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后汶川

田　磊

震中汶川，亦是川西北縣域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諸多矛盾交集的代表地區(qū)。從這里開始的這場8級地震，不知對該類地區(qū)未來的發(fā)展模式，將產(chǎn)生幾級的影響?

“分肉了，分肉了?！?/p>

董其林的吆喝聲在廢墟中的菜市場顯得格外響亮。早上，他在山上抓到一頭跑丟的豬，“房子都震塌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我就把它殺了，來這分給大家?！倍淞终f話的空當，整頭豬已經(jīng)被分得只剩下了骨頭。拎著剩下的骨頭，他往后山爬去，他家的兩頂帳篷搭在山坡上，18口人都擠在里邊，已經(jīng)9天了，就靠政府發(fā)的方便面挨日子。

老母親熬了一大鍋骨頭湯，孩子們饞得嗷嗷叫?！跋冉o客人吃。”董其林盛了三大碗，端給帳篷里兩個廣州來的志愿者和記者。我們極力推辭，卻實在拗不過去，害怕他認為我們是嫌臟才不肯接。一口氣喝完之后，三個人淚流滿面：“我突然覺得，不是我們在幫助他們，而是他們在拯救我們?！?/p>

這是5月21日的汶川縣城，距離大地震過去已經(jīng)9天，有關系出門投親的人早已經(jīng)走了，留下來的人在廢墟里挨日子。食品、藥品、飲水依舊緊缺，更別說肉了，這些無親可投、無家可歸的人已經(jīng)多日沒有聞到過肉味了。

自從5月15日晚，外界通往汶川的第一條公路打通之后，數(shù)以萬計的解放軍、志愿者從成都平原出發(fā)，繞行近800公里，來到這些雪域高原上的重災縣時，他們看到的不是一群嗷嗷待哺的災區(qū)群眾和一座座因物資匱乏而失去秩序的縣城，而是這些在廢墟中依舊樂觀、善良的中國百姓。

援助和破壞

5月20日下午，免費開放的成雅高速路口擠滿了大貨車、巴士、石油車、通訊車。這里是通往理縣、汶川、茂縣三個位于青藏高原板塊的重災縣唯一通道的人口。5·12大地震以來，死者已經(jīng)被掩埋，重傷員被直升機轉移出去，除此之外，還有超過20萬民眾仍然滯留在這些縣城和高山峽谷中的村鎮(zhèn)，他們生存所需的所有物資都要靠外界輸入。

離這三個縣城最近的大城市是阿壩州州府馬爾康，但這里既沒有機場、鐵路、高速公路通往外界，也沒有太規(guī)模物資生產(chǎn)能力。大部分救援人員、生活物資只能從成都平原出發(fā)，繞道川西南的雅安、甘孜，翻越夾金山、夢筆山兩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雪山，才能到達汶川等幾個重災縣。這條當年紅軍長征走過的路線如今成了汶川等幾個縣城20多萬災民物資運輸?shù)纳ǖ馈?/p>

晚上8點多，記者隨行的車隊到達金山腳下的寶興縣磽磧藏鄉(xiāng)。街道兩旁，灰蒙蒙的路燈下，站滿了人，手里舉著的標語上，歪歪斜斜得用漢語寫著“你們辛苦了”、“漢藏一家親”諸如此類的話。

打開車窗，藏民金竹把腦袋擠了進來，往車里一個勁地塞雞蛋、糍粑，“吃點，吃點”，他的漢語不很流暢。知道這里是藏鄉(xiāng)。很多志愿者都下了車。對于他們感興趣的漢藏關系問題，60多歲的金竹侃侃而談：“這條路上，很多年沒有這么熱鬧過了，這次大地震，阿壩的藏區(qū)受災很嚴重，不少親戚都在理縣、汶川那邊，我們沒有能力跑去援助，就在這里歡迎一下援助的車隊吧?！?/p>

這條路開通以來，每天金竹都會帶領孩子們在路口接待過往的車隊?！耙郧鞍。銈冞@些從成都平原方向過來的漢人，大都是來看風景、拍照片的。這次不一樣了嘛?！苯鹬裾f。車隊離開的時候，夜幕中，孩子們又是敬禮，又是鞠躬。

