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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非子》文本的寫本學考察

    2024-01-01 00:00:00馬世年
    文藝研究 2024年5期
    關鍵詞:子書戰(zhàn)國策寫本

    摘要《韓非子》文本當中,有諸多涉及文本形成、收錄、保存、流傳等方面的問題,很難從傳統(tǒng)文本考辨角度予以說明,而寫本學則提供了做出解釋的新眼光?!俄n非子》中同一寫本的不同收錄、一個寫本包含數(shù)篇文章的“一題多文”、一篇文章被分為多個寫本的“一文多本”以及“重文”現(xiàn)象所反映的寫本改造與流傳等,分別體現(xiàn)著早期寫本的體制、規(guī)模、形態(tài)等特征,這在先秦子書中具有代表性?!俄n非子》在先秦子書中的總結(jié)性意義,不僅體現(xiàn)在理論、思想、學術以及文學等方面,還體現(xiàn)在寫本形態(tài)上。討論《韓非子》文本的寫本特征,對于從寫本學角度理解先秦子書乃至中國早期文獻的普遍特征有著范式意義。

    《韓非子》不僅是法家的集大成之作,同時也是先秦子書的代表之作。而其文本問題的復雜性,在子書中也比較突出,歷來號稱難讀。前代學者在文本真?zhèn)?、作時考辨、性質(zhì)界定、字詞訓釋、文本解讀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顯著成績。然而,仍有一些文本方面的問題,因受傳統(tǒng)觀念、時代局限以及研究方法的制約,歷來或歧見紛出、言人人殊,或困于一隅、進展甚微。擇其要者而言,主要有如下幾點:第一,《初見秦》一篇,既見于《韓非子》,又見于《戰(zhàn)國策·秦策一》,一篇文章為何被兩書同時收錄?第二,《存韓》不僅包括韓非的“上秦王書”,還包括李斯的“上秦王書”及“上韓王書”,一題而包含三篇文章,原因是什么?第三,《說林》分為上下兩篇,《儲說》分為《內(nèi)儲說》上下和《外儲說》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六篇,《難》也分為四篇,這些篇目為何會如此分篇?第四,《飭令》與《商君書·靳令》文字基本相同,《有度》部分文字與《管子·明法》相近,《奸劫弒臣》“厲憐王”一節(jié)與荀子《謝春申君書》文字一致,前人或以為“重文”,或以為抄襲,而《人主》篇又是雜輯《韓非子》其他篇章文字而成,對于這些重復的文字,應該如何認識?此外,《史記·老子韓非列傳》特別著錄了《孤憤》《五蠹》《內(nèi)外儲》等篇目,司馬遷的依據(jù)是什么?《孤憤》《五蠹》諸篇為何又是“單篇別行”?這些問題分別涉及《韓非子》文本的形成、收錄、保存、流傳等方面,從傳統(tǒng)文本考辨角度著眼,很難予以合理說明,這就需要我們換個視角考察,寫本學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新視角。

    20世紀中國古代寫本學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敦煌寫本、吐魯番寫本、宋元以來的契約文書、明清檔案等方面,尤其以敦煌寫本研究成績最為卓著。近年來,學界不斷向前代延伸,余欣《中古異相:寫本時代的學術、信仰與社會》、童嶺《六朝隋唐漢籍舊鈔本研究》、伏俊璉《寫本時期文學作品的結(jié)集——以敦煌寫本Дx3871+P.2555為例》和《通過寫本學,解碼中國早期文獻》、馮勝君《從出土文獻看抄手在先秦文獻傳布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影響》等論著相繼問世,這顯示了當前中國古代寫本研究的重要進展。不過,就早期典籍特別是先秦子書而言,如何運用寫本學視角對具體文本做出更為合理的闡釋,從而解決傳統(tǒng)認識的很多難點乃至誤區(qū),是目前研究較為薄弱的環(huán)節(jié)。本文正是試圖以寫本學眼光對《韓非子》文本中一些長期難以解決的問題做出新的解釋。

    一、《初見秦》:不同寫本的重收問題

    《初見秦》是《韓非子》中的第一篇,也是問題最多、爭議最大的一篇,原因在于它也收錄在《戰(zhàn)國策·秦策一》中,被視為“張儀說秦王”的說辭。這樣的情況在先秦典籍中還是比較少見的,特別是考慮到《韓非子》與《戰(zhàn)國策》都經(jīng)過劉向整理,就更讓人費解了。

