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與《毛詩正義》關(guān)系考論

李耀平

(福建教育學院 語文研修部, 福建 福州 350008)

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以下簡稱《陸疏》)是魏晉流傳下來的唯一一部《詩經(jīng)》名物學文獻，該書突破漢儒關(guān)注名物人文意義的傳統(tǒng)，開辟了以考據(jù)名物治《詩》的新途徑，在詩經(jīng)學史、《詩經(jīng)》名物學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1)關(guān)于《陸疏》作者之名，歷來有“璣”“機”之歧。筆者主張為“璣”，已在本人博士學位論文《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研究》中有詳論，此不贅述。阮元在《毛詩正義》“?？庇洝敝小瓣憴C疏云”條指出應題為“陸機”，且阮?！睹娬x》亦全引作“陸機”。本文阮校《毛詩正義》引文從之。但《陸疏》原書久佚，而《毛詩正義》(以下簡稱《孔疏》)征引最多?！蛾懯琛方癖九c《孔疏》關(guān)系如何？這個問題迄今鮮見學者詳論，本文將以選取《陸疏》今本中代表性版本與《孔疏》所引《陸疏》對校為基礎，對之進行探討。

一、今本《陸疏》形成時間及版本概況

《陸疏》今本有十余種，是以元明叢書為源頭而形成的今本系統(tǒng)。(2)《陸疏》今本焦循《陸氏草木鳥獸蟲魚疏疏·自序》云：“此書一刻于陶宗儀《說郛》，一刻于陳繼儒之《眉公秘笈》，一刻于毛晉汲古閣《津逮秘書》?！币姟独m(xù)修四庫全書》第6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445頁?！蛾懯琛烦蓵谌龂鴷r期，現(xiàn)存文獻中，南朝梁劉昭注西晉司馬彪《續(xù)漢書·百官志》最早征引。(3)《續(xù)漢書·百官志》“并樹桐梓之類列于道側(cè)”下，劉昭注云：“陸璣《草木疏》曰：梓實桐皮曰椅，今人云梧桐是也。”見司馬彪撰，劉昭注補：《后漢書》志第27，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3610頁?！蛾懯琛穫鞅驹谒逄粕写?，《隋書·經(jīng)籍志》《經(jīng)典釋文》均有明確記錄。定《詩》于一尊的皇皇巨著《孔疏》全用其說，當時還有定本、俗本流傳。(4)《孔疏》“荇菜”疏云：“定本‘荇，接余也’，俗本‘荇’下有‘菜’字，衍也。”見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臺北藝文印書館，2013年版，第21頁。本文所引《孔疏》文字皆出自此本，以下簡注。此外，日本寬平年間(889-897年)所編《日本國見在書目錄》亦可證《陸疏》在唐代的流傳。(5)王孫涵之：《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zhèn)巍?，《文史?020年第2期。

北宋時期《陸疏》傳本尚存，《新唐書·藝文志》《崇文總目》等官修書目均有《陸疏》二卷記載。南宋亦有《陸疏》傳本。鄭樵評價《陸疏》所傳支離錯亂，乃因陸璣本無此學，當是閱讀《陸疏》所得印象。(6)鄭樵《昆蟲草木略·序》云：“陸璣者，江左之騷人也，深為此患，為《毛詩》作《鳥獸草木蟲魚疏》，然璣本無此學，但加采訪，其所傳者多是支離?！币娻崐A漈著，小野蘭山校：《昆蟲草木略》，眾芳軒藏板，天明五年版(1785年)，第3頁?！蹲x詩記》《詩緝》引用《陸疏》頗多，《郡齋讀書志》《遂初堂書目》《直齋書錄解題》等私家藏書目錄均有《陸疏》記載。此外，王應麟《玉?！酚凇瓣懎^《毛詩草木蟲魚疏》二卷”下注云：“吳太子中庶子，烏程令，書目同。按：《釋文》璣字元恪，《易釋文》引之?！?7)王應麟：《玉?！肪?8，江蘇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1987年版，第724頁。此書所錄有別于《經(jīng)典釋文》，一是對陸璣的字持保留意見，二是書名少了“鳥獸”二字，似有所據(jù)之本。種種文獻表明，《陸疏》在南宋有單行本流傳。

