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軍鎖
小時候體弱,總是感冒,感冒之后就高燒,做惡夢,說胡話。家里人首先不是考慮感冒發(fā)燒,總是說在外受到驚嚇,魂兒丟了,晚上就安排給我叫魂。叫魂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兩個人去叫魂,一個人手里拿一把笤帚,另一個人手里拿我一件衣服,去到離家不遠的十字路口焚香燒紙后返回,拿笤帚的走在前面,用笤帚在空中不停地揮掃,嘴里喊著我的乳名,反復喊著:“××回來!”、“××回來!”另一個人則跟在后面對答:“回來了!”、“回來了!”等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睡在炕上的母親應答:“回來了!”、“回來了!”然后所有人不準再說話,靜默狀態(tài)進入夢鄉(xiāng)。奇怪的是沒吃藥、沒打針,叫魂的第二天我一準就活蹦亂跳地。
小時候,身邊的人盡量不求人辦事,盡量不問人借錢,怕的是欠了人情還不完。記得家里斷了吃飯的鹽,母親拿著家里最小的一只碗向鄰居借了一碗鹽,等家里買回來鹽的時候,母親急忙把那只小碗拿出來,盛了滿滿一碗鹽,特意用手壓實,再用雙手給上面捧出一個尖尖的帽子,方才讓我去還鹽,并一再囑咐我要說聲“謝謝”。記得村里一個比父親年齡還小的人去醫(yī)院做了個手術回來了,父親第一時間去代銷店賒了餅干,罐頭前去看望。我說為啥賒賬都要拿禮物去看他呢?父親說“人家常幫咱呢,人,要懂得感恩。”
如今的人盡量不給人借錢,怕的是借出去的是錢,收回來的是仇人。有個雞蛋的故事,甲不喜歡吃雞蛋,每次學校的蛋奶工程發(fā)了雞蛋都給乙吃。剛開始乙很感謝,久而久之便習慣了。習慣了,便理所當然了。于是,直到有一天,甲將雞蛋給了丙,乙就不爽了。她忘記了這個雞蛋本來就是甲的,甲想給誰都可以。為此,她們大吵一架,從此絕交……社會上的老賴更是層出不窮。
小時候缺吃少穿,覺得身邊的人誰都是親的。逢年過節(jié)徒步幾十里探親訪友,只為送點禮物,見見面,拉拉家常。有錢沒錢回家過年,就圖個團團圓圓。年前攤了米黃,總是第一時間把最好的挨家挨戶送給村里人嘗鮮。那時候的冬天似乎很冷,又沒有棉鞋,我的腳總是凍的裂口,以至于不能走路,鄰居有個大我三歲的小哥哥總是主動背著我上下學,還總是把他父母為了哄他吃中藥,獎勵他的一點點紅糖偷偷地藏起來給我吃。
如今生活富足,生活在繁華的鬧市里,不少人總覺得形單影只,很可能不知道對門住著誰。過年團聚的飯桌上往往也是各玩各的手機;甚至平時很多夫妻之間也是:你刷你的電視劇,他玩他的抖音,沒有交流,沒有溝通,兩人如搭伙過日子。有事說事,沒事基本不搭話,沒啥關心,沒啥話題。網(wǎng)友戲稱:白天好夫妻,晚上好鄰居。更有甚者,我身邊的兩個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把九十歲老媽的社??ɡ锩娴木徘Ф鄩K錢騙出來,一夜之間在火山小視頻上送了個精光,事后酒場上哭著說自己畜生不如,九千多塊錢沒給老媽賣一盒火柴,全都給小視頻里面主播送了禮物。一個四十多歲的上班族,上有八十歲的老媽,下有嗷嗷待哺的一對兒女,婆姨還沒工作,一個月在抖音上打賞了將近十萬,婆姨在家借錢度日。
小時候買來的都是好吃的,都是放心的。如今自己做的才吃的放心,“毒奶粉”“瘦肉精”“地溝油”“彩色饅頭”等惡性食品安全事件讓人不寒而栗。小時候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2020年杭州殺妻分尸案,其殘忍的手段令人遍體生寒;?疫情三年,全球抗戰(zhàn);竟然有假疫苗的傳聞,更有多家核酸公司造假被查的報道,著實叫人驚恐萬狀。
如今多少人在浮躁的時代缺少了閑情,缺少了詩意,缺少了夢想,只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在拼命追逐名利的路上裸奔。許多人面對道德失范現(xiàn)象見怪不怪,視為常態(tài);許多人做無德缺德事時臉不紅心不跳,冠冕堂皇;許多人不再有心理障礙,不再有良心自責,只要能賺錢,只要能成名得利,一切皆無不可。?很多人也覺得在物質財富及其豐富的時代,吃的好穿得暖卻好像相對過去缺吃少穿的年代少了點什么,但很少有人去深思,很少有人去感悟。其實在追名逐利的路上,許多人埋頭狂奔,卻丟失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有人丟了傳統(tǒng)、有人丟了誠信、有人丟了責任,有人丟了公德,有人丟了良知……
我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讓自己的靈魂做瞬間的回歸,寫作對我而言就是自己與自己在靈魂深處的對話,我把自己的靈魂與情感投入到文字里,在文字里努力地尋找自己,驅逐人生的孤獨,享受內心的寧靜。
我記錄慈母晚年生活的點點滴滴、我更思念我已故的父親;我描述身邊的精彩人生,我更敬佩他們的偉大與無私;我回憶自己兒時的點點滴滴,我更懷念兒時單純美好的歲月;我用微弱的聲音表達我的某些思考與感想,但我好像又真的無能為力;我用笨拙的筆尖描繪生我養(yǎng)我的這片黃土地,因為我的根在這里,我的魂兒在這里。因為我想讓自己的魂兒得以回歸,否則,還有誰會像母親一樣為我叫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