    《初見秦》的作者,從北宋以來就聚訟紛紜,除了韓非、張儀之外,還有蔡澤、范雎、呂不韋、李斯等說法?,F(xiàn)代學者一般認為,該文并非韓非所作,其所言時事都在秦昭襄王時,最晚為公元前257年的秦趙邯鄲之戰(zhàn)。文中所稱十次“大王”,均指秦昭襄王,故此文可以確定作于秦昭襄王時,而韓非在此時并未入秦。同樣,該文也非張儀之說辭,因為根據(jù)《史記·張儀列傳》與《六國年表》的記載,張儀死于秦武王二年(前309),下距秦趙邯鄲之戰(zhàn)尚有五十多年。

    《初見秦》既非張儀之作,也非韓非之作,如何會被收錄在《戰(zhàn)國策》與《韓非子》中呢?有人認為,這是劉向校書時的失誤。徐敏說:“劉氏既校過《戰(zhàn)國策》,又校過《韓子》,竟將《初見秦》誤作韓非的著作,而沒有發(fā)現(xiàn)此篇已編入《戰(zhàn)國策·秦策一》張儀的事跡里。像劉氏父子這樣博學的人,也會出現(xiàn)如此歧出的錯誤,可見編校先秦古籍之難?!敝軇壮跻舱J為,《初見秦》之所以被兩收,是因為“劉向?qū)Α俄n子》作品的內(nèi)容已有隔膜之處”。不過,這個看法是需要討論的,它過于明顯,以劉氏的學養(yǎng)斷不至犯。

    其實,用寫本學的眼光來看,這個問題就很容易理解了。《戰(zhàn)國策》與《韓非子》同時所收,乃是一篇文章的兩個寫本。也就是說,《初見秦》一篇,在當時已有不同的寫本流傳,《戰(zhàn)國策》作為張儀游說秦王之辭收入《秦策一》中,而《韓非子》則將其作為韓非上秦王書列為全書第一篇。

    《戰(zhàn)國策》實際上是戰(zhàn)國策士文章的匯集,其中很多都是模擬、練習之作,不一定是真實的歷史記載。《秦策一》記蘇秦始將連橫說秦惠王事,“說秦王書十上,而說不行”,由“書十上”可知,很多“上書”都是提前預備好的,非必其人親身游說;有些上書也只是呈遞到了君主那里,未必真有游說事實。這類文章在當時是很多的,大部分已經(jīng)匯編成集?!稇?zhàn)國策書錄》云:“所校中《戰(zhàn)國策》書,中書余卷,錯亂相糅莒,又有國別者八篇,少不足。臣向因國別者,略以時次之。分別不以序者以相補,除復重,得三十三篇。”又云:“中書本號,或曰《國策》,或曰《國事》,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修書》?!边@些不同名稱的書,可以理解為戰(zhàn)國策士文章不同的傳抄本。劉向?qū)⑵湫W嚲幋危テ渲貜?,最后定名為“?zhàn)國策”,他說:“臣向以為戰(zhàn)國時游士輔所用之國,為之策謀,宜為《戰(zhàn)國策》?!?973年,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帛書中,有一種與《戰(zhàn)國策》類似,整理后定名為“戰(zhàn)國縱橫家書”,共27章,其中11章見于今本《戰(zhàn)國策》和《史記》。余嘉錫說:“夫除去重復,尚得三十三篇,而以國別者僅八篇,是其體例不同,以書之性質(zhì)言之,則曰《國策》《國事》《事語》。以書之形式言之,則曰《短長》《長書》《修書》,是其書名不同。此不但不出一人,亦本非一書?!边@說明當時流傳的策文存在很多重復。

    看來,收于《秦策一》的“張儀說秦王”一篇,就是戰(zhàn)國后期的一位策士為游說秦昭襄王而作,這篇文章不只有一個寫本,其中有用于個人簡練揣摩的寫本,也有專門上書給秦昭襄王的寫本。那些收錄在《國策》《國事》《短長》《事語》《長書》《修書》等書中的寫本,后來經(jīng)過劉向統(tǒng)一歸并整理,編入《戰(zhàn)國策》。而上書給秦昭襄王的寫本,則被存入秦國的宮廷檔案。這個寫本因為涉及求見秦王及秦韓關系,而被誤以為是韓非“初見秦”時的專門上書,從而與《存韓》等檔案文書收在一起,后來編進了《韓非子》。

