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航
(北京教育學院體育與藝術教育學院,北京 100120)
隨著奧林匹克運動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蓬勃發(fā)展,系統(tǒng)而完整地進行奧林匹克教育的重要性已經(jīng)獲得廣泛認可[1]。截至目前,奧林匹克教育已在我國各地得到了大范圍的開展,其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也一度成為國內(nèi)業(yè)界專家們所關注的重要內(nèi)容。隨著2022年冬奧會在我國成功舉辦,新時期如何提升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在國內(nèi)隨之成為一個熱度極高而帶有現(xiàn)實價值的焦點話題??v覽近年來相關文獻,探討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如何教和教什么的話題居多,而對為何這樣做以及如何提升的探討卻極少有人觸碰。筆者從演進脈絡的視角入手,在考察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演進脈絡的基礎上,進而探討其教育理念定位,并為其在新時期推進勾畫出相應的實踐向度。
運動文化教育作為奧林匹克發(fā)展的顯性特征,在每個歷史階段對奧林匹克的貢獻不同。從教育史的視角來進行審視不難發(fā)現(xiàn),在奧林匹克發(fā)展中運動文化教育的演進脈絡可以分為粗線條發(fā)端、主義性定型與融合式拓展等3個階段。
1.1 粗線條發(fā)端:運動文化教育深植于早期運動思想之中 在古希臘與古羅馬時期判定公民是否合格,通常以身體與品性的優(yōu)劣為標準。柏拉圖在《理想國》中開篇便提到,理想的公民,首要的特征便是健康、強壯、正義與美德。同時,在《理想國》中也多次指出,人類的天性可以靠體力教育獲得更好的開發(fā),體力教育還可以使人類更好地融入到社會實踐中來。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中也有提到,身體健康是公民的勇敢、節(jié)制與正義的基礎,無論身處何種情況,克制身體上的不健康要求與欲望,便可以進一步謹守個體的職業(yè)范圍,各安其分。《雄辯術原理》中更是提出,精神飽滿、機智、果敢熱情則是精于雄辯的有效條件。從以上3部誕生于古希臘與古羅馬時期名著所呈現(xiàn)的思想來看,對身體與品性的關注便較早地深植于西方教育理念之中,可以說構念式的運動文化教育思想早早地被奠基于各類教育思想之中[2]。當然,古希臘與古羅馬時期的運動文化,更多是作為一種佐證性工具,具有濃郁的理想化、工具化的特征,聚焦身體、深挖品性,也為后續(xù) “談奧林匹克必談身體教育” 提供了支撐。
1.2 主義性定型:運動文化教育成為奧林匹克的主旨 伴隨著雅典身體教育對身心協(xié)調(diào)的高度關注,斯巴達運動教育也空前重視軍事淡化文化的極端偏頗,或許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也未可知。公元前776年,古代奧林匹克在競技與勝利的狂歡中誕生,此時的奧林匹克可以說與現(xiàn)代體育精神相去甚遠,對 “勝利就是唯一” 有著更多的崇信[3],各城邦殘酷的政治角力蘊藏其中。當然,這一期間奧林匹克的誕生極大地促進了古希臘民眾的身體健康水平,反過來,古希臘民眾的身體健康也極大地繁榮與推進了奧林匹克運動的大發(fā)展。后來,由于教育價值觀更迭與學校教育上的失調(diào)等因素,進而導致了古代奧運會也陷入了衰敗。現(xiàn)代奧林匹克興起,其身體教育功能被極大地挖掘與探索。法國教育家顧拜旦總結了古代奧林匹克的教育經(jīng)驗,進而修改并提出了 “奧林匹克主義” 。而后,國際奧委會在奧林匹克憲章中進一步詮釋了 “奧林匹克主義” ,并提出 “運動文化教育” 是奧林匹克教育發(fā)展的必然途徑。奧林匹克基本原則的第一條中,開篇明義地指出: “奧林匹克是提升并結合身體、意志及精神三者于一體及求整體均衡的人生哲學,而運動融入文化與教育,追求創(chuàng)造努力成功的喜悅,是良好典范生成之根本”[4]。
1.3 融合式拓展:運動文化教育為世界各國普遍接納 1927年,顧拜旦發(fā)表了著名的《告世界青年書》,他說道: “在這個充滿機會,同時,也遭到如此多墮落危險的現(xiàn)代世界,奧林匹克主義可以成為培養(yǎng)道德高尚和心靈純潔以及鍛煉身體耐力和力量的學?!??!保?]自此,奧林匹克作為一種精神與道德觀念,為世界各國參與者所認同。經(jīng)過近百年的發(fā)展與遷變,運動文化教育作為一種奧林匹克實踐不斷地為世界各國所踐行。2002年,國際奧委會在德國威斯巴登通過了《威斯巴宣言》,宣言提出,文化與教育對民族意識與人類財富的增長有著重要的功用,在開展運動文化教育的過程中要重視奧林匹克教育作用的發(fā)揮[6]。2007年,國際奧委會啟動了《奧林匹克價值觀教學計劃(OVEP)》,該計劃主要致力于普及與推廣公平競爭、在奮斗中求快樂、彼此尊重、身體意志協(xié)調(diào)等觀念,這些教育觀念以運動文化教育植根于體育領域為其提供內(nèi)在邏輯[7]。2010年,國際奧委會正式推出了《奧林匹克價值觀教育計劃》,并將其作為學校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8]。2014年,《奧林匹克2020議程》中再次強調(diào)奧林匹克價值觀在學校推廣的重要價值[9]。經(jīng)過國際奧委會與世界各國的努力,運動文化教育普遍為世界各國所接納,并成為了教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內(nèi)容。
