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華
蘇州的鄧尉素以“探梅”聞名??上胰r,梅花已經(jīng)謝了,未能看到清代詩人沈德潛所描寫的“香雪海邊日欲曛,花光湖影杳難分”的那種盛況。
其實(shí),我此番去鄧尉,應(yīng)該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探梅”,探訪的不是“疏影暗香”的梅花,而是探尋一位名號帶有“梅”字的詩人。
他已經(jīng)長眠在這片以梅聞名的土地上三百三十多年了。
“慟哭六軍俱縞素,沖冠一怒為紅顏”,一曲《圓圓曲》,便是他留下的千古絕唱。當(dāng)年“沖冠一怒”的吳三桂,懼怕詩句流傳而落下千古罵名,愿意出重金,買斷“版權(quán)”,讓此詩消失在詩人的詩集中。然而,這位詩人并沒有屈服于吳藩王,權(quán)勢熏天與金錢炙手雙雙在詩歌面前一文不值。
他就是吳梅村。他的名字名騷海內(nèi)。他是享譽(yù)明末清初文壇的大詩人,“江左三大家”之一。
梅村則是他的號。他,姓吳,名偉業(yè),字駿公,號梅村,江南太倉人。生于明萬歷三十七年五月二十日(公元1609 年),卒于清康熙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就像蘇軾以他居住的“東坡”為號一樣,吳梅村也以他家鄉(xiāng)太倉居住的私邸別墅“梅村”為號。同樣也像東坡一樣,梅村也以號著稱。“枳籬茅舍掩蒼苔,乞竹分花手自栽”(《梅村》),便是他居住的梅村,他在里面“門窗聽雨攤書卷,獨(dú)樹看云上嘯臺”。
一個愛梅、植梅、吟梅、畫梅的詩人、畫家,生前以梅為友,住梅村,號梅村,身后又以梅為伴,長眠于梅林叢中?!肮钾?fù)故國梅樹好,南枝開放北枝寒”(《臨清大雪》),我吟詠著梅村的詠梅詩句,在鄧尉石壁山腳下,在一簇簇梅林叢中,艱難而又固執(zhí)地尋找梅村的最后歸宿之地。
梅村,你究竟在哪里呢?
梅村的墓,很難找,問了幾個當(dāng)?shù)厝?,走了幾段冤枉路,終于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鄧尉太湖之畔、石嶁石壁之間,一片梅林叢中,找到了他的墓地。
墓地不算壯觀,但很幽靜,更有幾分冷僻。圓石墓碑上刻著七個大字——“詩人吳梅村之墓”。這正是按他的遺囑所書刻的。梅村臨終時,向家人交代后事:“吾死后,斂以僧裝,葬吾于鄧尉、靈巖相近,墓前立一圓石,曰‘詩人吳梅村之墓’。勿作祠堂,勿乞銘于人?!?/p>
我佇立墓前,靜靜地看著這塊圓石墓碑。
我曾在蘇州橫塘,拜謁過“江南第一風(fēng)流才子”唐伯虎的墓地。令我不解的是,那位風(fēng)流才子雖然高中江南鄉(xiāng)試第一名的解元,卻因“科場案”被革去功名,謫為小吏,從此謝絕科舉,放浪江湖。高中解元,不但沒有給唐伯虎帶來錦繡人生,反而造成了他辛酸放誕、自暴自棄的一生悲劇。他縱酒狎妓,放歌高哭,生前被功名所累,身后還要套上功名的枷鎖。后人在他墓碑上,刻著不倫不類的六個大字——“明唐解元之墓”。
在科舉這條路上,梅村要比那位風(fēng)流才子唐解元幸運(yùn)得多。
在歷史上,能榮幸地考上狀元、榜眼、探花“三鼎甲”的,不一定能成為文學(xué)大家;很多文學(xué)大家,又往往在科舉中敗北。歷史總是這樣無情與無奈,魚與熊掌往往“不可兼得”。而梅村則不然,既贏得了科舉盛名,又在詩壇上獨(dú)樹一幟,創(chuàng)立了“梅村體”,堪稱二百多年間最杰出的詩人之一。
詩有別才。歷史上的知名詩人大多早慧。梅村也不例外。出身書香世家、浸透儒雅之風(fēng)的吳梅村,從小聰穎好學(xué),天賦非凡。梅村七歲始讀家塾,十四歲能屬文、通三史,“下筆頃刻數(shù)千言”,世人皆稱“幼有異質(zhì)”。同為太倉人的復(fù)社領(lǐng)袖、文壇巨匠張溥,見到梅村的少年之作,大為驚嘆:“文章正印,其在子矣!”遂招梅村為入室弟子。
“名師出高徒”,一個聰穎早慧、好學(xué)不倦的好苗子,一旦得到名師的悉心指點(diǎn)與精心傳授,便一飛沖天:二十二歲中舉,二十三歲高中會試第一(會元)、殿試第二(榜眼),兩榜連捷,讓天下士子為之刮目。崇禎皇帝也在梅村的殿試卷上朱批了“正大博雅,足式詭靡”八字,以示夸獎。少年高第的梅村不無自豪地評價自己:“陸機(jī)辭賦,早年獨(dú)步江東;蘇軾文章,一日喧傳天下?!?/p>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是科舉時代人生的兩大喜事,也是追求的目標(biāo)。然而,又有幾位能享受到這樣的快樂呢?梅村榮登榜眼后,授翰林院編修。那時的梅村尚未成婚,崇禎皇帝特旨恩準(zhǔn)他衣錦還鄉(xiāng),舉辦婚事?!皻J賜歸娶,天下榮之”,有明一代近三百年間,在“金榜題名時”,被大明天子賜假歸里完婚,歡度“洞房花燭夜”的,據(jù)說只有兩人,一個是洪武朝探花花綸,另一個便是崇禎朝榜眼吳梅村。
