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顯祖“臨川四夢(mèng)”用韻研究?

俞為民

(溫州大學(xué) 人文學(xué)院,浙江 溫州 325035)

湯顯祖的“臨川四夢(mèng)”是戲曲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但前人在評(píng)論“四夢(mèng)”時(shí),只肯定“四夢(mèng)”的內(nèi)容,而批評(píng)其不合曲律,其中也包括對(duì)“四夢(mèng)”曲韻的批評(píng),認(rèn)為其囿于方言而失韻。如明臧晉叔《玉茗堂傳奇引》謂:“今臨川生不踏吳門,學(xué)未窺音律,艷往哲之聲名,逞汗漫之詞藻,局故鄉(xiāng)之聞見,按亡節(jié)之弦歌,幾何不為元人所笑乎?”又如凌濛初《譚曲雜札》云:“惜其使才自造,句腳韻腳所限,便爾隨心胡湊,尚乖大雅。至于填詞不諧,用韻龐雜,而又忽用鄉(xiāng)音,如‘子’與‘宰’葉之類,則乃拘于方土,不足深論。止作文字觀,猶勝依樣葫蘆而類書填滿者也?！鼻謇钫{(diào)元《雨村曲話》也云:“惜其使才,于韻腳所限,多出以方音,如‘子’與‘宰’葉之類?！倍鴾@祖也表明自己不是吳越人,不精于曲律,自稱:“不佞生非吳越通,智意短陋,加以舉業(yè)之耗,道學(xué)之牽,不得一意橫絕流暢于文賦律呂之事。”[1]1345那么湯顯祖“四夢(mèng)”的用韻是否真如前人所批評(píng)的不合曲韻韻律呢?以下即對(duì)“四夢(mèng)”的用韻情況作一考察。

一、“四夢(mèng)”的用韻與“中州韻”

湯顯祖的“四夢(mèng)”作于魏良輔改革南戲昆山腔之后,南曲曲韻是魏良輔改革昆山腔的重要內(nèi)容,早期南戲因采用依腔傳字的方式演唱,故以當(dāng)?shù)氐姆窖脏l(xiāng)音為韻,沒有統(tǒng)一的曲韻。魏良輔將昆山腔原來依腔傳字的演唱方法,改為依字聲定腔,這就必須統(tǒng)一南曲的曲韻。元周德清《中原音韻》所總結(jié)的“中州韻”雖為北曲曲韻,但因其語(yǔ)音具有全域性,“不獨(dú)中原,乃天下之正音”[2]233,故作南曲也權(quán)以“中州韻”為規(guī)范。如魏良輔《南詞引正》指出:“《中州韻》詞意高古,音韻精絕,諸詞之綱領(lǐng)?！鄙颦Z也提出當(dāng)時(shí)作南曲“其它別無南韻可遵,是以作南詞者,從來俱借押北韻,初不謂句中字面,并應(yīng)遵仿《中州》也”[3]653。因此,自魏良輔改革昆山腔后,除了入聲單列外,南曲的曲韻與北曲的曲韻漸趨融合,也以“中州韻”為標(biāo)準(zhǔn)韻。如明臧晉叔在《元曲選·序》中指出,南曲的用韻與北曲的用韻是相同的,曰:“南與北聲調(diào)雖異,而過宮下韻一也?！泵髋酥恪秮兪贰芬苍?“長(zhǎng)洲、昆山、太倉(cāng),中原之音也,名曰昆腔?！庇秩缟蜃詴x《南詞新譜·凡例》云:“夫曲也,有不奉《中原》為南者哉!”《九宮大成》北曲卷首《凡例》也載:“曲韻須遵中原韻,南曲同?！币虼?我們也以“中州韻”來檢驗(yàn)“四夢(mèng)”的用韻情況。

“四夢(mèng)”共有182 出,合計(jì)1315 支曲調(diào),其中一曲押一個(gè)韻部的有1199 支曲調(diào),現(xiàn)將一曲押一韻、不混用通押的曲調(diào)數(shù)及所押的韻部列表如下:

劇 目韻 部 《紫釵記》 《牡丹亭》 《邯鄲記》 《南柯記》 合計(jì)東鐘 8 33 0 12 55江陽(yáng) 17 35 40 49 141真文 24 3 25 7 59庚青 26 7 5 13 51支思 5 1 1 0 7齊微 12 18 4 27 61寒山 18 4 4 6 32桓歡 1 0 1 1 3先天 47 39 3 29 118皆來 31 29 12 14 86歌戈 11 34 6 42 93家麻 51 52 37 13 153車遮 16 27 0 0 33魚模 40 27 24 17 108蕭豪 36 38 41 17 132尤侯 18 18 0 10 46侵尋 0 1 0 6 7監(jiān)咸 0 0 9 1 10廉纖 9 0 0 0 9合計(jì) 370 366 210 253 1199

