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字如金（組詩）

董洪良

巢

螞蟻把巢安在地里，便是家

鳥兒把巢安在樹上也是家

而母親，卻把巢安在了自己身上

安在幸福和生死的懸崖邊

這座房子，也是一個家

而里面住著的人，則有著一顆

連著母體而歡欣跳動的心臟

娩

這該是有靈生物的最高禮遇

可能是幸福，也可能是哀傷

其實，整個過程應(yīng)該免于苦痛

而喜悅和幸福也可能一腳跨出界

叫人不小心就手挽青紗

魂

住在云上的人，注定有著情緒

和人格化的精神

她走過奈何橋、轉(zhuǎn)生殿，來到人間

邂逅另一個靈魂，隨后生養(yǎng)我們

并慰藉我們的魂靈

這是父親一見到她就神魂顛倒的

原因。這是她一走

我們就魂牽夢縈的原因

活

枯坐在墻上的人

再也無法用口和舌頭

去攪動生活的一汪水了

只有祭祀的水酒、香燭和貢果

呈上，并伴以虔誠

的祝祈、禱告和邀請

他或她好像才睡醒過來一般

趁著昏暗之光

懶洋洋地對人看上一眼

雷

上天的拳頭，總是伴隨閃電一同落下

它的聲音像敲擊沉悶的一面鼓

先發(fā).而后至。它的聲音

不是令風(fēng)起、云涌，也不是讓雨滴

真的如想象中一樣落在稻田

相反，咔嚓或轟隆之音

好像給天也搗出一個窟窿

叫世上的驚恐之人在面對生活飄浮的云時

也拼命攥緊拳頭

電

雷電的屬性，或者導(dǎo)體的顫抖

在地底，某個人骨頭的脆響

把一種生死相依和親情

傳遞了上來，好像有著跨步電壓

令我疼痛并不能自抑

菊

隱藏鋒芒。裝刀劍的套子

讓殺氣和寒意沒有那么赤裸裸

抽刀或揮劍，并不能解決

世間一切仇恨和事情

而鞭鞘，將會繼續(xù)揚起鞭子頭上

的細皮條

繼續(xù)敲打生活

月

帶有不可描摹和太多不確定性：

這與字形、音義無關(guān)

卻與人和場景、時令緊密相連

一輪圓月常有餐盤的形狀和暖度

一把彎月，卻如雪亮的刀子

它是捅傷天下許多孤獨和失聯(lián)

之人的兇器，包括他們心中的枯榮

彎

從詞性上，本來應(yīng)該與直相對

或者與圓進行某種語義上的對比及呼應(yīng)

它們總在一些特定場景博弈和抗衡

事過多年以后，我終于明白

為什么有些東西總以彎，令人痛徹心扉

比如彎月，像把刀子一樣會捅入

又比如墓碑上的名字

總像某人一般，會垂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