“大登科后小登科”、“天下好事皆歸子”(張溥《送吳駿公歸娶詩》),無疑梅村是榮幸的,士人夢寐以求的“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在他身上演繹著傳奇般的完美無瑕。
會試會元、殿試榜眼,梅村的功名遠(yuǎn)比那位風(fēng)流才子唐解元來得輝煌榮耀,而梅村的墓石一反常態(tài),既不刻功名,更不刻官銜,獨(dú)以“詩人”標(biāo)榜?!翱啾蝗撕魠羌谰疲灶}圓石作詩人”(宗源瀚《題梅村先生寫照》),墓石一不刻功名,二不刻官銜,梅村有難言之隱、銜恨之痛。
因?yàn)槊反迨恰百E臣”,被《清史列傳》列入《貳臣傳》的“貳臣”。他既無顏署明朝官銜,又不愿署清朝官銜。
“貳臣”是壓在梅村頭上的一座山,橫在心里的一把刀,長在骨髓的一根刺,使他抬不起頭,挺不直腰,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當(dāng)時名噪一時的“江左三大家”,錢謙益、龔鼎孳、吳梅村,無一幸免地成了仕清的“貳臣”,又無一例外地與“秦淮八艷”纏纏綿綿。錢謙益與柳如是、龔鼎孳與顧橫波、吳梅村與卞玉京,一邊是風(fēng)流倜儻的才子,一邊是風(fēng)塵煙花的佳人,本身就極具風(fēng)流浪漫的傳奇色彩。
依仗陳寅恪大師的《柳如是別傳》,“背”了三百余年的錢謙益,這幾年時來運(yùn)轉(zhuǎn),重新風(fēng)光起來,被乾隆皇帝下令銷毀的錢氏著作《初學(xué)集》《有學(xué)集》《投筆集》,也從故紙陳堆中復(fù)活起來,一版再版。當(dāng)多鐸的大清鐵騎滾滾而來,兵臨金陵城下,愛妾柳如是力勸夫君錢謙益蹈水殉國,保全大節(jié),錢謙益卻嫌“水太冷,不能下”而觍顏迎降,成了新朝的新貴,反倒是柳如是不惜一死,“奮身欲沉池水中”,卻被錢謙益死死拉住。這位堂堂“四海宗盟五十年”的東林黨魁、文壇領(lǐng)袖,在國破家亡的關(guān)鍵時刻,民族氣節(jié)還不如昔日倚門賣笑的歌妓。
錢謙益從“觍顏迎降”到“稱疾乞歸”,時間不過是短短的一年零一個月,仕清也僅做了半年的貳臣。盡管他后來兩度入獄仍不改反清復(fù)明之心,持續(xù)二十年資助他的兩個門生弟子鄭成功、瞿式耜反清義舉,但仍無法洗刷他曾經(jīng)迎降仕清的污點(diǎn)。士人辱罵他“大節(jié)有虧”,世人譏諷他“兩朝領(lǐng)袖”,他兩面不是人,死后也不得安寧,百余年后,乾隆皇帝還不忘再踢他一腳,一邊下詔嘲笑他是“有才無形之人”,一邊作詩羞辱他:“平生談節(jié)義,兩姓事君王。進(jìn)退都無據(jù),文章哪有光?”從此,錢氏著作被乾隆下令禁止、銷毀,打入“死牢”。
相對于錢謙益“兩姓事君王”而言,同為“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龔鼎孳,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三易其主,心甘情愿地“一臣侍三君”?!瓣J來則降闖,滿來則降滿”,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 年),李闖王攻下北京,崇禎皇帝在景山上吊自縊,這位“天才宏肆,千言立就”(《清史稿·文苑一》)的龔大才子附逆,做了李闖王的北城直指使??珊镁安婚L,“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引清兵入關(guān),龔大才子又搖身一變,做了清朝的吏科給事中,后來在康熙朝官至左都御史、刑部尚書等職。
別看龔鼎孳官做得挺大,其實(shí)當(dāng)時人壓根兒就瞧不起他這個“三姓家奴”。此人不愧是大才子,博學(xué)多才,翻出個唐朝的典故,以魏征歸順唐太宗自解,為他“一臣侍三君”粉飾。原來魏徵先依附瓦崗軍李密,李密失敗后降唐,后又被竇建德所獲,竇建德失敗后,入唐為太子李建成的東宮太子洗馬。玄武門之變后,唐太宗不厭前嫌,重用魏征,魏征如魚得水,輔助唐太宗開創(chuàng)歷史上少有的太平盛世“貞觀之治”??上彾︽芙K究不是魏征,這番厚顏無恥的表現(xiàn),結(jié)果連大清睿親王多爾袞也看不下去,譏笑他:“惟無瑕者可以戮人,奈何以闖賊擬太宗!”
