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冬寧(四川大學 藝術(shù)學院,四川 成都 610225)
在近一千年的流傳過程中,楊家將已從北宋的名將世家成為中國文學藝術(shù)領(lǐng)域中獨具魅力的文化符號,正如魯迅所言:“其于武勇,則有敘唐之薛家(《征東征西全傳》),宋之楊家(《楊家將全傳》)及狄青輩(《五虎平西平南傳》)者,文意并拙,然盛行與里巷間?!盵1]在人們心中,楊家將的形象是匡扶正義、舍生取義的代表,是精忠報國、忠孝節(jié)義的典范。人們通過各種藝術(shù)媒介如小說、戲曲、圖畫等講述著楊家將的故事、傳遞著他們的精神。
其中,楊家將戲出年畫是傳統(tǒng)年畫藝人將楊家將相關(guān)故事,尤其是對戲曲小說中的楊家將故事加工創(chuàng)作而成的,凝聚了創(chuàng)作藝人的智慧與心血,也反映了普通民眾對英雄人物的崇敬與追思。而在眾多以楊家將為題材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年畫中,《四郎探母》是楊家將戲出年畫中常見的主題,在江蘇蘇州、陜西鳳翔、山西襄汾、河北武強、山東高密、平度等年畫產(chǎn)地均有此類題材的戲出年畫,且內(nèi)容豐富、風格迥異。
因此,本文將以《四郎探母》戲出年畫這一經(jīng)過歷史文化積淀與年畫藝人通力合作下逐漸形成的藝術(shù)符號類型作為研究對象,對其圖像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方式進行分析,探討其文本化的敘事特點與這一題材戲出年畫的藝術(shù)特征。
楊家一門忠烈,祖孫三代前赴后繼、忠貞衛(wèi)邊的英雄事跡,早在北宋初年即以口耳相傳的形式在民間講述流傳。北宋著名文學家歐陽修曾贊揚楊家“父子皆名將,其智勇號稱無敵”。南宋時,民間藝人將他們的事跡編成話本。宋話本、金院本、元雜劇中均有關(guān)于楊家將的劇本,元雜劇主要以《昊天塔孟良盜骨》《謝金吾詐拆清風府》這兩條基本線索展開,由此演繹出楊業(yè)怒碰李陵碑、五郎出家、楊六郎私下三關(guān)、八王開詔救忠、孟良盜骨等膾炙人口的故事。及至明代,有關(guān)楊家將的戲曲劇目更為豐富,說書人還創(chuàng)作出七郎打擂、八虎闖幽州、八姐游春、八郎探母等哀婉動人的故事。明萬歷、嘉靖年間誕生了《北宋志傳》和《楊家府演義》兩部專寫楊家將系列故事的小說,這兩部小說將有宋以來流傳各地區(qū)的楊家將故事、傳說、神話等進行整合渲染,在楊家將故事發(fā)展歷程中具有里程碑意義,同時也為清代戲曲講演楊家將故事提供了藍本。
其中,《楊家將演義》塑造了楊業(yè)一家奮勇抗敵、子孫相繼的英雄形象。從楊業(yè)身陷囹圄撞李陵碑殉國,到十二寡婦西征克敵凱旋,歌頌了楊家將前仆后繼、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不僅如此,小說還塑造了八姐、九妹、穆桂英等馳騁疆場、叱咤風云的楊門女將形象。她們擺脫了封建禮教的精神枷鎖,在民間有了“楊家府里女勝男”的說法同時,在這本小說中還塑造了楊業(yè)四子楊四郎,后世戲曲戲劇《四郎探母》的故事正出于此。
