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肇興侗族文化發(fā)展與侗族大歌《蟬之歌》的演唱風格特征

張雪嚴

侗族大歌是中國目前保存相對完整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之一，也是世界民族音樂大家庭中獨一無二的璀璨明珠。侗族大歌作為無伴奏多聲部合唱以其動聽的旋律、巧妙的節(jié)奏、蘊藏著濃厚的侗族文化揚名內(nèi)外，并且擁有獨特的旋律韻味、合唱技巧、歌曲風格。侗族大歌所呈現(xiàn)出來的不僅僅是一門獨特的音樂藝術(shù)，同時還包含了許多其本民族的人文結(jié)構(gòu)、社會關(guān)系、物質(zhì)生活以及歷史傳承等方面，具有豐厚的研究價值。

一、侗族大歌的歷史文化探析

肇興侗寨是貴州最大的侗族聚居地，保留著侗族千年以來流傳下來的傳統(tǒng)民族文化，分別在飲食、服飾、建筑、語言文字等多種方面都有著獨特的風格特征。俗話說：民以食為天，侗族人民的主食都以“禾”米為主，按稻米的性質(zhì)又分成了糯米和粳米兩種不同的主食，其中糯米在侗族人民的日常生活中占了相當大的比重。以糯米為原料是侗族食物的一大特色。大多數(shù)菜肴的制作過程中都少不了糯米的點綴。他們同樣也食用其他五谷雜糧如：小米、小麥、高粱等，但這類食物一般只作為調(diào)劑的口味搭配使用。侗族人民主要從事的勞動以農(nóng)業(yè)、林業(yè)和漁獵為主，手工業(yè)也同樣十分發(fā)達。出產(chǎn)有“糯中之王”稱號的“香禾糯”，“稻花鯉”也是因為他們將魚養(yǎng)在稻田里而得名。酒在侗族的飲食中也有缺一不可的地位，侗家人熱情好客的同時通常以酒為禮，侗族人喜歡喝自釀米酒。釀酒的方法與周圍其他民族相似。大多數(shù)酒是用糯米做的，并且每家每戶都會自己釀制和烤制，因此，用自家釀制的酒來待客是侗家人對客人至高無上的尊敬。一般釀制好的米酒需要配合上清涼的井水或者山泉水一起飲用，這樣才能達到既解渴又舒緩疲勞的效果。

貴州有句俗話叫：“三日不食酸，走路打躥躥”。自然，在肇興侗寨也不例外，在眾多侗族人家的餐桌上也必定少不了酸味食品，這幾乎是冠于所有菜肴之首，每家每戶都會擺有三至五個用于腌制食物的酸壇或者酸桶。侗族人的酸性食材種類基本分為：葷酸，素酸，煮酸，腌酸。每一種方式制作出的菜肴不僅成為侗家人平日里最常見的菜肴食用，偶爾也會作為他們用于招待賓客、紅白喜事、敬神祭祖時最為重要的菜品。

在侗族人民的心目中，鼓樓作為唯一能代表侗族的地標，不僅是他們的驕傲，同時還是這個民族凝聚力和親和力的象征，是傳播侗族文化的一個重要聚集地。在侗族的寨子里，鼓樓便是鎮(zhèn)寨之魂，能夠作為侗族人的信仰而存在，鼓樓寓意著侗族人民的繁榮昌盛，也是村里人們聚在一起進行集體討論或節(jié)日慶祝的重要場所，只要遇到重要的社會活動或侗族傳統(tǒng)中的大事件，都會在鼓樓內(nèi)舉行儀式。因此，就算歷經(jīng)千年風雨的洗禮，鼓樓仍然是侗族文化精神的遺產(chǎn)。例如鼓樓取名，在侗族傳統(tǒng)中，每個人的名字都會隨著年齡或婚姻狀況而改變。在孩子滿月去奶奶家之前，應(yīng)該邀請家里的老人在鼓樓里為孩子們舉行宴會。這個儀式叫做“取乳名”；當孩子們長大到11至13歲時，他們需要再次進入鼓樓進行第二次的取名儀式。以此我們便能看出，鼓樓作為侗族的象征代表著侗族人深刻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在侗族人為之自豪的同時，鼓樓也激勵著他們向往更美好的未來生活。這是民族文化的有力表現(xiàn)。

