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蒙古五當召當圪希德殿壁畫色彩特征與復原再現(xiàn)

李熙瑤 郭 宏 羅傲特根

五當召位于內(nèi)蒙古包頭市石拐區(qū)吉忽倫圖蘇木吉忽倫圖山南麓，始建于清乾隆十四年（1749），占地面積近20公頃，召廟建筑2500余間，是內(nèi)蒙古地區(qū)藏傳佛教建筑的典型代表。五當召當圪希德殿建于清乾隆十五年（1750），是五當召的護法神殿，根據(jù)寺內(nèi)喇嘛相傳是準格爾旗王爺?shù)姆蛉速Y助營造，殿內(nèi)壁畫緊隨該殿完工之后繪制①，殿內(nèi)壁畫無論繪畫內(nèi)容、風格還是在制作材料及工藝上，都具有多元文化相互融合的特質，是研究內(nèi)蒙古地區(qū)藏傳佛教藝術不可多得的重要實例。

對于五當召的研究成果，目前主要集中于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從建筑學視角對五當召建筑形態(tài)的研究；二是對五當召唐卡、壁畫內(nèi)容歷史價值及藝術屬性的解讀；三是對五當召經(jīng)濟、教育方面的相關論述。這些研究成果為本研究提供了很好的圖文借鑒與支撐，但當前學界對于五當召壁畫色彩的相關研究還比較少，這也為本研究提供了進一步探索的可能性。本研究從壁畫設色賦彩特征出發(fā)，在對當圪希德殿壁畫文獻查閱和保存現(xiàn)狀進行調查的基礎上，結合實驗室分析和現(xiàn)場無損分析，對其壁畫色彩進行了復原再現(xiàn)。

一、當圪希德殿壁畫色彩的研究價值

對色彩價值的研究離不開對繪畫內(nèi)容、風格技法、色彩組織搭配的分析，其中繪畫內(nèi)容和風格技法又決定了色彩的使用和組織搭配原則。當圪希德殿壁畫是內(nèi)蒙古地區(qū)明清美術史、文化交流史中的典型代表，其繪畫內(nèi)容、風格技法中蘊含著豐富的色彩成就。

從壁畫內(nèi)容看，該殿南壁共繪有11尊護法，分為上下兩層，上層的九尊護法排布在一條水平線上，呈“——”字型，從西到東依次為白財神、二臂大黑天、密閻羅、白瑪哈噶拉、吉祥天母、宜帝護法、尊親護法、黑財神和黃財神；下層，門的東西兩邊又分別繪有一尊護法，為二臂馬頭明王和金剛手，整鋪壁畫形成視覺上對稱的型構圖。畫面寓意了密宗護法對佛法的守護，意為在護法神殿眾護法的守護下眾生皆可成佛。其余部分繪制山水、樹木、花朵、動物，為嚴肅的氛圍增添了一些輕松的氣息。東壁壁畫在構圖上水平分為兩層，上層繪有獸頭口吐摩尼寶，下層繪有佛國宇宙圖。西壁壁畫在構圖上，水平分為兩層，上層與東壁形式一致，也采用獸頭口吐摩尼寶的形式；下層繪畫又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部分從西到東依次是口銜著心臟、眼珠、腸子的黑色鳥、嘎布拉碗、虎、象，下部分則繪有草地、牛、羊等草原游牧場景。整幅畫面反映了蒙古民族生活的游牧特征，也是藏傳佛教壁畫在內(nèi)蒙古地區(qū)本土化的象征。小腸、心臟、眼睛、骷髏、因受傷而露出血肉的虎、象（圖1）和受驚嚇的牛、羊會使大眾被藝術畫面所感染，產(chǎn)生害怕、恐懼等情緒。在佛教信徒看來，觀壁畫產(chǎn)生的“震懾和畏怖”是解救自己的一種方式，能讓人擺脫罪惡免于苦難。同時也是一種警示，當看到邪魔遭受神靈懲罰的圖像時，似乎也會看到曾經(jīng)犯過錯誤的自己，告誡自己謹言慎行、多行善積德。這充分展示了壁畫“宣教化、助人倫”的功能。