在一片感動中，車隊向夾金山深處駛去。連日來，通過這條路的大都是裝滿物資的大型貨車，本就難走的山道碾壓得泥濘不堪。在夾金山頂，正碰上大雪，車隊無法再前行。雖已是深夜，山頂仍然很快就排起了汽車長龍。就這樣走走停停，走出兩座大雪山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但是，更難走的路還在后邊。

從馬爾康經(jīng)理縣到汶川的317國道，在大地震中已經(jīng)被損壞殆盡，地震后三天內，解放軍日夜搶修的就是這條路。如今所謂的修通只是在塌方的山體上，臨時碾壓出一條稍微平整的路，供汽車通行。兩邊都是滑坡了一大半的山體，碎石不斷地往下落。為了保障車輛安全通過，整段317路兩旁，站滿了從全國各地調來的交通警察，他們的任務就是用望遠鏡盯著山上的碎石，有落下來的，就馬上大喊。

“別說地震了，就是平時，這條路也幾乎每隔三五天就會塌方斷路幾次。”老家在理縣米亞羅鎮(zhèn)的司機趙輝說，這兩年，兩邊的山體大面積滑坡越來越嚴重了，他小的時候，317國道剛剛修成，這里不是這樣的，可最近幾年，路兩旁都成了工地，雜谷腦河上修了一個又-個水電站。每個水電站一開始修，都要把兩邊的山體開膛破肚，穿山打洞。集群的工程建設爆破開挖棄土，是加劇災害程度和救援難度的人為因素。單是在岷江支流的雜谷腦河上，獅子坪，紅葉、漆樹坪等大小水電站一座接著一座。水越蓄越高，兩邊山體被開挖的位置也越來越高，盤山公路和山頂隧洞也修得越來越多。

邛崍山脈和雜谷腦河谷包裹著的這片高山雪原，原本是一處人間仙境。這里不僅有四姑娘山、千年羌寨、古老冰川、高山溫泉，還有八萬畝雪場、三千里紅葉景區(qū)，可現(xiàn)在，靠近河谷一側的山坡上，野草都已經(jīng)很少，更不用說搖曳的樹木和野桃花了。

對于理縣境內的這片高山峽谷來說，這次地震的破壞雖然最劇烈，但卻不是最大的。在這之前，山體滑坡、泥石流肆虐，已經(jīng)是雜谷腦河谷里的常景了。四川省一直都把川西北的阿壩作為四川旅游地來開發(fā)，這里并沒有建設任何大型工業(yè)項目，但是。旅游開發(fā)的速度顯然趕不上各大中央水電企業(yè)在這片河谷里跑馬圈地的腳步。地方一級政府，很難抗拒水電巨頭開出的條件。僅岷江干流已投入運行的水電站大壩就有29座，其中8座為國家電力系統(tǒng)，一部分為水利系統(tǒng)，還有部分為沒有注冊的歸屬不明電站和相當數(shù)量的在建違規(guī)電站。

大地震讓人們深刻地認識到，這些高山峽谷中的縣城交通線的脆弱。破碎的風景無法再修復，但強勢的水電開發(fā)企業(yè)，除了在工地兩側豎起“造福藏羌人民”的標語，至少不能任由滿載的重型卡車壓爛作為當?shù)乜h鄉(xiāng)生命保障線的公路，至少應該顧及深山中的人們順利出行的權利，否則，即使沒有大地震，這三個縣城20多萬人的出行仍將在日益嚴重頻繁的地質災害面前變得異常艱難。面對一處處早已先于援助而到達的破壞，記者默默看著車窗外的慘烈風景。

羌族悲歌

車子到達理縣，正好是中午飯時間。理縣是一個山高谷深，風景秀麗的小城，縣城背后不遠，就是高高聳立的雪山。與其他幾個受災縣相比，理縣人口稀少，面積超過4000平方公里，人口不足5萬。據(jù)縣委副書記蔡清禮介紹，在這次地震中，全縣死亡101人，傷1000多人，超過90％的房屋成為危房。