在貴州侗族地區(qū)流傳著這樣一句諺語：漢人有字傳書本，侗家無字傳歌聲；祖輩傳唱到父輩，父輩傳唱到兒孫。[1]正如諺語里所言，侗族并不是使用漢字的民族，他們擁有自己的民族語言，那么在侗族大歌的傳承過程中也只能用口口相傳、輩輩相授的方式，傳唱的內(nèi)容也沒有特殊的范圍，基本都是大自然或社會生活，體現(xiàn)的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相處。由此可見，侗族大歌不僅作為侗族人民茶余飯后的消遣，同樣也代表著他們對生活的態(tài)度，他們將所有的民族記憶都融入在了歌聲里，然后再相傳下去。貴州侗族大歌在侗語里俗稱：嘎老，“嘎”的意思就是歌，“老”的意思則是具有宏大和古老，它是侗族特有的一種多聲部、無伴奏、無指揮、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合唱表演形式，被認為是“清泉般閃亮的聲音，掠過古夢邊緣的旋律”。侗族大歌的主要分類根據(jù)不同地區(qū)有不同的說法，一般是根據(jù)歌曲的旋律、風格及內(nèi)容來劃分，有嘎所、嘎想、嘎吉、嘎嘛幾種，其中嘎所是作為最常見最精髓的部分，嘎所翻譯成漢字就是“聲音大歌”的意思，它是以表現(xiàn)歌曲本身的結(jié)構(gòu)曲調(diào)以及演唱者聲音為主的大歌，這種大歌一般篇幅較短，只有幾句歌詞，結(jié)構(gòu)大多是一段式或二段式為主，演唱時，一般由幾個歌手固定拉長一個低音，再由其他歌手輪流轉(zhuǎn)換高音，使高音此起彼伏，同時起到與低音形成反襯的作用，歌曲多以模仿大自然中一些蟲鳴鳥叫或以季節(jié)來命名，如《蟬之歌》《三月歌》等；嘎嘛翻譯過來是“柔聲大歌”，歌曲的主要內(nèi)容大多數(shù)以男女之間的愛情為主題，旋律優(yōu)美緩慢，動聽且富有感染力；嘎吉翻譯過來是“敘事大歌”，這種大歌的主題通常是描述歷史故事和人物形態(tài)，旋律或憂傷或舒緩或歡快，一般是以單人領(lǐng)唱、眾人低音合唱幫襯的形式展現(xiàn)，這類大歌篇幅一般較長，極其考驗演唱者的記憶力以及表現(xiàn)力。此外，侗族大歌還可以分為“男聲大歌”“女聲大歌”“童聲大歌”幾種。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進步，侗族的歌師們也在不斷擴充大歌的體裁、豐富表演形式，以滿足人民的文化生活需求。還因此創(chuàng)作出許多歌唱美好生活、贊揚社會新時代的“混聲大歌”。

二、《蟬之歌》的歌曲背景

《蟬之歌》作為侗族大歌的一支重要分流，相當于一部大型的聲樂套曲，里面囊括了上百首不同旋律歌詞和歌曲名字不同的蟬蟲歌，由于它們的演唱技巧都是模仿蟬鳴為主題進行的，所以也被侗族統(tǒng)稱為《蟬之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春蟬之歌》和《夏蟬之歌》就是侗族大歌里聲音大歌的一種，他的旋律悠長，歌詞較短，其中很大一部分篇幅都是在模仿蟬的叫聲。我們都知道，蟬有一個特點，就是當一只蟬開始叫之后，其他的蟬也會隨之開始叫，因此這首歌曲最大的特點就是有一個固定低音聲部幫襯高音聲部，低音聲部相當于一直模仿蟬的叫聲，而高音聲部則是演唱主要歌詞部分。這首歌曲仿佛把聽者帶到夏日里涼爽的樹林，蟬聲環(huán)繞，雖連綿不絕但并不覺得嘈雜。蟬鳴在很多人看來是很惱人的聲音，可是侗族人民卻將之變成動聽的旋律唱進生活里，甚至唱到全世界，被人們稱為是“天籟之音”，使我不得不敬佩侗族人民極高的音樂文化素養(yǎng)，也使我因為我們國家擁有這樣獨一無二的民族音樂文化而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断s之歌》有高聲部和低聲部兩個聲部為主，以其中一個片段《額哭親娘我嘆青春老》為例，這首歌的歌詞大意主要是：我在山中聽不到鳥兒在歌唱，額在楓樹枝上哭娘親。額哭親娘我嘆青春老，為找情歌使我愁斷腸。[2]這首歌曲主要由女生演唱，整首歌低聲部都以持續(xù)低音的方式模擬連綿不斷的蟬的鳴叫；而高聲部則演唱主要歌詞部分，節(jié)奏緊湊，其間不斷加入細膩的裝飾音，悠長動聽?？偟膩碚f，《蟬之歌》的旋律有幾個特點：第一，音域并不會太寬，通常都在一個八度以內(nèi)，盡管如此卻并不影響整個歌曲的旋律起伏及流動性；第二，主要旋律聲部當中添加了二度音程、三度音程向上或向下的裝飾音和滑音；[3]第三，以級進為主，即使音程之間有大跳也不會太大，一般在四度到五度之間，并且旋律具有濃厚的侗族音樂風格；第四，在演唱方式方面，主要是低聲部作為鋪墊旋律持續(xù)不斷地進行幫襯，高聲部在低聲部的進行中交替出現(xiàn)演唱主要歌詞，獨唱與合唱交替進行；有了旋律作為歌曲的主要因素存在之外，獨特的節(jié)奏特點也是侗族大歌的重要表現(xiàn)手法。《蟬之歌》模仿了蟬的鳴叫，是大自然的一種聲音，那么歌曲的整個節(jié)奏同樣也是來源于自然，屬于一種非常自由的節(jié)奏類型，其節(jié)奏特征包括以下幾點：第一，歌曲的整體節(jié)奏由領(lǐng)唱者把握，通常都較慢且自由；第二，樂句與樂句之間的節(jié)奏較為統(tǒng)一規(guī)整，一板一眼，風格或歡快明亮或舒緩悠長；第三，主體樂段的節(jié)奏是2/4拍，而引子和尾聲的節(jié)奏多為散拍子形式；第四，在歌曲走向中，節(jié)奏先是在低音區(qū)出現(xiàn)，然后在低音聲部延長的過程中間插入高音聲部，連綿不斷此起彼伏，高聲部是由低聲部衍生而來的，因此高聲部的靈活性和自由性較高。[4]