宋元之際《陸疏》未必亡佚，但傳本極為稀見。馬端臨《文獻通考》所錄《陸疏》情況，僅全引自《崇文總目》《直齋書錄解題》之語。馬端臨自序云：“今所錄，先以四代史志列其目，其存于近世而可考者，則采諸家書目所評，并旁搜史傳、文集、雜說、詩話，凡議論所及可以紀其著作之本末，考其流傳之真?zhèn)?，訂其文理之純駁者，則具載焉?！?8)馬端臨：《文獻通考》自序，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89頁。既然《文獻通考》所載《陸疏》“采諸家書目所評”，則《陸疏》當屬“存于近世而可考者”，即當時《陸疏》或有傳本。清人焦循也認為：“歷來傳其書二卷，唐、宋《藝文志》及《玉海》《文獻通考》諸書皆著錄，則其書似未亡者?！?9)焦循：《陸氏草木鳥獸蟲魚疏疏序》，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65冊，第445頁。推測《陸疏》于宋元之際未必亡佚。但元代許謙《詩集傳名物鈔》中所引《陸疏》多出自《孔疏》《詩緝》；焦循指出王應麟《困學紀聞》所記大毛公之名、所引《陸疏》分別出自《初學記》《讀詩記》，懷疑當時已難見《陸疏》傳本。(10)焦循云：“王氏言大毛公名亨，惟見《初學記》，使《陸疏》已然，王氏博聞，不應未見，且引《陸疏》必引《讀詩記》之所引而言其誤，則當時《陸疏》已不傳?！苯寡骸蛾懯喜菽绝B獸蟲魚疏疏》卷下，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65冊，第465頁。

明代正統(tǒng)六年(1441年)楊士奇等編《文淵閣書目》地字號第二櫥書目載：“陸璣《詩鳥獸草木蟲魚疏》一部一冊?！?11)楊士奇等編：《文淵閣書目》卷1，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75冊，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第124頁。該題名與《直齋書錄解題》《通志》題名相同，“鳥獸”在“草木蟲魚”之前；而明代官方藏書機構(gòu)文淵閣所藏，以宋元金內(nèi)府舊藏為基礎，故《文淵閣書目》所載《陸疏》或為南宋傳本。但明代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張萱重新整理的《內(nèi)閣藏書目錄》中已全然不見《陸疏》蹤影。據(jù)王孫涵之考證，萬歷前的明人書目如《百川書志》《晁氏寶文堂書目》等均無《陸疏》著錄，其他書目如焦竑《國史經(jīng)籍志》《近古堂書目》等雖有著錄，但或纂抄舊目，或為偽作，其著錄并不足信。(12)王孫涵之：《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zhèn)巍?，《文史?020年第2輯。萬歷三十四年(1606年)吳雨撰《毛詩鳥獸草木考》，其友曹學佺序云：“友人吳君，悼其(按：其指《陸疏》)失傳，收諸散見，引而伸之，推而廣之。”(13)吳雨：《毛詩鳥獸草木考》，見《四庫全書存目叢書·經(jīng)部》第67冊，齊魯書社，1997年版，第1-2頁。明言《陸疏》當時已失傳。綜上文獻推測，至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年《陸疏》傳本已極稀見，或已亡佚。

明代姚士粦(1561—？)自言收藏《陸疏》一卷，計174條，遠多于《陸疏》今本，或為《陸疏》某傳本。若其言為真，這說明，至明天啟年間，尚存《陸疏》殘本，但世人極難見之。據(jù)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載，姚氏或卒于清順治初年(14)錢謙益記載了姚士粦晚年數(shù)事：“(士粦)晚歲數(shù)過余，年將九十矣。劇談至分夜，不寐。兵興后，窮餓以死?！币婂X謙益：《列朝詩集小傳》(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657頁。錢氏《初學集》卷17有作于崇禎庚辰年(1640年)的《姚叔祥過明發(fā)堂共論近代詞人戲作絕句十六首》，記載“劇談至分夜”事(見《牧齋初學集》上冊卷17，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601-608頁)?！氨d”蓋指順治二年(1645年)進克杭州、嘉興等事，此時姚氏八十五歲。據(jù)此推測姚士粦或卒于順治二、三年間。，其后，未有此本的記錄。毛晉《陸疏廣要》(以下簡稱毛本)約刊刻于崇禎己卯年(1639年)，系毛氏自編之作。《四庫全書總目》云：“嘗刻《津逮秘書》十五集，皆宋元以前舊帙，惟此書為晉所自編?！?15)《欽定四庫全書總目》卷15，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冊，第324頁。毛晉窮搜四海，家富圖籍，多藏世傳影宋精本，若當時見到《陸疏》古本，當不會自編。

綜上文獻，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內(nèi)閣藏書目錄》中不見《陸疏》蹤影，大約在萬歷庚申年(1620年)陳繼儒《寶顏堂秘笈·普集》、天啟年間(1621-1627年)《續(xù)百川學?！穯柺?均收有《陸疏》，世稱寶顏堂本、續(xù)學海本，是《陸疏》今本較早版本)，崇禎己卯年(1639年)毛本問世，可推知《陸疏》古本可能最遲在1605年前已亡佚；若姚士粦所言為真，則其所見本亡佚時間最遲在姚士粦去世之后。