從上表可見,在“四夢(mèng)”的1315 支曲調(diào)中,不僅一曲押一個(gè)韻部的曲調(diào)占了絕大多數(shù),而且,其韻字涉及《中原音韻》的十九個(gè)韻部,故從總體上來看,“四夢(mèng)”的用韻也像當(dāng)時(shí)的傳奇作家一樣,也是以“中州韻”為準(zhǔn)。如沈璟的7 種傳奇共1612 支曲調(diào)中,也有102 支曲調(diào)通押不同的韻部,而時(shí)人也不以其為不合韻律,如徐復(fù)祚稱其劇作曲韻 “部伍甚嚴(yán),用韻亦慎,且十九韻皆備”[4]390。

再如閉口韻的運(yùn)用,《中原音韻》分設(shè)侵尋、監(jiān)咸、廉纖三個(gè)閉口韻部,不與以開口收音的先天、寒山、齊微相混。“四夢(mèng)”侵尋、監(jiān)咸、廉纖三個(gè)閉口韻共26 曲,僅有2 曲與開口韻相混,即《紫釵記》第五十二出《劍合釵圓》的【山桃紅】“彩云輕散”曲廉纖和先天、寒山混押,第五十三出《節(jié)鎮(zhèn)宣恩》出【催拍】(【前腔】)“真乃是前生分定”曲監(jiān)咸和先天、寒山混押,其他24 曲皆為單押,而且有3 出全用閉口韻,如《紫釵記》第四十五出《玉工傷感》出,全用廉纖韻:

【縷縷金】點(diǎn)。纖。鹽。坫。簾。臉。

【番卜算】铦。琰。髯。厭。

【前腔】占。潛。炎。玷。儉。添。懨。

【前腔】掩。歉。瞻。險(xiǎn)。嫌。諂。沾。淹。點(diǎn)。

【前腔】甜。掂。潛。閃。廉。檢。淹。點(diǎn)。

【前腔】染。奩。覘。欠。拈。店。檐。淹。點(diǎn)。

【清江引】飐。焰。簽。占。欠。

《邯鄲記》第二十五出《召還》出,全用監(jiān)咸韻:

【趙皮鞋】監(jiān)。饞。臜。鹼。

【步蟾宮】欖。甘。潭。減。

【前腔】讒?？薄５?。慘。緘。敢。镵。燂。

【縷縷金】嵐。參。暗。驂。站。

【紅芍藥】參。轞。糝。咸。淡。潭。湛。

【紅衫兒】淡。瞰。含。慚。懺。蘸。監(jiān)。

【會(huì)河陽(yáng)】儋。探。站。嵌。司 戶。擔(dān)。纜。

《南柯記》第三十五出《芳隕》出全用侵尋韻:

【遶紅樓】深。陰。禁。心。

【哭相思】臨。甚。

【紅衲襖】心。錦。枕。衾。禁。喑。侵。

【前腔】心。恁。凜。沈。斟。飮。臨。

另外,明清傳奇作家不僅作南曲遵奉“中州韻”為標(biāo)準(zhǔn)韻,而且每出的用韻,也多模仿北曲雜劇一折用一個(gè)韻部的體例,一出戲押同一個(gè)韻部,一韻到底。如李漁提出了“恪守詞韻”[5]260的主張,曰:“一出用一韻到底,半字不容出入,此為定格?！盵5]261在“四夢(mèng)”的182 出戲中,也多為一出戲押同一個(gè)韻部,如 “四夢(mèng)”每出的用韻數(shù):

劇目 總出數(shù)一出一韻一出二韻一出三韻一出四韻一出五韻一出六韻《紫釵記》 53 27 19 3 2 1 0《還魂記》 55 38 12 4 1 0 0《邯鄲記》 30 23 6 1 0 0 0《南柯記》 44 29 12 1 1 0 1合計(jì) 182 117 49 9 4 1 1

二、“四夢(mèng)”通押換韻考論

在“四夢(mèng)”的1315 支曲調(diào)中,共有116 支通押換韻的曲調(diào),現(xiàn)將這116 支曲調(diào)所通押的韻部和曲調(diào)列表說明如下:

劇 目通押韻部 《紫釵記》 《牡丹亭》 《邯鄲記》 《南柯記》 合計(jì)支思、齊微 18 3 1 7 29齊微、魚模 3 1 0 0 4支思、魚模 2 1 0 0 3支思、齊微、魚模 4 2 0 0 6寒山、桓歡 2 0 1 6 9先天、寒山 2 2 0 4 8先天、桓歡 2 1 0 0 3先天、寒山、桓歡 2 0 0 7 9先天、車遮 0 1 0 0 1

