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照照總喜歡往村口的道觀跑,石世寬為此打過他、罵過他,石照照不管這些,他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道觀,吃吳順貴給他供品的時候。
很多人把吳順貴當(dāng)?shù)朗苛?,他其實不是道士,村子里有地、房子,年輕時,吳順貴是村里出了名的好莊稼人,糧食打得多、牲口喂養(yǎng)得肥。老婆頭年去世,他第二年住進(jìn)了村口的道觀。
吳長有對吳順貴住道觀這件事沒放在心上,他認(rèn)為自己的爸爸只是去那里待幾天,不會長期住下去。
時間一晃過去了兩個月,吳順貴還在觀上住著,每天按時清掃院子,把坡底下和腦畔上的荒地也收拾開了,看樣子是做好了在觀上長住的打算。
吳長有惱火且無奈,于那個午后,把牲口趕進(jìn)圈里,快速走進(jìn)道觀。
吳順貴正在洗碗,看到吳長有冷著臉來了,還以為家里出了事,想問句什么,吳長有直截了當(dāng)?shù)亟o了他一句下不來臺的話:“沒兒還是沒孫子?跑這里丟人來了!”
吳順貴把碗筷洗凈、擦干,放入灶臺的鋁盆里面,用籠布蓋好后,倒了杯水,讓吳長有不要管他。
吳長友說他兒子在縣城上學(xué)著,給娃娃留點兒臉面吧!吳順貴不以為意,吳長有詐唬著收拾被褥,以為把被褥卷起來,吳順貴會和他回去。吳順貴轉(zhuǎn)身去了外面。
吳長有埋怨道:老人還和人家的不一樣。
石世寬把石照照耳根上扇出來幾個紅掌印。石照照像沒感覺到疼,在石世寬扭頭的瞬間,邁開步子,奔村口跑去了。石世寬罵道:“這么個孫子,看我敢不敢把皮給你剝掉?!绷R著、跑著,畢竟五十來歲的人了,沒跑多遠(yuǎn),氣便不夠用了,他放慢步子,朝道觀走去。
吳順貴住進(jìn)道觀后,石照照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吳順貴把敬獻(xiàn)在塑像前面的果品撤下后基本上都給石照照吃了。
石照照在門背后躲著,被石世寬一腳踢出來,揪起耳朵拽著走了。
吳順貴心想,看這世寬,自己的娃娃么,往死打哩。他沒出聲罵了一句,又覺得石世寬是苦命人,村里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人都抱上孫子了,石世寬唯一的兒子還有智力缺陷。
石世寬沒和吳順貴說一句話,臉色極度難看。吳順貴明白,石世寬嫌他給石照照吃供品了。吳順貴討厭村里人的窮講究:不住道觀,不吃塑像前撤下來的果品。在他心里,這些東西很新鮮,扔了可惜了。一些稀缺水果不要說吃了,若不是敬獻(xiàn),村里人見都沒有見過。
石世寬讓石照照再不要去道觀了,說石照照如果再去道觀,就把他鎖到家里。說完,罵了幾句:吳順貴你個老和尚,不顧及兒孫的臉面也罷了,咋還往道觀帶我們照照,你要當(dāng)和尚、道士當(dāng)去,不要想著帶“徒弟”。
石照照三歲那年,吳順貴覺得他看人的時候眼睛特別瓷,和村里人閑聊時說:“照照五官不好?!边@話傳入了石世寬耳朵,石世寬并沒有生吳順貴的氣,他早看出來了,自己的兒子看人時眼神兒木木的。吳順貴提醒石世寬,帶孩子去醫(yī)院看看。石世寬嘴上說不出來,他一年前已經(jīng)背著村里人去過醫(yī)院了,吃過幾個療程的藥,沒效果。石照照長到六七歲時,會一個人到村里其他人家串門兒了,每次去了吳順貴家,吳順貴兩口子把蘋果、饃饃片之類的食物給石照照塞很多。石世寬客氣地對他們老兩口說:“不要給么,照照憨著哩,你常給吃,他總來你們家?!眳琼樫F兩口子幾乎說相同的話:“讓吃么!可憐的娃娃?!?/p>
石世寬幾次想讓吳長有給吳順貴說一聲,不要給石照照吃道觀的東西,他不是嫌棄什么,主要怕前后村的人說長短。他還有一個擔(dān)憂,萬一真的有神靈,怪罪照照吃敬獻(xiàn)過的果品咋辦!
沒等石世寬給吳長有說,村里人便傳開了:世寬不愿意讓照照吃觀里的東西,順貴硬給吃,氣得世寬打照照哩!