    關于《初見秦》被編入《韓非子》的問題,拙著《〈韓非子〉的成書及其文學研究》有專門討論。簡單來說,《韓非子》中諸如《初見秦》《存韓》等文章,因為是專門的上書,作為國家檔案被內(nèi)府保存,未遭秦火毀損。秦亡之后,這些宮廷內(nèi)府檔案被蕭何等人率先接管下來。及至漢初,整理、研習韓非學說者,又將《初見秦》等秦廷檔案材料編入韓非的著作中,而且列在全書之首,以凸顯“以史實為序”的用意。按照編集者的理解,《初見秦》是韓非第一次求見秦王時的上書,它與《存韓》一起被編入,除表示編纂者“來路不簡單”之外,“也表示他有意將此文作為韓非生平事跡的史料,列在書前”。韓非平生曾有兩次出使秦國的經(jīng)歷,這一點在《初見秦》的篇題中也透露了出來:“初見秦”三字,既點明“見秦”之意,同時又暗含了后來的“再見秦”,表明編集者對于韓非“二次使秦”的認識。

    所以,劉向?qū)⒁黄恼聝墒沼诓煌臅?,根本原因在于:他對于《初見秦》的作者也已無法確定,為了審慎起見,他分別保存,既見書籍舊貌,也表示存疑,這即余嘉錫所說“雖明知其非真,以其相傳既久,與其過而廢也,寧過而存之”。

    另外,《初見秦》被兩收也與劉向校理群書的原則有關。李銳說:“古書中多附錄之文,如《韓非子》有《初見秦》,因《漢志》中經(jīng)書、子書不互校。”也就是說,《韓非子》在《漢書·藝文志》中著錄于“諸子略”的“法家”,屬子書類;而《戰(zhàn)國策》因其“記春秋后”則被著錄于“六藝略”的“春秋家”,屬經(jīng)書類。作為子書的《韓非子》與歸到經(jīng)書類的《戰(zhàn)國策》分屬兩個不同的部類范疇,二者即使有篇章重合者,劉向也不會刪去其中之一,《初見秦》正是如此。此即不同寫本的分別收錄。

    總體來說,《戰(zhàn)國策》的“張儀說秦王”與《韓非子》的《初見秦》,盡管內(nèi)容相同,但卻是兩個不同的寫本,體現(xiàn)了早期寫本在制作、保存、傳播中的不同形態(tài)與不同途徑。

    二、《存韓》:“一題多文”與早期寫本的特殊形制

    《存韓》是一篇很特別的文章,共包含三部分,分別為“韓非上秦王政書”“李斯上秦王政書”“李斯上韓王安書”,是典型的“一題多文”或者“一本多文”?!按骓n”的題名,只能涵蓋全篇的三分之一內(nèi)容,即“韓非上秦王政書”,而后兩篇李斯的上書,則與“存韓”的意思完全相反。這三篇作者不同的上書之所以被收錄于《韓非子》并且集中在一個題名之下,正是早期寫本特殊形制的體現(xiàn)。伏俊璉指出,傳世的先秦兩漢文獻中多有一個篇題下包含多篇文章的情況,這與早期寫本的制作方式有關:

    比如說《韓非子》第二篇《存韓》篇,題目叫《存韓》,包括韓非子剛到秦國后寫的《致秦王政書》,這篇文章的核心就是“存韓”。李斯看到韓非的信,又給秦王寫了一封信,勸秦始皇不要被韓非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同時,李斯還給韓王安寫了一封信,說韓非實際上已經(jīng)背叛韓國了。漢代人編《韓非子》,便把三篇抄到一個寫本上,題目叫作《存韓》篇,實際是第一篇的名字。不同的文章抄在一個寫本上,只給了一個題目,后世編的時候也就把它們編在一起了。

    這個解釋是很精當?shù)?。一題三文,實際上就是一個寫本。三篇上書從性質(zhì)來看,是一組具有檔案性質(zhì)的文書;從內(nèi)容與主題看,都與韓非使秦時的“存韓”主張有關;從形式看,三篇都是給君主的上書。所以,抄寫者將其抄在一起,作為一個完整的寫本。這個抄寫者應該是秦國宮廷檔案管理人員,后來《韓非子》的編集者遂將其一起編入集中。

    同樣的情況還有《韓非子》中的《問田》一篇。由文中“堂谿公謂韓子”之稱謂看,當是韓非后學之作。該文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徐渠問田鳩”,討論明主用人的政治主張;第二部分是“堂谿公謂韓子”,討論全遂之道與危殆之行。篇題“問田”,只是從首句“徐渠問田鳩曰”中摘取而成,與第二部分無關。這兩部分本是兩篇文章,寫本的制作者將其編在了一起,題為“問田”。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兩篇內(nèi)容都與“術”“度”有關:第一部分講“主有度”“上有術”,是田鳩的術、度觀;第二部分講“立法術,設度數(shù)”,是韓非的術、度觀。而且,兩篇都采取問對形式,所以抄寫者就將其合在一起,制作成一個篇幅短小的寫本,其實質(zhì)依然是寫本的“一題多文”。

