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海
(浙江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 浙江 金華 321004)
《西游記》在俄羅斯的翻譯是在20世紀50年代,此前俄羅斯對《西游記》的介紹只見于一些報刊或文學史著作。1959年出版了由羅加喬夫與科洛科洛夫翻譯的四卷本全譯《西游記》,1982年出版了由沃斯克列謝斯基(華克生)改編的縮寫本《猴王孫悟空》。此后俄羅斯?jié)h學家對《西游記》進行了較為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發(fā)表了系列學術(shù)論文。1984年《西游記》譯者羅加喬夫出版了研究《西游記》的專著——《吳承恩及其〈西游記〉》。1990年馬利亞文(馬良文)翻譯了《西游補》,刊行在《東方外國文學》第18輯,1997年又刊行在《智慧之書》中。后者略有增刪,主要刪去了大量的詩詞,增加了若干幅插圖。近些年,由《西游記》改編的戲劇在俄羅斯也有上演。
世界上最早出版的由瓦西里耶夫(王西里)院士編撰的《中國文學史綱要》中沒有對《西游記》的評述,只是在論述佛教的章節(jié)中提到玄奘取經(jīng)的歷史被寫到一部小說中。1925年俄羅斯?jié)h學家阿列克謝耶夫?qū)懥恕吨袊L篇小說的新版本(評論三國演義、紅樓夢、西游記)》[1],發(fā)表在《東方》雜志第5期,在這篇簡短的評論中,阿列克謝耶夫主要向俄羅斯讀者介紹了當時胡適發(fā)表的《中國章回小說考證》一書,其中提及有關(guān)《西游記》的內(nèi)容。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我國與蘇聯(lián)在兩國古典文學名著翻譯領(lǐng)域都取得了極大的成績。蘇聯(lián)在20世紀50年代翻譯出版了包括《西游記》在內(nèi)的多部中國古典小說名著[2]。1959年出版的《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選譯了《西游記》第十八回,譯者是德讓·明申、穆庫耶夫,正文前有馬馬耶夫?qū)Α段饔斡洝返暮喴榻B。同年,由漢學家羅加喬夫、科洛科洛夫合作翻譯的《西游記》(100回,四卷本)全譯本問世[3],書前有譯者撰寫的《序言》,正文中還附有民國時期石印本《西游記》的13幅插圖,蘇聯(lián)國家文學出版社出版。其中第一冊、第二冊的譯者為羅加喬夫,第三冊、第四冊的譯者為科洛科洛夫。這部全譯本《西游記》一開始印刷了3萬冊,蘇聯(lián)解體之后,多次再版印刷,如1994年仍以四卷本形式出版,改由漢學家緬什科夫(孟列夫)撰寫前言;2016年出版了兩卷本,由俄羅斯科學出版社再版。
值得注意的是,俄羅斯?jié)h學家不但關(guān)注吳承恩的《西游記》作品本身,而且還將《西游記》的續(xù)補之作也納入了翻譯和研究的視野。1990年,馬利亞文(馬良文)即翻譯了董說的《西游補》[4],該書由斯米爾諾夫進行注釋,刊載在《東方外國文學》第18輯。據(jù)譯者前言稱,這是根據(jù)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西游補》翻譯的,但沒有翻譯原著前面的嶷如居士序文、《西游補答問》和《續(xù)西游補雜記》等相關(guān)序跋,也沒有翻譯原著附錄的《西游補作者董若雨傳》,并刪去了原著正文前的16幅插圖。譯者馬良文在《西游補》正文之前還寫有《給董說〈西游記〉的讀者》一文[5],文章對董說《西游補》產(chǎn)生的時代背景、與《西游記》的關(guān)系及作者董說的生平都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評述,并對《西游補》反映的明代官場、佛教、科舉等思想內(nèi)容進行了概述,最后指出《西游補》運用的象征手法在中國古代小說中是獨樹一幟的。也許是為了便于俄羅斯讀者更好地理解這部小說,小說在每回的正文部分還保留了原著正文里的“回末評”文字。