當圪希德殿壁畫遵循了新勉唐派的繪畫技法，將石青、石綠為主色調的漢地山水畫風格融入到了護法身后的背景之中。在青綠山水的上方，是使用群青顏料繪制的藍天，藍天和大地之間以山峰、云朵作為過渡，并在青綠山水中加入了大量花卉、祥云。護法神像位于藍天和風景之中，造型方正中見圓潤，四肢顯粗，頸部顯短，有唐代遺風②，裝飾效果繁復，每尊護法的法器、手印、裝束等皆有固定標準，嚴格遵循造像量度經(jīng)進行繪制。

從繪制手法上看，當圪希德殿壁畫的賦彩技法為先平涂后暈染，采用多種暈染技法，有凹凸法、疊暈法、渲染法等，如圖2至圖4所示。順序上則按照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深到淺、先背景后護法、先服飾后身體的順序平涂。在背景賦彩中先對天空、云霧、山水、花 草、樹木、動物等景物及襯托環(huán)境進行平涂，而后通過凹凸法、疊暈法和渲染來達到繪畫的立體感。護法及山水花草的每一部位，皆用同一色調漸變暈染；云霧從邊緣向內(nèi)、由深入淺的順序，以紅色或藍色進行少量多次的罩染；山丘以深綠和淡褐色從上至下暈染；河水以藏藍色隨水的凹凸進行暈染，有深藍、淺藍、白三層過度；在樹木花草的繪制上，花朵以白色打底，用紅、黃等鮮亮的顏色進行暈染。描金技法是西藏壁畫特別是晚期壁畫不可缺少的一步，五當召也沿襲了這一傳統(tǒng)，南壁護法的頭飾、衣服、背光等處，在上金完成后會進行抹平打光，使得整個空間變得金碧輝煌。

圖2 ：疊暈法（圖片來源：筆者攝）

圖3 ：凹凸法（圖片來源：筆者攝）

圖4 ：渲染法（圖片來源：筆者攝）

在色彩的組織搭配上，當圪希德殿壁畫遵循了中國傳統(tǒng)繪畫“隨類賦彩”的要義，會根據(jù)所繪不同類型的物象進行賦色。紅色、白色、藏藍和土黃是繪制護法身體的主要色調，青綠為山水背景的主要色調。畫面中多用藍、綠與紅、橙形成強烈的冷暖對比，色彩艷麗濃烈，形成強烈的畫面感染力。

目前，五當召當圪希德殿壁畫的主要病害為裂隙與空鼓，且二者多相伴相生。若此類病害進一步發(fā)展，在重力等因素作用下很可能導致壁畫地仗層附帶顏料層大面積脫落，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那么對于色彩的分析與研究更是無從談起。另外，長期以來，殿內(nèi)壁畫罕有專人進行維護與清理，壁畫表面已出現(xiàn)顏料層起甲、褪色、水漬、泥漬及大面積積塵等病害。在影響展示效果的同時容易滋生其他病害。因此，對壁畫色彩進行藝術價值分析與科技分析十分必要，這樣做既有利于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保護，為壁畫的修復與后期維護提供參考，還可以為壁畫的數(shù)字化提供資料。同時，通過對當圪希德殿壁畫色彩的研究保護與文化傳播，可以對內(nèi)蒙古地區(qū)的經(jīng)濟和文化旅游發(fā)展起到推動作用。

二、壁畫色彩特征

我國著名美術史論家、畫家王伯敏曾說：“色彩研究，要橫跨的領域很多，比較復雜，難度也較大，需要用實驗的方法去證明，需要同時采用人文與科學雙重的方法去研究”③。可見，對于壁畫色彩的研究不僅需要藝術、人文學科的研究視角，更需要結合科學實驗去進行分析。本文使用目測法和科學測試法相結合的方式，對當圪希德殿壁畫的色彩進行研究，希望可以對人文與科學相結合的方法做進一步探討。