    這個問題也可以通過出土文獻加以說明,最為典型的是《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的《子羔》篇。該篇實際包括《子羔》《孔子詩論》《魯邦大旱》三篇文章。通過認真對照字體后可以確認,這三篇形制、字體相近,應是同一人所抄,竹簡的規(guī)格也完全一致。這個寫本卷起來之后,背面的篇名題的是“子羔”,它是三篇的共名。伏俊璉認為,將這三篇文章寫在一起,是由于其內(nèi)容都與孔子相關:“ 《孔子詩論》是孔子的文學觀,《魯邦大旱》講孔子的古史觀的,《子羔》是孔子的生死觀,所以把它們抄到一起,合起來剛好是一個完整的寫本?!笨梢姾汀洞骓n》《問田》等篇情況類似。

    我們還可以結(jié)合早期文本的作者問題來對此予以分析。張瀚墨指出,即使《孔子詩論》可能真的無法確定其創(chuàng)作者和書寫者究竟是何人,但如果我們假設早期文本的作者權是一種人為的“賦予”,那么《孔子詩論》和《魯邦大旱》《子羔》一樣,其“作者”還是應該賦予子羔,“子羔作為孔子弟子的名字,其作用是將三篇竹書編為一編,即起到提示詞的作用”。這是很有道理的。也就是說,“子羔”可能并不是這三篇文章的實際作者,但他可以作為一個大體上合篇的標志或記號,從而將其統(tǒng)合為一個寫本。

    與此類似的還有《清華大學藏戰(zhàn)國竹簡》所收的《四告》一組文章?!八母妗睘樗钠墨I的合稱,分別是周公旦、周公之子伯禽、周穆王滿、召穆公四人的告辭。其中第一篇是周公向皋陶祝禱的告辭,周公歷數(shù)商紂暴虐與周文王、武王功業(yè),希望皋陶護佑成王,選賢任能,維護周邦刑法典律。該篇內(nèi)容與《尚書·立政》密切相關,結(jié)構、文句多有相似之處。第二篇是伯禽初封于魯,祈求無有過失、長保魯邦的禱辭。第三篇是周穆王自悔耽于游田,祈求安靜其心的禱辭。第四篇則是因望鴟集于先公寢廟,召伯虎祈求禳去災禍、永嗣邦家的禱辭。四篇告辭各自獨立,依時代之序編排,體現(xiàn)了書類文獻的編纂特點。從寫本學角度看,《四告》非常典型地體現(xiàn)了早期寫本“一題多文”或“一本多文”的特征。四篇告辭從性質(zhì)上說,都是西周王室的檔案,周穆王姬滿的告辭作為王室檔案不遑多論,周公、伯禽、召穆公都貴為王公大臣,在朝用事,其告辭也應該是王室檔案,其內(nèi)容都屬于告神一類;從體制看,《四告》為五十支簡的一卷竹書,四篇文獻各自獨立,每篇提行書寫,篇末有終絕符號,簡背有序號標示,其中,一至十四號簡為第一篇,十六至廿四號簡為第二篇,廿六至卅七號簡為第三篇,卅八至五十號簡為第四篇,第一篇與第二篇之間的十五號簡,第二篇與第三篇之間的廿五號簡,原應為空白簡,相當于寫本中的空白插頁?!斑@種外部形態(tài),也讓學者開始重新思考竹書的主觀單位‘篇’與客觀單位‘卷’的關系?!彼睬∏”砻髁嗽缙趯懕尽耙槐径辔摹爆F(xiàn)象:四篇文章總為一卷,雖相互獨立,但內(nèi)容、主題都與祝禱禳災相關,從而形成一個整體獨立的寫本。

    此外,馬王堆帛書《老子》甲本中,《老子》與《五行》《九主》《明君》《德圣》四篇抄在一起;《老子》乙本中,《老子》與《經(jīng)法》《十六經(jīng)》(或稱“經(jīng)”“十大經(jīng)”)《稱》《道原》抄在一起。以前研究者多關注其思想之間的關系,但如果從寫本制作角度來看,抄寫者將內(nèi)容相近或者相關的文章抄錄在一起,從而形成一個新的寫本,正是“一本多文”的獨特形制。