這話是石照照說給村里人的,村里人議論道:“都說照照憨著哩,他說話還能說清楚。”
這話傳入?yún)情L有耳朵時,吳長有正在攔牛,他沒等天黑,把牛趕在道觀底下的一塊兒地,沒走河道上面的大路,穿過長勢正旺的莊稼地,爬了幾道坡,進(jìn)了吳順貴住的那間房子。
此時的吳順貴瞇著眼睛在炕上躺著。一大早上,他吃過飯、清掃完院落,給殿里的塑像前點上香后躺下,半天沒起來。
父子二人沒半句寒暄、客套,吳長有悶聲悶氣地來了句:“這里住下可好哩?”
吳順貴嗯了一聲,聲音是胸腔內(nèi)發(fā)出來的,像牛發(fā)怒時那么粗壯、有力。
吳長有說了句再不要給照照吃供過的果品,世寬有意見哩!
吳順貴像剛才那樣,嗯了一聲。
吳長有轉(zhuǎn)身出了房間,心想:孩子不聽話了可以打罵,老人不聽話能咋?
每年的六七月道觀都辦一次規(guī)模不小的會,俗稱廟會。正會那天的早晨,端供。一般是在后村的一戶人家把供品做好,前來跟會的男女老少跟著鑼鼓,把供品從后村端到道觀,敬獻(xiàn)在塑像前,集體跪在院子里磕頭、祈禱。
石世寬帶著石照照端完供、磕過頭,一不留神兒,石照照溜到戲臺側(cè)面的小吃攤跟前,買了果餡、羊雜碎,說他爸爸給錢,拿進(jìn)吳順貴住的那間房子吃去了。
石世寬從道觀的臺階上下來,前村賣羊雜碎的人喊他,說錢的事。石世寬把錢付了,賣羊雜碎那人嘴多地說了一句,現(xiàn)在的東西又不貴,給上娃娃三五十塊零花錢么!
石照照享受殘疾人生活補(bǔ)貼、低保,每個月領(lǐng)六七百塊錢生活費。石世寬種一個大棚,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家孩子這情況,攢下錢能咋?唱戲頭天,石世寬給了石照照一百塊錢,囑咐了幾遍:戲場的東西,想買得吃什么吃去,不要亂花就行了。
戲攤跟前像個小集市,小吃攤、雜貨攤、臺球案子都擺著,雜貨攤老板在貨物跟前擺了幾排煙、飲料、玩具車等物什兒,并準(zhǔn)備了一些項圈,十個項圈二十塊錢,每個項圈可以套一次商品,套準(zhǔn)哪個拿哪個,套不準(zhǔn)白搭。石照照把一百塊錢都買了項圈,只套得幾瓶飲料。
石世寬本來不想發(fā)脾氣,戲場里前后村熟人太多。賣羊雜碎那人一句閑話,把他的怒氣激發(fā)了。石世寬在戲臺后面繞了一圈,沒找到石照照,順道觀前方的臺階上去,走進(jìn)吳順貴房間。石照照把羊雜碎吃完了,去院子扔套在碗上的塑料袋,石世寬紅黑沒說話,順石照照的耳根子下面扇了下去,吳順貴上去拽石世寬,石世寬把吳順貴推了一把,吳順貴氣得把門嘭一聲摜住。
戲唱了三天,最后兩天石世寬把石照照鎖到家里了,他自己也沒有去戲場。村里人把石世寬鎖石照照的事兒說給了吳順貴,吳順貴嘆息道:可憐的娃娃、可憐的娃娃。
石照照被石世寬放出來后去了道觀,吳順貴沒給他吃供品,勸他以后要聽石世寬的話。石照照離開道觀,把后村一戶人家的門撬開,拿了一箱子鮮奶,一頓喝了七八袋,喝壞了肚子,輸了五天液。
出院后石世寬把他綁在樹上,用皮帶抽了一頓,抽得石照照直吐沫子。
吳順貴后悔自己那天沒給石照照吃供品,要不然石順順不會偷喝人家的奶,石世寬也不會打他。那晚上,月亮很圓,吳順貴在院子里坐了一晚上。半夜里一條蛇在院子里蠕動,吳順貴說:“到你該去的地方去,不要來有人的地方,人憨著哩,傷到你咋辦!”