1、壁畫顏料分析

我們使用顯微共聚焦激光拉曼光譜方法對當圪希德殿南壁壁畫顏料進行了取樣分析，結果見表1。

表1 ：當圪希德殿壁畫使用的主要顏料

由表中數(shù)據(jù)可知，壁畫中的紅色顏料為朱砂，朱砂在殿中壁畫中屬于點綴色，主要出現(xiàn)在護法、頭光、服飾、動物、飾品等部位。橙色為鉛丹，是藏傳佛教壁畫中的傳統(tǒng)用色，橙色色調鮮艷濃烈，在殿中是護法背光和衣飾的常用色。藍色成分為群青，在壁畫的天空部分大量使用，另外在壁畫中的水和護法身體、衣服的部分也有使用。綠色為氯銅礦和鉛白，是顏料調和的結果，為當圪希德殿使用量最大的顏色。青、綠在漢民族色彩體系中象征萬物生長、年輕而充滿生機的意義，展現(xiàn)了漢民族的思想和情感。青綠色調為勉唐派的主要色調，是藏傳佛教壁畫中融入漢文化的具體體現(xiàn)，青綠色主要出現(xiàn)在山水和護法的服飾部分。白堊和炭黑是藏傳佛教中常見的繪畫材料，常用于勾線和小部分點綴，白色常見于對護法的眼睛、護法身上的骷髏、水波、大象等動物的描繪。黑色多用于對該殿南壁動物圖像牛、羊、鳥的描繪。

總之，當圪希德殿壁畫以礦物質顏料為主，氯銅礦、群青大量運用于背景，朱砂和鉛丹常用于護法身體和身上的飾物，使畫面藍、綠與紅、橙形成強烈的冷暖對比，體現(xiàn)出強烈的畫面感染力。

2、壁畫色彩分析

對畫面色彩的分析包括了目測和科學調查方法，科學測色方法是模擬人眼三刺激值特性的方法，用于取代人眼測色④。本次測色使用的是美能達分光測色儀（D65光源、10度視場、CIE Lab測色體系），其中L為亮度值、a為紅綠值、b為黃藍值，L取值[0,100]，a、b取值[127～128]，正值為紅色或黃色⑤⑥。我們選取了當圪希德殿色彩保存較為完好的部分進行測色，結果見表2。

表2 ：當圪希德殿壁畫測色數(shù)據(jù)

白色系樣品18 南壁西金剛手護法頭部飾品 63.62 1.55 10.81images/BZ_87_2186_459_2316_589.png樣品19 南壁西金剛手護法旁云朵 57.68 -3.21 5.18images/BZ_87_2186_605_2316_735.png樣品20 南壁東山水 53.20 2.02 20.55images/BZ_87_2186_750_2316_880.png棕褐色系樣品21 南壁西金剛手護法身上人頭 43.58 4.85 7.90images/BZ_87_2186_895_2316_1025.png樣品22 南壁西金剛手護法身上人頭 47.27 9.35 12.51images/BZ_87_2186_1041_2316_1170.png樣品23 南壁西金剛手護法旁河岸 38.47 14.99 12.84images/BZ_87_2186_1186_2316_1316.png樣品24 南壁東二臂馬頭明王護法火焰 36.57 11.72 13.61images/BZ_87_2186_1331_2316_1461.png膚色系 樣品25 南壁西金剛手護法身上人頭 55.58 3.87 10.47images/BZ_87_2186_1476_2316_1606.png

由表2結果可知，當圪希德殿壁畫所用色系主要集中于紅色系、橙色系、藍色系、綠色系、棕褐色系，而白色系、膚色系色彩所用部位較少。樣品的L、a、b值分布范圍見表3。

表3 ：當圪希德殿壁畫Lab值分布范圍

由表3結果可知，紅色系的亮度值L處于較低水平，紅綠值a屬于紅色范圍，黃藍值b屬于黃色范圍，整體呈紅色偏黃趨勢。橙色系的亮度值L處于中間偏低水平，紅綠值a屬于紅色范圍，黃藍值b屬于黃色范圍，紅、橙色相明顯。藍色系的亮度值L處于中間偏低水平，紅綠值a屬于紅綠值中間范圍，黃藍值b屬于藍色范圍。綠色系亮度值L處于中間水平，紅綠值a屬于綠色范圍，黃藍值b屬于藍色范圍，整體呈綠色偏藍趨勢。白色系亮度值L處于中間偏高水平，紅綠值a屬于中間范圍，黃藍值b屬于黃色范圍，整體有泛黃趨勢。棕褐色系亮度值L處于中間偏低水平，紅綠值a屬于紅色范圍，黃藍值b屬于黃色范圍，黃、紅色相較為明顯。白色系本應為高亮度值，但測色結果顯示為中間偏高數(shù)值，并且除白色系外，以上所有色系的亮度值L、紅綠值a和黃藍值b都處于中低水平。因此，這應該是受到了顏料老化和殿內(nèi)煙熏影響，導致壁畫整體色彩飽和度處于較低水平。

