目前的經濟發(fā)展的現狀,我國特有的法律傳統,以及現階段的司法運作現狀,人們的法制觀念和社會需求等諸多現實因素,不能脫離這些現實國情憑空架構某種“烏托邦”式的審級制度。
(二)立法的超前性要求
所謂超前立法是指有立法權的國家機關為了更有效地實現統治階級的意志和利益,超越某一新生事物的發(fā)展過程,根據事物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和實際需要,對某些尚未發(fā)生或成熟的社會關系制定相應的法律或法律規(guī)范,用以引導、保障和促進新生事物今后的發(fā)展。超前立法的依據有二:
其一,超前立法符合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認為,世界不是不可知的,而是可知的。人們在實踐活動中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運用科學的思維方式,借用先進的認識工具,就能認識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而且人們對社會生活的認識是一種能動的、辨證的反映。由于現存的社會關系中包含著某些未來的征兆和信息,人們據此可以預先知道未來將會發(fā)生的某些社會關系的狀況。某些現存的社會關系預示著社會關系的發(fā)展趨勢和未來狀況,人們從這些事實中可以預見和建構社會關系的模型。
其二,超前立法是法律具有的相對穩(wěn)定性的要求。一項法律制度應當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不能朝令夕改,否則法律的權威性將被犧牲。如果一項法律制度的構建僅僅立足于現實,僅僅滿足于解決現實社會中既存的一些弊端和糾紛,那么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新的弊端和糾紛會不斷產生,而現行的法律規(guī)定對此卻無能為力,最后只好借助于不斷地修改原有的立法,來適應已經或正在發(fā)生變化的社會實踐活動,頻繁的“變法”必然會犧牲法律的穩(wěn)定性。
因此法律制度的構建應當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對未來社會可能出現或正在出現尚未成熟的社會關系有所預見并做出相應的調整規(guī)范。我國民事訴訟審級制度的構建也是如此,不應僅僅滿足于現實,解決現實社會生活中既存的問題和調整已經出現的社會關系,還應當對未來尚未出現但可能產生的一些社會關系有所預期,并制定出相應的社會規(guī)范。因此我國民事訴訟審級制度的構建應正確處理好“現實性與超前性”的關系。具體制度的設計既要立足于現實國情,反映現實社會的需求,同時也要具有一定的前瞻性,一定程度上反映未來社會關系的需要,當然這要求立法者做充分的調查研究,掌握大量的第一手資料,借助現代科學技術手段對各種方案進行精確的分析,做出切實可行的法律規(guī)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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