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添
初識《琵琶行》,正值秋初夏末,煙花般的盛夏卻喚不醒深眠的秋心。
愁,是全詩的明線,也是暗線,若隱若現(xiàn),使人聯(lián)想無限。
“夜彈琵琶”的是她,“猶抱琵琶半遮面”的也是她,這個女子用歌聲,承載延綿千載的“愁”。
她生于繁華——“自言本是京城女”;她才華滿溢——“曲罷曾教善才服”;她是一時紅顏——“五陵年少爭纏頭”。然而,此時的她卻在“守空船”。
為何由她抒情?為何由她言愁?在我看來,皆出于她的純潔——曾生活富貴,曾受人追捧,享受著醉生夢死的奢靡;如今,卻連基本的家庭、愛都遠(yuǎn)在天邊。
她的臉,因愁而白,慘白,白得能映出舫間的月光,白得能喚起旁人的共情,卻白白地看盡了人的悲歡離合,然后藏在心里,那顫顫悠悠的琴弦傳出來的,是它深深的嘆息。
而后兩天,秋意漸深、漸濃,又慢慢沉淀,化為影子附在這首詩上。而在第二次讀《琵琶行》時,它又“呼”地飄走了,一點不剩地走了。
再后來,從不知第幾次起,我才辨出了它,它是白居易的“青衫”,也許是他一世難忘的低谷,同時,也可能是一時緊握的稻草。
我們當(dāng)然無法知曉千年前的宴會如何,即使它由京師大員——白居易舉辦,又或者說由婦孺皆知的詩魔舉辦。
同樣是從繁華到冷寂,從巔峰到低谷,白居易的下墜堪比中舉——朝登天子堂,暮為田舍郞。
他的愁似乎更重一些,遠(yuǎn)重于司馬的公務(wù)。也許有一種真正的愁不是在孤獨時無人相伴,而是被陌生人打破的寂寞,而是被“下里巴人”沖淡的失落。
更添一分愁的是無人可訴,無處可嘆。對于別人,此處難留,則宿他處,但白居易不行,因為剛被貶謫。寫詩予人,可為不敬;棄官出逃,會處以重刑;告老還鄉(xiāng),年歲未及,還丟人現(xiàn)眼。于是,不只身體被鎖在了江邊破屋里,精神也已套上繩子,繩的另一端是綿綿不盡的長江,江水一路東流。
即使身處逆境數(shù)載,兩人皆未忘懷那繁華美麗的黃金時代,他們從未放棄過掙扎,從未放棄尋求解脫之道,從未放棄尋求生活的美好。
回想起年輕時的美好,年老的琵琶女會落淚,但過去的她正透過晶瑩的淚珠欣賞白月光下的彩色世界。
詩魔自然“墜入魔道”,他會獨自賞月、飲酒,賞花草蟲魚,飲世間百態(tài),也許他的詩不再婦孺皆知,但此刻,萬物都讀懂了他的心聲,新生于夜宴的筆畫墨香間,終凝聚成一篇《琵琶行》,直至今日,每每讀起,心弦便為詩所撥動。
愁,無所不在。人生若是一桌麻辣火鍋,愁便是底料,吃不了的人走了,留下的人都會享受它。
(指導(dǎo)老師:程? 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