劇 目通押韻部 《紫釵記》 《牡丹亭》 《邯鄲記》 《南柯記》 合計(jì)支思、皆來 0 0 0 1 1齊微、皆來 2 1 1 0 4歌戈、家麻 0 1 1 2 4家麻、車遮 4 0 0 0 4家麻、桓歡1 0 0 0 1庚青、真文 0 2 2 0 4真文、東鐘 2 0 0 0 2庚青、東鐘 0 0 1 0 1庚青、真文、東鐘 1 0 0 0 1庚青、侵尋 0 0 0 0 0先天、寒山、廉纖 1 0 0 0 1先天、寒山、監(jiān)咸 1 0 0 0 1寒山、桓歡、庚青 1 0 0 0 1車遮、齊微、皆來、家麻 1 0 0 0 1先天、車遮、魚模 1 0 0 0 1支思、齊微、車遮 0 1 0 0 1真文、庚青、江陽(yáng)、歌戈 0 0 1 0 1齊微、皆來 2 1 1 0 4支思、皆來 0 0 0 1 1先天、車遮 0 1 0 0 1先天、齊微、支思 1 0 0 1 2先天、齊微、桓歡 0 1 0 0 1先天、車遮、魚模 1 0 0 1支思、齊微、車遮 0 1 0 0 1齊微、皆來、車遮、家麻 1 0 0 0 1齊微、支思、寒山、皆來 1 0 0 0 1先天、齊微、寒山、桓歡 0 1 0 0 1齊微、寒山、東鐘、江陽(yáng)、真文、魚模、歌戈 0 0 1 0 1合計(jì) 56 21 10 29 116

上表所列的116 支通押的曲調(diào),具體可分為兩種情形。一種是相鄰韻部的通押。南曲曲韻以“中州韻”為主,但也須兼顧南曲曲韻的特征,即融入南方語(yǔ)音,允許在南方語(yǔ)音中發(fā)聲出字相近的韻部之間通押。這種通押雖不符合“中州韻”一曲押一韻的通例,但因其兼顧了南方語(yǔ)音的特征,故仍符合南曲用韻的格律,曲律家們稱其為“借韻”或“借葉”,如清鈕少雅《南曲九宮正始》冊(cè)五中呂過曲引錄元傳奇《蔡伯喈》【大圣樂】曲所標(biāo)注的韻字和韻位:

【大圣樂】婚姻事難論高低,(韻) 論高低何如休嫁與。(借) 假如親賤孩兒貴,(葉)終不然便拋棄。(葉) 奴是他親生兒子親媳婦,(借) 難道他是何人我是誰?(葉) 爹居相位,(葉) 怎說這傷風(fēng)敗俗,(不)非理的言語(yǔ)?(借)[6]288-289

此曲押齊微韻,而第二句的“與”字、末句的“語(yǔ)”字為魚模韻,齊微與魚模通押,鈕少雅認(rèn)為,這不是失韻,為“借葉”,沒有違律。

在“四夢(mèng)”的這116 支通押換韻的曲調(diào)中,屬于“借韻”的主要有以下一些曲調(diào)和韻部:

一是支思、齊微、魚模通押。

在南方語(yǔ)音中,支思、齊微、魚模三韻的收聲相近,皆收“噫”音。受南方語(yǔ)音的影響,在南曲曲韻中,這三韻多借葉通押。如明徐復(fù)祚也謂“本韻(支思)索之傳奇中,無不與齊微混押,絕少純用者”[4]302,如“《琵琶記》凡支思、齊微、魚模三韻,靡不通借,無純用者”[4]306。又如沈璟7 種傳奇的102 支通押的曲調(diào)中,支思、齊微、魚模三韻通押的就有36 曲。“四夢(mèng)”中支思、齊微、魚模三韻通押的有42 曲,其中支思、齊微通押的最多,共有29 曲: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紫釵記》第十四出《狂朋試喜》【玉山兒】至。(支思)飛。(齊微)輝。(齊微) 細(xì)。(齊 微) 喜。(齊 微) 嘴。(齊微)垂。(齊微)拜。(齊微)癡。(齊微)同上 【前腔】邸。(齊微)枝。(支思)眉。(齊微) 翠。(齊 微)日。(支 思) 氣。(齊微)麗。(齊微)宜。(齊微)同上 【朱奴兒】妻。(齊微)氏。(支思)絲。(支思) 婿。(齊 微) 眉。(齊 微) 泥。(齊微)《紫釵記》第四十九出《曉窗圓夢(mèng)》【集賢賓】耳。(支思)詞。(支思)美。(齊微) 奇。(齊 微) 計(jì)。(齊 微) 息。(齊微)悴。(齊微)識(shí)。(齊微)同上 【前腔】水。(齊微)絲。(支思)肢。(支思) 宜。(齊 微) 氣。(齊 微) 覓。(齊微)的。(支思)比。(齊微)同上 【前腔】的。(支思)絲。(支思)起。(齊微) 兒。(支 思) 婿。(齊 微) 子。(支思)事。(支思)悔。(齊微)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同上 【黃鶯兒】時(shí)。(支思)回。(齊微)伊。(齊微) 誰。(齊 微) 衣。(齊 微) 兒。(支思)同上 【簇御林】?jī)骸?支思)至。(支思)易。(齊微) 示。(支 思) 疑。(齊 微) 輝。(齊微)《紫釵記》第五十一出《花前遇俠》【新水令】絲。(支思)字。(支思)題。(齊微) 詞。(支 思) 茲。(支 思) 二。(支思)四。(支思)同上 【收江南】差,(支思)比。(齊微)廝。(支思)詞。(支思)雌,(支思)死。(支思)《紫釵記》第五十二出《劍合釵圓》【二郞神】妻。(齊微)的。(支思)絲。(支思) 你。(齊 微) 石。(齊 微) 起。(齊微)離。(齊微)同上 【囀林鶯】起。(齊微)思。(支思)事。(支思) 詩(shī)。(支 思) 系。(齊 微) 實(shí)。(齊微)脾。(齊微)衣。(齊微)同上 【前腔】美。(齊微)時(shí)。(支思)日。(支思)歲。(齊微)避,(齊微)俐。(齊微)同上 【啄木鸝】【前腔】妻。(齊微)識(shí)。(齊微)的。(支思) 死。(支 思) 氣。(齊 微) 膩。(齊微)髻。(齊微)同上 【啼鶯兒】【前腔】枝。(支思)理。(齊微)濟(jì)。(齊微)奇。(齊微)起。(齊微)同上 【玉鶯兒】膩。(齊微)持。(齊微)翠。(齊微) 飛。(齊 微) 頹。(齊 微) 對(duì)。(齊微)奇。(齊微)時(shí)。(支思)同上 【前腔】會(huì)。(齊微)輝。(齊微)泥。(齊微) 蕊。(齊 微) 犀。(齊 微) 絲。(支思)事。(支思)《紫釵記》第五十三出《節(jié)鎮(zhèn)宣恩》【憶多嬌】催。(齊微)微。(齊微)西。(齊微) 喜。(齊 微) 知。(齊 微) 旨。(支思)《牡丹亭》第五出《延師》 【鎖南枝】稀。(齊微)絲。(支思)醫(yī)。(齊微) 世。(齊 微) 為。(齊 微) 的。(支思)《牡丹亭》第十八出《診祟》 【一江風(fēng)】廝。(支思)悴。(齊微)謎。(齊微) 回。(齊 微) 翠。(齊 微) 時(shí)。(支思)衰。(齊微)碎。(齊微)同上 【金落索】癡。(齊微)泥。(齊微)得。(齊微) 肌。(齊 微) 知。(齊 微) 微。(齊微)惜。(齊微)支。(支思)悔。(齊微)睡。(齊微)喜。(齊微)時(shí)。(支思)內(nèi)。(齊微)四出《東巡》 【賽觀音】際。(齊微)兒。(支思)氏。(支思)西。(齊微)《邯鄲記》第十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南柯記》第三出《樹國(guó)》 【惜奴嬌】之。(支思)微。(齊微)國(guó)。(齊微) 易。(齊 微) 粒。(齊 微) 必。(齊微)枝。(支思)同上 【錦衣香】翠。(齊微)碧。(齊微)依。(齊微) 直。(齊 微) 枝。(支 思) 里。(齊微)祠。(支思)基。(齊微)會(huì)。(齊微)業(yè)。(齊微)細(xì)。(齊微)勢(shì)。(齊微)同上 【漿水令】日。(支思)基。(齊微)巍。(齊微)回。(齊微)市。(支思) 世。(齊微)跪。(齊微)義。(齊微)立。(齊微)知。(齊微)十一出《系帥》 【三臺(tái)令】枝。(支思)旗。(齊微)漓。(齊微)擬。(齊微)《南柯記》第三同上 【 南 畫 眉序】杯。(齊微)里。(齊微)體。(齊微) 盔。(齊 微) 疑。(齊 微) 至。(支思)致。(齊微)息。(齊微)同上 【北沽美酒帶太平令】體。(齊微)實(shí)。(齊微)識(shí)。(齊微) 歸。(齊 微) 癡。(齊 微) 兒。(支思)資。(支思)勢(shì)。(齊微)機(jī)。(齊微)奇。(齊微)兒。(支思)是。(支思)同上 【清江引】系。(齊微)殢。(齊微)時(shí)。(支思)記。(齊微)蟻。(齊微)

齊微、魚模通押的有4 曲:

【玩仙燈】如。(魚模)騎。(齊微)

——《紫釵記》第十出《回求仆馬》

【生查子】玉。(魚模)啼。(齊微)足。(魚模)

——《紫釵記》第二十五出《折柳陽(yáng)關(guān)》

【倘秀才】古。(魚模)烏。(魚模)髓。(齊微)暑。(魚模)土。(魚模)如。(魚模)——《紫釵記》第三十出《河西款檄》

【金索掛梧桐】齊。(齊微)細(xì)。(齊微)閨。(齊微)悴。(齊微)肌。(齊微)持。(齊微)意。(齊微)知。(齊微)回。(齊微)疑。(齊微)息。(齊微)絮。(魚模)

