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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唐人小說中的俠女形象及其影響

      2009-06-11 10:22:32
      文學評論 2009年3期
      關(guān)鍵詞:俠女聶隱娘俠客

      王 昕

      內(nèi)容提要中晚唐小說中,俠客群體的性別與階層的分化,是俠義精神和審美理想在士人階層衰落的表現(xiàn)。俠女的出現(xiàn)不是唐代女權(quán)張揚的時代產(chǎn)物,其外在形象和情感方式異于唐傳奇對普通女性的敘事模式,偏于中性化。性別對女性身心的限制,使得游俠世界中,的女性比男性更早地順應(yīng)了現(xiàn)實秩序的束縛,‘女性性別角色的依附性也昭示了俠義文本的演變邏輯。

      一性別,階層與俠義理想的衰落

      從《史記·游俠列傳》、《漢書·游俠傳》中的俠烈之士到初盛唐詩人標舉的豪俠精神,女性始終是被排拒在俠義世界之外的,至中晚唐小說中,女性俠客的群體形象才第一次在敘事文學中出現(xiàn)。有研究者認為,“女性俠客在唐人傳奇中之受到重視,僅僅是在志怪小說的發(fā)展向人間性質(zhì)的開拓下,所增廣而來的題材,并未真正樹立起‘女俠的典型形象”。其表征是女俠作為怪異的存在,以不合常人行徑的舉止進入小說表現(xiàn)的范圍。圍繞著女性俠客,最引人注目者乃是她們身上的性別特質(zhì)。有學者認為其時的男女俠客俱以“怪異”為共相,性別差異不在作者考量之列;而大多數(shù)研究者傾向于將女俠客的出現(xiàn)視為唐代女性地位提高的顯現(xiàn)。

      從歷史現(xiàn)實看,唐人傳奇中的女俠客并非女權(quán)伸張的形象化體現(xiàn)。首先,中晚唐小說中的俠客是文學中的俠,和史書中因豢養(yǎng)私劍、藏匿亡命而建構(gòu)起個人權(quán)力的孟嘗君、郭解等游俠的身份不同。從歷史進入文學,俠客的性質(zhì)和地位已發(fā)生了演變。在歷史上,游俠是具有廣泛社會力量和影響的人物,茍悅所謂“立氣勢,作威福,結(jié)私交以立強于世者,謂之游俠”,他們擁有“權(quán)行州里,力折公侯”的個人權(quán)威和號召力?!稇?zhàn)國策》中魯仲連為平原君談笑卻秦軍之后,稱言俠者乃“為人排患、釋難、解紛亂而無所取也”,行俠乃是為了拯濟君國百姓。歷史上的俠所為之犧牲的“人”,是某一政治勢力或利益的團體,不是為個人細故而挺身奮勇?!妒酚洝分杏涊d的孟嘗、春申、平原、信陵等“卿相之俠”,朱家、郭解等閭巷、布衣之俠,都具有類似的政治品格。

      唐人小說中的俠是操持賤業(yè)、專事行劍攻殺的“帶劍之客”、“必死之士”。其地位約同于史傳中為游俠所豢養(yǎng)的刺客、私劍一流的人物,社會地位和影響有限,先天地具有依附性。清楚了內(nèi)質(zhì)的轉(zhuǎn)變,才能談到女性在俠客群體中的出現(xiàn)所折射出的性別意識。

      其次,中晚唐社會的審美觀發(fā)生了轉(zhuǎn)化,從崇尚勇武剛健、在馬上求取功名,到競以文章家進身,“作為社會精英的男性特征不是通過武來表現(xiàn),而是強調(diào)其文的一面?!焙纻b之士多為卑仆賤吏之流,成為才子佳人故事中的幫助者??梢哉f俠客的邊緣化是女性豪俠出現(xiàn)的前因。在中晚唐女性束縛日深的情形下,女俠客的出現(xiàn),顯然不是女性地位提高的結(jié)果。相反,在某種程度上性別的變化顯示了俠客地位的下降。