《陸疏》今本有十余種，但誠如清人趙佑所言：不外陶、毛二本。(16)趙佑《草木疏校正·自敘》云：“陸璣《毛詩草木蟲魚疏》二卷，元陶宗儀載在《說郛》，及明末毛晉為之《廣要》，入《津逮秘書》。今世現(xiàn)行，唯此二本?！币姟独m(xù)修四庫全書》第64冊，第1頁。而現(xiàn)存陶本最早版本為寶顏堂本或續(xù)學海本(17)《陸疏》寶顏堂本與續(xù)學海本成書先后學界尚有分歧，如矢島明希子認為續(xù)學海本最古，而王孫涵之認為寶顏堂本才是《陸疏》今本祖本。見王孫涵之：《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zhèn)巍?，《文史?020年第2輯，第108-110頁。按：寶顏堂本與續(xù)學海本大致刻于同一時期，據(jù)現(xiàn)存文獻難確切斷其先后；且續(xù)學海本與寶顏堂本條目及編排順序、卷數(shù)全同，文本也只有寥寥幾處異體字、通假字、形近誤字。，均為輯本；毛本則以寶顏堂本為底本補輯、校正，其后明清諸本皆不出此?！蛾懯琛方癖炯葹檩嫳?，則其所據(jù)為何？以下將對此作進一步考察。

二、《陸疏》今本與《孔疏》所引異文類型及推論

《陸疏》今本據(jù)何而輯？諸家或語焉不詳，或僅有結(jié)論而無確證。如《欽定四庫全書提要》僅僅推測今本“大抵從《詩正義》中錄出”(18)《欽定四庫全書提要》，見《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0冊，第1-2頁。，周中孚亦云：“此本多從《詩正義》中采輯成編?！?19)周中孚：《鄭堂讀書記》卷8，見《清人書目題跋叢刊》(第8冊)，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35頁。僅有結(jié)論，并未詳論。今人徐建委卻認為，今傳《陸疏》與《毛詩正義》《太平御覽》所引有較多異文，不是從《毛詩正義》《太平御覽》等書輯出的。(20)徐建委：《文本的衍變：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證》，《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蛾懯琛方癖九c《孔疏》關(guān)系究竟如何？本文選取《陸疏》今本中代表性版本與《孔疏》所引對校，并結(jié)合前人研究，對其進行探討。

《陸疏》今本以續(xù)學海本較古，又與其后重編《說郛》本、《唐宋叢書》本、《四庫全書》本、《增訂漢魏叢書》諸本為同一書板，故取之代表陶本一系；毛本雖祖于陶本，但與其多有不同，可算《陸疏》今本另一系。其余諸本大體不出此二本，其中丁本后出而最精，羅本最完備；但二本亦主要基于陶、毛二本校正，只是丁本多從陶本，而羅本多從毛本之外，又據(jù)《玉燭寶典》《詩緝》《通志》《韻會舉要》等文獻大量進行增補。丁本既不脫陶本，而羅本不能呈現(xiàn)《陸疏》今本祖本原貌，故不取此二本作為研究底本。因此，欲探求《陸疏》今本與《孔疏》關(guān)系，選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陸疏》文字對校，應能說明問題。

(一)《陸疏》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異文情況

《陸疏》續(xù)學海本、毛本所有條目與《孔疏》所引《陸疏》文字比較，具體情況如下表：

數(shù)量版本條目總數(shù)已見《孔疏》引用條目數(shù)未見《孔疏》引用條目數(shù)續(xù)學海本13211022毛本13311122

續(xù)學海本條目與《孔疏》所引比較，二者均有的條目達110條，約占續(xù)學海本83.33%；毛本、《孔疏》所引均有的條目達111條，約占毛本83.46%?！犊资琛匪蛾懯琛肺淖峙c續(xù)學海本、毛本比較，除去文本全同的14條，其余異文大致可分如下幾類：

1.個別字詞異文

此類約22條。這些條目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雖有個別字詞的出入，但內(nèi)容基本一致。異文主要表現(xiàn)為：

(1)有無句首名物詞。

【言采其薇】薇，山菜也。(21)本文《陸疏》文本均出自續(xù)學海本，見吳永輯：《續(xù)百川學?！ぜ准?，中國書店，2015年版。

【言采其藚】藚，今澤蕮也。(《陸疏·卷上》)

按：以上兩條，《孔疏》所引除沒有句首名物詞“薇”“藚”字，文本與續(xù)學海本、毛本全同。

(2)訓釋字詞損益。

【菁菁者莪】又可蒸食。

【言采其蝱】有分解也。(《陸疏·卷上》)

