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孤兒》時代英國沒有“快樂童年”這一說

幾年前，我給一本名為《成長札記》的書作序，其中寫道：在我們那個年代，成長是一件稀里糊涂的事情。我們瘋過，玩過，“動物兇猛”過，但全都沒有記錄。等到一愣神，長大成人了，那些往事也就隨風飄散。只是到了今天，成長才變得隆重起來了——大人重視，小孩也開始自我審視。既然是審視，也就日日傾聽著自己的心音，步步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這樣一來，成長便不再游離于自我之外，不再是一個抽象的動詞，而是融入生命之中，變得有血有肉了。

其實，在文學作品中，成長早已是作家關(guān)注的重要內(nèi)容，于是有了所謂的“成長小說”。前不久，有學校讓我給初中生講一講《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部小說就被我看作成長小說。此小說從調(diào)皮搗蛋的少年保爾寫起，寫他最終如何在朱赫來的引領(lǐng)下走上了革命道路?，F(xiàn)在看來，在紅色經(jīng)典中，革命者的成長往往都有一個套路；而分析出這個套路，往往也就破譯了小說的秘密。

但紅色經(jīng)典之外，這個套路卻不大容易尋找。比如，章森從《霧都孤兒》出發(fā)，考察的是狄更斯小說中的童年書寫。在他看來，狄更斯的小說有一種巨大的慣性。他常常用兒童作為自己的主人公。這些兒童在貧賤中長大，或是憑借運氣，或是憑借努力，走向了中產(chǎn)階級的世界。這其實是小說作者本人的一種自況式書寫。管含面對契訶夫的《草原》，思考的是9歲的葉戈爾如何穿過草原，與草原互動的事情。她認為，草原這種生活是滋養(yǎng)葉戈爾成長的重要組成部分，于是人被環(huán)境塑造這個道理，或許就隱含著契訶夫的人生哲學。視線轉(zhuǎn)到中國，鐘大祿通過子君、夢珂、阿毛和蕭蕭，試圖把鄉(xiāng)下女孩進城的故事呈現(xiàn)出來。這樣，成長與進城便形成了關(guān)聯(lián)。然而在蕭蕭生活的那個年代，女孩子的進城之路又面臨著諸多風險，那是成長必須付出的代價。相比之下，《在細雨中呼喊》雖然已遠離了蕭蕭的那個年代，但主人公卻依然在“死亡”“暴力”“傷痛”中成長。不過，在趙春然看來，余華如何通過小說中的“回憶”完成了一次精神療愈，似更值得重視。而如此一來，作者便隨著其作品中塑造的人物，一起走在了成長之途。當然，更重要的是，讀過其作品的讀者也成長起來了。大概，這正是文學的功用之一。

——趙勇（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霧都孤兒》，原名《奧列弗·退斯特》（Oliver Twist），是經(jīng)典的名著。但這個時代，經(jīng)典常會成為一種包袱。讀者聽得多卻讀得少。但沒讀過的也知道狄更斯的大名，對他的妙言雋語更是耳熟能詳。《霧都孤兒》副標題《教區(qū)男孩的進步》，也是一部現(xiàn)實主義小說，更是狄更斯第一部以兒童為主角的小說。小說通過一個孤兒的凄苦遭遇，反映了19世紀中葉《濟貧法案》下的英國社會。

英國當時是世界的中心，集有數(shù)以千萬計的財富。城市里機器不停地轟鳴，看起來一派興旺發(fā)達的景象。但對一個窮孩子來說，這個國家一點也不美好。他隨時會因為過于虛弱而死掉。恩格斯在《英國工人階級狀況》里曾經(jīng)大量描述了這樣的例子。河流上漂浮著污穢物和嬰兒的尸體。工人被迫吃腐爛的肉和生蛆的食品。城市的角落里擠滿了衣不蔽體的窮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可想而知窮苦的孤兒會有怎樣的命運。

兩個世界的兒童

狄更斯的小說常以人物的成長為線索?！鹅F都孤兒》也不例外。小說的主人公名叫奧列弗·退斯特，是教區(qū)的執(zhí)事按字母表順序編造的名字。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死了，父親則不知去向。他成了養(yǎng)在濟貧院里的孤兒。濟貧院雖然名字好聽，卻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兒有二三十個違犯貧民法的少年犯，和一個貪心的老媽子。沒有孩子能在那里吃飽穿暖，還常常得挨女看守的揍。

于是在9歲生日那年，奧列弗也不出意外地成為一個蒼白瘦弱的小伙子。教區(qū)覺得奧列弗是時候去干活了，給他派了一個摘棉絮的任務(wù)，不干活就沒飯吃。憑他的勞動，每天能喝上三碗沒米的粥。有一天，他餓得不能忍受，終于在伙伴的慫恿下說：“求您，先生，我還要再添一點?！?可招致的結(jié)果卻是廚子的毒打和教區(qū)董事會的騷亂。董事會的紳士都覺得，這是基督徒的良心所不能容忍的罪惡。那個穿白坎肩的先生說：“我斷定他將來得給絞死。”奧列弗被罰禁閉一個星期。