      女性的性別身份本是局限于閫內(nèi)的,由她們來充當復(fù)仇者和拯救者,一定程度上給人物敘事的手法帶來了變化,對俠義題材走向的影響也是長遠的。諦視這些身份神秘、情感冷淡的女性,分析作者對她們的塑造方式和價值判斷,確是考察女俠帶給俠客世界新質(zhì)的一個切合的視角。本文認為女性性別給俠義小說帶來的文本影響主要有兩點。

      一、女性體質(zhì)上的弱勢,刺激了劍術(shù)、武術(shù)向幻想、虛靈的一面發(fā)展。在《史記》、《漢書》中所記錄的游俠和刺客,并不因個人武功的高強而傳名,也不涉怪異之事。在早期小說中的男性俠客也是如此。東漢末年的《燕丹子》,為“古今小說雜傳之祖”,其對荊軻的描寫'只是標舉俠義和悲壯之氣,并不以武功見傳。陶淵明《詠荊軻》所謂“惜哉劍術(shù)疏,奇功遂不成”者是也。女性俠客自進入小說領(lǐng)域始,就隱約帶有神奇的武功描寫或與怪異之事相涉,如東漢趙曄《吳越春秋》中與袁公斗劍的越女、《搜神記》中斬掉巨蛇的李寄,還有《搜神后記》中以刀自屠的比丘尼。蘇軾認為這些是由于女性的柔弱引起:“吾聞劍俠世有之矣,然以女子柔弱之質(zhì),而能持刃以決兇人之首,非以有神術(shù)所資,惡能是哉!”唐人仙道文化背景之下,小說家很自然地用超能力來突破性別對女性的限閾以及女性身體本然的局限。道教法術(shù)、神技和法物被發(fā)明出來,腦后無形的匕首,飛檐走壁、白晝殺人人不知的本領(lǐng),突破了生命的物質(zhì)限度,從實際的武功向臆想飛升,開了后世武俠小說武功神怪化的先河。

      二、社會制度與規(guī)范對女性的束縛帶來小說精神風貌的變化。女性的依附性必然隨著人物身份的設(shè)定而出現(xiàn)。先秦流傳下來的弱女報仇的故事,多從女性性別與體質(zhì)的柔弱映襯其復(fù)仇的堅忍慘烈。唐人小說具有劍仙背景的俠女,雖然有神異之技、無世俗之情,但她們依然較男性帶有更鮮明的依附色彩。聶隱娘一類人物,在社會角色中是效力于藩鎮(zhèn)的劍客,在私人的立身空間上,婚姻也是她們無可免除的人生義務(wù)。這就使俠女較之男性俠客更早地表現(xiàn)出對權(quán)威的認同,體現(xiàn)個體對社會倫常秩序和角色規(guī)范的順應(yīng),或者說以順應(yīng)求取生存空間的趨勢。從這個角度講,俠女的出現(xiàn)預(yù)示著俠義文學價值取向上的變化。從注重個人情性的舒展、個人意志的實現(xiàn)到強調(diào)倫理秩序、道德價值。俠文學由任俠到認同于皇權(quán)和正統(tǒng),不自《水滸傳》的梁山好漢受招安始,紅線和聶隱娘的故事就是清代武俠文學的張本。

      二中性化的俠女形象

      容貌與服飾是女性外在形象建構(gòu)的基本要素,也是考察俠女形象虛構(gòu)性質(zhì)的一個途徑。唐傳奇的愛情小說常以女性美貌俘虜了男主人公的感官開始,用詩性的筆墨鋪陳女性令人心馳神往的絕世之美。李娃“妖姿要妙,絕代未有”,“明眸皓腕,舉步艷冶”,令滎陽生莫敢仰視;鶯鶯出現(xiàn)在張生面前時,“常服眸容,不加新飾,垂鬟接黛,雙臉銷紅而已。顏色艷異,光輝動人”,讓張生為之驚艷。傳奇小說中每一個類似場景,都通過傾慕者的眼睛和瘋魔了一般的反應(yīng),襯托出被男性觀看和欲望著的女性之美。