《四郎探母》的故事以楊四郎(楊延朗)為中心展開,出場人物主要有:楊延朗、佘太君、鐵鏡公主、蕭后、六郎、八姐、九妹及楊宗保、孟氏等?!端睦商侥浮分械母星榫€比較多,如四郎和佘太君的母子之情,鐵鏡公主和蕭后的母女之情,楊四郎和公主的夫妻之情、楊六郎和楊四郎的兄弟之情、大阿哥和楊四郎的父子之情等,刻畫出復(fù)雜的人性以及單純的感情,十分深刻,又極其容易讓人共情,并激發(fā)起觀者的同情心和惻隱之心。因此,不管是在京劇還是在地方戲中,均有大量《四郎探母》題材的作品。同樣,在楊家將戲出年畫中,多個產(chǎn)地均有《四郎探母》題材的出現(xiàn),且它們的切入點,表現(xiàn)方式以及所體現(xiàn)出來的故事情節(jié)均存在一些差異。
然而,對于《四郎探母》故事的起源,目前學術(shù)界有不同的認識。其中,學者郝成文在《京劇<四郎探母>與<雁門關(guān)>之關(guān)系辨》[2]一文中對京劇《四郎探母》與《雁門關(guān)》的先后順序進行了探討。該學者在文中指出,京劇《雁門關(guān)》是在同治十二年出現(xiàn)的,而四郎探母故事早于道光二十五年之前就已在戲曲舞臺盛演,因此二者應(yīng)該是《探母》在前,《雁門關(guān)》在后。另外,在車王府曲本子弟書部分中也有關(guān)于八郎探母故事形態(tài),從唱詞來看,也與《雁門關(guān)》故事關(guān)系密切。此后,學者康保成在《<四郎探母>源流考》中再次肯定了郝成文的觀點,并言:“楊八郎的故事產(chǎn)生于明末清初,但其中并沒有探母的故事,表演探母故事的八本《雁門關(guān)》不可能早于《四郎探母》?!盵3]
而對于這一觀點,學者海震則有不同的看法。該學者在《楊家將探母故事的形成及演變——以戲曲<四郎探母><八郎探母>為中心的探討》[4]一文中指出,《四郎探母》是京劇歷史上演出最多、影響較大的劇目之一,戲曲中的探母故事最早見于連臺本戲《雁門關(guān)》。另外,文中還指出在清代《四郎探母》和《八郎探母》都是京劇舞臺上常演的劇目,但因《四郎探母》的故事情節(jié)更為動人,符合中國人對忠孝的觀念而更為人所熟知。
但無論《四郎探母》戲曲故事起源于何時,在清代,因為戲曲市場的繁榮,促使年畫中戲曲類題材增多。比如河北武強的《四郎探母》(圖1)與江蘇蘇州的《四郎探母》(圖2)戲出年畫中,根據(jù)人物的扮相可以分辨出它們分別采用了娃娃戲和京劇的扮相。
圖1 清代河北武強《四郎探母》木版套印
圖2 清代江蘇蘇州《四郎探母》木版套印
由此不難看出,《四郎探母》戲出年畫不是要特意體現(xiàn)戲曲特色,而是《四郎探母》戲出年畫受到同題材戲曲的影響十分深重,從某個程度上來說,正是因為楊家將戲曲的繁榮,才促成楊家將戲出年畫的誕生以及發(fā)展。
無論是陜西鳳翔、山西襄汾,還是山東高密、山東平度等地皆有這一題材的戲出年畫,但它們的圖像程式、人物造型、空間營造、環(huán)境布置、故事情節(jié)等方面皆有不同,體現(xiàn)出了不同產(chǎn)地《四郎探母》戲出年畫的藝術(shù)特征。
山東平度、山東高密、山西襄汾、江蘇蘇州、河北武強、天津楊柳青等木版年畫產(chǎn)地在清末時期均出產(chǎn)《四郎探母》題材的戲出年畫(表1)。
表1 清末時期中國主要年畫產(chǎn)地《四郎探母》戲出年畫(筆者繪表)
清末《四郎探母》戲出年畫(備注:一至十)作品 產(chǎn)地 年代 尺寸 印制工藝 藏地/印行 備注山東平度 清代 24×43cm 木版墨線 王樹村藏 一images/BZ_165_1335_1749_1577_1892.pngimages/BZ_165_1349_1913_1559_2074.png山東高密 清代 30×50cm 木版墨線 王兆章藏 二images/BZ_165_1335_2095_1577_2235.png山西襄汾 清代 19×39cm 木版墨線 臨汾工藝美術(shù)廠藏 三images/BZ_165_1355_2256_1553_2419.png江蘇蘇州 清代 22×22cm 木版套印 王樹村藏 四images/BZ_165_1335_2434_1574_2580.png河北武強 清代 尺寸不詳 木版套印 徐震時供圖 五images/BZ_165_1341_2603_1569_2762.png河北武強 清代 23×36cm 木版套印 武強年畫博物館藏 六images/BZ_165_1371_2775_1543_3003.png河北武強 清代 27×24cm 木版套印 南關(guān)吉慶和畫店印行 七
