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nèi)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存在的問題

姚小云

【摘要】國內(nèi)女性主義媒介批評仍然沒有擺脫對西方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理論范式、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的移植以及對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延伸和借鑒。因此，在中國，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相關研究始終面臨著外來理論本土化的問題。綜觀相關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實際操作中存在部分仍需界定的問題；同時，難以回避“拿來主義”與“移花接木”的痕跡；另外，在刻板印象下，“蓋棺論定”現(xiàn)象比比皆是。本文就圍繞上述三方面問題展開分析與探討。

【關鍵詞】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問題分析

媒介與性別研究起始于西方國家，是西方女性主義研究的產(chǎn)物。20世紀70年代，女性主義媒介批評誕生于西方女權運動的第二次浪潮下。20世紀80年代，女性主義開始在我國受到關注，并經(jīng)歷了一條從婦女運動發(fā)展到女性主義學科運動，女性主義通俗文化研究到大眾傳媒研究，再到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發(fā)展之路。以1995年在北京召開的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為起點，女性主義媒介批評開始在中國興盛起來。

存在部分仍需界定的問題

批評視角。目前，國內(nèi)對于有關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研究來源存在兩種說法：一種認為女性主義已開始成為媒介批評的一個獨特視角；[1]46一種認為女性主義批評成為媒介批評的一股重要力量。[2]上述兩種觀點雖然結果都是通向女性主義媒介批評，但細究不難發(fā)現(xiàn)，前者是媒介批評首先開始涉足女性主義，女性主義只是媒介批評的一個獨特視角，因此，可以界定為“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媒介批評”；而后者則是女性主義批評開始自覺地關注大眾傳媒領域，而女性主義批評強調(diào)的是女性主義者們對大眾傳媒中與女性有著特殊關系的文本加以分析，因此，可以界定為“女性主義的媒介批評”，這里的施動者是女性主義。而通過分析已有的研究，對于女性主義和媒介批評二者的研究多數(shù)還是默認后者，即女性主義主動自覺地進入了媒介批評領域。

對于女性主義媒介批評這一研究視角的最初形成，筆者也比較認同上述的后者說法，因為無論是女性主義批評還是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其最初的參與者都是女性主義者，而這些領域的最初研究均是來自于西方，對于國內(nèi)來說，是個“舶來品”。而國內(nèi)從事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研究的主體主要是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并非西方意義上的女性主義者，因此在國內(nèi)，我們提出了“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媒介批評”這一說法，其實這是女性主義媒介批評本土化的一種表現(xiàn)。但本土化的同時也帶上了“排外”的色彩，這樣一種提法也就自覺地將女性主義者所涉及的媒介批評排除在外，因為“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媒介批評”很自然地界定了批評的視角是女性主義視野，是女性主義和媒介批評領域的相關研究者們采取了女性主義這樣一個視角來進行批評和研究。

批評主體不同，批評視角不同，那么批評所站的立場自然就會有出入，而國內(nèi)的研究多數(shù)還是移植西方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理論范式、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我們雖然注意到了批評視角的本土化，但本土得并不徹底，“嫁接”的痕跡太重。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在中國，持的是一種相對狹義的范疇，它拋開了西方女性主義者這一特殊的群體，我們的批評主體多是相關領域的學者與研究者們，他們對已有的傳播領域另辟蹊徑，用女性主義的觀點和視角來審視我們習以為常的傳播現(xiàn)象。

批評方法。在研究女性主義媒介批評中，女性主義到底能不能作為一種批評方法來探討暫無定論。目前，國內(nèi)許多研究將女性主義作為一種批評方法來談，如果按照此分析，那么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媒介批評是不是就成為在女性主義的批評方法下來探討大眾傳媒領域存在的問題了？而這與女性主義作為一種批評視角是相矛盾的。因此，說女性主義是一種批評方法是不嚴格的。女性主義可以作為一種世界范圍內(nèi)的政治思潮和理論視野，但是它缺少方法論的參考價值和意義。因此，女性主義只能作為一種視角去觀察和探討媒介文化中潛在的問題，而從媒介研究的角度來看，女性主義確實是一種新的范式、一種新的研究視野。