在奧林匹克運動主義的指引下,以運動、文化、教育等三元因素為一體,教育個體成為完整的運動參與者,使其成為能勝任、有知識及具有熱忱的運動人,是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的重要目標。當然,不僅如此,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更重要的是參與融合、國家認同、公平競技、尊重對手、身心和諧與利群精神等諸多育人理念的落實。
2.1 倡導參與融合、國家認同與文化展示 緣于政治體制、經(jīng)濟制度與意識形態(tài)上的差異,國家之間合作往往受到阻隔與撕裂,而體育運動恰恰能夠較好地彌合這一問題。其中,奧林匹克運動面向全世界一切國家開放,給世界各個國家以參與、展示文化的機會,也給全世界參與運動的人們一種參與融合、文化展示的理念。正如諾貝爾和平獎科菲安南所講 “這種集體與個人的競賽形式,向人類展示了長久以來各種不同國家、政治、民族與文化中非凡的融合能力,也突出了對所有國家的尊重,讓其文化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10]。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本身就是一個世界各國參與的社會化過程,是基于身心教育基礎上的一個國際性的社會文化運動。透過運動文化教育奧林匹克倡導 “人類命運共同體” ,不同空間與地域的各個國家與民族參與一場盛會,也必然會給世界民眾帶來了 “更高、更快、更強、更團結” 的國際視野與運動觀念,同時,還強調(diào)公民對人類本身所應持有的基本政治立場與政治情感,即和諧共存,意在使得個體獲得對國家的認同,也對 “他者” 文化有著基本的理解與尊重。
2.2 強調(diào)以 “體” 育人、公平競技與尊重對手 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被認為是 “風險社會” 中促進個體社會化的重要中介。早在1913年, “更快、更高、更強” 便被寫入《奧林匹克憲章》之中,它充分表達了奧林匹克運動不畏強手、敢于斗爭的精神,也隱喻地鼓勵與教育人們面對社會現(xiàn)實同時要敢于超越進取。對于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觀念、種族的個體,尤其對于渴望有所作為的青少年而言,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透過運動將身心全面發(fā)展的理念,以競技榜樣的方式傳遞與表達給個體,個體在運動參與中模仿與諳習,進而改變其生活方式,增進其內(nèi)心體驗,完善其人格。相對比而言,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更加突顯了公平競技與尊重彼此。在奧運會的競技與運動參與中,參與其中的個體獲得奮斗快樂的同時,也收獲了潛在的意志、品格與精神的鍛煉,學會尊重對手與理解他人,這是超越日常運動的顯性特征。正如美國著名田徑運動員歐文斯生前所言: “在體育比賽中,人們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比賽,還有尊重他人,如何度過自己的一生以及如何對待自己的同類?!保?1]
2.3 突出身心和諧、利群精神與社會責任意識 倡導身心和諧一直是奧林匹克運動中所提供的核心理念,在運動文化教育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對精神的塑造、意志的培養(yǎng)、品格的提升,一直是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所秉承的信條,而這一信條的必經(jīng)之路是身體教育,如果沒有身體教育這個重要途徑,反之是不健全、不完整的,顧拜旦在其著作中不止一次重述著運動教育的重要價值所在。同時,他在多次講話中強調(diào)身體教育不僅僅是對身體的錘煉與影響,更重要的是對個體走出競技,而獲得 “利群” 的精神,這種 “利群” 的精神,是于民族而言、于國家而言、于世界各國而言,都是無可替代的[12]。 “利群” 則指 “勢不能獨享利益而不顧他人” ,我國梁啟超先生[13]在其《論合群》中曾有過深刻的解讀。在當下社會中,這種價值面向更是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中所體現(xiàn)的重中之重。奧林匹克主旨中也指出, “利群” 本身就是 “社會責任” 。從本源上來看,奧林匹克一直以運動文化為一種改造社會的力量,通過體育活動來教育社會大眾,尤其是對青少年 “公益” 意識、 “利群” 精神與 “社會責任” 等方面均有著更深入的影響。
不言而喻,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的價值面向是清晰的。然而,面對各種新的挑戰(zhàn),應以何種實踐向度來促進當代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的推進,則是亟待社會各界所思考的。誠如韓國奧林匹克專家BAHNG 所提到的, “當下世界變化迅速,我們正處于一個價值與行為困惑的時代,許多兒童、青少年所面臨著正在增加的犯罪、暴力、服用禁藥的文化與各種疾病的威脅,在這樣的風險下,我們應該思考什么?”[14]。結合國際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推進的現(xiàn)實情況,則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