當圪希德殿壁畫顏料層測色數(shù)據(jù)的CIE1931xy色品圖和CIE Lab散點圖，如圖5和圖6所示。結果表明，其色度分布較為規(guī)律，且整體色彩分布較為集中。顏色值主要分布在紅、橙、黃、藍、綠幾個色相,其在飽和度方面：紅、橙>藍>綠，壁畫整體飽和度較低，灰度較高，色彩整體和諧，色相較為柔和。

圖5 ：CIE1931xy色品圖（筆者繪）

圖6 ：CIE Lab 3D散點圖（筆者繪）

3、色彩效果

當圪希德殿殿內(nèi)光線不足，所以造成了壁畫區(qū)域昏暗，色彩突出的現(xiàn)狀，這也是藏傳佛教壁畫容易給人濃艷感受的原因⑦。另外，其在塑造信仰空間時，常常會使用不同的色彩來營造不同的情感信仰氛圍。壁畫色彩不僅在視覺上發(fā)揮著作用，還會給人的心理造成一定影響。當圪希德殿主色調為綠色，如果不停觀察這一種色彩就會造成視覺疲勞，因此需要用紅橙色的補色來進行視覺調和，以取得心理上的平衡。因此，護法、護法身上的裝飾，建筑、動物、人物都采用了暖色調來進行呼應，以此達到環(huán)境、壁畫、參觀者在同一空間中的色彩平衡，同時滿足觀看者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而冷色調背景色的使用，烘托了信仰，使信徒進入殿宇時會產(chǎn)生神圣莊嚴的感覺。

同時，當圪希德殿壁畫是藏、蒙、漢三種文化的匯聚，用色也反映了三種文化之間的交流與融合，所以對該殿壁畫的色彩分析不應該只立足于藏傳佛教的文化內(nèi)涵，還應考慮蒙古族文化和漢文化的色彩內(nèi)涵。蒙古族傳統(tǒng)五色為藍、黃、綠、紅、白，主要表現(xiàn)在蒙古族的生活習俗、自然崇拜、五色祿馬旗、哈達文化等方面。蒙古族世代過著“逐水草而居”和“四季營盤”的游牧生活，藍色的天空、黃色的大地、綠色的草原、紅色的火焰、白色的云彩，是蒙古族生活中最常見的色彩，也是他們心理感受最深的色彩，深深影響著他們的生產(chǎn)生活，成為了本民族的傳統(tǒng)色彩。在此之上，藍色代表著繁榮強盛，紅色代表著鮮花般的幸福美滿，白色代表著財富之源的羊群。所以，自然壞境和人文歷史環(huán)境的影響，使蒙古民族的色彩喜好和民族審美形成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固化范式。藍色、白色、黃色、綠色和紅色這些基本色彩是蒙古族最喜愛的顏色⑧，而當圪希德殿也主要使用了這五種顏色。此外，還有因文化交流而產(chǎn)生的黑色。蒙古族本就是諸多北方游牧民族融合后產(chǎn)生的民族，其中即融合了鮮卑、契丹、匈奴等文化。蒙古族在裝飾上也喜歡用黑色，這是對匈奴文化的選擇性傳承。當圪希德殿西壁繪有大量黑色的牛、羊、鳥，筆者認為這也是蒙古族文化在壁畫色彩中的反應。

漢文化色彩觀深受傳統(tǒng)五色觀和儒家思想影響，同時加入了具有民族及個人文化、生活背景的色彩情感因素。在封建社會發(fā)展過程中，人們將王權政治與佛教信仰聯(lián)系在一起。在色彩應用上，金色就是漢民族將現(xiàn)實中的王權世界應用到佛陀凈土世界的想象與表現(xiàn)。青、綠、紅這些穩(wěn)重的色彩亦是對傳統(tǒng)五色觀的反應，烘托了輝煌燦爛又莊重肅穆的佛陀世界⑨。