——《牡丹亭》第十八出《診祟》

支思、魚模通押的有3 曲:模)事。(支思)思。(支思)

——《紫釵記》第二十五出《折柳陽(yáng)關(guān)》

【金瓏璁】許。(魚模)兒。(支思)駐。(魚模)路。(魚模)樹。(魚模)是。(支思)曲。(魚模)

——《紫釵記》第二十五出《折柳陽(yáng)關(guān)》

【繞池游】語(yǔ)。(魚模)許。(魚模)二。(支思)

——《牡丹亭》第三出《訓(xùn)女》

支思、齊微、魚模通押的有6 曲: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紫釵記》第三十出《河西款檄》【滾繡球】低。(齊微)絲。(支思)侶。(魚模) 狐。(魚 模) 兔。(魚 模) 豬。(魚模)虎。(魚模)鼓。(魚模)圖。(魚模)糊。(魚模)《紫釵記》第三十六出《淚展銀屛》【梧桐花】貴。(齊微)美。(齊微)理。(齊微) 持。(齊 微) 與。(魚 模) 是。(支思)同上 【前腔】淚。(齊微)里。(齊微)喜。(齊微) 知。(齊 微) 與。(魚 模) 是。(支思)《紫釵記》第五十二《劍合釵圓》【啄木鸝】棲。(齊微)刺。(支思)飛。(齊微) 棄。(齊 微) 去。(魚 模) 時(shí)。(支思)《牡丹亭》第三十三出《秘議》 【五更轉(zhuǎn)】死。(支思)時(shí)。(支思)矣。(齊微) 鬼。(齊 微) 院。(齊 微) 你。(齊微)美。(齊微)主。(魚模)《牡丹亭》第四十六出《折寇》 【玉桂枝】第。(齊微)妻。(齊微)女。(魚模)日。(支 思)日。(支 思) 淚。(齊微)帔。(齊微)私。(支思)悔。(齊微)兒。(支思)國(guó)。(齊微)

二是先天、寒山、桓歡通押。

在南方鄉(xiāng)音中,先天、寒山、桓歡三韻發(fā)聲出字雖有異,但收聲相同,皆舐腭收聲。因此,在南方鄉(xiāng)音中,先天、寒山、桓歡三韻?；於环?。如明沈?qū)櫧椫^:“先天若過開喉唱,愁他像卻寒山?！盵3]721“寒山一韻,類桓歡者過半,類先天者什僅二三?！盵3]726明徐復(fù)祚也謂:“自元人北詞而外,如寒山未有不混桓歡,甚且旁入先天。”[4]335故南曲曲韻受南方語(yǔ)音的影響,先天、寒山、桓歡三韻也多借葉通押。“四夢(mèng)”中先天、寒山、桓歡三韻通押的有31 曲。其中先天、寒山通押的有8 曲:

【解三酲】續(xù)。(魚模)無。(魚模)許。(魚模)虛。(魚模)女。(魚模)奴。(魚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紫釵記》第五十三出《節(jié)鎮(zhèn)宣恩》【催拍】園。(先天)苑。(先天)旋。(先天) 旋。(先 天) 關(guān)。(寒 山) 斑。(寒山)宣。(先天)圓。(先天)同上 【前腔】憐。(先天)盼。(寒山)殘。(寒山) 殘。(寒 山) 錢。(先 天) 言。(先天)《牡丹亭》第四十八出《遇母》 【番山虎】咽。(先天)寒。(寒山)元。(先天) 眷。(先 天) 奸。(先 天) 現(xiàn)。(先天)緣。(先天)緣。(先天)遍。(先天)《牡丹亭》第五十二出《索元》 【香柳娘】園。(先天)園。(先天)看。(寒山) 面。(先 天) 元。(先 天) 元。(先天)穿。(先天)苑。(先天)《南柯記》第十三出《尚主》 【醉翁子】罕。(寒山)坦。(寒山)遠(yuǎn)。(先天) 淺。(先 天) 寒。(寒 山) 眠。(先天)同上 【女冠子】展。(先天)盼。(寒山)殿。(先天) 繾。(先 天) 腆。(先 天) 見。(先天)扇。(寒山)淺。(先天)選。(先天)同上 【僥僥令】寬。(寒山)images/BZ_103_856_1678_894_1715.png。(先天)難。(寒山)山。(寒山)同上 【前腔】晚。(寒山)殘。(寒山)顯。(先天)還。(寒山)間。(先天)