1997年馬良文翻譯的《西游補》再次出版,刊載在馬良文編譯的《智慧之書》中。譯文前載有譯者撰寫的《美猴王新歷險》一文[6],內(nèi)容基本上是1990年《西游補》譯文的前言部分。這次出版的俄文《西游補》正文內(nèi)容有些變化,刪去了原著中每回的回目文字和大量詩詞,增加了原著正文前面所附的插圖7幅。經(jīng)比對,譯者在16幅插圖中選擇的7幅插圖均是原著插圖中的人物圖(原著只有“蘆花畔”插圖沒有人物),并且為每幅圖增加了俄文譯名。詳細內(nèi)容見表1。
表1 《西游補》插圖
著名漢學家費什曼在其1966年出版的專著《中國長篇諷刺小說:啟蒙時代》[7]中對《西游記》及其續(xù)書《西游補》都有專節(jié)評述。費什曼把《西游記》列為最早的長篇諷刺小說,然后依次評述了《西游補》《斬鬼傳》《金瓶梅》《紅樓夢》《聊齋志異》《閱微草堂筆記》等小說的諷刺特征,認為包括《西游記》在內(nèi)的這些小說的諷刺手法和效果各具特色,但與《儒林外史》和《鏡花緣》相比,還不具有真正意義上的諷刺小說性質(zhì)。與俄羅斯其他中文翻譯家一樣,羅加喬夫也是《西游記》的研究者。由于《西游記》翻譯體量太大,羅加喬夫邀請科洛科洛夫共同翻譯?!段饔斡洝范碜g本問世之后,羅加喬夫陸續(xù)撰寫了一系列關(guān)于《西游記》及其作者吳承恩的學術(shù)論文。1963年,羅加喬夫發(fā)表了《論中國中世紀文學家吳承恩的世界觀》[8],載《中國語文學問題》文集;1975年發(fā)表了《偉大的遺產(chǎn)——紀念吳承恩逝世475周年》[9],載《遠東問題》雜志。
對《西游記》文本的研究更是羅加喬夫的關(guān)注點。1974年羅加喬夫發(fā)表了《吳承恩長篇小說〈西游記〉中的諷刺成分》[10],刊載于《中國語文學問題》一書中。論文主要分析了《西游記》中的各種諷刺手法,指出諷刺手法的運用使得《西游記》具有了詼諧幽默的藝術(shù)特色。1984年,羅加喬夫的專著《吳承恩及其〈西游記〉》在科學出版社出版[11]。這是羅加喬夫的遺著,該書盡管只有118頁,但對于小說作者吳承恩及《西游記》的成書過程都有詳細的介紹和探討。羅加喬夫在這部專著中首先介紹了吳承恩的生平,認為他具有詩人、作家和學者的身份;然后對《西游記》在成書過程中的重要階段進行梳理,尤其是對元明之際問世的六本二十四折的《西游記》雜劇中的角色和情節(jié)進行了詳細介紹。當然,此書主要探討《西游記》的若干章節(jié)的藝術(shù)特點,具體包括《西游記》的體裁特征、敘事結(jié)構(gòu),以及《西游記》中穿插的詩歌特征、辭賦特點,甚至是小說的開場詩與結(jié)尾詩、贊語等。此書還對《西游記》運用的若干修辭手法如比較、諷刺、諧音、幽默等加以分析和評論。論者寫道:“《西游記》的語言證明了其作者是真正的民間作家,他在作品中天才地使用豐富多彩的中國語言,表現(xiàn)了善于使用各層次的民間口語和傳統(tǒng)古典詞匯的高超技巧。有充分的理由認為,吳承恩的小說是中國規(guī)范語發(fā)展中的新篇章,它把豐富的人民語言和書面語言有機地結(jié)合在一起?!痹摃淖詈笠徽逻€簡要地分析了小說中唐玄奘、孫悟空和豬八戒三個極其重要的人物形象。