嘈雜的政府廣場上，帳篷里傳出的歌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和著廣播里的音樂，幾個藏族孩子載歌載舞。“你把美麗獻給雪山，養(yǎng)育你的雪山；你把美麗獻給草原，養(yǎng)育你的草原?！痹诓刈迮笥训姆g

下，我們才弄明白她們所唱的歌詞。質樸的歌聲讓已經(jīng)翻山越嶺艱難趕路10多個小時的司機們暖意充盈。如果不是路邊一個接一個被滾石壓成麻花狀的車輛殘骸的提醒，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剛剛在地震中遭遇重創(chuàng)的小鎮(zhèn)。

理縣人口構成中，藏族、羌族、漢族大約各占1/3。全縣一共有81個村落分布在雪山深谷中，大部分都是些具有千年歷史的羌族人的寨子。出了縣城再往北，就開始進入羌族人的聚居地。雖然雜谷腦河谷已經(jīng)變得支離破碎，兩旁的山上沒有一棵大樹，全都成了極易滑坡的碎土石，但羌族人還是在這里精耕細作，在寨子里栽滿了月季、石榴、白菜等，不肯向大自然屈服，極力營造著自己美麗的家園。

桃坪羌寨是最著名的一個，地震前的這幾年。來旅游的人越來越多，桃坪羌寨因其規(guī)模大、風景好、交通相對便利。成為諸多羌寨中第一個能收上門票的寨子?！耙灰骨几栉杵沛?，不知紅日已瞳瞳”的桃坪羌寨已經(jīng)成為川西北高原上一個著名的景點。

對于羌族人來說，這次地震是民族史上最為沉重的一次打擊，30多萬羌旅人幾乎全部位于北川、汶川、理縣、茂縣四地，他們的寨子正好分布在這次地震的斷層沿線?？拷?17國道的桃坪正慢慢成為汶川和理縣境內羌族人最繁華的中心區(qū)，但是，這一次，所有那些招徠游客的羌族民居都被地震損壞。這些被建筑學家們譽為“建筑文化藝術活化石”的土石結構房子，雖未倒塌，卻也都損毀嚴重，不得不拆除重建。

對于那些住在大山更深處的羌族人來說，當解放軍把他們背出深山的時候，他們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來到大山外的世界，他們甚至沒有見過汽車。除桃坪羌寨外，茂縣的黑虎羌寨、汶川的羅卜羌寨等羌人聚居地，也因地震而遭到近乎毀滅性的破壞。經(jīng)過解放軍幾天的來回運送，不少深谷中的羌族人都已經(jīng)被背了出來，安置在靠近公路的帳篷中?！笆裁磿r候讓我們回去啊?”60多歲的張樹林不斷地向解放軍打聽。他還惦記著山上的櫻桃樹。

但是，連年的水電開發(fā)、山體破壞、地質災害不斷，再加上這次大地震的打擊，他們原來生活的地方已經(jīng)不再適合人類居住。地震不僅減少了羌族人口，很多人災后重建期間無疑會從高山上搬來城鎮(zhèn)居住。地震之前，30多萬羌族人中，只有4萬多居住在縣城或者小鎮(zhèn)上，其余大都住于川西北的高山深谷之中。在災后重建中，如何拯救這個延續(xù)了4000多年歷史的古老民族，以及其賴以生存的土地、信仰、風俗文化，成為擺在人們面前的一道難題。

多難汶川

到達汶川縣城的時候，下起了大雨，連日來余震不斷，山上碎石滾落，縣城的上空塵土彌漫，陰霾遮蔽著這座已形同廢墟的縣城。直升機在河谷上空不斷盤旋。偵測隨時可能發(fā)生的地質災難。

人們都已經(jīng)撒到了山坡和空地上的帳篷里，縣城里一棟棟危樓還凝固在5月12日地震來臨的那一刻。縣政府門前已經(jīng)倒塌的宣講欄清晰地告訴人們，在地震來臨前的那些日子，這個阿壩藏族羌旅自治州的南大門正在進行緊張的“兩同教育”。因為拉薩3·14打砸搶燒事件的影響，阿壩州開展了“與黨同心、與社會主義同向，感恩報國教育活動”。政府出于擔心，把藏民們集中起來，宣講國家的民族政策，希望他們能安心地生產(chǎn)生活。