總之，當圪希德殿壁畫遵循著“隨類賦彩”和新勉唐派的“標準樣式”，色彩豐富，善用藍與橙、紅與綠的補色對比和紅橙與藍綠的冷暖對比，讓觀眾達到視覺與心理的雙重平衡。其在用色中，也體現(xiàn)了蒙古民族和漢民族的審美意識，其裝飾性色彩特質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體現(xiàn)了藏傳佛教壁畫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

三、壁畫色彩復原再現(xiàn)

習近平總書記到內(nèi)蒙古考察時說：“56個民族不斷交流交往交融，形成了多元一統(tǒng)的中華民族。我們中華文明歷史悠久，是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發(fā)展至今的文明，要重視少數(shù)民族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傳承?！蔽瀹斦俦诋嬍敲晒抛艴r明的文化符號，是蒙藏民族信仰的體現(xiàn)，是內(nèi)蒙古地區(qū)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盡管五當召當圪希德殿壁畫制作精美、保存較好，但仍存在空鼓、裂隙、顏料老化等諸多問題，影響了其藝術表達的完整性，所以需要對其色彩進行復原再現(xiàn)。

1、現(xiàn)場色彩復原

根據(jù)前期我們對當圪希德殿壁畫的勘察可知，該殿壁畫病害主要有裂隙、空鼓、積塵、不當修復、水漬、泥漬、顏料脫落等問題。其中顏料層病害有積塵、水漬、泥漬、不當修復、起甲、顏料脫落等。由于顏料層病害影響了壁畫的藝術表達，所以需對其進行修復和色彩復原。

當圪希德殿壁畫修復的重點、難點是對裂隙和空鼓病害的治理，如不修復就會造成壁畫地仗層附帶顏料層大面積脫落，對壁畫的色彩分析也就無從談起。我們在現(xiàn)場通過灌漿、裂隙修補等方法加以治理，使壁畫得到了有效保護（圖7）。

現(xiàn)場色彩復原的主要內(nèi)容為清理積塵、顏料層病害治理。當圪希德殿壁畫積塵斑駁、畫面不清晰、色調暗淡、形象模糊，減弱了畫面的藝術效果，甚至無法辨別畫中細節(jié)。西壁除塵之前只能看到飛禽，但是嘴里叼著的東西辨別不清，若依據(jù)直觀感受判斷，可能會給大眾造成誤解。由于水漬、泥漬等遮擋了畫面，更是無法研究壁畫的真實色彩。現(xiàn)場除塵工作包括清理積塵、清洗水漬和泥漬。現(xiàn)場積塵清理方法是以軟毛刷輕輕掃除壁畫表面浮灰，以低功率手持吸塵器收集揚起的灰塵，然后用棉簽蘸取去離子水滾動擦拭。對泥漬、水漬的清洗方法為：清理其表面積塵后，再用去離子水和無水乙醇（1:1）的混合溶液浸潤，然后用棉簽蘸混合溶液輕輕擦拭。除塵使畫面內(nèi)容變得清晰，進而可以厘清壁畫的勾線技法和設色技法，使色彩重現(xiàn)濃烈鮮艷，加強壁畫給觀眾帶來的心理感受。尤其是描金清理完成后，顏料的光澤感頓時顯現(xiàn)出來。由于色彩老化使空間中顏色的明度、彩度降低，而在眾多低明度顏色中點綴的金色變亮，會與畫面立刻形成強烈對比，從而增加了層次感，讓整個空間充滿了光輝，增強了莊嚴神圣之感（圖8）。

顏料層病害治理包括去除不當修復和對起甲、剝落的回貼加固。去除不當修復對于解讀壁畫和分析壁畫色彩具有重要作用，現(xiàn)場主要用修復刀結合棉簽蘸取去離子水和無水乙醇（1:1）的混合溶液來輕輕去除。去除不當修復后可以看清壁畫所繪內(nèi)容，最大限度恢復壁畫的原有色彩，如殿內(nèi)黑財神護法部分在去除不當修復后，才能看清手印和手中所持之物（圖9、圖10），對于分析確定該護法像種類以及護法像在該壁畫中的作用具有重要意義。而且使歷史上不當修復部位不協(xié)調的色彩得到了最大程度地還原。而壁畫的起甲病害，會使人無法通過細節(jié)研究壁畫所用勾線技法與賦彩技法。在現(xiàn)場，我們先將壁畫表面的灰塵用軟毛刷清理干凈，然后用針頭將蒸餾水滴到起甲部位的背面及地仗之上，直至其全部潤濕；待壁畫起甲部位略干后，方用修復刀將病害發(fā)生部位抹平、壓實，使之與周圍的顏料層協(xié)調平整；之后，再用注射器將質量分數(shù)為5%的Primai AC-33乳液緩慢注入起甲部位，讓加固乳液完全滲入起甲部位，待乳液半干時，及時用修復刀回帖壓平；最后用拓包將起甲部位拓平，便完成了起甲部位的加固修復。