    要之,“一題多文”或“一本多文”,乃是寫本時代一種特有的現(xiàn)象。我們考察這些寫本,一定要將這些文章作為一個整體來把握,而不能輕易將其割裂開來,這是早期寫本的整體性特征。

    三、《說林》與《儲說》:早期寫本的分篇及形態(tài)

    《韓非子》有《說林》上下兩篇,又有《內(nèi)儲說》上下及《外儲說》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六篇,此即《韓非子》中的“說體”一類。

    “說”是先秦時期的一種特殊文體,是“對先秦源自講說、記錄成文、具有一定情節(jié)性的敘述體故事文本的統(tǒng)稱”,故事簡短、獨立,多帶有明確的思想指向?!罢f林”“儲說”就是將眾多獨立的“說”匯集起來,編為一秩,與《淮南子·說林》、劉向《說苑》一樣,都是“說多如林”的意思。司馬貞《史記索隱》說:“說林者,廣說諸事,其多若林,故曰說林也。”至于《儲說》,《韓非子》舊注:“儲,聚也。謂聚其所說。”“聚其所說,儲以待用”,就是鄭良樹所說“將許許多多的‘說’儲聚在一起,藉以表達作者的思想”。從文本性質(zhì)看,《說林》與《儲說》都是對“說”類文獻的匯集,屬于學派內(nèi)部著述或教學用的一種特殊寫本?!秲φf》的用途較之《說林》要更為具體一些,當是韓非學派用來教授弟子門人的基本材料。

    特別需要關注的是《說林》與《儲說》的分篇。日本學者太田方說:“ 《儲說》一篇,分為內(nèi)外,內(nèi)篇又分為上下……外篇分為左右,左右各分復為上下矣。內(nèi)外、左右、上下,非有他義例,以簡編重多故耳。猶《老子》上下篇,《莊子》內(nèi)外篇也?!薄昂喚幹囟唷闭锌萧欤沂玖诉@兩種寫本的分篇原因,也涉及早期寫本的規(guī)模與篇幅問題。

    關于早期簡牘寫本的規(guī)模,王國維在《簡牘檢署考》中曾做過推測,認為簡有二尺四寸的長簡,約五十六厘米;一尺二寸的中簡,約二十八厘米;八寸的短簡,約十九厘米;最短的簡約十四厘米。每支簡的行數(shù)為一到兩行,字數(shù)依簡之長短不一,四十字到八字不等。這是大致情況。根據(jù)秦簡所記,秦時官方規(guī)定給朝廷上報文書的簡不能超過一百枚。《岳麓書院藏秦簡》第5冊1698、1707號記載:“其一事而過百牒者,別之,毋過百牒而為一編?!睗h代居延兵書簡有七十枚編連的情況。伏俊璉據(jù)此認為,非官方的一個寫本的長短比較隨意,可以抄寫一篇文章,也可以抄寫數(shù)篇文章。出土的早期簡牘從字體判斷,多數(shù)是二三十枚簡組成一個寫本。他進一步推測,一個寫卷四十至六十枚簡的比較多,一枚簡抄四十字左右。這樣,一個寫本長的可以抄三千多字,短的可以抄一千多字,二千五百個字左右比較常見,所以《老子》五千字,剛好分上下篇,抄于兩個寫本。這應該是當時寫本的普遍情況。以此規(guī)模來衡量《說林》,情況也正相類。《說林》上下各近三千字,合起來將近六千字。因為它本身是對“說”類文獻的原始匯編,如果將其作為一個寫本,不僅篇幅太大,也不利于翻檢,所以抄寫者分成了兩個寫本,以“上”“下”來區(qū)分。

    與《說林》相比,《儲說》的情況則更特別。《內(nèi)儲說》共一萬多字,上下篇各有五千多字;《外儲說》篇幅更大,共兩萬多字,其中左上、右上每篇有六千余字,左下、右下也各自大約四千字,各本的篇幅遠超一般寫本的規(guī)模。這是由其文本性質(zhì)與編排體例決定的。作為學派內(nèi)部的教材,其篇幅自然要更為龐大一些,更為重要的是,《儲說》的結(jié)構編排采取以“經(jīng)”馭“說”、以綱帶目逐條展開的形式,正如趙逵夫所說:“ 《儲說》部分將所收集寓言分類編輯,各有提要,帶出目錄,以便記憶和運用,這在當時是一種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編排方式?!边@種體例在先秦諸子文本中極為獨特。正因為如此,整理、抄寫者在寫本制作時,就必須考慮到實際使用的方便,盡量將其作為一個寫本單位,而不是將“七術”“六微”等完整、獨立的內(nèi)容割裂開來。盡管如此,《儲說》諸篇字數(shù)多達五六千字,這樣的規(guī)模在早期寫本中是很少見的,這也讓我們對早期寫本的情況有更多認識。