蘇聯(lián)時期研究《西游記》的漢學家除了羅加喬夫外,還有莫斯科大學亞非學院的尼科爾斯卡婭。尼科爾斯卡婭先后撰寫了一系列研究《西游記》的學術(shù)論文。1978年,她發(fā)表了《談?wù)剠浅卸鞯男≌f〈西游記〉的結(jié)構(gòu)問題(論文提綱)》[12],載《遠東文學研究理論問題》;1979年發(fā)表了《談?wù)剠浅卸鞯男≌f〈西游記〉的結(jié)構(gòu)問題》[13],載《東方語文學問題》;1980年發(fā)表了《吳承恩〈西游記〉的時間結(jié)構(gòu)》[14],載《遠東文學理論問題研究:1980年列寧格勒第九次學術(shù)會議論文集》;1983年發(fā)表了《論吳承恩小說〈西游記〉的時間和空間結(jié)構(gòu)問題》[15],載《莫斯科大學學報》(東方學)1983年第3版。這幾篇文章集中對《西游記》的時間與空間結(jié)構(gòu)進行了對比分析。綜合尼科爾斯卡婭的這些研究文章,她的主要觀點可以概括如下:在《西游記》的空間結(jié)構(gòu)方面,她認為小說第1—7回是序,第8—11回是開端交代,第12—13回才是小說的開始,之后的情節(jié)遵循曲線進一步發(fā)展。而第98回可以說是“理想和現(xiàn)實的不符合思想達到了極點,這是小說的頂峰”,第99—100回可以看作小說的尾聲,作者把主人公“送返”中國——這個佛祖召喚取經(jīng)人和他們正果本位的出發(fā)點。她認為《西游記》具有完美的形式結(jié)構(gòu),這種結(jié)構(gòu)與吳承恩的美學觀點緊密聯(lián)系。尼科爾斯卡婭的這種觀點實際是針對當時莫斯科大學出版的教材《中世紀東方文學史》中認為《西游記》是“一百回所謂長篇敘事是由一連串圍繞玄奘和哈努曼按照基本系列構(gòu)成框架的短篇小說組成的”觀點而提出的。對于《西游記》的時間結(jié)構(gòu),她認為“作者在小說中的時間里活動自如,他可以在任何地方開始或剎住一段敘述,而不使小說里的客觀時間過程受到破壞” 。進而認為,小說里的時間總是與空間緊密相連,從無限的宇宙空間里選擇了“東勝神洲”,引出“傲來國”,緊接著是“花果山”和石猴的出現(xiàn)。猴王既是神話時間、又是無限空間的中心,但二者都是垂直的,即“上—下”“天—地”,小說中的天宮、人間或地府的等級都按一個原則形成。吳承恩在敘述孫悟空和玄奘這兩個人物時,為他們選擇了特殊的時間和空間形式,前者的經(jīng)歷都納入“神話時間”的范圍,后者則為“歷史時間”的范圍。最后她得出結(jié)論,認為“《西游記》的時間和空間結(jié)構(gòu)乃是作者世界觀矛盾的間接證明,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16世紀中國文學中的對抗傾向”。
1983年尼科爾斯卡婭以題為《十六世紀中國古代小說的幻想與現(xiàn)實——對吳承恩的長篇小說〈西游記〉的研究》[16]為學位論文,獲得副博士學位,此后繼續(xù)關(guān)注并研究《西游記》,并發(fā)表了相關(guān)成果,主要有:1983年發(fā)表的《吳承恩〈西游記〉小說的命運(影響)》[17],載《第十四次“中國社會與國家”學術(shù)會議論文集》;1984年發(fā)表的《論吳承恩長篇小說〈西游記〉的形象系統(tǒng)》[18],載《遠東文學理論問題研究:莫斯科第十一次學術(shù)會議提綱》;1984年發(fā)表的《論吳承恩小說〈西游記〉中的佛教根源》[19],載《佛教哲學問題論文集》?!