按：“菁菁者莪”條，《孔疏》所引較之續(xù)學海本、毛本僅無“食”字?！把圆善湮{”條，《孔疏》所引“也”前有“是”字。

(3)訓釋名稱不同。

【采葑采菲】葑，蔓菁。(《陸疏·卷上》)

按：《孔疏》所引“蔓菁”作“蕪菁”。但“蔓菁”“蕪菁”實屬同物異名，內(nèi)涵一致。明李時珍《本草綱目》載：“蕪菁，北人名蔓菁?！?22)李時珍：《本草綱目》卷26，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75年版，第1611頁?！稘h語大詞典》釋“蔓菁”亦曰：“即蕪菁?！?23)漢語大詞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詞典》第9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4年版，第536頁。

2.個別句異文

此類約25條。這些條目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雖有個別字句出入，但內(nèi)容整體高度一致。據(jù)異文內(nèi)容，大致可分如下幾類：

(1)補充名物別名。續(xù)學海本、毛本較之《孔疏》所引，多補充名物別名。此類多達十余條，如：

【言刈其蔞】蔞，蔞蒿也。(《陸疏·卷上》)

按：此條《孔疏》所引無以上四字，續(xù)學海本、毛本文字或據(jù)《爾雅》及郭璞注(以下簡稱《郭注》)增補?！夺尣荨吩疲骸百?，蔏蔞?！惫疲骸笆K蔞，蔞蒿也?！?24)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43頁。

(2)補充名物食用價值。如：

【食野之蒿】香中炙啖。(《陸疏·卷上》)

按：此條《孔疏》所引無上四字，續(xù)學海本或據(jù)《郭注》引補。郭璞曰：“今人呼為青蒿香中炙啖者為菣?！?25)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316頁。

(3)補充名物生物特性。如：

【敎猱升木】其鳴噭噭而悲。(《陸疏·卷上》)

按：此條《孔疏》所引無上六字，續(xù)學海本、毛本增補猱的鳴聲特點。

(4)補充名物加工工藝。如：

(5)補充名物文化意義。如：

【蟋蟀在堂】督促之言也。(《陸疏·卷下》)

按：此條《孔疏》所引無上五字，續(xù)學海本、毛本增補“趣”之文化意義，與下文“趣織鳴，懶婦驚”之俚語銜接。

由以上增補之例，可窺見《陸疏》今本在增補時大體沿著《陸疏》原書詮釋名物的方向，側(cè)重于名物別名、生物特性、用途等方面。需要指出的是，《陸疏》今本增補所據(jù)《毛傳》《爾雅》《郭注》在《孔疏》中都有，很可能參考甚至轉(zhuǎn)引自《孔疏》，本文第三部分另論。

3.異文較多

此類約50條。此類異文較多，混合多種類型，很難歸類。這些異文主要表現(xiàn)為在《孔疏》基礎上補釋名物別名、外形、用途、產(chǎn)地、習性、種屬、食用價值、烹食方法、文化意義等方面，如：

【有蒲與荷】荷，芙蕖，江東呼荷。其莖茄，其葉蕸，莖下白蒻。其花未發(fā)為菡萏，已發(fā)為芙蕖。其實蓮。[a]蓮青皮，裹白子為的，的中有青，長三分如鈞為薏，味甚苦，故俚語云“苦如薏”是也。的，五月中生，生啖脆。至秋，表皮黒，的成食，或可磨以為飯，如粟飯。輕身益氣，令人強健。又可為糜，幽州、揚、豫取備饑年。其根為藕，幽州謂之“光旁”，為光如牛角。(《陸疏·卷上》)

按：此條《孔疏》所引僅作“蓮青皮，里白子為的，的中有青為薏，味甚苦。故俚語云‘苦如薏’是也”26字，限于釋“蓮”，而非條目所指“有蒲與荷”，且與[a]處劃線文字略有出入。而續(xù)學海本達123字；毛本更達157字，不僅對“荷”進行更翔實的說明，還據(jù)《孔疏·韓奕》補釋“蒲”。(26)《孔疏·韓奕》：陸機《疏》云：[a]“筍，竹萌也。皆四月生，唯巴竹筍八月、九月生。始出地，長數(shù)寸，以苦酒，豉汁浸之，可以就酒及食。[b]蒲始生，取其中心入地，蒻大如匕柄，正白。生噉之，甘脆。而以苦酒浸之，如食筍法?！币娙钤骸妒?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682頁?！蛾懯琛方癖緦⒅馂閍、b兩節(jié)，分別輯入“唯筍及蒲”“有蒲與荷”兩條。其對“荷”之補釋整合了《爾雅》《郭注》等文獻?！稜栄拧吩疲骸昂?，芙蕖。其莖茄，其葉蕸，其本密，其華菡萏，其實蓮，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薄豆ⅰ罚骸皠e名芙蓉，江東呼荷，莖下白蒻?！行目唷！?27)李學勤：《十三經(jīng)注疏·爾雅注疏》，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246頁。至于“故俚語云”以下文字，涉及“蓮”之生長時令、食用方法及備荒之用，應是后人據(jù)生活實際作的補釋，畢竟“蓮”是常見之物。