      俠女主要不是以悅目的容貌、善良的情性成為讀者欣賞對象。她們是作為“非常之人”進入傳奇世界的。神奇之技和超越女陛規(guī)范的“非常之舉”才是小說敘事的重點。為了取得神秘化的效果,作者有意模糊了俠女們的凡人面目。她們的容貌缺乏其他唐人小說中為滿足觀賞欲望而對女性姿容的細膩呈現(xiàn)?!堵欕[娘》中無一句提及她的外貌,《紅線》中唯一的一處涉及女性外表的文字是紅線的夜行裝扮“梳烏蠻髻,攢金鳳釵,衣紫繡短袍,系青絲輕屨。胸前佩龍文匕首,額上書太乙神名?!边@身華麗而詭異的打扮,非只“是為了渲染她魏州之行的艱巨性”,匕首、神名一類,約略逗露出她“氣秉賊星”的塵外消息。其它如《崔慎思》中女子“年三十余,窺之亦有容色”;《賈人妻》只說她是個“美婦人”,《車中女子》中的俠女是個會武藝的尋常盜賊,對她的外貌描寫較接近普通女性:“年可十七八,容色甚佳,花梳滿髻,衣則紈素”。可以看到,越是超乎常性、神乎其技的俠女,其外貌描寫也就越缺乏女性色彩。

      雖然研究者多從唐代女性權(quán)力的張揚和強化的角度,論述唐傳奇女性形象的品格,但細讀文本,唐人小說中的女

      性基本是以馴順、溫柔的女性氣質(zhì)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如狐女任氏明知出行會有性命之憂,但迫于情人的懇請,勉力追隨以致喪命,鶯鶯知張生將棄己而去,尚“恭貌眙聲”稱“愚不敢恨”;身為倡女的李娃嫁給滎陽生后,“婦道甚修,治家嚴整”?!读銈鳌分卸赐埮疄閳罅銈鲿?,托名嫁給柳毅始終不敢明言身份,因“婦人菲薄,不足以確厚永心”,即使生下了兒子,尚且“愁懼兼心,不能自解”,惟恐為柳毅所棄。一旦被丈夫接納,乃“深感嬌泣,良久不已”。

      唐人小說中馴順溫良的女性形象是現(xiàn)實中女陛社會地位的映射。從具體的歷史環(huán)境看,俠女文學萌生的中晚唐并非女性意識昂揚的時代。其時正是對女性束縛桎梏趨于嚴厲的時期。自玄宗朝之后,朝廷對女性參政采取否定和預(yù)防的態(tài)度,唐初隨武周朝而興起的女性意識同后來的歷史大體是斷裂的。被排除于社會政治之外的女性,在地位和活動范圍都受到較嚴厲的扃固。即以服飾的變化為例,也可見飛檐走壁的俠女出現(xiàn)正同普通女性束縛日深的現(xiàn)實境遇相反。據(jù)唐代史料和傳世的繪畫形象看,唐代前期女性著男裝出現(xiàn)于公開場合的情形較為常見。如唐代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中女扮男裝的侍從;唐代墓葬的壁畫和出土陶俑中常見女扮男裝的形象;《新唐書》卷三十四《五行志》記載太平公主曾在宮廷宴會上著男裝歌舞于高宗、武后之前;《舊唐書》卷四十五《輿服志》載天寶初年宮中婦女騎馬“著胡帽,靚妝露面”,士庶之家的婦女紛紛仿效。女眭在公開場合“露髻馳騁,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不分尊卑內(nèi)外,上下風行。雖然從深層的性別意識上講,支配女陛盛穿男裝的風氣還是女性對男性權(quán)威的認同和順服意識,但從積極的一面,也可以說是社會的寬容使得女性有較多的行動自由,便于騎射運動等戶外活動。俠女文本出現(xiàn)的中晚唐,女性受到的禁錮明顯加強。“從目前所見的考古資料看,天寶以后,女扮男裝的現(xiàn)象立刻消失”?!皬奶鞂毢?,唐代寄食階級貴族衣著,官服既拖沓闊大,便服也多向長大發(fā)展”。男女俱是如此,而女性尤甚。從“小頭鞋履窄衣裳”之清新剛健的“天寶末年時世妝”,到元和時期“風流薄梳洗,時世寬妝束”的怪艷,女性審美觀的趨于病態(tài),究其實是由于男性占據(jù)的社會公共空間重新排斥了女性,她們只能以纖弱文靜為尊貴身份的象征或時尚的追求了。