三、《蟬之歌》的演唱技巧

在侗族大歌女生合唱為主的歌曲起首部分，都是運用真假音混合的技巧，在低聲區(qū)多用真聲來控制音量，高聲區(qū)則相反，達到音色清亮的效果，真假聲混合適用于中聲區(qū)部分。在演唱技巧方面侗族人擁有自己獨特的方法，演唱中首先保持聲帶處于一個完全放松的狀態(tài)，遇到高音部分也是全靠氣息的支撐完成，通過有效的聲帶閉合來完成演唱。有了對聲部和音色上的處理還遠遠不夠，侗族大歌的演唱當中還包含了一些獨特的演唱技巧。

鼻腔共鳴是演唱侗族大歌的過程中一個最大的亮點，同樣也是作為《蟬之歌》系列作品的一個特征所在，達到共鳴的腔體位置是鼻腔，也就是說演唱過程中通過使鼻腔振動發(fā)出聲音來達到效果，這是《蟬之歌》中難學的技巧所在，因此這首歌曲演唱的好壞也取決于演唱者對于這一技巧的掌握是否到位。值得一提的是，鼻腔共鳴的演唱方式并不存在于整首作品，而是當歌詞中出現(xiàn)模仿蟬鳴的部分以達到某種音響效果時才會進行有目的性的使用，與平靜優(yōu)美的旋律相結(jié)合，流動性的走向中又富于豐富的技巧變化,時而明亮時而朦朧，最終使這首作品的呈現(xiàn)如虎添翼恰到好處。

《蟬之歌》中使用的呼吸法是歌唱時最自然的呼吸法，不追求太多的技巧和原則。其主要是依靠模仿蟬的叫聲，在低聲部的依托下領(lǐng)唱者演唱主要旋律和歌詞部分或者在沒有樂譜的情況下即興演唱，那么低聲部就是一直在主音“ne”上演唱持續(xù)長達數(shù)十拍，另由一到兩人輪流演唱高聲部的旋律，從而達到和聲效果。這種在一個音上的長時間發(fā)聲，首先需要的一定是演唱者之間默契的配合，采用鏈式呼吸的方法，也就是演唱者們通過相互交替呼吸換氣(就是演奏樂器時常用的“循環(huán)呼吸法”)，其次加上他們長期以來的呼吸訓練來確保能夠拖上長達數(shù)十拍的效果，使得歌聲委婉、空靈、讓聽眾的畫面感十足。

舌尖顫音是一種特殊的聲音技術(shù)，它是作為《蟬之歌》當中具體的以模仿蟬鳴為主的演唱方式。歌詞當中大量反復運用到“楞楞楞楞楞楞”，以此來模仿蟬的叫聲，這種演唱方式與歌劇當中的舌尖顫音不同，并不是依靠氣息推動形成的，而是需要演唱者通過舌尖的快速顫動將自然之聲模仿得惟妙惟肖，這種類似于口技的演唱方法被侗族人民運用得恰到好處，韻味十足，演唱時下巴放松，演唱者們輪流換氣的同時還要保持音高，這不僅體現(xiàn)了歌師在進行該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擁有無比卓絕的智慧和精湛的演唱技藝，也反映出《蟬之歌》的創(chuàng)作是侗族人民對大自然表示敬佩的一種藝術(shù)形式。

結(jié) 語

貴州侗族是一個很有魅力的民族，他們懂得享受生活，以歌為樂，用音樂填滿人生表達情感，傳承本民族的精神。本論文中所寫到的《蟬之歌》只是侗族大歌體系當中一個很小的支流，作為侗族最具代表性的文化，是目前保存最為完整的文化遺產(chǎn)之一，并且已經(jīng)走出國門，驚動了整個世界?！断s之歌》作為為數(shù)不多的無指揮、無伴奏、多聲部合唱，這樣的藝術(shù)形式被大家所認識，可以說是挖到了人類藝術(shù)史上所埋藏的寶藏，更需要通過必要的手段和方式對它進行保護，以確保其能夠更好的傳承與發(fā)展。

注釋:

[1]https://www.ihchina.cn/news_1_details/10938.

[2]方新佩.貴州侗族大歌《蟬之歌》的演唱分析與傳承[J].藝術(shù)評鑒,2016(03):75—76.

[3]方新佩.貴州侗族大歌《蟬之歌》的音樂分析與研究[J].通俗歌曲,2016(08):87—88.

[4]劉彥希.淺析侗族大歌演唱形式及特征分析[J].音樂時空,2016(06):5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