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文化專有項字幕翻譯策略
——以電影《狼圖騰》字幕翻譯為例

楊 暉 李 敏

影視作品作為文化軟實力的重要載體，在對外交流和文化傳播中發(fā)揮著獨特的作用。近年來，隨著中國軟實力的不斷增強以及中國影視業(yè)的不斷發(fā)展，影視作品成為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重要媒介。影視作品中，以中國文化專有項為代表的語言文字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在中國影視作品走出去戰(zhàn)略中，如何有效地翻譯影視作品中中國特色文化專有項，既能保留中國特色，避免文化內(nèi)涵的不明、誤解和流失，又能順利傳達至目標語觀眾，并獲得認可和接受，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

一、中國特色文化專有項字幕翻譯策略

文化專有項（Culture-specific items）的概念是由西班牙翻譯家、翻譯理論家Aixelá在其著作《翻譯中的文化專有項》（Culture-specific Items in Translation）中提出，并詳細論述了文化專有項的翻譯問題。Aixelá［1］認為文化專有項是在文本中出現(xiàn)的某些項目，由于在譯語讀者的文化系統(tǒng)中不存在對應項目或者與該項目有不同的文本地位，因此其在源語文本中的功能和涵義轉移到譯文時發(fā)生翻譯困難。根據(jù)Aixelá對文化專有項的界定，文化專有項可分為兩類，一是目標語文化系統(tǒng)中不存在該項目， 即出現(xiàn)文化專有項的空缺現(xiàn)象；二是它們在目標語文化系統(tǒng)中存在， 但有不同的文本地位，即文化專有項的部分空缺現(xiàn)象。張南峰［2］在評介Aixelá的文化專有項翻譯策略時指出，“所謂有不同的文本地位也就是因意識形態(tài)、慣用法或使用頻率等方面的差異而有不同的價值。”由此可見，文化專有項不單取決于項目本身，而且取決于譯語文化所理解的該項目在文本中的功能。 也就是說，凡是譯語文化中一般讀者或者任何當權者覺得在意識形態(tài)或者文化上不可理解或接受的，就是文化專有項。因此，我們可以認為“如果漢語中的詞、短語、句子或篇章結構對于譯語文化中的一般讀者來說很陌生、很難理解或不易接受，我們就稱其為中國文化專有項。”［3］

Aixelá針對不同的文化專有項， 總結了相應的翻譯策略，包括重復、轉換拼寫法、語言(非文化翻譯)、文外解釋、文內(nèi)解釋、使用同義詞、有限世界化、絕對世界化、同化、刪除和自創(chuàng)等11種。“Aixelá的11種翻譯策略， 概括起來其實就是對文化意象的‘保留’、‘替換’兩種(其中‘替換’里面也包括了‘省略’)。”［4］

針對影視作品中文化專有項的字幕翻譯，專家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相應的翻譯策略。Tomaszkiewicz［5］從語言學的角度，提出了8種翻譯策略：省略、直譯、借譯、功能對等、改編、替代、概括和闡釋；Valdeon［6］提出了“保留”和“替代”兩種翻譯策略，而Pedersen［7］提出了以源語為中心和以目的語為中心的兩種翻譯策略。無論采取哪種翻譯策略，在字幕翻譯實踐中，“文化專有項的省略或部分空缺現(xiàn)象時常發(fā)生”［8］，甚至 “有時省略是文化專有項字幕翻譯中唯一可利用的手段。”［9］因為字幕翻譯不同于其他形式的翻譯，受到時間和空間等因素的制約，使得闡釋等翻譯手段無法實現(xiàn)。根據(jù)影視片字幕制作的規(guī)律，字幕塊和字符數(shù)有一定的限制，每屏只能有最多兩塊字幕，每塊一般不超過37個字符，兩塊不超過74個字符，而字幕在屏幕上的顯示時間一般不超過3秒。由于受時空的限制，字幕翻譯常常采取刪減、壓縮等手段，而且，為了保證字幕的可讀性，往往選擇化難為簡的語言策略。