墩搮浅卸餍≌f〈西游記〉中的佛教根源》一文首先介紹佛教傳入中國之后在民間常常以變文和寶卷的形式傳播,進而認為在吳承恩的小說《西游記》中最主要的故事情節(jié)就是唐玄奘西天取經(jīng),而這個情節(jié)是根據(jù)歷史上真實發(fā)生的事件改編的,小說的作者吳承恩對佛教思想和文獻不但非常熟知,而且有意識地寫進《西游記》作品中,如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情節(jié)只是為了引出“玄奘取經(jīng)修行”,尤其在第八回“我佛造經(jīng)傳極樂”的開頭,吳承恩以《蘇武慢》詞向讀者介紹了佛教中的“十地”“三乘”“四生”“六道”等重要概念和范疇;第十回“唐太宗地府還魂”通過唐太宗游地府后還魂以及觀世音菩薩尋找取經(jīng)人等情節(jié)引出唐玄奘西天取經(jīng)的緣起。尼科爾斯卡婭進而認為,《西游記》采用的是“主人公經(jīng)歷”和“作者心路歷程”的雙線表述手法,取經(jīng)隊伍中每一位成員都有著佛教的象征含義,他們都曾犯了某種罪過,在觀音菩薩的指點下以歷經(jīng)西天取經(jīng)的種種磨難和歷經(jīng)各種誘惑來完成修佛的過程。小說中取經(jīng)的磨難常常是先由孫悟空與豬八戒的不同認識展開矛盾,留在唐僧身邊的總是忠實的佛教徒沙僧;小說第十九回“浮屠山玄奘受心經(jīng)”通過烏巢禪師授予唐僧《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再次提醒和暗示取經(jīng)歷程的艱難。作者還通過對《西游記》取經(jīng)完成之后,如來佛祖對唐僧師徒及白龍馬的不同封賜,進一步強化吳承恩創(chuàng)作《西游記》是試圖宣揚佛教思想。文章最后得出結(jié)論,認為“《西游記》展現(xiàn)出作者(吳承恩)在一個有著悠久哲學傳統(tǒng)的國家的不是理想的時代,試圖尋找一條思想的出路。吳承恩盡管不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的思想是復(fù)雜和矛盾的,但他的佛教思想在小說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這也反映了明代社會對佛教的思考和認識”。1991年,尼科爾斯卡婭發(fā)表《瓦西里耶夫(王西里)〈中國文學史綱要〉與吳承恩〈西游記〉》[20],收入《第二十二次“中國社會與國家”學術(shù)會議論文集》;1991年,濟寧發(fā)表《中國的宗教與哲學——〈西游記〉的神秘之路》[21],載《國外社會科學》(第十系列),作者評論了1989年(筆者查證為1987年)美國芝加哥出版的《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東亞文明論文集》中關(guān)于《西游記》的一篇文章。
俄羅斯學者除了對《西游記》的時空結(jié)構(gòu)和佛教思想進行研究之外,還注意從語言學的角度研究《西游記》的語詞。如,1979年阿赫麥特什發(fā)表了《關(guān)于吳承恩小說〈西游記〉中的諺語俚語的翻譯》[22],收入《兩大陸文學》論文集。文章對《西游記》使用的諺語俚語的翻譯問題進行了探討,先介紹了清代《四庫全書總目》著錄的中國古代最早的關(guān)于諺語的典籍《古今諺》,以及清代范寅編撰的《越諺》、杜文瀾編撰的《古謠諺》,直至1927年史襄哉編撰的《中華諺?!返扔嘘P(guān)諺語俗語的典籍,在此基礎(chǔ)上對《西游記》中的諺語、俗語進行了專門的探討。文章主要列舉出小說第二十三回“和尚是色中餓鬼”、第五十回“道化賢良釋化愚”、第八十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第七十八回“坐坐坐,你的屁股破;火煎熬,反成禍”、第九十四回“吃了飯兒不挺尸,肚里沒板脂”等典型諺語俗語例句加以論述,并指出俄譯本翻譯的得失。例如,小說第五十回“神昏心動遇魔頭”中孫悟空道:“這老賊才說淘米下鍋,不知是虛是實。