桓歡、寒山通押的有9 曲: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紫釵記》第四十二出《婉拒強(qiáng)婚》【雁魚錦】煩。(寒山)緩。(桓歡)旋。(先天) 緣。(先 天) 言。(先 天) 纏。(先天)限。(寒山)全。(先天)遣。(先天)傳。(先天)《紫釵記》第五十二出《劍合釵圓》【不是路】灣。(寒山)間。(寒山)丹。(寒山) 闌。(寒 山) 返。(寒 山) 難。(寒山)眼。(寒山)盼。(寒山)喚。(桓歡)十四出《功白》 【六么令】伴。(桓歡)班。(寒山)冠。(桓歡)鸞。(桓歡)汗。(寒山)《邯鄲記》第二十四出《臥轍》 【浪淘沙】寒。(寒山)官。(桓歡)安。(寒山)管。(桓歡)鉆。(桓歡)《邯鄲記》第三同上 【懶畫眉】殘。(寒山)看。(寒山)攀。(寒山)宦。(桓歡)顏。(寒山)同上 【山花子】滿。(寒山)安。(寒山)安。(寒山) 完。(寒 山) 盤。(寒 山) 端。(桓歡)鸞。(桓歡)同上 【舞霓裳】鞍。(寒山)襕。(寒山)斷。(桓歡) 看。(寒 山) 盼。(寒 山) 贊。(寒山)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十一出《遣生》 【金雞叫】漢。(寒山)亂。(桓歡)斷。(桓歡)彈。(寒山)間。(寒山)《邯鄲記》第四同上 【皂羅袍】嘆。(寒山)坦。(寒山)鑾。(桓歡) 殘。(寒 山) 慢。(寒 山) 端。(桓歡)寬。(桓歡)斷。(桓歡)

先天、桓歡通押的有3 曲:

【喜相逢】絆。(桓歡)蓮。(先天)怨。(先天)【夜游宮】館。(桓歡)滿。(桓歡)展。(先天)淺。(先天)

——《紫釵記》第四十二出《婉拒強(qiáng)婚》

——《紫釵記》第十六出《花院盟香》

【番山虎】天。(先天)蓮。(先天)見。(先天)斷。(桓歡)穿。(先天)亂。(桓歡)顛。(先天)天。(先天)奠。(先天)田。(先天)年。(先天)年。(先天)邊。(先天)

——《牡丹亭》第四十八出《遇母》

先天、寒山、桓歡通押的有9 曲: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紫釵記》第七出《托鮑謀釵》 【普天樂】闌。(寒山)綻。(寒山)暖。(桓歡) 眼。(寒 山) 鸞。(桓 歡) 遠(yuǎn)。(先天)亂。(桓歡)瓣。(桓歡)環(huán)。(桓歡) 斷。(桓歡)半。(桓歡)《紫釵記》第四十二出《婉拒強(qiáng)婚》【小蓬萊】山。(寒山)勸。(先天)管。(桓歡)《南柯記》第十三出《尚主》 【錦堂月】然。(先天)園。(先天)源。(先天) 遠(yuǎn)。(先 天) 壇。(寒 山) 館。(桓歡)盞。(先天)院。(先天)同上 【醉翁子】卷。(寒山)滿(寒山)。管。(桓歡) 晚。(寒 山) 鬟。(寒 山) 看。(寒山)見。(先天)安。(寒山)十四出《臥轍》 【浪淘沙】安。(寒山)官。(桓歡)還。(寒山)遠(yuǎn)。(先天)關(guān)。(寒山)《南柯記》第三同上 【一落索】判。(桓歡)轉(zhuǎn)。(先天)還。(寒山)萬。(寒山)同上 【懶畫眉】端。(桓歡)還。(寒山)鑾。(桓歡)短。(桓歡)官。(桓歡)同上 【山花子】管。(桓歡)官。(桓歡)閑。(先天) 難。(寒 山) 刊。(寒 山) 端。(桓歡)顏。(寒山)

劇目、出目 曲調(diào) 韻字同上 【大和佛】天。(先天)官。(桓歡)安。(寒山) 殘。(寒 山) 限。(寒 山) 還。(寒山)算。(桓歡)眼。(寒山)斑。(寒山)闌。(寒山)

三是歌戈、家麻、車遮通押。

在南方鄉(xiāng)音中,家麻、歌戈、車遮發(fā)聲出字雖然不同,但出聲之后皆為直喉音,都以“O”收音,故在南方鄉(xiāng)音中,也多混淆。如清劉禧延指出:“車遮,吳語(yǔ)呼此韻字,與家麻無別?！嚒纭睢?‘遮’如‘渣’,‘賒’如‘沙’?！盵7]20-21又曰:“歌戈,此韻與沽模收音相似 ,而出音則不同 ,今人呼此韻,竟有與沽?；煺摺！盵7]18受南方語(yǔ)音的影響,在南曲曲韻中,歌戈、家麻、車遮也多借葉通押?！八膲?mèng)”中歌戈、家麻、車遮三韻通押的有8 曲。其中車遮、家麻通押的有4 曲:

【祝英臺(tái)】冶。(車遮)惹。(車遮)也。(車遮)話。(家麻)佳。(家麻)滑。(家麻)價(jià)。(家麻)