盡管影視作品中的文化專有項的翻譯給譯者帶來了極大的挑戰(zhàn)，但在中國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中，影視作品中中國特色文化專有項的翻譯應本著傳播中國文化為目的，盡量保持文化專有項中的中國文化意象。音譯和直譯優(yōu)先等異化翻譯策略值得提倡，以“陌生化”的效果，凸顯中國文化的特點，引起目標語觀眾的注意，從而逐步被理解或接受。

二、《狼圖騰》文化專有項字幕翻譯研究

《狼圖騰》（Wolf Totem）是中法合拍的一部冒險劇情片，改編自姜戎同名小說《狼圖騰》，主要講述了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北京知青陳陣在內(nèi)蒙古草原插隊時與草原狼、游牧民族相依相存的故事。電影包涵著豐富的文化意蘊，為中國特色文化專有項的字幕翻譯研究提供了經(jīng)典文本。

中國特色文化專有項覆蓋面大，類型龐雜，為方便分類分析，本文從民族宗教文化、歷史政治文化和稱呼語文化等三個方面對《狼圖騰》中中國文化專有項字幕翻譯進行分類討論。

（一）民族宗教文化專有項的字幕翻譯

《狼圖騰》故事的背景發(fā)生在20世紀60年代末，內(nèi)蒙古最后一塊靠近邊境的原始草原，這里的蒙古牧民保留著鮮明的民族文化和宗教文化，電影語言中涉及到較多的民族、宗教等文化專有項。

（1）偉大的騰格里，是他唯一的永恒的主宰，他只聽從騰格里的號令

——He would only answer to Great Tengger，his one and only Master

（2）長生天賜我力量

——Tengger, Help me

（3）送它去見長生天

——Kill it and be done

以上譯例均涉及到宗教文化專有項。例（1）中 “騰格里”在蒙語中是“Tenggeri”，“指天和一切神”［10］。在蒙古民間宗教里，騰格里被認為是世界與人類的主宰。它不僅是蒙古族民間宗教的核心內(nèi)容， 也是蒙古族傳統(tǒng)文化思想體系中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癟engger”對異域文化的觀眾來說，是十分陌生的，屬于空缺文化專有項。譯者運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將“騰格里”翻譯為“Tengger”，通過陌生化手段凸顯“騰格里”所包含的特定文化，保留了源語的語言和文化特色。同時，為了讓異域觀眾跨越理解障礙，將同一臺詞中第二次出現(xiàn)的“騰格里”，運用歸化的翻譯策略，譯為觀眾較為熟悉的“Master”。在同一句臺詞中，譯者綜合運用異化和歸化兩種翻譯策略，讓異域文化中的觀眾一方面通過“Master”來跨越理解障礙，另一方面通過“Tengger”完整保留“騰格里”這一宗教文化，有效地將蒙古族特有的宗教文化傳遞給異域觀眾。

例（2）中，“長生天”在蒙語里是“Mongke Tenggeri”，因為“蒙古人是個敬天的民族。 而天是個永恒的存在， 故曰長生天。”［11］按照蒙古人的說法，在自然界中，日、月、星辰、風、雷、霧、閃電、烏云都各有其騰格里神，大地、人類也有專門天神管轄，而“長生天”管轄眾天神即“騰格里”。“長生天被譽為是薩滿教所有騰格里天神中的最高者， 是主宰整個自然和社會的至上神?！保?2］在字幕翻譯中，“長生天”譯為“Tengger”，保留了源語的部分文化特色，但并沒有將“騰格里”和“長生天”兩個不同的文化專有項區(qū)分開來，試譯為“Mongke Tengger”，以“陌生化”的形式呈現(xiàn)給觀眾，并不會對觀眾理解影片造成困難。

例（3）“送它去見長生天”譯為“Kill it and be done”，采用了意譯的翻譯策略，雖然傳遞了“死亡”這一核心意義，但“去見長生天”除了死亡的概念之外，還有“天命”、“歸宿”等宗教文化內(nèi)涵，譯文并未表達出來。

（4）隊長的蒙古包是哪個？

——Which is the brigade leader’s yurt?