常言道:‘道化賢良釋化愚?!业壤蠈O進去看看?!边@里的諺語“道化賢良釋化愚”在俄文翻譯為“Даосизм делает людей умными и честными и рассеивает все сомнения.”意思是“道教使人聰明和正直,(并且)驅(qū)散一切愚蠢”,譯者在這里顯然誤將“釋”理解為“化解、解釋”之意,因此沒有譯出這句俗語表達的道教與佛教感化對象不同的意思,使讀者很難領(lǐng)會到這句俗語的真正含義,而如果譯作“Даосизм ведет к мудрости и честности, а буддизм-к невежеству.”即譯出“道教感化智慧與誠實,佛教引導(dǎo)無知之人”的意思,則能夠準確地傳達出這句俗語的含義。
此外,在《西游記》語詞研究方面,還有1991年瓦斯卡諾娃發(fā)表的《長篇小說〈西游記〉中的代詞》[23],收入《東方民族的書面文獻和文化史問題論文集》;1994年瓦斯卡諾娃發(fā)表的《論〈西游記〉中的數(shù)量詞》,收入《第二十五次“中國社會與國家”學術(shù)會議論文集》[24],等等,這里就不再詳述了。
俄羅斯?jié)h學家在翻譯和研究《西游記》的同時,也非常重視研究由《西游記》衍生出來的其他“西游故事”,包括對《西游記》文本的改寫及與《西游記》小說相關(guān)的戲曲研究。1982年,俄羅斯著名翻譯家沃斯克列謝斯基(華克生)出版了節(jié)略本《西游記》——《猴王孫悟空》[25],這是在羅加喬夫和科洛科洛夫共同翻譯的1959年版的四卷本《西游記》基礎(chǔ)上進行節(jié)略而成的俄譯本,目的是為了方便俄羅斯的青少年讀者閱讀《西游記》。該書保留了羅加喬夫為四卷本《西游記》撰寫的序文,正文內(nèi)容保留了關(guān)于孫悟空大鬧天宮、唐僧取經(jīng)經(jīng)歷的主要艱險磨難,刪去了一些故事性不強甚至雷同的情節(jié)。1983年俄羅斯著名歷史學家齊赫文斯基專門為這部《西游記》的節(jié)略本撰寫過書評《中國古代的荒誕小說——評俄文版〈西游記〉》[26],高度評價了改寫本的特點和意義。這部《西游記》縮寫本在2014年再版發(fā)行,書名仍為《猴王孫悟空》,扉頁則標明:“羅加喬夫譯文,斯坦伯格譯詩,沃斯克列謝斯基(華克生)節(jié)略”,由外國文學出版社出版[27]。
對于與《西游記》有關(guān)的“西游戲”,俄羅斯?jié)h學家也有關(guān)注并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1970年,專門研究中國戲曲的漢學家索羅金寫有《中國十四至十五世紀戲劇的佛教題材——西游記》[28],載《遠東文學研究的理論問題》文集,文章主要梳理了與佛教題材相關(guān)的元明戲曲,其中專門談?wù)摿恕段饔斡洝分械姆鸾趟枷爰捌鋵騽〉挠绊憽T谏鲜隽_加喬夫的專著《吳承恩及其〈西游記〉》中,作者除了研究《西游記》及其作者吳承恩之外,還專門對吳昌齡的《西游記》雜劇進行了詳細論述。
另外,取材于《西游記》小說的各種地方戲曲在中俄文化交流領(lǐng)域也占有一席之地。在我國,《西游記》很早就被節(jié)選、改編為地方戲曲搬上了舞臺,改編后的戲劇也不斷走出國門,傳播到包括俄羅斯在內(nèi)的域外國家和地區(qū)。在有關(guān)“西游故事”的戲曲演出方面,既有俄羅斯觀眾在中國觀看根據(jù)《西游記》改編的各種戲曲演出,也有中國的表演藝術(shù)家遠赴俄羅斯進行的戲曲表演。例如,1957年,蘇聯(lián)著名的木偶戲?qū)<抑x·奧布拉茲卓夫在他撰寫的《中國人民的戲劇》一書中詳細記述了由《西游記》小說改編的京劇《鬧天宮》的演出情況。