    《韓非子》中還有《難》四篇,情況也與此類似?!峨y》是韓非學派的日常練習之作,類似于讀書筆記,也帶有一定資料性質(zhì),有些內(nèi)容已被其他文章引用。韓非在將這些材料組織成篇時,有意識地使之一致化,以“或曰”的形式統(tǒng)一全篇。《難》共分為四篇,分篇的原因,也是由于“簡編重多”、篇幅過長??疾臁峨y》的規(guī)模,其中《難一》《難二》《難三》都在三千字左右,《難四》近兩千字,四篇合起來超過一萬字。如果將其作為一個寫本單位抄寫,則篇幅過于龐大,所以抄寫者將其分別抄錄在四個寫本上,以數(shù)字作為區(qū)分,也表明其內(nèi)容上有連續(xù)性。

    要之,與《存韓》“一題多文”或“一本多文”的情況不同,《說林》《儲說》《難》等篇,是一篇文章或一個大的題目分為幾個寫本,寫本之間前后承續(xù)、相互關聯(lián),可稱之為“一文多本”或“一題多本”,這也是考察早期寫本時不能忽視的。

    先秦子書中還有一種非常特別的“一題多本”現(xiàn)象。《墨子》中有所謂的“十論”,各分上、中、下三篇,一般認為是墨子后學所記,如胡適說:“凡二十四篇,大抵皆墨者演墨子的學說所作的?!绷簡⒊f:“前十題二十三篇,是墨學的大綱目,《墨子》書中的中堅篇,中皆有‘子墨子曰’字樣,可以證明是門弟子所記,非墨子自著?!背趟饎t進一步指出:“此二十四篇文章,應該是墨子當年講學的記錄,由墨子后學世代承傳并不斷有所增益而成?!边@些看法是符合實際的。值得注意的是,“十論”盡管各分為上、中、下三篇,各篇是相互獨立的完整篇章,但實際上內(nèi)容基本相同,所謂“字句小異,而大旨無殊”。這就非常值得尋味:這些內(nèi)容近似的文章為什么會在《墨子》一書中重復出現(xiàn)呢?前人對此做過很多推測。如梁啟超說:“每題各有三篇,文義大同小異,蓋墨家分為三派,各記所聞?!标愔鶆t說:“余意墨子隨地演講,弟子各有記錄,言有時而詳略,記有時而繁簡,是以各有三篇。當時演說,或不止三次,所記亦不止三篇。然古人以三為成數(shù)……故編輯《墨子》書者,僅存三編,以備參考。”楊寬認為,上、中、下的分篇和《墨子》各篇的撰述時間先后有關,“上篇文字簡要,以理論為重,各下篇言繁好辯,推重迷信,中篇適得乎中……上篇較早,中篇次之,下篇較晚”。方授楚則提出相反的意見,認為“ 《兼愛》《非攻》乃均下篇最先寫成,次有中篇,再次始有上篇”,并指出《尚賢》《尚同》《非樂》《天志》的上篇也應該在中、下篇之后。欒調(diào)甫則認為,“十論”的分篇是方言、語詞差異和地域差異造成的,上篇是秦之墨,中篇出于東方之墨,下篇則出于南方之墨。可以說,人們在此問題上意見歧出,莫衷一是。

    其實,如果從寫本學“一題多文”的角度考慮,就很容易理解了。上、中、下三篇,是墨子后學傳習師說時圍繞一題所制作的三個寫本。《韓非子·顯學》說:“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為八,墨離為三。”“十論”的上、中、下,就是墨家三派相里氏、相夫氏、鄧陵氏的不同著作,整理者將其分別作為單獨的寫本匯集在《墨子》一書中了。俞樾說:“今觀《尚賢》《尚同》《兼愛》《非攻》《節(jié)用》《節(jié)葬》《天志》《明鬼》《非樂》《非命》,皆分上中下三篇,字句小異,而大旨無殊。意者此乃相里、相夫、鄧陵三家相傳之本不同,后人合以成書,故一篇而有三乎?!边@就將《墨子》的編集成書與“墨離為三”聯(lián)系了起來?!笆摗钡木幊烧菍δ胰刹煌瑐鞅镜膮R合,其上、中、下的分篇,并非前引梁啟超、陳柱、楊寬等人所推測的各種緣故,而是對墨家三派所制作的不同寫本的區(qū)別。與《韓非子》中的《說林》《儲說》《難》等篇相比,《墨子》“十論”從另一個角度展示了早期寫本形成過程中的“一題多本”現(xiàn)象。