通過上表可知,不同年畫產(chǎn)地在表現(xiàn)同一個題材時,作品風格差異較大。以筆者目前所掌握的圖像資料來看,《四郎探母》的創(chuàng)作方式有木版墨線、木版套印、版印筆繪三種形式,畫面多描繪四郎與佘太君母子相見以及四郎行禮跪拜的場面。但是在山東平度、江蘇蘇州、陜西鳳翔、河北武強、天津楊柳青五個年畫產(chǎn)地的《四郎探母》中,圍繞“四郎探母”的中心人物四郎和佘太君的人物造型皆有不同。
從人物身姿來看,這五個年畫產(chǎn)地存在明顯差異。比如楊四郎站姿、跪姿等存在區(qū)別。拿跪姿來說,山東平度、天津楊柳青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向上,而河北武強、天津另外一張作品則是雙膝跪地,一圖雙手高于頭頂,正要做向下跪拜之勢,另一圖為雙手抱拳屈于胸前,均營造出楊四郎思念母親,感念恩情的感人場面。另外,作品中的佘太君也有坐姿、站姿的差異,或扶拐而坐、或拄拐而立,塑造出老年人的體態(tài)和因為激動而略微往前傾斜的急迫情態(tài)。
另外,從服飾來看,很容易看出不同年畫產(chǎn)地的差異性。以佘太君為例,在山東平度、江蘇蘇州、河北武強、天津楊柳青所出產(chǎn)的年畫中,其多著明朝官服,表現(xiàn)了佘太君“一品太君”的身份。而陜西鳳翔、河北武強、天津等地所出產(chǎn)的年畫中,佘太君則著清代日常便服,將其塑造成一位鄰家渴望親人團聚的耄耋老人。再者,以四郎從人物扮相來看,山東平度、河北武強、天津楊柳青所產(chǎn)年畫作品中,其均以現(xiàn)實中的扮相出現(xiàn),而江蘇蘇州、陜西鳳翔、河北武強、天津所產(chǎn)年畫作品中,四郎以京劇扮相亮相,均以髯口①戲曲舞臺上,生、凈、末、丑各行角色所戴的髯口,是代表人物面部的兩腮和頦下部分生長的胡須的象征物。髯口,戲曲中各式假須的統(tǒng)稱。又稱“口面”。用牦牛毛或人發(fā)制成。緊貼臉頰,極具戲劇性。
而從人物布局、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人物與環(huán)境之間的關(guān)系,以及線條塑造、顏色運用等層面來看,江蘇蘇州、天津楊柳青、山東平度的塑造明顯好于河北武強、陜西鳳翔。由此可見,不同地區(qū)的木版年畫在生產(chǎn)制作時技藝上的差異性。這種差異性不僅體現(xiàn)在以《四郎探母》為代表的楊家將戲出年畫中,同樣也體現(xiàn)在各個題材的年畫作品中。一般來說,這些年畫產(chǎn)地中以天津楊柳青和蘇州桃花塢所出產(chǎn)的年畫最為精細。王樹村曾作出這樣的評價:“楊柳青戲出年畫可以說是最精致的戲出年畫了。此地年畫往往供應(yīng)宮廷或富貴人家,畫店多財力雄厚,可派畫師到京城去看戲?qū)懮?。畫師反?fù)修改畫稿后,由刻工刻成墨線版,再依畫師要求刻出黃、綠、藍、灰、紫紅五個套色版,精品還要加金色版。套印過后的戲出年畫,還得用人手開臉、做色彩加工。這樣用半印半繪的方法制作出來的作品,就像工筆重彩的寫實繪畫一樣,其精細是其他地區(qū)作品所不能及的?!盵5]