另外，還有研究稱女性主義與媒介批評是在走向融合。如女性主義與媒介批評二者均有批判性、解構性與建構性，以及彼此之間存在互補性，使得女性主義與媒介批評走向融合。[1]29這種說法是不嚴謹?shù)?。女性主義與媒介批評在批判精神、側重解構、注重建構等方面確實存在著不謀而合，在女性主義研究中，新聞傳播學理論方法也有導入，同時社會學、符號學等學科也多少被女性主義借鑒吸收，因此，這只是一種交叉學科研究，更確切地說媒介中女性形象是女性主義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而女性主義也成為媒介批評研究的一個新的視角，二者還是兩個獨立的領域，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只是各自研究領域中的一個小小的交集。

移植痕跡過重——從研究脈絡、研究方法來看

研究脈絡。中國新聞研究者及女性主義研究者將西方女性主義理論中的社會性別概念引入中國。[3]中國的相關學者也是沿著女性主義的研究思路，以社會性別視角來展開性別與媒介的本土化研究。多數(shù)學者認為2001年出版的《媒介與性別》是國內(nèi)第一本系統(tǒng)研究媒介與性別理論的專著。該書作者卜衛(wèi)根據(jù)傳播過程的“5W”模式，將女性主義媒介研究劃分為五個領域：傳者→信息→媒介→受眾→效果。

1995年，世界婦女大會在北京的召開，成為國內(nèi)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一個契機與新的分界點，從此以后，國內(nèi)關于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研究逐漸興盛起來。但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我國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研究脈絡基本上也是圍繞卜衛(wèi)所提出的這幾方面來展開的，只是多數(shù)研究將媒介研究和效果研究融合到其他幾個方面的研究中去。因此，主要分為三個層面的研究，即傳播內(nèi)容批判、受眾批判、傳者批判。[1]75

目前，我國女性主義媒介批評主要局限于媒介批評，內(nèi)容批判主要還是停留在對新聞報道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媒介廣告中的女性形象分析，肥皂劇、電影、雜志中女性形象分析等批評研究上。受眾研究提示女性受眾不喜歡看的新聞的根源在于“新聞文本中的女性缺席、新聞生產(chǎn)過程中的女性追求者缺席、傳統(tǒng)文化中的女性缺席”[4]。分析女性受眾解讀含有性別歧視內(nèi)容時的多種心理與多種反應。

女性主義本身就是一種從西方引入的理論，我國學者在研究中只是移植了西方的這樣一個理論和視角，拷貝了西方女性主義研究的相關范式，但在國內(nèi)具體的研究中卻沒有從實質(zhì)上進行更深入的探討。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相關研究面比較狹窄，而且主要還是在運用西方理論來開展國內(nèi)的文本分析和實證調(diào)查研究。研究方法基本是以文本的量化分析為主，主要分析角色數(shù)量、呈現(xiàn)次數(shù)，局限于文本分析本身。有的研究甚至連最基本的量化分析都沒有，僅停留在對傳播現(xiàn)象的描述，至于政治、經(jīng)濟、文化方面等深層次的洞察更是蜻蜓點水。雖然相關的研究在不斷增加，但是迄今為止，國內(nèi)有關女性主義媒介研究的專著非常少，只有張艷紅的博士論文，至于受眾研究、傳者研究、內(nèi)容研究等專門領域的專著更是空白，即使有關性別與媒介的專著也不過十來本，而多半還是停留在對國外研究的翻譯與介紹上。相關論文多泛泛而談，多為面上的概括與總結，缺少深入而充分的研究，這樣就使得已有的研究存在高度重復的現(xiàn)象，得出的結論也難免落入窠臼。

研究方法。一門學科要想形成體系，方法論的研究必不可少。[5]但是國內(nèi)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在方法論上，尚未形成比較完整的體系，主要原因有兩方面：一是研究視角過于單一；二是依然沒有脫離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研究范式。

國內(nèi)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研究者引入了西方的“社會性別”理論，并且接受了西方女權主義的觀點，即婦女作為一個群體與男權社會整體二者之間利益是相左的，形成了“性別二元對立”，但是如果僅僅照搬這種思想，就是破壞了女性主義最根本的多元化原則，容易形成“重解構、輕建構”的單一批判視角。

