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仁山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離不開語言。別看僅是說話——動動嘴兒,也屬于一種特殊的藝術范疇。自言自語也好,鋒芒畢露也罷,乍看,無非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說話而已。其實,該怎樣交流、如何談吐,并非任何人都能處處得體、時時出色。
中國古代對此早有描述。比如,“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點明了聊天的重要性;再如,“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勾勒出不同語言的特殊效果;還有,“勿多言,多言多敗”,重在勸誡他人別多說話,畢竟,話多招損;更有,“惡言不出口,茍語不留耳”,專指惡毒的語言危害性更高,如果聽到了別人的類似壞話,干脆別在意……
恰當?shù)刭澝浪?,藝術地勸誡朋友,總能讓人心生感動。顯然,人類語言的表達與交流,確實潛力巨大,足以連通起各種生活細節(jié)。想起巴爾扎克那句名言:“在巴黎,階沿上有耳朵,門上有嘴巴,窗上有眼睛。最危險的莫過于在大門口講話。彼此臨走說的最后幾句,好比信上的附筆,所泄漏的秘密,對聽到的人跟說的人,一樣危險?!?/p>
中國人篤信,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任何人都可能有缺點與不足,語言交流也要注重這一點。有句諺語:“會說的,能把人說笑;不會說的,能把人說跳?!庇胁艑W、有頭腦、識大體、顧大局的人,應選擇合適的時機和場合,以適當?shù)姆绞?,委婉地指出對方的問題與不足。倘若不顧時機、場合,不講方式、技巧,往往會讓對方覺得面子盡失,反倒會招致反感甚至對抗。最巧妙的做法,還是將個人的動機與客觀的時機緊密結合,恰當?shù)匕盐照f話的策略與藝術。
春秋時期,晉靈公為了享樂,下令修建一座九層高臺,引起了民眾的強烈不滿。大臣們相繼勸解,可是,晉靈公執(zhí)意不聽。有位叫荀息的大臣心生一計,先拿十二顆棋子擺在地上,然后再取出九個雞蛋疊放在上面。晉靈公連呼“危險”,荀息意味深長地說:“這還不算危險,還有比這更危險的事呢。您修建的九層高臺,動工三年,民不聊生,如遭外侵,朝廷不就像摞起的雞蛋一樣危險嗎?”晉靈公聽后嚇了一大跳,連忙下令停止筑臺。成語“危如累卵”,便源自這段歷史。毋庸置疑,在重大問題上,荀息藝術性地把握住了思想交流的時間、地點與方式,最終順利完成了進諫君主的大動作。
還好,晉靈公擁有最起碼的判斷是非的能力,因此,沒有釀成大禍。即便當事人的步子邁得有些急切,已經造成了一些損失,如果能夠迷途知返,也算有所裨益。
說話是一門藝術,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是一種智慧;看破不說破、知人不評人、知理不爭論,更屬一種智慧。
“假話全不說”指不說假話,重在提醒公眾,做人要誠實,任何時候都不要為利益所動,絕不說假話、不說違心話。說假話將使個人、社會、國家付出沉痛的代價。
“真話不全說”則指真相猶在,卻未必全盤托出,畢竟不分場合、不顧他人感受,把真實想法公之于眾,很可能對他人造成傷害??磥?,適當把握講話的深度與廣度,也屬一種人文智慧。
孔子曾告誡:“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這是在提醒大家,每逢說話前,先得想清楚“可與言”和“不可與言”這兩種情況。如果事先沒有這種區(qū)分,遇到那些有誠意、可信賴的“可與言”的人,自己卻“不與之言”,不說出真話,那么,就是有意無意地失禮了;若對方屬于“不可與言”者,僅憑幾句漂亮說辭,就“與之言”,那就屬于失言了。因此,不但力求自己不講假話,而且,還要知道對哪些人要敢說真話,對哪些人可以“真話不全說”,唯其如此,才能成為真正的交流高手。
明代《增廣賢文》中說“隱惡揚善,執(zhí)其兩端”,是指在為人處世中,不要老揭別人的短處,而是要多宣揚別人的長處;清代《格言聯(lián)璧》中說“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是指獨自靜坐時要經常反省自己的過錯,與人交談時不要老談論別人的是非。如此看來,“動嘴”看似簡單,其實大有學問。
(源自《河北日報》,潘光賢薦稿)
責編:楊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