      在性別意識形態(tài)上,唐代后期對女性的禮法控制較中前期嚴密,統(tǒng)治者強調(diào)婦德、貞節(jié)觀念。德宗建中年間,下詔令出嫁公主嚴守禮法,侍奉公婆;宣宗大中五年頒敕,規(guī)定“自今以后,先降嫁公主、縣主,如有兒女者,并不得再請從人……有兒女妄稱無有,輒請再從人者,仍委所司察獲奏聞,別議處分。……公主再嫁之事在中唐以后幾乎不見于史料記載。玄宗、德宗時,侯莫陳邈的妻子鄭氏作《女孝經(jīng)》、唐德宗朝入宮為女官的宋若莘、若昭姐妹作《女論語》?!杜撜Z》開章明義就是“立身之法,惟務(wù)清貞。清則身潔,貞則身榮”。為了做到“清貞”,就需要“內(nèi)外各處,男女異群。,莫出外庭,出必掩面,窺必藏形?!边@些訂立閨范儀行的女訓著作的流行,可以覘視社會風氣的變化。

      以上是唐代俠女產(chǎn)生的社會背景,則俠女不是現(xiàn)實正面的反映也就不言而喻了。那么俠女產(chǎn)生的心理機制和創(chuàng)作動因又是什么呢?從女俠模糊的性別色彩看,她們的精神氣質(zhì)更接近于男性豪俠一類,而中晚唐男性豪俠的形象和身份又是如何呢?

      以《太平廣記》所錄25篇豪俠小說為例,除去所選《西京雜記》中的一篇,出于唐代的24篇中,只有《虬髯客》和《彭闥高瓚》兩篇主人公身份屬于中上層,其他豪俠人物或是小吏、老僧,或為仆人、囚犯,俱是埋形雜跡于賤流下役者。作者對俠客的態(tài)度似乎是以小才微善者視之,非以恭敬之情仰慕。如《昆侖奴》中為主人盜取紅綃妓的磨勒,輕易地就被主人出賣;袁郊《甘澤謠》的《陶峴》中也有一位昆侖奴名摩訶,“善游水而勇健”,身手不亞于磨勒。主人身為文學之士,曠游山水,每每將寶劍投入水中,“令摩訶下取,以為戲笑”,后遇水底蛟龍,摩訶氣力危絕,陶峴強命其入水再取,聲稱“既亡環(huán)劍,汝將安用?必須為我力爭也”,摩訶遂為龍磔裂,肢體浮于水上。從中可見所謂豪俠之士在文士心目中地位的衰落。女性俠客在此時出現(xiàn)在這樣的群體中,與下吏奴仆同列為俠,性別符號中就包含了社會地位的隱喻。她們同地位低賤的布衣之俠一樣,所“傳之奇”和“所述之怪”的核心價值乃是她們身上與其身份、性別不相稱的膽識、勇力和行為方式,而她們的個人情感和生命價值尚不在關(guān)注的視域之內(nèi)。

