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理學美學與康德崇高范疇之比較

盧婷婷

摘要：朱熹是宋代理學美學的集大成者，康德是德國古典美學的開拓者，他們作為東西方兩大美學高峰，可謂雙峰對峙。筆者發(fā)現(xiàn)，以朱熹為代表的理學美學在理論上有近乎康德哲學之處，其美學思想也有諸多共通之處，本文試圖通過對比兩者之間的異同，讓讀者更加深入的了解中西美學思想。

關(guān)鍵詞：朱熹 ;康德 ;崇高 ;理學; 美學

李澤厚認為，“有一些論著將朱熹與斯賓諾莎、懷特海、黑格爾相比較，我以為，以朱熹為首要代表的宋明理學在實質(zhì)意義上更接近康德。因為它的基本特征是，將倫理提高為本體，以重建人的哲學?！?[1] 朱熹是宋代理學美學的集大成者，康德是德國古典美學的開拓者，他們同時堅持一種倫理本位的思想，重視理性，并在美學思想有諸多共通之處，下文將詳細探討。

一、朱熹的理學美學

宋明理學美學是中國古典美學的高峰，朱熹作為集大成者視“理”為其哲學思想的最高范疇。在朱熹看來，“理”具有先驗性，先于天地萬物而存在。他說：“萬有皆有此理，理皆同出一源，但所居之位不同，則其理之用不一。如為君須仁，為臣須敬，為子須孝，為父須慈。物物各具此理，而物物各異其用，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2] 朱熹提出的這一“理一分殊”的學說明確理是共相，是事物的本源，理貫通全部天地的一切，萬物受天地的普遍生命由個體完成之道而得以實現(xiàn)?！疤炖碚撸皇侨?、義、禮、智之總名?！庇捎谌说纳鼇碜蕴熨x，便注定要達到如仁、義、信、智這些德性。這種“天人合一”的境界便是一種審美的境界。李澤厚認為，“宋明理學以這種‘天人合一，萬物同體’的主觀目的論標志人所能達到的超倫理的本體境界，這被看作人的最高存在，這個本體境界，在外表形式上，確乎與物我兩忘而非功利的審美快樂和美學心境是相似的?！?[3]

由此可見，朱熹的理學是一種道德哲學，這里的理不僅具有人生論和宇宙論的意義，并且將具有人德色彩的理上升到了天道的高度，道德價值即是理。在他的理學中講求格物致知，居敬求理。格物致知是一種知識學，居敬求理是為了追求道德修養(yǎng)，而美學則處于兩者之間，起到溝通認識論和倫理學的作用。張立文認為朱熹美學邏輯機構(gòu)是從“理”（道、善）出發(fā)，通過“美”把倫理道德原則、規(guī)范或自然界合乎規(guī)律的現(xiàn)象和能給個體以精神愉快的感性形式、藝術(shù)表現(xiàn)結(jié)合起來，達到善與美、文與道、詩與理的和諧統(tǒng)一，這便是“和”的境界。 [4]

朱熹作為繼孔子之后的又一位偉大的新儒思想家，繼承了原初儒家的主要思想。從歷史的視角來看，“儒家美學從來就不是一種純美學，它始終是聯(lián)系著人的道德發(fā)展來觀察美的事物和現(xiàn)象的，它始終關(guān)注的是人的道德發(fā)展，它認為道德的發(fā)展就是仁發(fā)展的全部內(nèi)容，在這個意義上，儒家美學實際上又是一種倫理美學?！?[5]“仁”代表的是理學們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即合乎道德又超道德的，合乎審美又超審美的天地境界（真善美融合為一的境界，真善美分別代表了真理境界、倫理境界和審美境界），是實現(xiàn)了個體倫理道德修養(yǎng)之后內(nèi)心的超越，是融審美與道德于一體的“至善”。 因此，以朱熹為代表的宋明理學思想不只關(guān)注個體的人格修養(yǎng)，更推而廣之整個社會人生的普遍追求，理想境界和人格理想的追求都與理的道德倫理層面相契合。

二、康德的崇高論

德國古典美學是西方美學的高峰，康德作為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哲學思想對整個西方現(xiàn)代美學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崇高”是康德哲學思想中的一個重要美學范疇，他首次從先驗哲學的高度對“崇高”概念作了深入的探討，進一步豐富和拓展了崇高的理論內(nèi)涵。