    這種特殊的“一題多本”現(xiàn)象,對于理解《說林》《儲說》等篇的寫本問題很有啟發(fā)意義?!笆摗笔悄雍髮W對師說的記錄,則其本身亦具有學派教材性質(zhì),這與《說林》《儲說》等頗為類似??磥恚谙惹刈訒膶懕局谱髦?,作為學派內(nèi)部的教材,其寫本的篇幅與規(guī)模要更為龐大一些。說到底,寫本的制作源于實際使用的需要,其分篇與形態(tài)根本上也是由其實用性決定的。

    四、《韓非子》重文問題的寫本學解讀

    中國早期文獻特別是先秦西漢典籍當中,多有文字相同或相近的現(xiàn)象,前人將其稱為“異文”“重文”“互文”或“同文”,這里按照較為通行的說法稱為“重文”。不同典籍之間或者同一典籍的不同篇章之間,往往有整段甚至數(shù)段文字的重復,而這又多牽扯到文獻真?zhèn)?、時代先后的問題,很令人頭疼。李銳說:“‘同文’分析法,對于校勘、訓詁的工作,非常有幫助;但是超出了??薄⒂栐b的范圍,進而要用它分析古書篇章的年代先后、真?zhèn)?,恐怕就不是很有幫助了。對于‘同文’,我們更應該考慮到同出一源的可能性?!比绻麊渭冇懻搩煞N重文文本之間的關系,的確很困難,但如果從寫本學的“預設”去做文本分析,則可以對一些問題得出新的理解。

    《韓非子》中重文現(xiàn)象很多:《飭令》與《商君書·靳令》文字基本相同;《有度》部分文字與《管子·明法》相近;《奸劫弒臣》之末“厲憐王”一節(jié),并見于《韓非子》《戰(zhàn)國策》及《韓詩外傳》三種文獻。至于《人主》一類的文章,明顯是雜輯《韓非子》中其他篇章文字而成的。對這些重文現(xiàn)象,應當如何認識呢?

    筆者認為,《飭令》實際上是《商君書·靳令》的另一個寫本,可能就是韓非讀《商君書·靳令》時的抄寫本。從傳統(tǒng)的古籍辨?zhèn)螌W視角看,《飭令》就是抄襲《商君書·靳令》,其著作權自然要歸到商鞅名下??墒?,如果我們將其看作一個獨立的寫本,那么情況便不同了:韓非研讀《商君書·靳令》而制作的寫本,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有選擇、有調(diào)整、有刪節(jié),體現(xiàn)了他的思想、眼光乃至情感,也體現(xiàn)了寫本的價值和作用,這樣的理解已經(jīng)超越了“重文”的意義范疇。

    《有度》與《管子·明法》的情況有些變化?!队卸取返钠恰豆茏印っ鞣ā返娜?,關于二者的先后,周勛初認為《管子·明法》是節(jié)錄《有度》而成的,鄭良樹則認為是《有度》因襲了《管子·明法》,金敏也持此說。在筆者看來,《有度》并非韓非之作,因為其開篇即說:

    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荊莊王并國二十六,開地三千里,莊王之氓社稷也,而荊以亡。齊桓公并國三十,啟地三千里,桓公之氓社稷也,而齊以亡。燕襄王以河為境,以薊為國,襲涿、方城,殘齊、平中山,有燕者重,無燕者輕,襄王之氓社稷也,而燕以亡。魏安釐王攻趙救燕,取地河東;攻盡陶、魏之地;加兵于齊,私平陸之都;攻韓拔管,勝于淇下;睢陽之事,荊軍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荊軍破;兵四布于天下,威行于冠帶之國;安釐死而魏以亡。故有荊莊、齊桓則荊、齊可以霸,有燕襄、魏安釐則燕、魏可以強。今皆亡國者,其群臣官吏皆務所以亂,而不務所以治也。