此外，“蒹葭蒼蒼”阮校《孔疏》所引僅27字，續(xù)學海本、毛本92字；“言采其葍”阮?！犊资琛匪齼H32字，續(xù)學海本53字，毛本58字；“芃蘭之支”阮?！犊资琛匪齼H11字，續(xù)學海本24字，毛本38字；“言采其蓫”條阮?！犊资琛匪齼H“今人謂之羊蹄”6字，續(xù)學海本、毛本36字。考慮到《孔疏》因節(jié)錄而大段漏引《陸疏》文字的現(xiàn)象極少見，且阮?！犊资琛芬蕴剖?jīng)、宋注本校宋注疏十行本，又以宋注疏十行本校明刻諸本，并以清盧文弨等所校本為藍本，是目前公認的較好版本，故我們認為，這些條目中相較于《孔疏》所引所增加的文字是續(xù)學海本、毛本據(jù)其他文獻撰輯甚至自行補撰的。

(二)《陸疏》今本主體從《孔疏》輯出

通過將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陸疏》文字對校，基本可得出結(jié)論：《陸疏》今本主體輯自《孔疏》。主要理由如下：

1.就《陸疏》今本條目與《孔疏》所引條目相合度可證。續(xù)學海本(132條)、毛本(133條)所有條目中，未見《孔疏》所引者僅22條；而三者均無的條目有“浸彼苞蓍”“手如柔荑”“四月秀葽”“投我以木瓜”“隰有榆”“燕燕于飛”“鶉之奔奔”“野有死麕”“駉駉牡馬”等9條，也就是說，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的條目相合度極高，接近90%。就文本而言，續(xù)學海本、毛本與《孔疏》所引全同14條，僅個別字句不同約47條，異文較多但其內(nèi)容高度一致者約50條。由此不難推出，《陸疏》今本與《孔疏》有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其主體就是從《孔疏》輯出。

2.從李學勤標點本《孔疏》中同一文字不同歸屬的現(xiàn)象可窺見《陸疏》今本據(jù)《孔疏》輯錄的痕跡。如：

【肅肅鴇羽】鴇鳥，似雁而虎文。連蹄。性不樹止，樹止則為苦。故以喻君子從征役，為?？嘁病?/p>

此條《孔疏》未引用《陸疏》，而將疏文置于釋“栩”之后：

陸機《疏》云：今柞櫟也……[a]鴇鳥連蹄，性不樹止，樹止則為苦，故以喻君子從征役為?？嘁?。(28)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225頁。

按：[a]處劃線文字應該不是《陸疏》原文。一則因為“鴇鳥”是動物，《陸疏》不會和“栩”合釋；二則《詩》云“肅肅鴇羽，集于苞栩”，“鴇羽”句在前，“苞栩”句在后，若“鴇鳥”之后文字是《陸疏》文，《孔疏》引之，也會按其作疏習慣，依名物先后順序，將“鴇鳥”疏文置于“栩”的疏文之前，而非其后。比較合理的解釋是，此處“鴇鳥”之后文字是《孔疏》文，續(xù)學海本、毛本應是參考《鄭箋》“喻君子當居安平之處，今下從征役，其為?？啵瑛d之樹止然”(29)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225頁。及《孔疏》文字而補撰的，李學勤版《孔疏》將之別出，就是認為這是《孔疏》文。(30)李學勤：《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395頁。對此，清人陶福祥《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考證》也認為此條是后人誤將《孔疏》文輯入。(31)陶福祥認為此數(shù)語蓋申明《毛傳》“鴇性不樹止”意，且考察《讀詩記》《詩輯》引此條并作《孔疏》語。見趙所生等主編：《中國歷代書院志》第14冊，江蘇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413頁。

