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佩
光不依不饒地敲打著我的窗。
我不想理會它——或許說,我本來是想這么做的。但它實在太過執(zhí)著,使我不得不停下筆去給它開了條縫。
很難想象那么一大團東西是怎么鉆進來的,我本來是希望它知難而退的,可它卻偏偏進來了,很輕巧,令人想起書上描述的貓:形象與靈敏度不成正比,看著肥胖卻能無孔不入。
貓是光做的。鄭重地,我下了這番結論。
結果無法逆轉,看著在地上打滾的小家伙兒,我嘆了口氣,飛快將窗關上。我從沒有出去過,也不會有人進來,偶爾會有人禮貌地敲窗詢問,但我總會拒絕。像光這樣太過不依不饒的還是第一個。
我一下又一下地撫摸這光的背——如果它也有背的話。光在我手下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這使我感到驚奇。光是有實體的,這一點在書上從未被提及過,而且書上也沒說過貓是光變的,看來書也并非全知全能。
我對貓很有好感,甚至為了見這些軟乎乎的小東西們起過出去尋找的念頭??晌医K究沒能出去。這個房間的窗簾從未拉開過,為什么會安上這么厚重的窗簾?是為了遮掩怎樣可怕的情形?我不敢想。
我再也沒有開過燈,只要光在房間里,這里總歸是亮堂的,開燈自然是不必要的。
光一般都能整日整日地陪伴我,白天是日光,傍晚是月光,如果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看見它,那么最近就是陰天。
我討厭陰天,那會使我一整天都摸不到我的貓。我早就習慣于每天為它留上一條縫,只有它一整天都沒出現(xiàn)時,我才會后知后覺地感到孤寂。
喂,外面是什么樣的?你看見過我的貓嗎?我一次又一次地隔著窗簾同過路的影子對話。
很漂亮,但貓不在這兒,貓在遠處的圍墻上睡覺。他們每一個人都溫和地應答。
我想象著小家伙趴在墻上懶洋洋地抻著懶腰的模樣,有股難以言說的暖意在心頭散開。
突然地,我想出去找找它。
不是什么稀奇的想法,我曾經(jīng)也起過同樣的念頭,只是這次尤其猛烈,來勢洶洶,仿佛不加行動便是罪過。
但將手放上窗簾時,我又遲疑了。萬一很恐怖呢?我這么問著自己。可是能孕育出光這樣乖的貓兒,外面肯定不會是可怕的。或許我可以偷偷地為自己拉條縫,就像我為光開的縫一樣。
然而身體畢竟是激動的,它可從未見過外面的光景,因而我的指尖發(fā)抖,一個用力,竟然將窗簾全部扯開。
窗外燦爛盛大,我的貓兒正從遠處奔來。光芒熠熠生輝,超越了太陽本身的耀眼。我試探著朝光的方向伸了手。很自然地,我穿過了窗。
以后再也不需要光來敲窗了,我想。
評點
光是什么?光是無形的存在,我們只能感知它的溫度,卻不能觸摸它的形狀。而在作者筆下,光是一只“肥胖”而“無孔不入”的貓,執(zhí)著地闖進“窗內人”的房間,改變了原本孤寂、封閉的生活方式,給人帶來了全新的生命思考。
文章巧妙設置了兩條主線,“光”為明線,“我”的“破窗”心理的轉變是暗線。放入光——親近光——詢問光——尋找光,“我”開窗一絲縫兒的嘗試與試探,光的到來打破了孤寂與黑暗,從初遇的驚喜到有光陪伴的愉悅,從獨處孤寂時的思念到穿窗尋光的勇氣……明暗兩條線交織,如行云流水,文風清新,頗顯蕙質。
值得一提的是,文中與“光”密切相連的幾個事物,如“厚厚的窗簾”“過路的影子”,頗讓人玩味。窗簾阻隔了窗內人的認知,雖想要尋找光,但又讓人對窗外的世界生出畏懼,求助于“過路的影子”,可見探索中的徘徊與糾結,最終在審慎的思考中掌握了主動權。文章中可見作者對青春對成長的理性思考,反映出其探索精神的覺醒。追尋光,就應拒絕固步自封,不可人云亦云隨波逐流,應主動嘗試,更重要的是要戰(zhàn)勝自己內心的恐懼!
(指導教師:鄧濟舟/ 編輯:王冠婷)843486C5-B57B-4A4A-8DAF-3B43C8275F6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