3.1 從 “責” 的視角強化反思來推進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 前國際奧委會合作發(fā)展主任Mr. SIT-HOLE[15]于2006 年在國際奧林匹克學院的一次講話中講道: “當下社會人們一談到權利往往是有著特別清晰的概念,而一講到他們應該盡的義務則顯得有些模糊,個體缺少對自我應盡義務的反省,這是當下一個非常突出的問題?!?同時,他在談到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推進時,也大聲疾呼要向運動實踐者發(fā)問,要讓運動參與者明晰以下三個問題來增加其自省。 “第一,你可以為奧林匹克教育做些什么?第二,對于國家或地區(qū)而言,你可以對傳播奧林匹克教育這個重大任務貢獻什么?第三,除此以外,我們還可以做些什么?” 可以說,這 “三問” 是哲學式的進路,換言之,在奧林匹克教育實踐層面的推進,要從最基本的 “權與責” 的邏輯起點開始,通過從讓個體進行反省、反思,改變在運動中的自我觀念與行為,進而內(nèi)化其奧林匹克參與融合、國家認同與文化展示等價值理念。進言之,在進行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的推進中,與主動推進相并行的,對其行動進行反思也是極為重要的,在主動推進的過程中要強化 “反思” 。從更為寬泛的意義上來說,強化 “反思” 是在推進奧林匹克運動文化的重要任務之一,不可偏頗。
3.2 以 “常人” 為基,借 “敘述” 方式推進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 大量教育實踐證明,在個體對事物認知的過程中,榜樣的作用是極為重要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說在諸多方面媒體所推薦的一些諸如NBA 、世界杯明星運動員,有著一定的教育意義,然而,在更寬泛的意義上,媒體的意義通常并非如此單一,甚至其所報道的內(nèi)容較大一部內(nèi)容是與運動精神無關,媒體對諸多不良的運動行為的重復性報道往往將會對年輕的一代造成不良的影響[16]。換言之,與其大篇幅地介紹一些遠古的古希臘歷史人物或者來推介一些常人無法模仿的奧運明星的話,不如展現(xiàn)一些我們身邊的優(yōu)秀的 “常人” 榜樣。對個體而言,與個體生活相關區(qū)域內(nèi)的奧運個體的運動生命故事,更具有親和力、更富于影響性。從生命的本身來講,人類天性就是需要不斷地獲得可達到的目標,人們對可達到的目標,內(nèi)心中充滿著前進的動力。在教育學上,這種情況也稱之為 “跳一跳,摘桃子” 效應,個體在看得見與努力中獲得對參與運動理念的理解,也將會有對自信心、隨性自然、運動生命美學的體驗,個體在奧林匹克運動的參與中,不斷獲得新的認知,進而,將會漸進地理解以 “體” 育人、公平競技與尊重對手等教育面向。具體而言,則可以通過對個體生命故事的敘述,來影響其身邊的人來參與運動,讓其來理解奧林匹克的教育理念,這種方式早已為西方教育學家所推崇的,被稱之為 “故事教學法” 或 “敘述式教學法” 。
3.3 融 “流行文化” 與 “旅行體驗” 于一體推進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 美國人類學家、奧林匹克學者MACALOON 教授[17]針對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推進時曾坦言: “國家奧委會必須表現(xiàn)出公共服務的特質,決不可以像閉鎖的公司一樣,要習得靈活地適應文化激蕩的當下是奧林匹克推進中所必須面對的?!?總結奧林匹克推廣經(jīng)驗不難發(fā)現(xiàn),借助 “流行文化” 深入推進奧林匹克文化教育,則不失為一條可選擇的路徑。有學者在研究文化傳播過程中發(fā)現(xiàn),世界四大文化圈層的國家更加愿意學習鄰國的文化,而圈層之外的文化是較難為其所接受的,這與其地域、經(jīng)濟與政治上的關聯(lián)有關,更重要的是文化本身的藩籬。若要打破這種藩籬,其中,旅行體驗是一個較佳的切入點。從深層次上來看,旅行體驗是透過旅行來體驗各地的風土人情,了解不同國家與地域的文化,尤其是跨域旅行,近年來一直為世界各地青年人所熱捧。人們也將因體驗而學會了看待相互之間的差異,學會尊重彼此,這也是奧林匹克主義所要強調(diào)的要義所在。以運動教育參與為手段,運動參與者不僅僅是為了參與比賽,而且,運動參與者在比賽中體驗他國的文化同時,還可以將其體驗帶回國內(nèi),分享與國內(nèi)民眾。另外, “云旅行” 也是當下推進奧林匹克運動論教育的一個可行方式,借助網(wǎng)絡、平臺、移動終端等現(xiàn)代技術,各個國家則可以借助 “云端” 將其運動文化以 “云體驗” 的方式介紹給異國友人。當然,值得注意的是 “流行文化” 作為巨大的隱動力,對各個行業(yè)有著較大的影響,若能將 “流行文化” 與 “旅行體驗” 二者融合,對奧林匹克運動文化教育而言,則可以說必將獲得事半功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