      細膩豐富的情感方式和心理層面是女性性別的內(nèi)在特質(zhì),而性別形象賦予俠女的不是其感性特點,更多的是其性別角色不可免除的倫常義務(wù)與責任。俠女小說往往突出她們情感世界的神秘和外表的冷淡不情。俠女這一形象的出現(xiàn)最初是從弱女為血親赴難復(fù)仇而來的,如李寄、女休到謝小娥,但在中晚唐小說中,多是以渲染俠女的堅忍無情,來突出她們的怪異不群。俠女內(nèi)心浸滿的仇恨毒素,甚而有毀滅倫常的力量。聶隱娘的師傅——身為出家人的老尼,斥責徒弟的不忍仁之心,命聶隱娘殺人之時,要先殺死其懷中的小兒,“先斷其所愛,然后決之”?!洞奚魉肌泛汀顿Z人妻》中的俠女報仇之后,為絕掛念,都親手殺死了懷中哺乳的小兒。在作者看來,如此忍情滅裂,絕棄了女性最本能的情感,方能使俠的形象從女性柔順沉默的身體中超拔出來,媲美男性俠客:“殺其子者,以決其念也,古之俠莫能過焉。”

      如果將聶隱娘這類俠女和宋元話本里人物相聯(lián)系,或可以見出不同敘事語境中,才干非常的女性都有被妖異化的傾向。韓南先生認為《平妖傳》中的胡永兒可能受到聶隱娘的影響,她的法術(shù)也來自神秘的老婦,兩個人物在宋元說話中都歸為“妖術(shù)類”。兩個女孩兒的法術(shù)本領(lǐng),都是家長難以理解和容忍的。聶隱娘的父母對她的晝伏夜出,產(chǎn)生了懼怕和嫌惡心理;胡永兒把父親捉弄到房梁上,父親則要殺掉會妖術(shù)的女兒。兩人都可以算是-讓父母頭疼的“問題女兒”??梢娨耘缘纳矸荻哂辛四行缘暮婪挪痪谢蛘叱鲩|閫的才智技能,就難以為社會規(guī)范所容。這些女性以個人之力冒犯家長、逾越社會規(guī)范,因勢單力薄,破壞力量有限,在宋元話本的市井氛圍里,竟成了一類怪誕喜劇性人物,如胡永兒、李翠蓮(《快嘴李翠蓮》)、蓮女(《花燈轎蓮女成佛》)等。同唐代的俠女一樣,這些人物具有非女性化的粗礪感官和不理智的破壞性。

      俠女們的婚姻也是考察小說性別意識的一個途徑。同其他女性將全部的情感和生命寄托于愛情婚姻的人生態(tài)度不同,俠女世界中沒有愛情的位置,婚姻被視同不可免除的人生義務(wù)。她們對婚姻的態(tài)度也比較輕忽。聶隱娘自己指定了一個平庸的磨鏡少年做丈夫,崔慎思一見美婦,遂遣通問,求為妻而不許,求為妾乃可;賈人妻路遇流落乞食的王立,就邀至家中同居。俠女的家庭內(nèi)部男女的性別角色是顛倒的。俠女們外出經(jīng)營,供養(yǎng)坐食的丈夫。賈人妻外出之前先為王立辦一日之饌,”及歸,則又攜米肉錢帛以付立,日未嘗闕”,離別之時將房契和室內(nèi)資儲一并送給

      王立;與荊十三娘同居的趙中行,毫不介意地耗費著她的錢財,聶隱娘臨行之時,為她的丈夫向藩鎮(zhèn)乞一個謀食虛位。俠女們對男性既無物質(zhì)上、也無責任上的要求,當然不是出于愛的盲目,只是不以托付終生的鄭重態(tài)度視之而已。無家室之戀,正說明她們把婚姻看作對社會無可免除的義務(wù)或為達到復(fù)仇目的的自我掩護??此朴星樘帲亲髡呷狈ε郧楦畜w察的所在。

      三狹小的俠女世界

      雖然唐人小說從俠女們近于男性的精神氣質(zhì)來表現(xiàn)她們的奇異,但女性的體質(zhì)特點和社會倫理規(guī)范對她們的約束,卻使俠女表現(xiàn)出不同于男性俠客的面目。