另外，中國新聞傳播學中的女性主義研究現(xiàn)有的理論框架與研究方法很大程度上脫胎于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尤其是在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內(nèi)容批判上，多采用文本分析，而在文本分析中又較多地采用了文學批評中典型形象分析的方法，從“性別權力”結構觀點出發(fā)，對大眾傳媒中所表現(xiàn)出的與女性有著特殊關系的文本加以分析和研究。因此，就會有“女性主義媒介批評是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延伸”的說法。但是，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理論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在對性別差異的強調(diào)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性別依賴”過程中，容易造成矯枉過正，并不僅僅是要求男女平等，而是讓女性取代男性，甚至超越男性，這樣又陷入了女性一元論取代男性一元論的境地中，而沒有真正實現(xiàn)兩性間的平等。這樣一來，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在引用和借鑒文學批評領域的相關理論和研究方法時，如果不能及時回避這些潛在的問題，那么，自然也容易將文學批評領域的問題和矛盾一并移植過來，容易給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研究帶來誤區(qū)與困境。

批評視野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刻板印象，也稱固定成見，是由美國學者沃爾特·李普曼提出的，指的是所有影響中最微妙和最有普遍意義的是創(chuàng)造和保持固定成見的儲存物，大眾傳媒在人們刻板印象的形成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卜衛(wèi)在她的《女性與性別》一書中將刻板印象定義為“指人們對某個社會群體形成的過分簡單的、滯后于現(xiàn)實變化的以及概括性的看法”[6]，并認為刻板印象一旦形成，就具有較高的穩(wěn)定性，很難隨現(xiàn)實的變化而變化。而我國的研究者在女性主義媒介批評過程中，有大量有關刻板印象的研究，但是卻忽略了中西方不同的社會語境，也有的采用西方的視角，認為大眾媒介是人們形成刻板印象的主要途徑，并認為媒介對社會各群體的描繪，其實就是對描述者本身的刻板印象的反映，并且肯定地表示大眾傳媒在塑造女性形象上走進了性別刻板印象的誤區(qū)。

筆者在研究時觀察到，其實，很多人在研究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媒介時，其本身戴的就是有著刻板印象的有色眼鏡，將媒介的刻板印象認定為已然的事實，然后在刻板印象的框架下來觀察和分析問題及現(xiàn)象。現(xiàn)實情況中，媒介對于女性的描述不排除存在刻板印象，媒介的宣傳與構建對于媒介女性報道固然存在很大影響，但是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的研究者們著重強調(diào)性別因素，而忽略了其他可能影響女性社會地位的因素，而把女性的弱勢地位和遭受的不公與歧視統(tǒng)統(tǒng)歸罪于媒介的塑造和構建，而忽略了社會生產(chǎn)領域的深層次原因，這樣的研究都只能屬于內(nèi)隱的文化層面的歧視，而不是真正制度層面的歧視。因此，在研究媒介中的刻板印象時，相關研究者應該打破自身的視野局限，從中國和世界的大語境大現(xiàn)實出發(fā)，去探討和發(fā)現(xiàn)形成刻板印象的根本原因。

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在中國的研究從興起到發(fā)展已有近二十年的時間，但相關的專著至今仍不多見，相關的研究也并沒有真正深入下去，女性主義媒介批評也尚未作為一個研究領域被深入挖掘。究其原因，筆者認為，作為一項跨學科的研究，女性主義媒介批評在中國還缺乏扎實的理論根基和嚴謹?shù)母拍罱缍ǎ鄶?shù)研究還停留在對國外研究的移植和重復的過程中，即使有意識的本土化的努力也尚未擺脫移植和嫁接的痕跡，同時，忽略了中國的現(xiàn)實語境也是導致研究過于泛化和走入困境的重要原因。

參考文獻：

[1]張艷紅.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媒介批評[M].北京：知識產(chǎn)權出版社，2010，9：46.

[2]楊珍.女性主義文化思潮在中國傳播學研究中的困境[J].當代傳播，2010（5）.

[3]張佳慧.國內(nèi)女性主義媒介批評研究初探[J].東南傳播，2007（11）.

[4]黃蓉芳.我國新聞受眾中的女性缺席[J].新聞與傳播研究，2000（3）：29-35.

[5]賀建平.女性視角下的大眾傳媒[J].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03（3）.

[6]卜衛(wèi).媒介與性別[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1：17.

（作者為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10級碩士生）

編校：施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