（5）你是只真正的草原狼

——You are the real Mongolian wolf

（6）草原也有生命，是大命。所有其他的都是靠大命才生存的小命

——Out here, the grass is life, the Big Life, all else is Little life that depends on the Big Life for survival

以上譯例中“蒙古包”、“草原狼”、“大命”等文化專有項承載著蒙古民族精神、民俗風情等文化意象。

例（4）中，“蒙古包”是蒙古族傳統(tǒng)居所，不僅為其遮風擋雨，還承載著蒙古族的傳統(tǒng)文化?！懊晒虐粌H是蒙古族傳統(tǒng)居所之一，而且反映了他們的觀念、信仰，是其智慧的結晶?！保?3］譯為“yurt”一詞保留了蒙古包所承載的文化意象。

例（5）中“草原狼”譯為“Mongolian wolf”，契合了“草原狼”的文化意象。《狼圖騰》中狼所表現(xiàn)出的智慧、溫情、剛毅、忍耐、不屈的尊嚴和團隊精神，是草原精神的象征，也是蒙古民族精神的象征?！安菰幕窃杏⑿鄣奈幕?，也是象征英雄的文化?！痹谟捌?，草原狼的形象代表著英雄的蒙古民族精神。

例（6）中譯者把“大命”和“小命”分別翻譯為“Big Life”和“Little Life”，生動地傳達了源語中文化專有項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爸鸩荻印钡纳罘绞绞姑晒胚@個典型的游牧民族不依賴于土地，而是依賴于大草原。草原是游牧民族賴以生存的根基，是草原上人畜草和諧共生的基礎。他們世代生息在草原，深知草原生命和生活在草原上其他生命的關系?！按竺焙汀靶∶笔撬麄儗Σ菰囊环N詮釋，是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深刻認識。

（二）歷史政治文化專有項

《狼圖騰》講述了文化大革命時期北京知青在內(nèi)蒙古額侖草原插隊時的生活經(jīng)歷和感受，也涉及到對中國歷史的回顧，電影中有較多涉及中國歷史、政治的文化專有項。

（7）你以為成吉思汗帶著這么少的兵怎么就打敗了世界上的千軍萬馬？

——How do you think Genghis khan defeated The great enemies of the world with so few mounted warriors

（8）木華黎把大金國的騎兵趕進雪窩

——Mugali drove the cavalry of great Jin dynasty into this snowdrift

（9）幾千年來，我們那么多的漢人，就被那么一小撮落后的蒙古人嚇得不行

——For thunder years, Millions of Han Chinese were frightened by a handful of unlettered Mongols

（10）那是1967年，文化革命的第二年，城里的學生被下放到農(nóng)村去插隊

——That was in 1976, the second year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City students were sent to the countryside

（11）你們這個生產(chǎn)隊被選定了照顧這些馬，這是莫大的光榮

——Your brigade has been chosen to look after these horses. It’s an immense honor

（12）我是包順貴，是你們牧場新來的場部主任

——I am Bao Shungui. I am new head of production for your area

（13）這兩個知青在你這兒呆上兩年，他們呢教孩子們讀書，識漢字

——These two students will stay here for two years，They will teach the kids to read and write Maderin

（14）巴圖的工分轉記在其妻名下

——Batu’ s work points will transferred to his widow

（15）你是漢人知青

——You are a Han Student

以上譯例均涉及到中國歷史和政治文化專有項。例（7）、（8）、（9）中，木華黎是大蒙古國開國元勛，成吉思汗“四杰”之一，大蒙古國初，主政中原漢地。蒙金戰(zhàn)爭期間，成吉思汗詔封木華黎為太師和國王，全權指揮攻打金國戰(zhàn)爭。字幕翻譯中“成吉思汗”、“木華黎”、“大金國”、“漢人”等負載歷史文化的詞均采用直譯的策略，為目的語觀眾有效地傳遞了相關的歷史文化。