除了在人物造型上,不同產(chǎn)地的《四郎探母》戲出年畫體現(xiàn)出了不同外,其在對故事情節(jié)的把握與悲戚情緒的抒發(fā)上也各有偏重。下面將以山東平度東增盛畫店(圖3)、楊柳青廉增戴記印行(圖4)以及河北武強的《四郎探母》(圖5)戲出年畫為例。
圖3 山東平度東增盛畫店《四郎探母》橫披 墨線版
圖4 楊柳青廉增戴記印行《四郎探母》木版套印
圖5 河北武強 《四郎探母》木版套印
山東平度東增盛畫店的《四郎探母》中描繪了宋軍帳下,四郎拜見母親佘太君,一家人暫得團圓的情景。畫中佘太君坐于帳前,四郎跪拜于面前,妻子孟氏再見丈夫,震驚萬分,思夫之情難以言表。周圍站有六郎、八姐、九妹及楊宗保,共訴分離之苦。這一場景似乎將觀者帶回到《四郎探母》的戲劇舞臺中,此時的楊延輝在深宮中孤寂悲涼地吟唱著:
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我好比虎離山,受了孤單;我好比南來雁,失群飛散;我好比淺水龍,困在了沙灘……[6]
另外,《四郎探母》中佘太君悲涼凄楚地哭道:
沙灘會一場敗,只殺得我楊家好不悲哀!爾大哥替宋王長槍刺壞,你二哥短劍下就命赴陰臺,三哥馬踏如泥塊,最可嘆我的兒失落番邦一五十載未曾回來,只剩下六弟為元帥,最可嘆你七弟被潘洪綁至在那芭蕉樹上,亂箭穿身尸無處葬埋。[7]
天津楊柳青的這幅《四郎探母》表現(xiàn)的是楊四郎盜令出關(guān)、回營探母的情景。在這幅《四郎探母》木版年畫中,楊四郎形象少了沙場征戰(zhàn)場景的忠勇血性,多了對思念母親又掛念遠處的妻子的矛盾、復(fù)雜心理的刻畫。四郎逐漸由一位英雄的人物形象過渡到一個母子分離、被困在他鄉(xiāng)的游子形象。
而河北武強的《四郎探母》在畫面構(gòu)圖、背景設(shè)置、人物布局等方面均體現(xiàn)了京劇中的程式化表現(xiàn)方式。畫面正中的帷幔輕掀,仿佛告知戲曲已拉開帷幕。左右兩側(cè)簾子垂下的位置同戲曲舞臺上的“出將”“入相”的上下場口,可以看出,整個畫面直接搬上了舞臺上的布景。人物服飾鮮艷,站立時皆有遠有近、有主有次、姿態(tài)各異,皆沉浸于戲曲角色中。畫面中,不管是場景布局還是人物裝扮均與戲曲舞臺及人物相似,而圖中7 人,除坐著的佘太君和跪著的四郎,其余5 人皆站立呈左顧右盼狀,頗具戲劇感。
雖然造型不同,但這三幅不同產(chǎn)地的《四郎探母》戲出年畫,皆刻畫出四郎下跪欲叩首拜別母親的場景,一時間觀者被帶入向母親辭行的情緒當中,惜惜不舍與視死如歸的情感已然猛烈的沖擊觀者的內(nèi)心,這既是對人物命運的同情,也是對自身經(jīng)歷的投射。
自古忠孝兩難全,楊家將故事雖主要宣揚忠勇報國之道,卻并未忽視對孝道的傳達,僅僅一曲《四郎探母》就將楊家兒郎的孝子之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更是楊家對“孝、悌、忠、信”精神的集中寫照。而之所以《四郎探母》戲出年畫在各個年畫產(chǎn)地皆出現(xiàn),其原因很簡單,那便是中國藝術(shù)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并非追求單純的藝術(shù)欣賞,藝術(shù)價值總是和題材人物身上承載的精神、情懷、性格、命運緊密相連。
