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妍
窗外車流漸少,樹上掛著大紅燈籠。父母在門上貼對聯(lián),金燦燦的“?!弊只沃业难劬?。又是一年春節(jié),奶奶應(yīng)早已在遙遠(yuǎn)的北方家里貼好窗花了吧。默默想起,我們已有兩三年未回北方過年了。
記得那時,家家戶戶都要剪窗花。北方雪多,過年時尤甚。幾紙窗花遠(yuǎn)看就像冬天的紐扣,又如毛茸茸的白毯上綴著紅花,盛開在年里。
在幼時的我看來,奶奶的窗花永遠(yuǎn)是最絢麗的那一朵。奶奶什么都會剪,只要寓意吉祥,或是我喜歡的,她都剪。我倚在奶奶懷里,她靜靜地坐在暖暖的炕邊,剪刀在她手中輕快地開合,紅粉似的紙屑落了滿懷;“咔嚓,咔嚓”,一朵朵美麗的窗花在她手中緩緩盛開。奶奶最喜歡剪胖娃娃和紅鯉魚,也剪百花盛開的迎春圖,淙淙山泉、翩翩蝴蝶……還特意為我剪了不少動畫片里的人物。奶奶的眉毛舒展得很開,眼睛里漾開濃濃的柔情,她靜靜地用窗花為我剪出童年的夢。
奶奶能干累活、重活,也能剪那樣精美的窗花。她的手溝壑縱橫,像崎嶇的山路,皮膚松弛地皺在一起。可她剪起窗花來卻是那么靈巧熟練,使你完全無法想象她的手布滿老繭。奶奶剪窗花時,有時我會忍不住去摸她的手,故意讓她剪錯圖案。奶奶便會笑吟吟地看著我,嗔怪我不小心。她的眼神柔柔的、暖暖的,像春日的陽光。
家家戶戶都會在大年二十九前貼好窗花。奶奶常給街坊鄰居送些窗花,于是手腳不便的老人家里也會有火紅的溫暖。奶奶調(diào)好糨糊,把窗花一朵朵糊上窗。大年三十醒來,就發(fā)現(xiàn)窗邊已經(jīng)貼好了我喜歡的窗花,那些窗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在窗外冰雪的映襯下別有一番韻味。
爺爺在廚房里拾掇年夜飯,奶奶在忙活著修補窗花。小小修補一下窗花,意為“芬芳添?!?。奶奶一邊補一邊喃喃道:“健健康康,順利平安。”她笑著,臉上也開出了一朵美麗的“窗花”。
晚上,一家人團(tuán)聚一起吃年夜飯。寒夜里燈火搖曳,飯菜升騰的白汽暈染著紅紅的窗花?!凹胰碎e坐,燈火可親”,觥籌交錯,佳語祝福,就好像是窗花芬芳的花朵和胖娃娃。奶奶用溫情和細(xì)碎為我們填滿了現(xiàn)實生活的縫隙。窗花好像是冬日的心臟,在年里跳動著。
而今,學(xué)業(yè)繁忙,想再去北方過年,恐怕是沒時間了。奶奶,您在北方剪窗花,我在南方貼春聯(lián)。只是在每個這樣的冬夜,我都會想起窗花,念著剪窗花的您。我知道這種花只在冬天生長,卻能綻放一整年。
窗花在靜定中悠長,在回首中短暫。它芬芳而穩(wěn)妥、甜美而溫暖,凈化著靈魂,嵌進(jìn)了歲月,流淌在脈脈的記憶里。
老師評
作者用“窗花”串聯(lián)起全文,把讀者的思緒牽引到了過往溫暖的記憶河流中。作者用充滿懷戀的語言,描摹奶奶剪窗花的場景,“紅粉似的紙屑落了滿懷”“咔嚓,咔嚓”“美麗的窗花在她手中緩緩盛開”,有形有聲、有味有情。“家人閑坐,燈火可親”“您在北方剪窗花,我在南方貼春聯(lián)”這樣溫情脈脈不乏生活情味的語言,在文中俯拾即是,使本文在格調(diào)與氣韻上又上了一層樓。
(指導(dǎo)教師:賈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