但是，大地震的來臨讓這一切戛然而止，民族的罅隙在災難面前似乎迅速得到了彌合。原來那些貼滿縣城公共場所的教育活動的宣講標語，只有在廢墟里才能找得到，取而代之的是“汶川加油”、“祖國萬歲”、“謝謝解放軍”、“謝謝志愿者”之類的標語。

汶川縣城所在地叫威州鎮(zhèn)，是雜谷腦河匯入岷江的交匯處。對于常年久居此地的老人們來說。這次大地震似乎并沒有什么意外，“我經(jīng)歷過的地震恐怕都快100次了，這一次不過是稍微大點?！蹦暧?0的蘇光河輕描淡寫地對記者說。在縣政府的危樓里，記者找到一本汶川縣志，老人的話并沒有多大夸張。

據(jù)縣志記載：汶川境內存在茂汶大斷裂、映秀大斷裂、二王廟大斷裂三條斷裂帶。在汶川范圍內，1952年以前，有記載的歷史地震30次；1952年至今，4級以上的地震60次，4級以下的則多不勝數(shù)。

對于汶川人來說，除了地震，他們更為熟悉的是各種各樣他們早已習以為常的突發(fā)地質災難?？h志寫道，從1960年以來，除了地震，幾乎每年都有一次大規(guī)模的山體滑坡、泥石流、山崩等地質災難，公路中斷、良田被毀、山林覆沒、人畜死傷這樣的結果是汶川人年年都要面臨的境況。

為什么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居住呢?記者就此問了很多人，年輕人都說搞不清楚，縣政府一位退休的官員則解釋稱，汶川縣城不僅是雜谷腦河和岷江的交匯處，更是成都平原通往九寨溝、黃龍等世界著名旅游景點的第一個路口，國道和省道都要從這里過，通往九寨溝的高速公路也已修通。這樣的交通要道當然會越建越大，吸引更多的人來此聚居。

蘇光河老人的解釋似乎更有力些。他說：“我們的老祖先選擇在這里居住的時候，可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我小的時候，這里的山坡上全部都是杉樹林，還有大片大片的櫻桃、石榴等各種各樣的果樹。能養(yǎng)活人的地方,當然會越來越多人搬來這里住，山上有樹的時候，滑坡比現(xiàn)在少得多?！?/p>

但是，聚居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只能靠山吃山?；ü麧M山的風景從上世紀初就慢慢開始改變。據(jù)縣志記載，杉木是成都平原民眾最好的建房材和建筑業(yè)的腳手材，又是沿海漁民海上生產(chǎn)用材，外銷價格好。1949年以前，單是威州鎮(zhèn)，大小木材商有27家，都是憑仗武力采伐，但這些還都是零星采伐，不足以造成大規(guī)模山林的覆滅。

在蘇光河老人的回憶里，1952年前后，沿線山林第一次遭到大規(guī)?？撤ィ@一點也在縣志中有所記載，當年修筑成都至阿壩的成阿公路，筑路軍、民工數(shù)千人搭工棚、燒柴、架橋等，沿岷江東岸就地解決，砍伐各種樹木數(shù)十萬株，山上的大雜木基本全部被砍光。

此后，國營大型森林工業(yè)局和汶川縣自辦的地方森工企業(yè)相繼成立，開始了計劃性的大規(guī)模采伐階段。20世紀初，四川森林覆蓋率高達40％，從1958年的“大躍進”運動開始，全川濫伐森林，尤以川西北高原最為嚴重，到“文革”結束時，森林覆蓋率直線下跌至9％。

汶川、理縣、茂縣這樣的縣城，幾乎都是沒有任何工業(yè)項目的小城市，地方政府最大的收入，以前是靠林業(yè)生產(chǎn)，現(xiàn)在樹砍完了，就開始轉向大規(guī)模的水電站建設。二者都是對當?shù)厣襟w、植被破壞巨大的行為。