    文中說到荊、齊、燕、魏四國之亡,可是韓非卒年在公元前233年,那時四國并沒有滅亡。魏之亡在公元前225年,已是韓非去世八年后的事;最晚的齊亡已距韓非之死十二年。有人認為,此處的“亡”不是指國家的滅亡,而是說國家的衰弱與危亡、名存而實亡以及君主的大權被臣下操縱,這是不準確的。因為文中明確說到“安釐死而魏以亡”與“今皆亡國”,魏安釐王死于前243年,魏之亡在前225年,前后相差不足二十年,“魏以亡”與“今皆亡國”顯然就是指國家的滅亡,而不是說國力的衰弱等。《有度》應是秦王政二十六年(前221) 之后,韓非的弟子、后學研讀《韓非子》與《管子·明法》時制作的一個寫本。研讀者對韓非的思想非常熟悉,在記錄學習心得的同時也抄錄了《管子·明法》的一些內(nèi)容。這個寫本正體現(xiàn)了法家學派內(nèi)部的學術傳承。

    再來看《奸劫弒臣》的“厲憐王”一節(jié):

    諺曰:“厲憐王?!贝瞬还е砸病km然,古無虛諺,不可不察也。此謂劫殺死亡之主言也……故厲雖癰腫疕瘍,上比于春秋,未至于絞頸射股也;下比于近世,未至餓死擢筋也。故劫殺死亡之君,此其心之憂懼,形之苦痛也,必甚于厲矣。由此觀之,雖“厲憐王”可也。

    這段文字很特別,與《戰(zhàn)國策·楚策四》及《韓詩外傳》卷四所載荀子《謝春申君書》文字基本一致,是一則極為典型的“重文”。《奸劫弒臣》前一部分重點論述防奸,后一部分批判“世之愚學”,其末云:“古有伯夷、叔齊者,武王讓以天下而弗受,二人餓死首陽之陵。若此臣者,不畏重誅,不利重賞,不可以罰禁也,不可以賞使也,此之謂無益之臣也。吾所少而去也,而世主之所多而求也?!睆膬?nèi)容來看,這段文字就是對全文的收束,文章的意思到此已經(jīng)完足。“厲憐王”一節(jié),顯然就是附益之文。不過,它與前面兩部分的文意也不是完全沒有關系。筆者推測,它應是韓非在寫完自己的文章后,又抄錄了相關的荀師之語,附在后面,此即胡元儀所說:“韓非,郇卿弟子,其書援引師說,又何足怪?!边@個寫本不僅反映出《荀子》與《韓非子》文本內(nèi)容上的前后關聯(lián),還反映出荀、韓之間的師生關系與學術傳承。這些,僅僅依靠“重文”理路是很難解釋的。

    此外,像《人主》這樣的篇章,雜輯《韓非子》中其他文字而成,更多體現(xiàn)的是韓非學派內(nèi)部的學術交流與傳承。

    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說明。司馬遷在《史記·韓非列傳》中說其“故作《孤憤》《五蠹》《內(nèi)外儲》《說林》《說難》十余萬言”。他所列舉的各篇,實際上都是各自獨立的寫本或者寫本的結(jié)集:《孤憤》與《五蠹》是兩個獨立的寫本,“秦王見《孤憤》《五蠹》之書”,既體現(xiàn)了古書“隨時所作,即以行世”的“單篇別行”,更展現(xiàn)了早期寫本的抄寫與流傳情況;《儲說》《說林》作為“一題多本”的多個寫本,不僅反映出《韓非子》最初的編集情況,也顯示了戰(zhàn)國末期子書寫本獨特的結(jié)集面貌;至于《說難》,本傳更是全篇過錄,文字與今本《韓非子》亦有所差異,當是所據(jù)寫本不同而致。

    總之,從寫本學視角審視,《韓非子》文本中的很多問題都可以得到合理解釋。作為法家思想的集大成之作,《韓非子》在先秦子書中具有總結(jié)性意義。這個總結(jié)性,不僅體現(xiàn)在理論、思想、學術以及文學等方面,同時還體現(xiàn)在寫本形態(tài)上,這為我們理解作為“一家之學”的先秦諸子提供了新的視角。進一步說,分析《韓非子》文本的寫本特征,對于重新理解先秦子書乃至中國早期文獻的普遍特征,無疑有著范式意義。寫本不同于刻本,寫本學的視角也不同于傳統(tǒng)的文獻學視角。以寫本學的眼光審視先秦子書,實際上是對古書的重新認識,涉及文本的生成、真?zhèn)?、收錄、保存、流傳及史料價值的發(fā)掘等多個方面。不僅《韓非子》如此,《老子》《論語》《墨子》《莊子》《孟子》《荀子》以及《呂氏春秋》等先秦子書都是如此。

    作者單位 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責任編輯 陳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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