3.從《陸疏》今本條目與《詩經(jīng)》篇目關(guān)系看?！蛾懯琛方癖緱l目名皆取自《詩經(jīng)》全句，整體與《詩經(jīng)》篇目對應，但有些條目名稱與《孔疏》引用《陸疏》文字所在的《詩經(jīng)》篇目不對應。如“狼跋其胡”出自《豳風·狼跋》，《孔疏》引文出自《齊風·還》；“莫莫葛藟”出自《大雅·旱麓》，《孔疏》引文出自《周南·樛木》；“取蕭祭脂”出自《大雅·生民》，而《孔疏》所引出自《王風·采葛》。出現(xiàn)這種情況，很可能是《陸疏》今本輯錄者疏忽所致，這種不對應現(xiàn)象正是“冠名”之失；當然也可能出于某種編纂需要而有意為之。

4.從一些未見《孔疏》引用《陸疏》的條目亦可窺見后人增補之痕?！犊资琛酚栣屆镎饕墨I不厭其繁?！蛾懯琛肥瞧溆栣屆锏闹匾獏⒖紩?，故《孔疏》很多說法直接采用《陸疏》原文；而未見《孔疏》引用的條目，一般未見于《陸疏》。如《衛(wèi)風·碩人》中，“手如柔荑”條《孔疏》未引用《陸疏》，但在解釋同首詩中“鳣鮪”“菼”時引用陸璣之言；《豳風·七月》中，“四月秀葽”條《孔疏》未引用《陸疏》，但解釋同首詩中“莎雞”時又引用《陸疏》；《小雅·鶴鳴》中，“爰有樹檀”《孔疏》未引用《陸疏》，而解釋同首詩中“鶴鳴于九皋”“其下維谷”條時又引用。出現(xiàn)這種情況，很可能《陸疏》本無“手如柔荑”“四月秀葽”等條，因為若有，《孔疏》不會置手邊文獻不取而不對“柔荑”“樹檀”進行訓釋。但這些條目《陸疏》今本有之，最大可能性是出自后人輯佚甚至補撰。

據(jù)洪湛侯《詩經(jīng)學史》的統(tǒng)計，《孔疏》征引《陸疏》共112次，較之《太平御覽》(86次)、《爾雅疏》(81次)、《詩輯》(63次)及其他如《齊民要術(shù)》《證類本草》等征引《陸疏》多在20至30次的文獻(32)洪湛侯：《詩經(jīng)學史》，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534頁。，《孔疏》居征引《陸疏》條目數(shù)之冠。《陸疏》正是依賴這些文獻的征引而得以流傳。除《齊民要術(shù)》外，其他文獻均晚于《孔疏》；而《齊民要術(shù)》雖早，但所引《陸疏》數(shù)量遠少于《孔疏》所引。在《陸疏》原書亡佚情況下，后代若要輯錄此書，無論從引用數(shù)量還是從該文獻所屬年代及其影響力考慮，“融貫群言、包羅古義”的《孔疏》當為輯本所據(jù)的不二之選。因此，在無更全的《陸疏》原書資料的條件下，推出《陸疏》今本主體基于《孔疏》所引輯錄的結(jié)論，是合乎邏輯的。

當然，《陸疏》今本在撰輯過程中還廣泛參考了其他文獻，比如《詩輯》，陶福祥指出“嚴氏《詩緝》有補《孔疏》之遺者”(33)趙所生等：《中國歷代書院志》第14冊，第407頁。。王孫涵之考證《陸疏》今本主要輯自《孔疏》《爾雅疏》《證類本草》《爾雅翼》《史記正義》《太平御覽》等書。(34)王孫涵之：《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zhèn)巍?，《文史?020年第2輯。羅振玉《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新校正》更是廣泛參考《孔疏》《爾雅》《郭注》《大觀本草》《詩緝》《齊民要術(shù)》《爾雅翼》《通志·草木略》《韻會》《太平御覽》《玉燭寶典》《藝文類聚》諸書所引《陸疏》，匡正《陸疏》達數(shù)十百處，且搜集《陸疏》佚文，在舊本133條基礎上增至142條，其所增補的文字都在其下夾注了出處。(35)參見羅振玉：《羅振玉學術(shù)論著集》第4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25-267頁。但這些文獻只是助于補輯、校正，《陸疏》今本的主體依然源自《孔疏》。

今人徐建委將《陸疏》今本文字與《齊民要術(shù)》《孔疏》《太平御覽》進行比較后認為，今本《草木疏》文字兩倍于《孔疏》《齊民要術(shù)》《太平御覽》所引，絕非宋以后可以輯得。(36)徐建委：《文本的衍變：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證》，《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5期。其實不然，《陸疏》今本文字兩倍于這些唐宋文獻所引，正是后人以《孔疏》為主體進行撰輯、又參以其他文獻撰補的結(jié)果，比如羅振玉《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新校正》就是典例。更重要的是，《陸疏》今本撰輯者主要采取以下幾種方式，在一定程度上促使今本較之唐宋文獻所引“膨脹”許多。