      唐代社會中處于婚姻家庭空間之外的女性,大致為女妓、女尼、女道士三類角色。由于身份特殊,這些女性外出游歷或謀生的地域空間和自由度較大。《太平廣記》中女仙跨地區(qū)出游的記載較多,如卷五十九《太玄女》顓和常帶弟子行于山間,遠至萬里之遙,卷六十六《盧眉娘》中眉娘因有法術(shù),被地方從南海貢人京城,后又放歸南海;卷七十《徐仙姑》“獨游海內(nèi),名山勝景,無不周遍”,特殊的身份讓她可以宿寓在,“巖麓林窟”或僧院之中。相對這些女性所生活的“公共空間”而言,其它的女性則要終身閾于家庭空間之內(nèi),扮演著家庭中的角色。在俠女故事中,多是女性獨立謀生,謝小娥是估客,賈人妻、荊十三娘、崔慎思妻是小商販,聶隱娘乃以劍事人、且輾轉(zhuǎn)投靠者。經(jīng)營負販的生涯使這些下層女性比中上層社會的女性獲得更多的自由,但相比于男性,俠女們還是受到了狹促生存空間的壓迫。

      男俠客駿馬弓刀,絕足千里,“報仇千里如咫尺”;鮮衣駿馬洋洋過市:“玉鰣浮云騎,金鞍明月弓。斗雞過渭北,走馬向關(guān)東?!辈坏顒拥姆秶桶霃捷^為廣闊,男性俠客的社會身份也更具獨立性。一般的文學之士也把仗劍遠游,視為男兒本色,虬髯客、黃衫客等俱是以個人身份游走于江湖。這些顯然不是唯愿“生而有室”的女性所能企望的存在方式。女性遠距離活動會有很多不便。謝小娥為尋找仇人要女扮男裝,與傭保雜處,聶隱娘去見劉昌裔,需偕同丈夫跨黑白二衛(wèi)而來。

      唐人在詩歌中渲染的男性豪俠們放蕩游樂、醉心功名:“白日報仇夜出城,平明還在娼樓醉”,“斬得名王獻桂宮,封侯起第一日中”,“酒后競風采,三杯弄寶刀,殺人如剪草,劇孟同游邀”。同這些“不入于道德”的男性俠客相比,紅線、隱娘的世界終歸是狹小促迫。俠女蟄伏于倫常秩序的各個角落,扮演著媵妾、私劍等有固定歸屬的角色。她們要依附于權(quán)勢之門、托身于婚姻的庇護。從身份上講,紅線和聶隱娘都隸屬藩鎮(zhèn)。紅線是“潞州節(jié)度使薛嵩的青衣”;聶隱娘先是為藩鎮(zhèn)魏帥以金帛招為左右吏,被派去刺殺節(jié)度使劉昌裔時,被劉的神算識破,棄暗投明,轉(zhuǎn)為劉昌裔所用。缺乏“游走”,空間和身份支持的俠女,面臨著多重的阻力,她們的力量比之男性更加渺小。

      女性以俠客的身份為權(quán)豪勢要者效力,無疑改變了“游俠”的性質(zhì)?!短綇V記》中的男性豪俠則是相對獨立的、游離于社會秩序的力量。虬髯客欲龍戰(zhàn)三二年,圖謀為天下主;其他如俠僧一流俱是處于窮鄉(xiāng)僻壤的布衣,取予然諾,為個人恩義所驅(qū)使,私義不容辭死者。女性對社會秩序的認同和依附性比男性強烈,在俠客世界也不例外。荊十三娘、賈人妻和崔慎思妾都是在無人逼迫,也非動了感情的情況下,隨意找了個凡俗男子結(jié)婚或同居。這種怪異的舉止,究其根本,是女性要在社會上存身立命,婚姻還是不可少的保護。