到了1998年洪澇災害后，針對長期以來我國天然林資源過度消耗而引起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惡化的現(xiàn)實。國家開始實施旨在保護天然林資源的天保工程時，阿壩州也禁止了各種類型的伐木活動，并開始大規(guī)模植樹造林。但就汶川的現(xiàn)實來看，天保工程無力改變什么。盡管林業(yè)局想了很多辦法，但是，“下地獄容易，從地獄爬回天堂就難了”，在碎石滾滾的荒山上種樹，成活率非常低，

幼小的株苗根本無法抵御每年的暴雨和泥石流襲擊，往往是春天種下的樹苗，到不了冬天，就全被沖光了，岷江河谷兩岸多數(shù)地段如今仍然是寸草不生。

災難過后

在汶川老人們的記憶里，能與這次地震相比的是1933年的疊溪地震。那場發(fā)生于幾十公里外的大地震，不僅將疊溪古城徹底從地球上抹平，地震后的大洪水更是將威州城(如今的汶川縣城)蕩為平地，造成9000多人死亡。

一場大地震，數(shù)座古老城池的覆滅，總會讓人們不得不重新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疊溪地震60年后，人們在地震原址上立了塊《疊溪地震六十周年祭》的石碑，寫道：“甲子一周，往者不諫，來者可追，天災莫測，人事宜工。愿吾輩護生態(tài)，開富源……罹疊溪之難者千古?！?/p>

75年后的又一場劫難，是否能夠讓人們再次想起前人的告誡：護生態(tài)，開富源?對于汶川縣城來說，這次地震中，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居民的死亡人數(shù)并不多，雖然距離震中很近，但是汶川縣城的房屋并沒有像距離震中更遠的北川縣城那樣大面積倒塌，這也在最大程度上挽救了縣城3萬多居民的生命。汶川縣委書記王斌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主要是因為，汶川地處邛崍山斷裂地帶，城鎮(zhèn)建設時，考慮到地震因素，樓房設計大多至少能抗6級地震。

但是，災后重建的任務，汶川一點也不比北川輕松。汶川縣城人口和規(guī)模接近北川縣城的3倍，是幾個高原重災縣里最大的一個，縣城所有的房屋雖未倒塌，但都已經(jīng)搖搖欲墜，必須爆破重建。可以預見，災后重建將是一個耗資無數(shù)、耗時多年的巨大系統(tǒng)工程。

如何在龍門山斷裂帶恢復家園的同時，一勞永逸地免除或減輕地震以及各種地質災害的威脅，給高原深處的數(shù)十萬藏羌百姓一個永居的安樂之所，是中央政府必須慎重考慮的重大問題。這些雪域高原下的小城，與其說需要繁華的高樓大廈。霓虹彩影，不如說更需要青山綠水、結實的房屋、安全的山行通道，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在災難再次來臨時，整座城池不會再瞬間與外界斷絕聯(lián)系，成為懸在高原山谷間的危城。

事實上，這次8級地震，造成百姓生命財產(chǎn)巨大損失的敵人，不完全是地震本身。而是因地震倒塌的房屋、滑坡的山體和其他與地震俱來的地質災害。我們在重建家同時，首要考慮的問題就是如何把這些不可預期的自然災害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清晨，又一批災區(qū)群眾上了大巴車，他們將翻越崇山峻嶺，向成都駛去。身后，她們的家園，在余震中不斷轟然倒塌?！安恢朗裁磿r候才能回來?”董其林喃喃自語。雖然，這里已經(jīng)支離破碎，但對他們來說，這是唯一的家園。

董其林只帶著兩個女兒上了車，把老父老母和妻子都留在了山上的帳篷里?！袄先藗儧]關系，住帳篷也挺好?？墒牵⒆右琰c上學?！彼Ｍ匠啥既フ乙粋€遠房親戚，能讓孩子先有個安靜的地方上學。

這是一個無比重視教育的縣城，縣委書記立志要把威州中學建成藏區(qū)第一中學。清晨的操場上，瑯瑯書聲刺破陰霾，讓所有人都明白，汶川不會消失。百姓的堅毅與樂觀，讓這座縣級小城充滿希望。國家的分內之責是盡全力保護這樣的百姓不再飽受自然與非自然的肆虐，而不是踩在逝者剛剛離去的土地上，炫耀這個民族的善良、偉大和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