石世寬給石照照買了十多只羊,他沒指望羊能掙多少錢,只是想給石照照找個事兒干。在石世寬心里,人和牲口一樣,有事兒干時便穩(wěn)住了,沒事兒時容易脫韁。從長遠(yuǎn)來說,也是給石照照培養(yǎng)一項生存技能。
石照照剛開始攔羊時還好,有新奇感,看見羊順眼。石世寬看著他把羊從坡上趕下去,叮囑他不要走遠(yuǎn)。石照照把羊趕過河,幾聲咩咩把羊喚到對面梁上,邀功似的喊了聲爸爸,問石世寬他的攔羊技術(shù)咋樣!石世寬回應(yīng)道:好著哩,照照大了,會攔羊了。
石照照只能數(shù)八個數(shù)字,石世寬怕他把羊丟掉,給每只羊起了名字,讓石照照把每只羊的名字記住,回家時喊名字。石照照像背課文那樣,每天早上,站在羊圈門口,喊羊的名字,時間久了,石照照也記住了所有羊的名字,他喊到哪只,哪只咩一聲。
看著石照照把羊訓(xùn)練得有了樣子,石世寬像看到了希望,他覺得自己老了之后,照照能自理了。
吳順貴那段時間沒見石照照,心想著,這娃娃有個事兒干,他爸爸不用怎么操心了。沒過多久,石照照把羊趕在道觀的坡上,自己去觀上吃供品了。吳順貴那天不在,道觀的門虛掩著。石照照吃了些供品,到吳順貴住的那間房間睡了過去。
石世寬鏟了些豬糞,躺在門道休息,被村里人的喊聲驚醒。石世寬根據(jù)村里人的提醒,跑到道觀下面,把羊趕出莊稼地,數(shù)了數(shù),沒有少。他那天沒喊石照照,直接把羊趕回家,鎖進(jìn)圈里。
吳順貴回到觀上,看見門大開著,他想都沒想,認(rèn)定是石照照來了。吳順貴喊了聲照照、照照,沒人回應(yīng)。吳順貴快走幾步,石照照的呼嚕聲傳至門口。吳順貴一步跨進(jìn)房間,喊道:照照、照照。石照照睡得很沉,沒有醒來。吳順貴在石照照肩膀上捏了捏,石照照翻了個身,還沒有醒來。吳順貴使了一下勁兒,又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石照照嗯了一聲,潛意識中伸手打了一下吳順貴,吳順貴推起石照照,問,照照,你的羊哩?石照照揉揉眼睛,打算繼續(xù)睡覺,發(fā)現(xiàn)吳順貴在他跟前站著,吳順貴繼續(xù)問,照照,你的羊呢?石照照才想起自己是趕著羊來的,出了道觀,四處尋找,羊早入圈了。石照照以為羊跑了還是被什么人逮走了,怕挨爸爸的打,回到觀上,想和吳順貴住。吳順貴勸石照照回去,意思是他爸爸還在家里等著,不回去的話,他爸爸會著急。
石照照懷著忐忑的心,走進(jìn)院子時,聽到了羊的咩咩聲,他緊張的神經(jīng)松弛了一下,卻看到了羊圈后面出來的石世寬。石照照做好了挨打的準(zhǔn)備,石世寬想打他一頓,把伸起的巴掌又放下,心想著,腦子不夠數(shù)的人呀!打有什么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生下。想想現(xiàn)在,自己能得動,招呼照照吃口熱飯,再過二三十年,自己老得不行的時候,照照咋辦!如此想著,不由自主地捂住臉哭了一鼻子。
石照照看見他爸爸哭,想不來自己的問題,認(rèn)為羊讓他爸爸傷心難過了。石照照打開羊圈門子,揮舞起棍子,在羊群中一頓亂舞。羊在前后圈跑,石照照追著打,一棍子沒打?qū)?,把一只羊的后腿打折了?/p>
石世寬被石照照激怒了,進(jìn)了羊圈,對準(zhǔn)石照照的脖頸,幾巴掌扇了下去。石照照罵石世寬,石世寬抄起皮帶打他,石照照被打得口里吐沫子,嚎啕聲在村里回響,吳長有跑過去奪下石世寬手里的皮帶,說他好歹是條命么!往死打呀!
石照照在道觀住了些日子,那段時間,石世寬沒去找他。石照照給吳順貴說,他出去打工呀!工地上給人家鏟灰、抱磚,能掙不少錢。吳順貴勸他不要亂跑,好好在家里待著,錢沒那么好掙。
吳順貴心里和石世寬一樣明白,城市不同鄉(xiāng)村。石照照去了,萬一在超市呀、商場之類的地方拿了人家的東西咋弄!再說了,工地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那么多,把他撞出個三長兩短咋辦!村里在外面打工的人不少,誰愿意帶石照照?