      道教的仙化傳說和虛幻的空間意識,是女性得以超越現(xiàn)實空間羈絆而為俠、為仙的宗教語境。道教將人類活動的空間分為仙、人、鬼三個世界,陶弘景《真誥》稱“夫天地間事理乃不可限以胸臆而尋之,此幽顯中都有三部,皆相關(guān)類也。上則為仙,中則為人,下則為鬼”。在以“三清”為中心的天界之外,還有地上的“十洲三島”、“洞天福地”等神仙洞府、世外仙山。因為世外空間為女性提供了合理的歸宿和庇護,劍仙化的女性才得以超越了世俗的束縛。俠女在中晚唐的大量出現(xiàn)和道教神仙學說有著直接的關(guān)系。老子所謂“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道家貴柔崇陰思想,是道教推崇柔弱勝剛強的哲學根源。道教在魏晉到唐代還發(fā)展出大量的符咒、法術(shù)、法物,道術(shù)想象彌補了女性體能的不足。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女性形像紛紛出現(xiàn)在了充滿陽剛氣的俠客舞臺上。

      謝小娥為父為夫報仇之時,要易裝毀容,忍辱含垢,堅韌地等待時機。仙道背景的俠女則超脫了這種沉重的色彩。道教的符咒、藥物等法術(shù)為女俠形象帶來妖異的色彩。聶隱娘白日刺人于都市之中,人莫能見。她腦后藏有匕首,藥水能化掉人頭,還能剪紙成驢,這些在后世文學中已成為俠客們的符號,紅線靠道教的符咒神行,三個更次往返七百里。處于弱勢的性別身份刺激出文學的想象,后世武俠小說中的俠客繼承并強化了唐代俠女的陰柔基因。

      四女性為俠義小說帶來的新質(zhì)

      唐人小說女性俠客的出現(xiàn)給俠義文學帶來了新的特質(zhì)。學者們注意到了紅線和聶隱娘在俠客蛻變歷程中的標志性意義。程毅中先生認為“這兩個女俠都為藩鎮(zhèn)效力,已經(jīng)為《龍圖耳錄》等書里為清官服務(wù)的武俠樹立了楷模,形成了武俠小說的一個流派”?!叭绻f司馬遷的《刺客列傳》強調(diào)的是‘士為知己者死的報恩精神,到唐傳奇的《聶隱娘》、《紅線》蛻變?yōu)閳笾髯又?,《三俠五義》、《施公案》則是報某清官的知遇之恩,實際是報效朝廷”。

      本文從性別的依附性這個角度探討唐人俠女形象為文本帶來的影響。隨著中晚唐文化風尚由剛健轉(zhuǎn)向文雅纖弱,任俠精神逐漸從文人的功業(yè)理想中褪色,小說中俠客的身份地位下層化、邊緣化。女性俠客同賤仆下吏一起出現(xiàn)在俠客群體中。這些人物的身份、性格中都帶有某些依附性,而女性尤甚。社會的性別定位將女性局限在家庭的生活空間之中,不免使得俠義的境界與精神減色。女性和仆夫賤吏,俱非獲得完全自由的個體,都有較強的依附性,行俠的空間多限于日常生活的狹小空間。幅度劇烈夸張的舉止、輕擲生命的悲壯就與世俗生活瑣細微妙的道德和理性不對等、不相稱。其中尤以俠客介入男女情感故事為代表。從許堯佐的小說《柳氏傳》中的許俊開始,在《霍小玉傳》、《無雙傳》、《昆侖奴》等唐代的才子佳人式愛情故事中,都出現(xiàn)了俠客的身影。在這些凄婉欲絕的“小小情事”里出現(xiàn)的俠客,就不再是“取信天下之士”的大俠。成人之美、為主分憂的小善取代了急人之難、救民于水火的大義。

      昆侖奴的主人是身為“顯僚”之子的崔生,令貴公子苦惱的些小情事是他不能猜解紅綃妓手勢的寓意,又不能與之相會。昆侖奴施展本領(lǐng),背負崔生逾十重垣,又負囊橐妝奩,為主人盜出紅綃妓。很明顯,昆侖奴的奇異之處是他能“飛出高垣,瞥若翅翎,疾同鷹隼,攢矢如雨,莫能中之,頃刻之間,不知所向”的技藝,而非其俠義精神。如上文所論,《陶峴》一篇中的為主人取劍而亡的另一位昆侖奴摩訶可為磨勒的“俠義”作出注腳。