三、《陸疏》今本據(jù)《孔疏》輯撰的主要方式

《陸疏》今本作為輯本，在據(jù)《孔疏》所引為主體進行輯撰時，主要有如下幾種類型：

(一)補撰句首名物詞

《孔疏》所引《陸疏》，大多無句首名物詞，但有些有，如“薄采其茆”條。這說明，若《陸疏》文本有句首名物詞，《孔疏》會照引，而不會刪之。綜觀“苕之華”條《孔疏》文，在集引不同文獻對“苕”的解釋時，不嫌重復：

《釋草》云：苕，陵苕……舍人曰：苕，陵苕也……某氏曰：《本草》云陵蒔，一名陵苕。陸機《疏》云：一名鼠尾……(37)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526頁。

按：短短一段文字，“陵苕”出現(xiàn)三次，《孔疏》將“苕”在不同文獻中的解釋羅列一起，以資互證互補，不會因簡明需要而隨意刪減引文。照此行文習慣，《陸疏》文本若有“苕，一名陵時”五字，《孔疏》斷無不錄之理?！犊资琛匪裏o此文，說明《陸疏》文本無此文；《陸疏》今本有之，當是輯錄者補撰的結(jié)果。由此進一步推測，《陸疏》今本每條均有句首名物詞，整齊劃一，應該是輯錄者撰補的結(jié)果。

(二)將《孔疏》不同語段相關(guān)信息合輯

【蔦與女蘿】蔦，一名寄生。葉似當盧，子如覆盆子，赤黒恬美。女蘿，今兔絲，蔓連草上生，黃赤如金，今合藥菟絲子是也。非松蘿，松蘿自蔓松上生，枝正青，與菟絲殊異。(《陸疏·卷上》)

而《孔疏》文原文如下：

[a]陸機《疏》云：蔦，一名寄生。葉似當盧，子如覆盆子，赤黒甜美?！夺尣荨吩疲骸疤泼?，女蘿。女蘿，菟絲。”毛意以菟絲為松蘿，故言松蘿也。[b]陸機《疏》云：“今菟絲，蔓連草上生，黃赤如金，今合藥菟絲子是也。非松蘿。松蘿自蔓松上生，枝正青，與菟絲殊異。”(38)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483頁。

按：[a][b]劃線兩處文字是《孔疏》隨文兩處分引《陸疏》文字，中間插入《爾雅》訓釋；續(xù)學海本、毛本則基本上剔除《爾雅》文字，而將《孔疏》兩處分引《陸疏》的文字合輯，并添加“女蘿”二字，使語段連貫。

(三)將《孔疏》同一語段相關(guān)信息拆分后增補

如《孔疏·大雅·韓奕》：

[a]陸機《疏》云：“貔，似虎，或曰似熊，一名執(zhí)夷，一名白狐，遼東人謂之白羆。[b]赤豹，毛赤而文黑謂之赤豹，毛白而文黑謂之白豹。[c]羆有黃羆，有赤羆，大于熊。其脂如熊白而粗理，不如熊白美也。”(39)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684頁。

而續(xù)學海本、毛本將上述文字分別按[a][b][c]拆成“獻其貔皮”“羔裘豹飾”“有熊有羆”三條：

【獻其貔皮】貔，似虎，或曰似熊。一名執(zhí)夷，一名白狐。其子為豰。遼東人謂之白羆。(《陸疏·卷下》)

【羔裘豹飾】豹，赤豹。毛赤而文黒謂之赤豹，毛白而文黒謂之白豹。(《陸疏·卷下》)

【有熊有羆】熊，能攀緣上高樹，見人則顛倒自投地而下。冬多入穴而蟄，始春而出脂，謂之熊白。羆有黃羆，有赤羆，大于熊。其脂如熊白而麄理，不如熊白美也。(《陸疏·卷下》)

按：“羔裘豹飾”“獻其貔皮”文字基本與《孔疏》全同?！坝行苡辛`”條，對“羆”的訓釋(見劃線處)與《孔疏》全同。但《陸疏》今本補釋較多“熊”的訓釋，如續(xù)學海本補入32字，(這些文字見引于《藝文類聚》《太平御覽》)，但全包含《孔疏》有關(guān)內(nèi)容，“麄”是“粗”的異體字。類似的還有“山有栲”與“隰有杻”，《孔疏》將二者合在一處，而《陸疏》今本分列兩處(如續(xù)學海本、毛本將之分列為第60條、第56條)。