例（10）交代了整個電影故事發(fā)生的歷史背景——文化大革命期間?！拔幕锩?、“生產(chǎn)隊”、“場部主任”、“工分”這些文化專有項都負載著當時特定的時代背景。譯者將“文化革命”譯為“Cultural Revolution”，“生產(chǎn)隊”譯為“brigade”，“場部主任” 譯為 “head of production”，“工分” 譯為“work points”，均采取了直譯的翻譯策略，保持了源語的語言和政治歷史文化意象?！爸唷?一詞則采用了意譯的翻譯策略，翻譯 為“student”，但 后 文“They will teach the kids to read and write Maderin”明確說明了“知青”的職責，較好地傳遞了當時的歷史文化。

（三）稱呼語文化專有項的字幕翻譯

稱呼語是人們用于稱呼親屬關系或非親屬關系之間相互關系的名稱，是語言文化和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每種稱謂系統(tǒng)都是這個民族內(nèi)部交際的產(chǎn)物，反映著該民族的風俗、文化?！保?5］

（16）阿爸，我被狼迷住了

A’ba, wolves fascinate me

（17）快走，你爹等你吃飯呢

Hurry , Dad is waiting us for dinner

（18）包主任，對不起

Director Bao, sorry

（19）兄弟們，這是騰格里的旨意，今晚狼不回來了

Brothers, this is Tengger’s will，wolves won’t come tonight

影片中，“阿爸” 是知青陳陣對蒙古族老人畢利格的稱呼。陳陣既不是畢利格老人的兒子，也不是畢利格老人的女婿，兩者之間并沒有血親或姻親關系。陳陣對畢利格老人很尊敬也很親近，而畢利格老人對陳陣也偏愛有加，看做自己的半個兒子，所以陳陣尊稱他為“阿爸”。在漢語言中，給親屬稱謂加上“老、阿、大、小”等前綴，使之成為泛親屬稱謂，“增加了社會化意味，表達了尊敬和親切等感情色彩。”［16］如果將“阿爸”譯為“Papa”，回譯之后則為“爸爸”，顯然與源語中的人物關系不符。例（16）中字幕翻譯采用了音譯的辦法，譯為“A’ba”，巧妙地傳遞了“阿爸”所負載的文化元素。

《狼圖騰》中的稱呼語大多采用直譯或音譯的策略，如例（18）中“包主任”譯為“Director Bao”，例（17）中“你爹”譯為“Dad”，例（19）中“兄弟們”譯為“Brothers”在語言形式和內(nèi)容上較好地保留了源語的語言文化特征。

筆者對《狼圖騰》中以上三類文化專有項做了分類統(tǒng)計，并對譯者所采取的翻譯方法進行了統(tǒng)計分析，結果見下表：

類別 譯例翻譯方法直譯（或音譯）意譯 省略民族宗教 38 28 6 4歷史政治 25 17 7 1稱呼語 34 28 3 3合計 97 73（75%）16（17%）8（8%）

從以上統(tǒng)計可以看出， 譯者采用直譯或音譯的翻譯方法最多，占75%；其次為意譯方法，占17%；最后為省略，占8%?！独菆D騰》譯者較多的采用了“直譯”或“音譯”的翻譯策略，盡可能地保留了源語的語言形式、結構和意義，最大程度地傳遞了中國文化專有項所承載的文化內(nèi)涵。

三、結語

影視作品走出去是傳播中國聲音，講好中國故事的重要途徑。隨著中國經(jīng)濟實力和文化軟實力的不斷提升，“中國可以支撐起全球最有競爭力的電影產(chǎn)業(yè)，成為各國優(yōu)秀文化公平競技的平臺。而歷史，傳統(tǒng)文化的基礎，加上文化產(chǎn)品本身具備的消費網(wǎng)絡外部性以及‘正向成癮性’，中國文化在這種競爭中本身具備優(yōu)勢。”［17］在中國電影走出去的征程中，影視譯者應堅持文化自信，盡量保持影視作品中文化專有項中的中國文化意象， 音譯和直譯優(yōu)先等異化翻譯策略值得提倡，以“陌生化”的效果，凸顯中國文化的特點，保留中國特色，并順利傳達至目標語觀眾，獲得理解或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