康德在對崇高與優(yōu)美的比較中這樣論述崇高，他認為人先天具有想象力、感性、知性和理性（倫理理性）四種能力。其中，美是想象力和知性的和諧運動，知性和想象力處于自由游戲的狀態(tài)，從而能使人產(chǎn)生快感。那么崇高感的獲得則是由于對象的無形式，即對象形式無規(guī)律、無限制，具體表現(xiàn)為體積或數(shù)量的無限大（數(shù)的崇高）以及力量的無比強大（力的崇高）。這種無限的巨大、無窮的威力，超過了主體的想象力，使主體的感性能力無法將對象作為一個整體來加以把握，從而產(chǎn)生痛感。然而，由于人不僅具有自然屬性，而且具有道德屬性，數(shù)量的無窮和力量的無限只能超出人們的感官界限，但卻無法阻擋人們的理性追求。相反，它迫使主體求助于內(nèi)心深處的道德理性，從而戰(zhàn)勝對象，化痛苦為快感。因此，崇高感的獲得不是直接的，而是主體就由對對象的恐懼而產(chǎn)生的痛感（否定的）轉(zhuǎn)化為由肯定主體尊嚴而產(chǎn)生的快感（肯定的）。

這里康德所說的“無限性”包含兩種含義，一指對象本身趨于無限，使人的感官無法把握，如一望無際的大海、廣袤遼闊的沙漠、深邃難測的星空等。二指由這些對象引發(fā)的主體想象的無限性，這是人處于有限性中對無限性的感悟，它存在于觀念之中，而人就在不斷追隨這種觀念，以達于超越?？档聫娬{(diào)的是“崇高不存在于自然界的任何物內(nèi)，而是內(nèi)在于我們的心里，當我們能夠感受到我們超越影響我們的內(nèi)心的自然和外面的自然時。” [6]也就是說，崇高就在人的心里，是心靈的一種超越有限和無限的能力。朱光潛認為崇高的對象是：“它象是自然對象，而骨子里卻是人自己的人能憑理性勝過自然的意識。所以崇高不在自然而在人的心境?！?/p>

“美好像被認為是一個不確定的悟性概念，崇高卻是一個理性概念的表現(xiàn)。于是在前者愉快是和質(zhì)結(jié)合著，在后者卻是和量結(jié)合著。并且后者的愉快就它的樣式說也是和前者不同的：前者直接在自身攜帶著一種促進生命的感覺，并且因此能夠結(jié)合著一種活躍的游戲的想象力的魅力刺激;而后者是一種僅能間接產(chǎn)生的愉快……它經(jīng)歷著一個瞬間的生命力的阻滯，而立刻繼之以生命力的因而更加強烈的噴射……它的感動不是游戲，而好像是想象力活動中的嚴肅?！盵6]我們稱呼這些想象對象為崇高，因它們提高了我們的精神力量越過平常尺度，而讓我們在內(nèi)心里發(fā)現(xiàn)另一種類抵抗的能力，這賦予我們以勇氣來和自然界的全能威力的假象較量一下，這使我們充分地看到人的理性力量遠遠高于自然的，這是人類自身的精神勝利和主體意志的高揚。

由此我們稱其為一種道德哲學，人們感受到的“崇高”乃是一種倫理判斷，崇高之美和理性的道德精神緊密關(guān)聯(lián)，沒有主體道德精神理念，崇高感就無法產(chǎn)生，崇高的對象是主體想象中的對象，關(guān)鍵是主體內(nèi)心的具有崇高的胸懷。審美主體作為道德的人的自由和尊嚴成為崇高對象的深層原因和內(nèi)涵。

三、結(jié)論

由上述的分析我們可以證實，無論朱熹的理學美學思想還是康德的美學思想，他們都將倫理視為本體，希望重建一種哲學之人學思想。理學美學在于尋找客觀的形而上學的根據(jù)，朱熹的哲學是從外在尋找得到形而上學的根據(jù)?？档聞t把永恒實在的崇高變成了主體使命的崇高。雖然，康德對崇高的論述對西方美學思想產(chǎn)生了重要貢獻，但是，“崇高論”不是完美的理論，不可避免地有其歷史與階級的局限性。

牟宗三說：“康德建立起一個‘道德的神學’，但并無‘道

參考文獻

[1] 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第231頁;

[2] （宋）朱熹著、黎靖德編、王星賢點?！吨熳诱Z類》卷18《大學五或問下》，中華書局，1986，第398頁;

[3] 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第250頁;

[4] 張立文《朱熹美學思想探析》 [J]，哲學研究，1988（4）：46-54;

[5] 樊美筠《中國傳媒美學的當代闡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137 ;

[6] 康德著、宗白華譯《判斷力批判》上卷，商務(wù)印書館，1964版，第84頁;

[7] 牟宗三《心體與性體》（上），上海估計出版社，1999，第8、9、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