(四)整合《孔疏》所引其他文獻

如：

【鸤鳩在?！葵\鳩，鴶鵴，今梁、宋之間謂布榖為鴶鵴。一名擊榖，一名桑鳩。按：鸤鳩有“均一”之德，飼其子，旦從上而下，暮從下而上，平均如一。(《陸疏·卷下》)

此條《孔疏》未引用《陸疏》，并明言“蓋相傳為然，無正文”(40)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271頁。，但集引《毛傳》《經(jīng)典釋文》云：

《毛傳》：[a]鸤鳩，秸鞠也。鸤鳩之養(yǎng)其子，[b]朝從上下，莫從下上，平均如一?！?41)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46頁。

《經(jīng)典釋文》：《草木疏》云：“一名擊谷。”[c]案：鸤鳩有均一之德，飼其子，旦從上而下，暮從下而上，平均如一。(42)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46頁。

按：《毛傳》[a][b]劃線處與《經(jīng)典釋文》[c]劃線處可分別與《陸疏》文本劃線處對應?！犊资琛访餮浴盁o正文”，但《陸疏》今本有之，應該是據(jù)《毛傳》《經(jīng)典釋文》引補，除吸納《毛傳》“鸤鳩，秸鞠”之說，還整合《毛傳》《經(jīng)典釋文》[b][c]劃線處文字羼入。對此趙佑也認為“按鸤鳩”以下文“恐亦德明自為案，未必璣元文，而后人誤綴集之也”(43)趙佑：《草木疏校正》下，見《續(xù)修四庫全書》第64冊，第5頁。?！蛾懯琛方癖鞠缔叭簳d而輯，《孔疏》疏解名物常將《爾雅》《郭注》《經(jīng)典釋文》諸家訓釋匯集在一起，自然容易被撰輯者順手采用。這也是《陸疏》今本被不少學者詬病，指為“訛舛相承，次序凌雜”(焦循語)、“紕繆觸目”(羅振玉語)的緣故之一。

(五)整合《孔疏》疏文

除上文“肅肅鴇羽”例，又如：

【白茅包之】白茅包之，茅之白者，古用包裹禮物，以充祭祀縮酒用。

《孔疏·靜女》云：[a]以茅潔白之物，信美而異于眾草，故可以供祭祀，喻靜女有德，異于眾女，可以配人君，故言洵美且異也。[b]言供祭祀之用者，祭祀之時，以茅縮酒。(44)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正義》，第105頁。

按：此條未見《孔疏》引用《陸疏》，但細讀《孔疏》不難發(fā)現(xiàn)，《陸疏》今本撰輯者將《孔疏》中“茅”的疏解文字(見[a][b]劃線處)整合在一起。清代訓詁學家桂馥也發(fā)現(xiàn)后世將《孔疏》文字羼入《陸疏》的現(xiàn)象，他在校對“蟋蟀在堂”條后注云：“《御覽》《藝文類聚》并無‘是也’二字，蓋《詩正義》引《陸疏》，而以‘是也’結(jié)之。陶、毛二本誤以為陸語也?！?45)桂馥：《書陸氏詩疏后》，見藺文龍：《清人詩經(jīng)序跋精萃》，中國書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5頁。是為《陸疏》今本羼入了《孔疏》文字的旁證。

總之，《陸疏》今本主要采用以上五種方式，在《孔疏》基礎上進行撰輯，并衍生許多文字。有時甚至為追求文字之多，將無關(guān)條目分拆合并，據(jù)其它文獻臆補。關(guān)于這一點，王孫涵之已在其《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zhèn)巍分性斦?46)王孫涵之以“北山有枸”為例，分析《陸疏》今本誤用《證類本草》錯訛文字，并將“南山有杞”疏釋拆成兩段，插入“南山有枸”的疏釋，還據(jù)《爾雅翼》臆補了一些文字。見王孫涵之：《今本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辨?zhèn)巍?，《文史?020年第2輯。，此不贅述。

結(jié) 語

探求《陸疏》今本與《孔疏》的關(guān)系、在《孔疏》基礎上以哪些方式作了哪些增補與改動，是探求《陸疏》今本的祖本原貌，進而確立《陸疏》今本間關(guān)系的基礎。研究表明，《陸疏》今本主體是從《孔疏》輯出，《陸疏》今本條目名皆取《詩經(jīng)》某句，大體與《詩經(jīng)》篇目對應，使名、物、證三位一體，便于讀者查找，當是輯錄者所為；有些未對應條目，或因輯補時“冠名”致誤，或出于某種編纂需要而有意為之。而輯撰的主要類型有增補句首名物詞、合輯不同語段、拆分同一語段、整合《孔疏》所引其他文獻等，有些甚至將《孔疏》文羼入，這也造成《陸疏》今本較之唐宋文獻所引“膨脹”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