石世寬攔了一段時間羊,把石照照領(lǐng)回家,勸他好好把羊攔上,再不要往道觀跑了。等羊攔多、有了錢,照照想吃什么買什么!石照照說,他想買個三輪車,去鎮(zhèn)上方便。
石世寬嘴上說給買,心里從沒想過這事兒。一輛三輪幾千塊錢,對石世寬來說,能買得起。主要是擔(dān)心石照照騎上三輪有個閃失。
第二年三四月里,羊繁殖了些崽子,絨賣了點兒錢。石照照讓他爸爸買三輪車,石世寬嘴上答應(yīng)著買、買,石照照等來等去,等不到三輪車。
道觀唱戲,戲場里來了一眾小商販。石照照看中了一個商販的三輪車,問人家賣不,那人說賣,問石照照掏多少錢。石照照說八千塊,那人說賣,拿錢去。
石照照把家里積攢的一萬多塊錢偷出來,給了那人,問夠不夠。那人數(shù)了八千塊,把剩余的兩千多塊給石照照退了回來,卷起小商品,坐了過路車走了。
石照照把三輪車發(fā)動著,一腳油門回了家。
石世寬問他騎誰家的三輪車,石照照說買的。石世寬意識到出了問題,打開藏錢的地方,錢不見了。
村里人告訴石世寬,那種牌子的三輪車,一輛新的才六千來塊,舊的估計連兩千塊也不值。
石世寬跑到戲場,賣三輪那人早不見了。他想報警,覺得沒用,哪有買了東西報警的事兒!
戲像往年一樣,唱了三天。劇團(tuán)撤走后,道觀瞬間清凈了。吳順貴清掃完院落,在腦畔上的桃林下開了一塊兒地,鋪了羊毛氈。陽光照耀時躺在氈上,一直能躺到太陽落山。那是吳順貴一生中最愜意、舒適的一點兒時光。那日,吳順貴正躺舒服了,看見石世寬追著石照照跑。吳順貴起身順道觀側(cè)面的小路下去,石世寬追到石照照跟前了。石世寬給吳順貴哭訴道,他怕石照照把三輪車騎上有個閃失,偷偷地卸了輪胎,石照照嫌卸了,把羊砍死兩只。石世寬說他實在活夠了,若是沒有照照這個禍害,他也找個廟,住下清凈些,不用受這么大的折磨。
吳順貴勸石世寬往開想,說詞無非是民間說的命運(yùn)之類的。
石世寬一覺睡過去再沒醒來,發(fā)現(xiàn)時身體已經(jīng)硬了。那晚上,不知道出什么鬼了,石照照說他以往十點多才睡,那天下午六點多躺下便睡著了,醒來已是后半夜了。看看窗戶,外面還黑著,倒頭又睡了過去。以往,他爸爸每天早上六七點便在院子里走動上了,他也會被吵醒。那天早上,他睡到自然醒,推開他爸爸的門,看見他爸爸在炕上斜躺著,衣服沒脫。他喊了幾聲,他爸爸沒有回應(yīng)。他推了一把,才覺得不對勁兒。
石照照沒人管,經(jīng)常在道觀吃飯、吃塑像前撤下來的供品。
吳長有覺得他爸爸在道觀住著,石照照有個落腳的地方,也算救了一個人,功德之事。那兩年吳長有再沒要求吳順貴回家來住,直到他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考上村官后,吳長有覺得家里出干部了,自己的爸爸住在道觀,影響孩子的前程。
那么一個假日,他的兒子回來了。晚上,吳長有問兒子,去他爺爺那里了沒有。他兒子不太高興,說想去又沒有去,干部要有個干部的樣子,不能哪里都去。兒子的幾句話說到吳長有心坎上了,他告訴兒子,自己前幾年勸說了幾次,勸不回來,現(xiàn)在也沒辦法,說著,吳長有拍拍炕攔,說:“誰讓你爺爺是我的老子呢!誰家的兒子把老子有辦法!”
吳長有的兒子自信地說他不相信說服不了他爺爺,祖上幾輩子農(nóng)民,連個民辦老師都沒出過,他好不容易入了公門,不僅為自己,也為祖宗幾代爭了口氣。
吳長有覺得兒子說的話句句在理,不愧是當(dāng)了干部的人。
那晚上他們父子聊了很久,從他們村里的歷史一直聊到石世寬和石照照。
村子里原來數(shù)石世寬和石照照可憐,現(xiàn)在石世寬長眠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剩石照照一個人在塵世上受苦。
吳長有父子感慨半天,他兒子說這樣的情況其他地方也有,主要靠低保生存。聊到凌晨,父子倆商定天明后把吳順貴接回來。
一大早上,沒等到飯熟,吳順貴回家里來了,說他照見孫子回來了,問一下單位上的事兒。
他孫子借機(jī)說單位上啥都順利,就是他爺爺住道觀這事兒對自己影響不好。
吳順貴說起吳家?guī)状硕际寝r(nóng)民的歷史,到了他孫子這一代,總算出了個干部,自己在村里咋活都一樣,孫子的前程重要。
吳順貴鎖了道觀回了家,石照照沒有了落腳處,在周邊那些村莊、鎮(zhèn)上跑著討飯吃,偶爾回一次家。有一次回村后鼻青臉腫的,說他走路沒注意,撞到墻壁上磕成那樣的。后來,村里人說他在鎮(zhèn)上偷東西,被人家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