對小孩子來說，這樣的情景是悲慘且可怕的。濟貧院的價值觀不是愛鄰人，而是“誰跌倒就活該被踢”。生命在這里沒有任何尊嚴。教區(qū)的董事會，教區(qū)執(zhí)事，女看守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教區(qū)，而是整個英國社會的縮影：一個灰色、龐大的濟貧院。作為社會的弱者，理應(yīng)被看護的兒童，卻被當成浪費糧食的畜生。教區(qū)本應(yīng)當負起教育的責任，卻屈從于金錢的邏輯，讓這些小孩子從事勞動。奧列弗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可甫出龍?zhí)?，又入虎穴?0歲的奧列弗剛逃出那個黑暗的小鎮(zhèn)，又陷入了賊幫的陰謀……

狄更斯愛憎分明，總是與弱者站在一起，反抗強者。他忍受不了任何形式的欺凌與壓迫。于是他筆下有兩種不同的人物類型。一種是有良心的人，一種是毫無人性的人。這兩種類型的人物代表善惡彼此對立的世界。狄更斯很喜歡處理這兩種類型之間對比映照的關(guān)系。小說第11章寫奧列弗失去知覺，被布朗洛先生抱回家的情節(jié)是小說的中心場面：

最后他終于從一個似乎是充滿煩惱的長夢中醒了過來，顯得是那樣的虛弱、干瘦和蒼白。他軟弱無力地在床上支起身子，用發(fā)抖的胳膊撐著自己的頭，急切地向四周觀望。

這樣的場面之后再次出現(xiàn)。奧利弗仿佛突然成為可愛的小孩，一醒來就收到了穿著干凈整潔的慈母般的老太太的關(guān)愛?！拔业男」怨裕　薄捌恋男⌒母?！”以前從來沒有人對奧利弗說過這樣的話。他差點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國：“一切事情都是那么安靜，那么爽快，那么井井有條；每一個人都是那么和氣、溫和” ……

如今讀者容易嫌棄狄更斯總在寫老套的情節(jié)。正如羅斯金所說，雖然有些夸張，但狄更斯真實地反映了社會的問題。他揭示出，童年的快樂是少爺小姐才能享受的美好，而窮苦的孩子們吃不飽穿不暖，活下去已是萬幸。

喚醒良知的身體

需要指出，19世紀英國人心中恐怕還不大有“快樂的童年”這樣的概念。他們像對待小大人一樣對待兒童。狄更斯年輕時，兒童仍然在刑事法庭受到莊嚴的宣判，被高高舉起示眾。未成年因偷竊被處絞刑的情況，直到上世紀初才廢止。因此恩格斯的引用材料大多是從健康方面考慮童工問題的。狄更斯的小說中也反映出這樣的觀念。《霧都孤兒》經(jīng)常依靠奧利弗的身體來推進作者的道德教育，但它也戲劇化地表現(xiàn)出身體潛在的兩面性以及從中推斷出的證據(jù)的滑稽性，展現(xiàn)出一種舞臺劇和童話故事的特征。

《霧都孤兒》出現(xiàn)了好幾次關(guān)于奧列弗健康的辯論。這些辯論都決定了他的命運。第三章的老法官是前半部分為數(shù)不多的正面形象。奧列弗被三鎊十先令賣給了掃煙囪的。他被人領(lǐng)到法官那去申請同意。奧列弗不住地顫抖。老法官顯然更關(guān)注奧列弗的身體狀況。“我的孩子！”老先生說，“你臉色蒼白、神情驚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與之相反，教區(qū)管事班博氣壞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孤兒?？煞ü賲s不理會他，最終沒有簽字同意。

更加富有戲劇性的是第11章。警察局里，布朗洛與地方法官范先生就奧列弗的罪行發(fā)生爭執(zhí)，并就他身體虛弱的真實性展開了火熱的交鋒。布朗洛提醒對方和觀眾注意奧利弗身體的虛弱，為男孩的清白辯護：“他已經(jīng)受傷了，”老先生最后說，“我恐怕，”他十分關(guān)切地望著那木欄桿補充說，“我真擔心他已病倒了?！笨蓪Ψ絽s不這么想。范先生認為奧利弗只不過在裝病，他的演員天分充分揭示了他的墮落程度：“哦，是的，恐怕是！”范先生一嗤鼻子說，“得了，在這兒別來你那一套，你這小游民，那沒有用?！奔词乖趭W利弗 “暈倒”之后，范先生仍堅信奧利弗在演戲，即席裁決，打算罰讓他做三個月的苦工，直到書攤老板趕來證明了奧利弗的清白。