      《無雙傳》中古押衙為成全王仙客和無雙,不惜數(shù)年謀劃,張大其事,一路殺人滅口,直至自刎。十幾條人命,

      換來仙客與無雙世間獨活,“為夫婦五十年”。有趣的是,這種“殺人雖取次,為事愛公平”的打抱不平,它的目的和代價在后世人看來已是很不相稱。馮夢龍的《情史》評點中就以“獨存,何足樂?”反詰男女主人公。畢竟諸多生命的價值要高于男女私情。豪俠的絕滅和殘酷同柔情繾綣的世情故事,在質(zhì)地的剛?cè)岽旨?、倫理價值的畸輕畸重上難以協(xié)調(diào)。作為明代作家的馮夢龍很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豪俠世界是以個人意志的實現(xiàn)與否作價值判斷的標準,所謂“俠客不怕死,怕在事不成”,他們以履踐然諾,為體現(xiàn)個人意志力量的最高價值。兒女之情期盼的是修成婚姻正果,它的指歸是倫理秩序的接納,是以最小的犧牲和妥協(xié)換取道德的圓滿。兩者在本質(zhì)上難以調(diào)和。

      女性在俠義小說中的出現(xiàn),微妙地改變了文本世界的主題和情感走向。女性的性別身份首先是倫理關(guān)系中的定位。某姓之女、某人之妻,意味著她的家庭義務(wù)和責任。女俠的生活基本是日?;模嘿Z人妻每日經(jīng)營商肆,準備餐飯,回家攜米肉錢帛,中午歸家哺乳等等瑣碎家務(wù)的細節(jié)聶隱娘要算計了家庭日常用度索要薪給?;顒釉诮鐣膫b女也無法推卸社會文化先天賦予的家庭內(nèi)務(wù)負擔。還原女性生活的世俗場景,勢必關(guān)聯(lián)著女性的情感。細讀文本,我們還是能夠感到女性本能的情感對俠客冷峻面目的浸潤侵蝕?!顿Z人妻》中俠女的去而復(fù)歸,揮手殺嬰的行為,,同她此前將家財贈與王立時的平靜豁達相比,正顯出她的突兀和內(nèi)心情感的劇烈活動。

      《荊十三娘》中李某的愛妓被其父母另許他人,荊十三娘聞之憤惋,慨諾為李復(fù)仇,乃“以囊盛妓及其父母之首歸之于李”。荊十三娘的屠刀所向不是“恣行威?!钡哪凶樱且猿馃o辜、弱小者為義。馮夢龍贊美荊十三娘“周全名節(jié)”的道德主義,稱之為“為情發(fā)憤”。這種狠戾冷酷的舉動出現(xiàn)在女俠身上,說明女性的性別只是賦予了俠女以性別的義務(wù)和責任,而非女性的立場和感受能力。

      唐人小說以文言寫成,以“言辭精簡、細節(jié)稀少為其表現(xiàn)手法”。對所稱為俠者,更是以夸張渲染其離奇色彩為主,忽略人物的心理感受和情感欲望。短小的篇幅,限制視角敘事所造成的神秘感,以及人物最終不知所終或脫身世外的結(jié)束方式,在很長時間內(nèi)成為俠女形象的范本。唐人俠女小說敘事方式的成功,客觀上限制了俠女向現(xiàn)實的模擬人物靠近的可能,讀者也不能接受生活在現(xiàn)實中的俠義女子形象?!秲号⑿蹅鳌返暮蟀氩渴贸黾蕹蔀榘布毅∈貗D道的媳婦,為小說招來的惡評,就可見唐人小說女俠塑造文本的久遠影響力。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

      責任編輯:李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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