圖9 ：去除不當修復前（筆者攝）

圖11-1：mars中的當圪希德殿虛擬現(xiàn)實空間（軟件中導出）

圖11-2：mars中的當圪希德殿虛擬現(xiàn)實空間（軟件中導出）

圖11-3：mars中的當圪希德殿虛擬現(xiàn)實空間（軟件中導出）

在對壁畫的修復過程中，我們充分運用原材料、原工藝的修復理念，來解決上述問題，通過除塵和顏料層病害治理最大限度地恢復了壁畫的色彩，還原了壁畫的藝術價值。

2、虛擬色彩復原

通過上述修復工作，壁畫已恢復了原有的穩(wěn)定性，但目前仍然存在一些問題。一是當圪希德殿屬于護法神殿，在藏傳佛教信仰中護法神殿多是不對公眾開放的，從而導致其壁畫藝術無法為公眾所欣賞；二是受到氧化和當代修復技術的限制，無法徹底使壁畫恢復剛畫出來時的原貌；三是盡管通過修復，延緩了壁畫的老化，但是仍然不能使壁畫得到永生。因此，本研究希望通過虛擬現(xiàn)實技術來加強對當圪希德殿壁畫的修復、保存與展示，同時，也能讓更多公眾欣賞到這一佛教藝術珍品。

虛擬復原與展示，首先，需要通過建模與渲染來完成對壁畫場景的復原，這一步驟可用的軟件有3Dsmax、Sketch up、MAYA、犀牛等；其次，還需通過其他軟件或格式轉換的形式把壁畫場景導入到虛擬現(xiàn)實的視景中，這一步驟可用軟件有Mars、虛幻引擎、unity3D、steamVR等；最后，進行定義動畫、互動漫游、空間可視化等處理。本文使用修復后現(xiàn)場采集的色彩數(shù)據(jù)，運用Adobe Photoshop的CIE Lab模式對壁畫色彩進行校色，而后選用 3Dsmax進行建模，將模型保存為FPX格式的數(shù)據(jù)文件，再利用 Mars 平臺將其導入場景中，進而完成了虛擬展示（圖11）。本研究對于壁畫藝術與虛擬仿真技術的結合實踐也只是初步嘗試性研究，希望能為藏傳佛教壁畫的保護與弘揚提供一個新的思路。

結語

本文討論了當圪希德殿壁畫的色彩特征，并根據(jù)色彩特征進行了復原研究。從色彩特征來看，該壁畫所用顏料全部為礦物顏料，紅色為朱砂，藍色為群青，綠色為氯銅礦、鉛白，橙色為鉛丹，白色為白堊，黑色為炭黑、方解石。顏色值主要分布在紅、橙、黃、藍、綠幾個色相,其中飽和度方面：紅、橙>藍>綠，壁畫整體飽和度較低，灰度較高，色彩整體和諧，色相較為柔和。其色彩善用藍與橙、紅與綠的補色對比和紅橙與藍綠的冷暖對比，使觀眾達到視覺與心理的雙重平衡；用色中體現(xiàn)了藏族、蒙古族和漢族的審美意識，其裝飾性色彩特質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體現(xiàn)了藏傳佛教壁畫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同時，筆者在復原研究上采用了現(xiàn)場復原和數(shù)字化復原相結合的方式，希望能為藏傳佛教壁畫的保護與修復提供一個新的思路。

本研究依然還存在一些不足：一是殿內(nèi)煙熏對壁畫色彩的影響與顏料老化給色彩所帶來的變化，還有待進一步探討；二是顏料顆粒度和光的反射對顏料的色彩影響，還有待深入研究。因為這些因素影響著整體繪畫色彩的純度、明度與色調，進而會影響繪畫的藝術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