無論是錢謙益、龔鼎孳之流主動降清,還是吳梅村被迫仕清,在當(dāng)時均被士人所不齒。據(jù)清人劉獻(xiàn)庭《廣陽雜記》記載:順治年間,一代宗師吳梅村召集三吳士大夫舉行虎丘大會,一時群賢畢至,少長咸集,盡管虎丘大會開得還算隆重,但吳梅村已今非昔比,號召力已大打折扣。就在這次大會上,有一個少年投書一封給梅村:
千人石上坐千人,一半清朝一半明。
寄語婁東吳學(xué)士,兩朝天子一朝臣。
面對這首小詩,梅村默然無語。顯然,這首小詩深深地刺痛了梅村,鞭打、叩問著他的靈魂,“貳臣”已成為他的一塊心病。
梅村的性格是懦弱膽怯,患得患失,活得很窩囊,也很郁悶。
甲申事變,崇禎皇帝自縊于煤山。深受崇禎隆恩的梅村,為保君恩與名節(jié),在家中曾“號痛欲自縊”,但無奈個性軟弱,受家人牽累,而“草間偷活”。他既沒有能力像陳子龍、夏允彝、夏完淳一樣堅持抗戰(zhàn),也沒有勇氣自殺殉國,但更不愿靦顏事敵,而準(zhǔn)備隱居做個前朝遺民,以詩存史,感慨興亡,眷戀故國故君,用此來表達(dá)對異族政權(quán)的不滿與不合作。
“千古哀怨托騷人,一代興亡入詩史”(陳文述《讀吳梅村詩集,因題長句》),作為明朝臣民,梅村對故國故君難以忘懷。在傳承唐代元稹《連昌宮詞》、白居易《長恨歌》《琵琶行》歌行風(fēng)格的基礎(chǔ)上,梅村詩鋒一轉(zhuǎn),以時事歷史為題材,寫山河易主、物是人非的社會變故,狀故國愴懷、身世榮辱的蒼涼悲憤,渾然天成地構(gòu)筑了一部明清易代的“編年詩史”。
這便是梅村最著名的七言歌行,世稱“梅村體”。
可以說,“梅村體”歌行是一部氣勢恢宏的全景式史詩,也是一部哀傷欲絕的血詩?!懊反迳黹喍Ω?,其所詠多有關(guān)于時事之大者”(趙翼《甌北詩話》),其最著名的是被后人稱之為“一詞三曲”的《永和宮詞》《蕭史青門曲》《鴛湖曲》《圓圓曲》。蔚為大觀的梅村體歌行,洋洋灑灑,多達(dá)一百余首。從“有司奏削將軍俸,貴人冷落宮車夢”(《永和宮詞》)的田妃失寵,到“莫奏霓裳天寶曲,景陽宮井落秋槐”(《永和宮詞》)的弘光偏安;從“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紅妝照汗青”(《圓圓曲》)的吳三桂引兵入關(guān),到“賣珠易米返柴門,貴主凄涼向誰說”(《蕭史青門曲》)的寧德公主淪入柴門……這些歌行以宮廷、明清戰(zhàn)爭和農(nóng)民起義斗爭為線索,通過一系列重大事件的記述,引出改朝換代的滄桑巨變,寄托了梅村對故國家園的眷念之情。
梅村承上啟下,把古代敘事詩推向一個嶄新的高度,對當(dāng)時和后來的敘事詩創(chuàng)作,起了很大的影響。受“梅村體”影響,無論當(dāng)時吳兆騫的《榆關(guān)老翁行》《白頭宮女行》,還是清末王闿運(yùn)的《圓明園詞》,樊增祥的《彩云曲》、楊圻的《天山曲》,王國維的《頤和園詞》等,都是與“梅村體”詩歌一脈相承的,“可備一代詩史”。
與杜少陵“三吏”“三別”有同工之妙,梅村的“三行”(《蘆洲行》《捉船行》《馬草行》),更是揭露清初苛政,反映異族入侵給江南人民帶來的無盡苦難,滿紙皆是故國覆亡的深悲劇痛。梅村痛心疾首,血淚交迸:
樵蘇猶到鐘山去,軍中日日燒陵樹。
《蘆洲行》
寧莝雕胡供伏櫪,不堪園寢草蕭蕭。
《馬草行》
在易朝換代后,故國故都被踐踏、蹂躪,前朝無比神圣的鐘山皇陵,如今淪為清人的獵場、樵所,備受褻瀆。
怎不使梅村心如刀割,啼血而泣呢?
