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安嶺秋果并不多,稠李子算是一類。初到大興安嶺,家里的菜園子里就栽著幾棵稠李子樹。它們其貌不揚,到了晚春,枝丫上才漸漸綻出白色的小花,一朵朵,一簇簇,散發(fā)出陣陣馨香。
一點一點,一粒一粒,稠李子樹悄然出果,沒幾天,嫩嫩的幼果掛滿了枝枝丫丫??砷L著長著它就不長了,不長也就罷了,它卻變黑了。我跑到菜園子里摘了一顆放到嘴里。哎呀,可真澀。
我纏著父親栽幾棵櫻桃樹、沙果樹或者杏樹。父親說:“沒熟的果子咋能不澀?大興安嶺氣溫低,不是啥樹都能活?!备赣H緩緩坐到炕沿上,為我講起一個故事。剛開發(fā)大興安嶺時,正是數(shù)九寒天,可鐵道兵們沒有被嚇倒,他們爬冰臥雪,戰(zhàn)天斗地,硬是在莽莽群嶺中建出一條壯美的鐵路。那時候,鐵道兵們生活很艱苦,稠李子就成了他們打牙祭的主要秋果。正值稠李子熟時,呼瑪河兩岸結(jié)滿了又黑又亮的稠李子,可上游卻發(fā)起大水來,將岸邊建橋用的木材都卷進了河里。幾名鐵道兵乘船打撈木材。行至河中,船被激流打翻。岸上的副班長付鐵虎見狀,毫不猶豫地跳入冰冷的呼瑪河中,在把一名戰(zhàn)友救上岸后,又毅然向河中奮力游去。怎奈水流湍急,一個浪頭過后,付鐵虎就不見了蹤影,最后戰(zhàn)友們在下游找到付鐵虎的遺體……
父親告訴我,要在大興安嶺扎下根活下去,光好看不行,還要耐寒有毅力,這樣才會茁壯成長。到了秋天,稠李子熟了,它就會變甜。能在大興安嶺生長的樹,都是堅強的樹。寒冷的日子,稠李子樹忍寒受苦,任風(fēng)雪肆虐,依然堅定生長。春風(fēng)越嶺,稠李子樹綻放容顏,給大興安嶺回報燦爛的笑。風(fēng)吹,它落花;雨落,它結(jié)果。當(dāng)秋光灑滿大興安嶺,稠李子不僅黑得明亮,也甜得醉人,顆顆吹彈可破。
那年,我在湖北工作。母親給我打電話:“想不想吃稠李子?要是想,媽給你郵點兒去?!蔽夷X子里一下子涌出那圓溜溜黑乎乎的豆豆來。我連說:“媽,您可別郵了,怪難看的,還讓人笑話?!狈畔码娫捄笪也欧磻?yīng)過來。母親哪是要給我寄稠李子,分明是提醒我:無論走到哪里,都別忘大興安嶺,別忘在大興安嶺的爹和娘。我終于在父母的召喚中,決定回到這片哺育過自己的土地。湖北朋友問,好好的為何要調(diào)回去?我笑著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大興安嶺的稠李子怎能離開腳下的山和嶺啊?
(本文入選2021年山東省臨沂市中考語文試卷,文章有刪減)
朱明東,作家,詩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代表作有散文集《嶺上花兒開》《行走的歌謠》,詩集《我把贊歌唱給你》等。
《意林》:以稠李子樹為寫作對象是因為什么?
朱明東:大興安嶺在北方以北,偏遠(yuǎn)而艱苦。過去的歲月中,大興安嶺人民用頑強的意志,一代又一代,為開發(fā)建設(shè)發(fā)展大興安嶺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們就像在此生長的稠李子樹,雖身處寒冷,貌不驚人,卻充滿火熱的情懷,時刻釋放著溫暖。作為從大興安嶺走出來的作家,除了感恩這片土地,我要通過自己的文字,讓更多的讀者了解大興安嶺,了解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身上所具有的精神和品格。
《意林》:您認(rèn)為文章能引起讀者共鳴的原因是什么?
朱明東:其實,文章最能打動人的,不是華麗的辭藻和故作的深沉。為人也好,為文也罷,無外乎一個“真”字:真切、真情和真誠。只要滿懷真誠,用真情實感去敘述,用真切的情愫去表達最樸實的思想,作品一定能引起讀者共鳴。
《意林》:經(jīng)常在報紙雜志上看到您發(fā)表的文章。請問您如何選擇寫作素材?
朱明東:寫作素材,其實就是生活中的素材。一篇作品所需素材也必須有生活基礎(chǔ)。我的散文作品所用素材都源于生活。凡是看到的,聽到的,感知到的,只要能引起我的注意,我都會用心關(guān)注,認(rèn)真思考和整理。創(chuàng)作中,這些日常積累下來的素材,就會根據(jù)需要自然而然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