審判過程中，布朗洛和范先生以同樣的方式從身體和表情中發(fā)現(xiàn)了奧利弗“真實”性格的線索，卻得出了不同的答案。狄更斯生動地描寫了奧列弗的身體動作：

他在這可怕的陣勢下，不停地發(fā)著抖，臉色像死人一般煞白，并一度抬起頭，他以懇求的目光四周望望，低聲請求說他要喝一口水。

狄更斯把兒童的身體作為一個對善與真理進行競爭的場所。他沒有讓奧列弗有辯解的機會。奧列弗只是在用身體展現(xiàn)。在這個場景中，他花了相當大的氣力來引導讀者站在布朗洛先生一方，以支持小說的社會批判，將范先生夸張的懷疑主義視為他的功利主義政治的直接后果。奧列弗的身體喚醒了讀者的良知。

奧利弗在梅麗家落網(wǎng)后，洛斯本醫(yī)生和露絲小姐也是以相似的方式理解奧利弗傷痕累累的身體：

床上躺著一個孩子，因受盡痛苦和疲勞的折磨，現(xiàn)在睡得正熟。他的受傷的一只胳膊已包扎好并用夾板固定在胸前；他的頭歪向另一只胳膊，那胳膊一半被他披散在枕頭上的長發(fā)所遮掩著。隨后洛斯本和梅麗夫人都被露絲小姐的慷慨陳詞給說服了。而奧利弗正昏迷著，對此渾然不覺。

如果讀者留心，有趣的是，這些為奧利弗辯護的人物都是善良、殷實的中產(chǎn)階級。

狄更斯的童年插曲

狄更斯被視為“貧窮、受苦與被壓迫人民的同情者”，但他小說的情節(jié)幾乎都發(fā)生在中產(chǎn)階級的世界。他常常寫到倫敦的貧民區(qū)，但每次提到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帶有恐懼的厭惡：

道路全是污穢而狹隘的，店鋪和住宅都很破??；人們衣衫不全，嗜飲酗酒，邋里邋遢，面目可憎。一些小胡同和拱門，像不計其數(shù)的污水坑那樣把惡臭、垃圾和生活中的種種氣味，都傾吐到這些蔓延曲折的街道上；這整個地區(qū)散發(fā)著罪惡、污穢和窮困的臭味。（《圣誕頌歌·第四節(jié)歌》）

狄更斯年紀輕輕就憑寫作賺取了豐厚的財富，早已是個體面的紳士。自然他和一般的中產(chǎn)階級在把貧窮視為罪惡這一點上是沒有什么不同的。他常常在小說中記敘自己這樣的心態(tài)：

我就感到，長大以后成為一個有學問有地位的人，這樣的希望在我心中破滅了?！夷怯仔〉男撵`是痛苦的，這一切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是無法用筆墨來表達的……沒過多久，我就至少干得和另外兩個孩子一樣快，一樣好。我和他們雖然非常熟悉，我的言談舉止卻和他們不同，因此我們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距離。他們和那些大人一樣都管我叫“小紳士”……有一次，白煮土豆造反了，反對我受到人們另眼相看，不過米克·沃克馬上就把他壓下去了。（《大衛(wèi)·科波菲爾》，第十一章）

狄更斯顯然是害怕他們之間不存在“這一定的距離”的。童年所遭受的屈辱和痛苦使他印象深刻，也使他羞于提及與那個貧窮、罪惡世界的關(guān)系。大衛(wèi)的這段經(jīng)歷顯然就是狄更斯自己10歲在斯特朗大街的沃倫鞋油廠工作的寫照。他婚后很久才告訴妻子自己曾經(jīng)的屈辱經(jīng)歷。

根據(jù)記載，狄更斯的父親是一名海軍財務(wù)部的職員。從9歲起，他們家在倫敦郊區(qū)生活。但他童年時發(fā)生過一段不幸的經(jīng)歷。他的父親被關(guān)進債務(wù)人監(jiān)獄，而他自己為了生計在倫敦的鞋油廠上班。狄更斯出于中產(chǎn)階級的勢利眼討厭這段屈辱的經(jīng)歷。但那時的悲傷和孤獨卻讓他終生不得忘懷。

在1836年后，他再也沒有嘗過為金錢所苦的滋味。那時他才不過25歲，幾乎算是出道成名。他沒有為寫作本身吃過什么苦。貧窮對他而言只是一段插曲。

《霧都孤兒》是狄更斯的第二部小說。那時他還很年輕。他年少的經(jīng)歷還沒有喪失鮮活的色彩，所以他常常能生動地描寫出孩子們的世界。這種能力在他筆耕不輟的勞作中得到了長期的保持。但若從主題上看，兒童和“污穢、狹隘的道路”是分不開的。

