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亮了,捧出薄霧的婚紗,大雪未化
公元某年,父親不慎被瓷磚砸中腳踝
連同摧毀眼中多年瀕危的植株
就孤獨地躺在床上,猶如生銹的鐵釘
被棄置在無端晃動的甲板
潮濕的空氣,始終是一把利劍
毫不吝嗇地逼出他肺中堆積的痰
明天的車座上,還要留下他的余溫
可空氣那么濕冷(濕冷得他瑟瑟發(fā)抖)
北風啊,還會撼動他眼里的沙塵
心靈深處的房間,能夠裝下一切心事。終究
往事都隨傷口緩慢凝固。小板橋鎮(zhèn)熱鬧的冬天里,
暗夜它——溫柔的胖子①,終于走到他的眼前:
打雜的打雜,叫賣的叫賣。喝醉酒的女人,
攙扶著男人。暗夜攙扶著百無聊賴的生活
燒烤攤上的炭火烘烤著天上的星星,灼燒
人們胸膛里沉寂的心
他彎下身子,更換腿上的繃帶,往事
就是他心口處偷偷塞下的藥棉
他稍微站直了一些,走向車站
風,配合他的步子,漸漸掩蓋夜的疲憊相
他的心里,自有一束燦爛的煙火,勝過驕陽
在冬天,汗珠可以像鉆石一般閃閃發(fā)亮。眉毛凝結(jié)了
人世間最為動人的霧凇
清晨的車輪,極速地走完最后一公里,不免疼痛地
嘶啞一聲
父親,日復(fù)一日地開著小三輪在大街上奔波那些蒙娜麗莎的瓷磚上印著笑容,不見他臉上掛著一絲
下雨天的小水洼里也有他可愛的臉,臉上
多了一些生活的柴米油鹽。白酒是澆愁的江南兩岸,
煙圈是心事不斷在纏繞
汗珠滴成歲月的河,皺紋爬滿舊日的山坡
哦,父親,還是站在那破舊的櫥柜旁,還是在
積滿茶垢的杯中放入一些不新鮮的茶葉
歲月最后剩下加減法還留有什么?他
委身復(fù)雜的工作
熟悉的場景,陳舊的倉庫,蛛絲結(jié)網(wǎng)的生活
敦厚的歲月,依然還有填不平的坑洞
歲月風干了他臉上的蠟黃色。紅紅的還有心,
還有年關(guān)處的飯菜還有山村的煙火
他是我心里最疼痛的崖邊,一棵直愣愣的樹
孫銳訪,2001年生,貴州畢節(jié)人,南京旅游職業(yè)學(xué)院2023級旅游日語專業(yè)在讀。
① 歌手燕池有歌名為《黑暗是一個溫柔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