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柳詞之俗

亓　迪

柳永——北宋著名詞人，他在詞壇上“一手建立了俚詞陣地和傳統(tǒng)的雅詞分庭抗禮”(胡云翼《宋詞選·前言》)。他的詞作在北宋極為流行，有這樣的說法：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梢娏~已植根民間，達到了婦孺皆知的程度，深受普通百姓的歡迎。作為對宋詞進行巨大革新的大詞人，柳永的詞對后世詞人也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如蘇軾，秦觀，周邦彥等等。

柳詞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俗詞，柳詞的特點,可概括為把世俗化的市民生活情趣用通俗化的語言表現(xiàn)出來，之所以稱其為俗詞，究其原因，除了其詞中大量用語是市井俚俗用語，語言通俗易懂外，柳詞中對男女情事和妓女生活毫無顧忌的描寫也是其重要原因。

如柳永寫男女情事的著名詞作《定風波》, 通過對歌妓想起情人時愛恨交織復(fù)雜心態(tài)的細膩刻畫，反映了歌伎對自由幸福生活的渴望與追求，是柳永俗詞的代表作之一。再如下面這首《錦堂春》：“墜髻慵梳,愁蛾懶畫,心緒是事闌珊。覺新來憔悴，金縷衣寬。認得這疏狂意下，向人誚譬如閑把芳容整頓，恁地輕孤，爭忍心安。依前過了舊約，甚當初賺我，偷剪云寰。幾時得歸來，香閣深關(guān)。待伊要、尤云雨，纏繡衾、不與同歡。盡更深、款款問伊,今后敢更無端?！?/p>

此詞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是“俗”的：詞中所說的閨中艷事俗，正迎合了市民階層追求刺激的心理；詞中所寫的市民女子，對負約不歸的郎君既埋怨又數(shù)落，并且設(shè)想等他回來時該如何軟硬兼施地懲治他，讓他今后不敢再造次。這種潑辣爽直的性格，直抒其情的寫法，也正符合市民大眾的審美趣味。在其他文人詞的同類題材作品中，缺少愛情身處深閨的女人一般只會自怨自艾，逆來順受，不敢表露內(nèi)心的愿望。而柳永詞中的世俗女子，總是主動地追求愛情，大膽地表達心中對平等愛情的渴望，表現(xiàn)了世俗女性大膽先進的愛情意識。詞中所使用的語言也是淺顯易懂的白話,如“是事”、“認得”、“誚”、“無端”等等都是當時的俗語,反復(fù)使用當時的口語，不僅表達上生動活潑，能讓讀者感到親切，又易于被廣大市民群眾理解接受。

柳永有許多詞描寫了現(xiàn)實生活中淪落于社會底層的歌妓舞女的生活和心理，他以平等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妓女的情感、才藝和情趣，認為她們“心性溫柔，品流詳雅，不稱在風塵”（《少年游》）；關(guān)心同情她們的不幸和痛苦；“一生贏得是凄涼。追前事、暗心傷?！保ā渡倌暧巍罚┧P下的妓女們有獨立自尊的人格和脫離為娼過正常生活的強烈愿望：“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云暮雨。”（《迷仙引》）作為當時一個特殊社會群體的歌妓，柳永詞真切地表現(xiàn)她們的命運并以平等欣賞的眼光看待她們，這是他和其他同樣描寫妓女生活的士大夫們的不同之處。柳永還有一些詞對歌妓的內(nèi)心世界作了細致的刻畫，如“年少敷粉，依前醉眠何處”（《斗百花》）表現(xiàn)了妓女相思的心情；“假使重相見，還得似，舊時么”（《鶴沖天》）描寫她們懷念情人但又怕再見時情人變心的忐忑之情。他的語言也非常貼近市民大眾的日常生活和欣賞趣味。不過這些詞中也有些低級趣味的色情描寫，這是他常常受到后代文人指責的原因之一。

柳永的創(chuàng)作，直接面向廣大下層民眾，為他們提供娛樂、消遣之需，這在我國古代文學的發(fā)展史上是有開創(chuàng)意義的。在俗文學的發(fā)展上，柳永則可以說是有力的邁出了一大步；正是有了柳永這位先行者的開拓，詞的創(chuàng)作才得以在宋代得到大力發(fā)展，而柳永的“俗詞”也在文學史上大放異彩。柳永對唐宋時期俗文學的發(fā)展作出了重大的貢獻，是這一時期俗文學發(fā)展歷程上的里程碑。

亓迪，女，重慶師范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2007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