狄更斯的小說開始出現(xiàn)了一種巨大的慣性。他常常用兒童作為自己的主人公。這些兒童在貧賤中長大，或是憑借運氣，或是憑借努力，走向了中產(chǎn)階級的世界。

奧立弗出生的無名小鎮(zhèn)，就是狄更斯的故鄉(xiāng)。奧立弗為了獲得體面的生活而斗爭，就是狄更斯的意志體現(xiàn)。這種欲望原則幾乎被以后所有的主人公遵循：要有體面的生活。無怪乎狄更斯會面臨“只不過是從濟貧院里找出了幾個‘小紳士”的指責。

狄更斯到死都沒能徹底離開他那城郊中產(chǎn)階級的世界，一個充滿加爾文氣息的英國國教徒的世界。他似乎認為世界就那么簡單。不體面不善良的東西，要么可笑，要么就是罪惡。

不難理解，狄更斯的作品何以會有揮之不去的中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了。

最后的克服

狄更斯最后的成長小說是《遠大前程》。以往的母題得到了揚棄，過去那種再現(xiàn)兒童思維的技巧則更加嫻熟。第一章描述了皮普對已故雙親樣貌的想象：

父親墓碑上的字體使我有了一種古怪的想法。我認為他是一個矮胖結(jié)實、皮膚黝黑的人，生著一頭拳曲的黑發(fā)。從墓碑上“暨夫人喬治亞娜”這幾個精細的字體上，我又得出一個幼稚的結(jié)論，認為母親臉上一定長著雀斑，而且體弱多病。

作者筆下寂寞、孤單的童年感覺躍然紙上。狄更斯讓我們體會到孩子們是怎樣感覺風的呼嘯，花朵的開放，骯臟、破敗又有點親切的街道：

“別哭！”一個人從教堂門廊一邊的墓地里忽地一下跳出來，嚇人地大吼一聲，“你這個小鬼！不許哭，要不我就把你的脖子割斷！”

大人們可能忘了，他們也曾在黑暗中縮在被子里捂住頭直哆嗦了，也很難理解，對孩子們來說，光是“墓地”一詞就很恐怖的了。更何況還有不知是人是鬼的壞蛋（馬格威奇）。滿身都是爛泥，一撅一拐，就好像是僵尸。抓住主人公，把他倒拎起來，洗劫了可憐蟲唯一的一塊面包，還恐嚇他帶來面包和銼刀……

在狄更斯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里，童年的某些感覺等長大后會漸漸消失。那些曾經(jīng)可怕的人物要么變得滑稽，要么變得可憐。馬格威奇正是一個例子。起初皮普從不覺得自己欠了馬格威奇什么。他在知道幫助自己的人是個逃犯時，首先產(chǎn)生的情緒就是“無法克服的厭惡”。即使資助他的錢是正當掙來的，但就因為馬格威奇曾是罪犯，它們在皮普眼里成了贓款。皮普不想看到他，于是設(shè)法把他弄到國外去。但這一行動失敗了。馬格威奇受重傷后被逮捕。

狄更斯設(shè)置馬格威奇這樣的人物是耐人尋味的。在以往的主題里，承擔這種角色功能的不是主人公自己就是主人公的親戚。他們都是善良世界的成員。而馬格威奇作為一名罪犯，以赤誠的感激、父親般的期盼和報復性的欲望，資助皮普成為一名紳士，伴隨了他的成長。這一身份的暴露使得皮普面臨了以往主人公少有面對的倫理選擇。

他的死亡是小說最為感人的場景：

他使出最后一點兒微弱的力氣，把我的手拉到嘴唇邊上吻了吻；要不是我順著他的勁兒把手送過去的話，他自己是絕對拉不動的。隨后他輕輕地讓我的手又落在他的胸口，把他的兩只手又合在我的手上。他的目光重又平靜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不一會兒，目光消失，他的頭悄悄地垂到了胸前。

十多年過去，皮普還回憶起他：

月亮升起來了。我想起了馬格威奇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的平靜目光消逝的情景。月亮升起來了。我想起了他臨終前聽到我說的最后幾句話時按按我手的情景。

在這里，彼時中產(chǎn)階級的勢力眼再也不存在了。童年的屈辱與對貧窮的憤恨也不存在了。有的只是對生命本身的喟嘆。童年與成長在我們生命中留下的創(chuàng)傷總是難以愈合。倘若只讓過去的痛苦將自己包裹，悔恨或許更多。狄更斯在他晚年的這部小說里達成了自己與屈辱童年的和解，也突破了曾經(jīng)的價值觀念。生活并不只應(yīng)是體面的，人豐富的情感本身就具有無盡的價值。還有更多珍貴的東西值得我們追求，值得我們守護。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yè)碩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