同樣是作為楊家將故事中主要的刻畫對象,《四郎探母》有別于其他楊家將戲出年畫。比如《金沙灘》《穆桂英大戰(zhàn)天門陣》等無一不是展現(xiàn)戰(zhàn)爭的激烈。其中,在清代山東楊家埠木版套印年畫《金沙灘設(shè)筵雙龍赴會》中(圖6),畫面左側(cè)為遼國番將,包括肖仁宗、肖天佐、韓昌、鐵鏡公主、銀鏡公主、哈禾哪、肖天祥、白天卒和肖天右共九人。畫面右側(cè)為北宋楊家將,包括楊業(yè)、楊大郎、楊二郎、楊三郎、楊四郎、楊五郎、楊六郎、楊七郎、楊八郎、孟良和焦贊共十一人。楊大郎假扮的宋王與遼國天慶王相對而坐,緊挨楊大郎而立的為楊業(yè)、楊二郎。楊七郎與韓昌位于畫面正中,正舞劍助興,這與劉邦赴項羽鴻門宴的故事如出一轍,現(xiàn)場氣氛極為緊張,雙方均手持武器,劍拔弩張,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該幅年畫表現(xiàn)了楊業(yè)長子楊淵平假扮宋太宗赴遼人鴻門宴,忠心護送宋太宗脫離險境的故事,是楊家兒郎忠勇愛國、誓死殺敵的集中體現(xiàn)。
此外,江蘇蘇州桃花塢的《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更是將打斗的場面放置在戶外空間進行(圖7)。畫面中兩方陣營正在酣戰(zhàn),似乎正要沖上去廝殺,聲勢浩大,氣勢恢弘。如果用戲曲的標準來評判,圖中所表現(xiàn)的應(yīng)該是“武戲”。該場面無疑將戰(zhàn)爭的激烈?guī)е劣^者眼前。根據(jù)畫面的內(nèi)容,似乎一處“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的戲曲正在開演:“急急風,遼兵、遼將擺陣旗,烏龍道人上高臺,搖令旗。穆桂英上,蕭天佐引陣,穆桂英蓋蕭天佐‘腰膀’;穆桂英上高臺,烏龍道人下高臺;楊延德上,與烏龍道人開打,楊延德殺死烏龍道人。穆桂英砍倒陣旗,蕭天佐攔穆桂英,穆桂英追蕭天佐下。白天佐上,架住楊延德。眾遼兵持陣旗抄過下。楊延德與白天佐打‘大刀對斧子’。宋兵、遼兵續(xù)上,‘六股檔’,楊延德追白天佐下?!盵8]
圖7 蘇州桃花塢《穆桂英大破天門陣》木版套印
相較于《金沙灘》《穆桂英大破天門陣》中講述的金戈鐵馬的殺伐與英勇無畏的大義精神而言,《四郎探母》則恰恰刻畫是在戰(zhàn)爭背后所蘊藏的一個“情”字,這是一個英雄家族,對壘雙方既有解不開又斬不斷的母子情,又有難舍難分的夫妻情,還有肝膽相照的手足情,在同類題材所傳遞出來的勇猛堅毅的情緒之外,更多是其賦予了人性的溫暖與感情,以及為觀者帶來的對戰(zhàn)爭的反思。
在關(guān)于楊家將戲出年畫的諸多題材中,《四郎探母》以其特有的圖像敘事性與自身所承載的文化意涵,突破了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距離。可以說,《四郎探母》已然超越了時代、社會與文化,成為經(jīng)典。通過戲出年畫這一形式,人們可以從人物故事的悲歡離合、戰(zhàn)爭時代對和平的向往以及人物本身對于人生價值、生命意義、情誼取舍等方面,思考這個題材所賦予的豐富且厚重的意涵。
“唯有情感最動人”,人生如此,藝術(shù)更是如此!因為有了對情的深刻理解,楊家將戲出年畫中所講述的故事便具有溫度與深度,《四郎探母》戲出年畫將藝術(shù)的感染力、表現(xiàn)力通過情感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將觀者帶入至故事情節(jié)的同時也油然而生了對親情、和平的無限向往,而這便是《四郎探母》戲出年畫所傳遞出來的人文關(guān)懷。
南京藝術(shù)學院學報(美術(shù)與設(shè)計)202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