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消失的

陳 鵬

這個小長篇的緣起，是對2020年之前的緬懷。

2017年，我們舉辦首屆國際寫作營，地點就在小說中的法國南部尼姆市一個美麗寧靜的小鎮(zhèn)。也許，那時候我已經(jīng)在構思這部小說了。及至國內(nèi)疫情仍在泛濫，恍然發(fā)現(xiàn)，當年七八個中外作家待在一幢大別墅里交流研討寫作已成絕唱！多么懷念那時的我們啊，年輕，野心勃勃，無所畏懼，吵吵嚷嚷；中國的，意大利的，法國的，西班牙的，美國的……隔三差五討論、碰撞、對壘，輪流做飯，埋頭寫作（當然，自己的作品從來秘不示人）。中外作家觀念確有差別，但文學無國界，我們很快實現(xiàn)了平等自由的對話，激動地就某一部杰作、某一位作家達成共識，盡管，“共識”從來離不開小鎮(zhèn)壯美的落日和我們杯中醇香的紅酒。

也許，就在那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杜上、米蘇的故事已悄然萌發(fā)，在我心底牢牢扎根。小說里的人物雖然是虛構的，但部分法國場景和風物，幾乎照搬。寫作營臨近結束，我惆悵得不行——所有的美好、溫暖、真摯和感動就要落幕了，最終的最終，我們將天各一方，從此消散不見。這是寫作營的命運，也是我們的命運。誠然，那一屆寫作營的外國朋友們，真的散失了，其中一位風度翩翩的法國外交官作家原本和我一直有密切聯(lián)系，可是，去年，突然沒了音訊，我擔心他會不會因“新冠”發(fā)生了意外……我寫給他的信，全都石沉大海。

米蘭·昆德拉說得好，為了告別的聚會。

除了緬懷法國時光，這個小說也在捕捉人和人之間無法言明的美麗的脆弱。我骨子里是不擅交際的，特別恐懼現(xiàn)實中棘手的人際關系，尤其，男女關系。我說的不是爛俗的偶遇、邂逅、一見鐘情之類，不，我說的是在寬泛的兩性關系中我實在不太了解女人，我在最近的另一個創(chuàng)作談里也表達了類似觀點——女性，永遠的斯芬克斯之謎。為彌補缺憾，姑且通過虛構，一次又一次地走近一個又一個莫測難解的女性吧。

而所有的親密關系都會終結，這是我很多小說的主題。

生活不就是由無數(shù)個脆弱又美麗的片段拼湊的么？

所幸，還有文學，還有寫作。國際寫作營的謝幕，不也是新的寫作的開始？

向前吧，向前。寫作者的信念，總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