在隱居了八年之后,面對清廷的高壓政策,梅村雖心有不甘卻又萬般無奈,在經(jīng)歷了靈與肉、道德操守與生命保存的考驗(yàn)之后,最終還是選擇了屈節(jié)仕清,茍全性命,做了“貳臣”。從此,他墮入失節(jié)辱志的痛苦深淵,陷入無法排遣的精神痛苦之中,自怨自艾,不能自拔。在十分矛盾復(fù)雜的思想中,梅村不斷拷問自己的靈魂與良知,以詩自贖,悲嘆失節(jié),悔恨身仕二姓,詩歌便成了他心靈的寄托與歸宿。
如果說南唐李后主的詞是血詞的話,那梅村的詩便是血詩。“后主之詞,真所謂以血書者也”(王國維《人間詞話》),同樣,梅村的詩,真可謂“以血書者”。
翻開《南唐二主詞》中的李后主詞,真正能傳唱千古,被后人稱道的,還不是“倉皇辭廟”后,“垂淚對宮娥”填的幾闕“別離歌”。無論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亡國之痛,“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的“胭脂淚”,還是“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的“別是一般滋味”,無不浸透了椎心泣血的亡國之痛、山河破碎的離愁別恨。說也奇怪,從情感上,同樣是驕奢淫逸的風(fēng)流帝王、“一旦歸為臣虜”的亡國之君,我卻把這位“幾曾識干戈”的李后主,與其他的亡國之君區(qū)分開來,哀其誤生帝王家。
清寂夜晚,翻讀《梅村家藏稿》,觸目盡是纏綿悱惻的悔恨、哀婉凄涼的悲愴:
剖卻心肝今置地,問華佗解我腸千結(jié)。追往恨,倍凄咽。
《賀新郎·病中有感》
誤盡平生是一官,棄家容易變名難。
《自嘆
浮生所欠止一死,塵世無由識九還。
我是淮王舊雞犬,不隨仙去落人間。
《過淮陰有感》
忍死偷生廿載余,而今罪孽怎消除。
受恩欠債須填補(bǔ),縱比鴻毛也不如。
《臨終詩》其一
痛失名節(jié)的悲吟,自贖靈魂的悲歌,讀來格外沉重。梅村死前曾說:“吾詩雖不足以傳遠(yuǎn),而是中之寄托良苦,后世讀吾詩而知吾心,則吾不死矣?!彼L歌當(dāng)哭,借詩自悔,痛哭自己失節(jié)之恨。
“一失足成千古恨”,性格軟弱的梅村,沒有像同時代不少士大夫那樣堅守志節(jié),如孫奇逢、陳洪綬、黃宗羲、朱舜水、方以智、顧炎武、王夫之、朱耷,或堅決不仕,或歸隱山林,或削發(fā)為僧,或反清復(fù)明,保持完整的人格。梅村至死都無法原諒自己的失節(jié)之恨,只好帶著無窮的愧恨與懺悔之心,走完生命的最后歷程:
丈夫遭際須身受,留取軒渠付后生。
《臨終詩》其二
塊壘怎消醫(yī)怎識,惟將痛苦付汍瀾。
《臨終詩》其三
生前居梅村,身后葬梅林。經(jīng)年陪伴詩人的,除了這里的一方青山綠水,還有漫山遍野孤傲冷峭的梅樹。
梅,冰清玉潔,矢志不渝,雖歷經(jīng)風(fēng)雨坎坷,依然清香如故。梅村雖屈節(jié)仕清,大節(jié)有虧,但勇于自我解剖,沒有逃避靈魂的審判,在茍且偷生之際,不作“老僧何處作營生”的粉飾,懺悔自贖,以血詩還債。
此時此地,我在詩人的墓地,吟詠?zhàn)宰囊皇住洞哼^鄧尉訪吳梅村墓》絕句,憑吊梅村:
遍尋嶁壁吊梅村,劫難圓石幸尚存。
我愿暗香終不謝,孤標(biāo)冷傲伴詩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