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脊軒志》中的細節(jié)描寫賞析

《項脊軒志》是明代作家歸有光創(chuàng)作的一篇散文。他以自己青少年時居住的舊宅項脊軒為經(jīng)線，以家中數(shù)代人的人事變遷為緯線，生動地描寫了祖母、母親及妻子的音容笑貌，表達了對已故親人的思念之情。在記事抒情的過程中，作者始終抓住“項脊軒”這一核心事物，通過諸多細節(jié)展示了“項脊軒”的獨特之處。下面，筆者就對文章中的細節(jié)描寫作簡要的分類賞析。

一、與房屋有關(guān)的細節(jié)

在文章中，作者多次對“項脊軒”進行了細致的描寫?！绊椉管?，舊南閣子也。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塵泥滲漉，雨澤下注；每移案，顧視，無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過午已昏。余稍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墻周庭，以當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根據(jù)作者的描述可知，項脊軒本身并不大，“室僅方丈”，只能容一個人在其中居住，而且因年久失修，每逢下雨，室內(nèi)便“雨澤下注”。項脊軒不僅狹小、陳舊、簡陋，而且“朝北向”，日光難以射入。為了便于居住，作者對其進行了一番修葺，又在前方開辟了四扇窗戶，如此室內(nèi)才變得敞亮起來?！绊椉管帯笔抢险?，昏暗、狹窄，長年失修，并非理想的居所，作者不僅毫不嫌棄，而且用心改造，使這座百年老宅再度煥發(fā)生機?！叭挥嗑佑诖耍嗫上?，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為一。迨諸父異爨，內(nèi)外多置小門墻，往往而是。東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雞棲于廳。庭中始為籬，已為墻，凡再變矣”，早年家中“南北相通”，伯叔兄弟之間往來如常，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長輩們之間有了紛爭，分家已是勢在必行?！绊椉管帯钡乃闹芴砹嗽S多小門、小墻。大家雖然是一家人，但漸漸互不來往了。作者居于其間，親眼見到家中諸般人事變遷，難免心生悲意?！败帠|，故嘗為廚，人往，從軒前過。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軒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護者”，數(shù)年之間，家中人來人往，“項脊軒”也數(shù)次遭遇劫難，但終究得以保存下來，作者因此深感欣慰。

作者通過描寫“項脊軒”歷年來變化的細節(jié)反映了人事的興衰。他居于其間，伏案苦讀，絲毫不為外物所擾，卻又時刻關(guān)注著家中之事，展現(xiàn)了其對家族命運的深切關(guān)心，也充分體現(xiàn)了這座舊宅在作者心中的重要位置。即使在多年以后，入朝為官，遷離故居，他依然記得和“項脊軒”有關(guān)的一切。

二、與環(huán)境有關(guān)的細節(jié)

唐代的劉禹錫在《陋室銘》中寫道：“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币馑际蔷铀m然簡陋，但因為所住之人品性高潔，所以陋室也不顯得簡陋?！绊椉管帯蓖瑯右彩侨绱?。雖然房屋破舊，室內(nèi)陳設(shè)簡單，但作者居于其間，埋頭苦讀，非但不覺得苦，反而因時常與清風(fēng)明月為伴，頗覺舒適愜意。

“三五之夜，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風(fēng)移影動，珊珊可愛”，“三五”即每個月的十五，是月亮最圓之時。作者居于軒中，月光自空中灑落，照在墻上，映照出桂樹的影子，婆娑可愛，別有一番趣味；清風(fēng)徐來，樹影隨之搖動，給人一種奇妙的感受。家中的人事變遷雖然讓作者感到疲憊，但每當夜深人靜之時，看著滿院月華，疏疏桂影，他依然覺得住在這里很幸福。眼前這一方靜室對他來說是一番純凈的天地。既無外物干擾，又無俗務(wù)纏身，他身處其間，可俯仰天地，享受自己的人生。即使是在多年以后，回想起“項脊軒”，他的腦海中閃現(xiàn)的依然是這些宜人的畫面。作者以寥寥數(shù)語寫自己居住的環(huán)境，能讓讀者充分地感受到其喜好的高雅、心靈的純粹。在這里，他不僅可以安靜地讀書，而且可以欣賞美景。清幽的環(huán)境與作者的心境相互映襯，給人一種水乳交融之感。細讀文章，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青少年時期作者的家境并不寬裕，但作者獨居于陋室，靜心讀書，絲毫不覺得艱難。“項脊軒”及其周圍的一草一木在作者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過描寫這些環(huán)境，作者生動地再現(xiàn)了昔日在軒中苦讀的景象，為后面記事、寫人、抒情作了鋪墊。

三、與人物有關(guān)的細節(jié)

作者寫《項脊軒志》一文既是為了紀念“項脊軒”這座老宅，又是為了追憶曾經(jīng)在老宅中生活過的家人。每每想起“項脊軒”，他不禁回想起昔日親人尚在時的情形?！皨?，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撫之甚厚”，家中的老嫗原是侍候“祖母”的婢女，曾照料過“母親”，也悉心照顧過自己。每當作者回想起“項脊軒”的時候，自然會想起這位老嫗?！坝嗉葹榇酥荆笪迥?，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幾學(xué)書”，對作者而言，“項脊軒”承載著最溫暖的記憶?！捌拮印痹?jīng)隨他一同在軒中讀書?？梢?，他的妻子不僅是一位賢良淑德的女子，而且與作者情趣相投，兩個人一起在“項脊軒”中伏案讀書、提筆習(xí)字，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

作者在回憶家人時自然也會想起親近之人曾經(jīng)說過的話：“嫗每謂余曰：‘某所，而母立于茲?！瘚炗衷唬骸赕⒃谖釕?，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門扉曰：“兒寒乎？欲食乎？”吾從板外相為應(yīng)答?！Z未畢，余泣，嫗亦泣?！弊髡哂讜r喪母，只能從他人口中了解自己的母親。老嫗每每回想其作者的母親便忍不住涕淚沾襟，作者同樣悲傷不已。“余自束發(fā)，讀書軒中，一日，大母過余曰：‘吾兒，久不見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類女郎也？’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作者幼年喪母，由“祖母”撫養(yǎng)長大。他在項脊軒中閉門苦讀，不聞窗外之事，“祖母”時常不見他的蹤影，前來責問，在得知原因后又勉勵作者，要他用功苦讀。可見，“祖母”不僅是一位深明大義的女子，而且十分重視對后輩的教育?！绊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zhí)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祖母不僅以言語激勵作者，而且拿出祖上曾用過的舊物，以先祖奮發(fā)向上的精神感染作者，希望他將來可以學(xué)有所成，為家族爭光。多年以后，作者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梢姡麑ⅰ白婺浮彼f的話都刻在了心里。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作者在《項脊軒志》一文中數(shù)次提到“余泣”“長號”，只因其所記之事都曾真實地發(fā)生過，所寫之人都是其最為珍視的親人。作者通過描寫與“項脊軒”相關(guān)的諸多細節(jié)，表達了對親人的思念之情，增強了文章的感染力。

（作者單位：江蘇省興化市安豐高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