他說“這部長篇小說中有許多段都被改編成了一出出的戲”,而《鬧天宮》給他的印象是“沒有任何一個歐洲演員,能像李少春這樣地扮演猴王孫悟空這個角色”[29]。 他還在書中講到取材于《西游記》的木偶戲和皮影戲,如海寧皮影劇團演出的《鬧龍宮》,黑龍江皮影劇團演出的《大鬧天宮》,四川木偶劇團演出的《火焰山》等,都給這位蘇聯(lián)戲曲專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這部關(guān)于中國戲劇的著作,極大地促進了俄羅斯人民對中國古典戲曲的熱愛。再如,在1951年12月至1952年2月間,中國青年文工團曾赴蘇聯(lián)演出,其中的京劇隊伍由張云溪任隊長,在莫斯科、列寧格勒、明斯克、喀山、基輔等地演出了《三岔口》《鬧龍宮》《扈家莊》《武松打虎》《雁蕩山》等傳統(tǒng)劇目。其中,《鬧龍宮》即是根據(jù)《西游記》情節(jié)改編的經(jīng)典劇目。1954年,中國人民解放軍歌舞團也赴蘇聯(lián)演出了《鬧龍宮》等京劇節(jié)目。1956年,中國旅大歌舞團、旅大京劇團一行75人赴蘇聯(lián),演出了《貴妃醉酒》《霸王別姬》《穆柯寨》《鬧天宮》等京劇劇目。1992年,以薛寶書為團長的中國北方昆曲劇院巡回演出團一行44人赴俄羅斯聯(lián)邦演出,其中洪雪飛、侯少奎等在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城市演出了昆曲《白蛇傳》、《西游記》等傳統(tǒng)劇目。2001年,北京京劇院赴俄羅斯莫斯科參加北京市政府舉辦的“北京文化節(jié)”活動,京劇演員李師友、吳燕、張淑景、高云霄、張立媛、何威、紀烈祥等演出了《鬧天宮》《天女散花》《盜庫銀》等京劇劇目。2018年6月1日,由羅馬尼亞導(dǎo)演、中國兒童劇院編演的人偶劇《西游記》在俄羅斯圣彼得堡市的青年劇院演出,受到了俄羅斯觀眾的極大歡迎。筆者當時正在圣彼得堡大學訪學,有幸觀看了演出,目睹了俄羅斯觀眾對由《西游記》改編的人偶戲的喜愛場面,這也是我國古典小說《西游記》改編成戲劇的又一次嘗試。
總之,“西游故事”在俄羅斯深受讀者和漢學家們的青睞,無論對《西游記》文本的翻譯和研究,還是對作者吳承恩的思想探究;無論是對《西游記》衍生出的“西游故事”的翻譯和研究,還是對《西游記》文本的縮寫和改編,都取得了不可小覷的成績。蘇聯(lián)解體之后,俄羅斯?jié)h學家對《西游記》的興趣更多地轉(zhuǎn)向?qū)ζ渥诮趟枷氲奶接?。例如?993年,扎瓦特斯卡婭發(fā)表《觀音菩薩——女性引路人(根據(jù)吳承恩小說〈西游記〉)》[30],載《第二次遠東佛學學術(shù)會議:歷史,哲學,心理學》;2003年,列別霍夫發(fā)表《吳承恩〈西游記〉中的佛教哲學思想》[31],載《桑耶夫讀書報告》(紀念Г.Д.桑耶夫誕辰100周年紀念文集)。前者主要探討《西游記》中的觀音菩薩,后者主要探討《西游記》中的佛教思想。進入21世紀以來,俄羅斯?jié)h學家對《西游記》的關(guān)注點又有新的變化。圣彼得堡大學的索嘉威在2015年發(fā)表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文學中的“猿猴”形象》[32],繼續(xù)從宗教學的角度深入探討《西游記》中孫悟空形象的來源及其對后來小說的影響;謝伊別里最近發(fā)表了《吳承恩長篇小說〈西游記〉中孫悟空“頭發(fā)”的儀式功能》[33],專門探討《西游記》中孫悟空的頭發(fā)在小說中表現(xiàn)出的儀式功能。這些研究都促進了俄羅斯的《西游記》研究,也有力地證明了《西游記》作為經(jīng)典名著的獨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