——《紫釵記》第四出《謁鮑述嬌》

【前腔】傻。(車遮)些。(車遮) 洽。(家麻)花。(家麻)嗟。(車遮)架。(家麻)家。(家麻)畫。(家麻)

——《紫釵記》第四出《謁鮑述嬌》

【望遠(yuǎn)行】掛。(家麻)花。(家麻)炧。(車遮)斜。(車遮)些。(車遮)

——《紫釵記》第三十九出《淚燭裁詩(shī)》

【漁家犯】紗。(家麻)蠟。(家麻)遮。(車遮)搯。(家麻)插。(家麻)恰。(家麻)鴨。(家麻)

——《紫釵記》第三十九出《淚燭裁詩(shī)》

歌戈、家麻通押的有4 曲:

【鳳凰閣】咤。(家麻)化。(家麻)花。(家麻)下。(家麻)鎖。(歌戈)話。(家麻)

——《牡丹亭》第四十一出《耽試》

【破齊陣】涯。(家麻)榻。(家麻)下。(家麻)火。(歌戈)鴉。(家麻)華。(家麻)

——《邯鄲記》第二出《行田》

【梁州序】座。(歌戈)果。(歌戈)那。(歌戈)苦。(歌戈)過。(歌戈)磨。(歌戈)多。(歌戈)大。(家麻)薩。(家麻)花。(家麻)

——《南柯記》 第八出《情著》

【賀圣朝】化。(家麻)蘿。(歌戈)莎。(家麻)下。(家麻)

——《南柯記》第十四出《伏戎》

四是東鐘、庚青、真文通押。

東鐘、庚青、真文收音相近,皆收于鼻音,只有全鼻音與半鼻音、前鼻音與后鼻音之別,如東鐘出聲后字音緩入鼻中,庚青出聲后則急轉(zhuǎn)鼻中。清徐大椿《樂府傳聲》云:“庚青二韻,乃正鼻音也;東鐘、江陽(yáng),乃半鼻音也?！且魟t全入鼻中,半鼻音則半入鼻中?！?受南方語(yǔ)音的影響,南曲曲韻中,東鐘、庚青、真文三韻也多借葉通押?！八膲?mèng)”中東鐘、庚青、真文通押的有8 曲。其中真文、庚青通押的有5 曲:

【念奴嬌序】成。(庚青)隱。(真文)聲。(庚青)興。(庚青)勝。(庚青)星。(庚青)

——《紫釵記》第三十三出《巧夕驚秋》

【駐馬聽】曾。(庚青)應(yīng)。(庚青)忍。(真文)憕。(庚青)情。(庚青)證。(庚青)清。(庚青)病。(庚青)

——《牡丹亭》第十六出《詰病》

【玩仙燈】人。(真文)盡。(真文)成。(庚青)隕。(真文)因。(真文)燼。(真文)

——《牡丹亭》第二十五出《憶女》

【浪淘沙】臣。(真文)津。(真文)民。(庚青)人。(真文)人。(真文)

——《邯鄲記》第三十出《合仙》

【北沉醉東風(fēng)】人。(真文)生。(庚青)醒。(庚青)印。(真文)親。(真文)申。(真文)緊。(真文)

——《邯鄲記》第三十出《合仙》

庚青、東鐘通押的有1 曲:

【降黃龍】明。(庚青)情。(庚青)影。(庚青)興。(庚青)敬。(庚青)聲。(庚青)屛。(庚青)名。(庚青)詠。(東鐘)

——《邯鄲記》第八出《驕宴》

真文、東鐘通押的有1 曲:

【探春令】重。(東鐘)風(fēng)。(東鐘)問,(真文)種。(東鐘)

——《紫釵記》第十四出《狂朋試喜》

庚青、真文、東鐘通押的有1 曲:

【鶯啼序】紅。(東鐘)瑩。(真文)容。(東鐘)縫。(東鐘)鶯。(庚青)鳳。(東鐘)夢(mèng)。(東鐘)重。(東鐘)

——《紫釵記》第十四出《狂朋試喜》

五是開口韻與閉口韻通押。

在南方鄉(xiāng)音中,侵尋韻與以[-n]、[-ng]收音的真文、庚青相混淆,廉纖多與以開口收音的先天、寒山、齊微相混淆。如王驥德《曲律·論韻》謂:“蓋吳人無閉口字,每以侵為親,以監(jiān)為奸,以廉為連,至十九韻中,遂缺其三。”清李漁在《閑情偶寄·詞曲部·音律第三·恪守詞韻》中也指出:“吳人甚至以真文、庚青、侵尋三韻不論開口、閉口,同作一音韻用者?！薄八膲?mèng)”的閉口韻雖多單押,但受南方語(yǔ)音的影響,也有2 曲與開口韻借葉通押。其一為《紫釵記》第五十二出《劍合釵圓》出【山桃紅】曲廉纖與先天、寒山通押:

散。(寒山)圓。(先天)欠。(廉纖)填。(先天)前。(先天)煙。(先天)寒。(寒山)也。(先天)言。(先天)片。(先天)憐。(先天)筵。(先天)

其二為《紫釵記》第五十三出《節(jié)鎮(zhèn)宣恩》出【催拍】曲監(jiān)咸與先天、寒山通押:

燕。(先天)鬟。(寒山)鬟。(寒山)簪。(監(jiān)咸)弦。(寒山)還。(寒山)宣。(先天)圓。(先天)

在“四夢(mèng)”的116 支通押的曲調(diào)中,除了受南方語(yǔ)音影響而產(chǎn)生的通押外,也有15 支曲調(diào)既與“中州韻”不合,也與受南方鄉(xiāng)音通押的常例不符。如《紫釵記》第三十二出《計(jì)局收才》出【薄幸】曲:

派。(皆來)蓋。(皆來)客。(皆來)會(huì)。(齊微)外。(皆來)尉。(齊微)

——齊微、皆來通押

《紫釵記》第四十四出《凍賣珠釵》出【香柳娘】曲:

飛。(齊微)你。(齊微)壞。(皆來)來。(皆來)排。(皆來)戴(皆來)

——齊微、皆來通押

《牡丹亭》第三十六出《婚走》出【急板令】曲:

開。(皆來)排。(皆來)涯。(皆來)涯。(皆來)埋。(皆來)回。(齊微)來。(皆來)脈。(皆來)咍。(皆來)

——齊微、皆來通押

《邯鄲記》第七出《奪元》出【夜行船】曲:

魏。(皆來)氣。(齊微)代。(皆來)臺(tái)。(皆來)宰。(皆來)概。(皆來)

——齊微、皆來通押

《南柯記》第九出《決婿》出【西江引前】曲:

開。(皆來)孩。(皆來)子。(支思)

——支思、皆來通押

《牡丹亭》第三十二出《冥誓》出【紅衫兒】曲:

列。(車遮)折。(車遮)說。(車遮)月。(車遮)咽。(先天)

——先天、車遮通押

《紫釵記》第十一出《妝臺(tái)巧絮》出【五供養(yǎng)】曲:

疑。(齊微)時(shí)。(支思)枝。(支思)卷。(先天)息。(齊微)急。(齊微)惜。(齊微)

——先天、齊微、支思通押

《南柯記》第四十四出《情盡》出【北望江南】曲:

妻。(齊微)里。(齊微)蟻。(齊微)戀。(先天) 時(shí)(支思)。。(齊微) 癡。(齊微)提。(齊微)

——先天、齊微、支思通押

《牡丹亭》第四十八出《遇母》出【番山虎】曲:

知。(齊微)全。(先天)官。(桓歡)院。(先天)穿。(先天)專。(桓歡)筵。(先天)薦。(先天)船。(桓歡)

——先天、齊微、桓歡通押

《紫釵記》第四十四出《凍賣珠釵》出【薄幸】曲:

煙。(先天)月。(車遮)絕。(車遮)玉。(魚模)幅。(魚模)睩。(魚模)絮。(魚模)粟。(魚模)

——先天、車遮、魚模通押

《牡丹亭》第四十六出《折寇》出【玉桂枝】曲:

意。(齊微)夷。(齊微)地。(齊微)起。(齊微)起。(齊微) 的。(支思)是。(支思)違。(齊微)水。(齊微)圍。(齊微)說。(車遮)

——支思、齊微、車遮通押

《紫釵記》第三十八出《計(jì)哨訛傳》出【香遍滿】曲:

息。(齊微)些。(車遮)得。(齊微)才。(皆來)打。(家麻)

——齊微、皆來、車遮、家麻通押

《南柯記》第三十一出《系帥》出【南畫眉序】曲:

齊。(齊微)你。(齊微)揮。(齊微)來。(皆來)安。(寒山)費(fèi)。(齊微)致。(支思)息。(齊微)

——齊微、支思、寒山、皆來通押

《牡丹亭》第四十八出《遇母》出【番山虎】曲:

眠。(先天)飯。(寒山)天。(先天)前。(先天)謎。(齊微)天。(先天)嫌。(先天)斷。(桓歡)連。(先天)

——先天、齊微、寒山、桓歡通押

《邯鄲記》第三十出《合仙》出【混江龍】曲:

進(jìn)。(真文)門。(真文)春。(真文)中。(東鐘)眾。(東鐘)上。(江陽(yáng))兩。(江陽(yáng))身。(真文)郡。(真文)軍。(真文)門。(真文)品。(真文)神。(真文)真。(真文)扮。(寒山)紳。(真文)弟。(齊微)身。(真文)疾。(齊微)春。(真文)星。(庚青)火。(歌戈)坤。(真文)。門。(真文)睛。(庚青)骨。(魚模)路。(魚模)閭。(魚模)筋。(庚青)貴。(齊微)孫。(真文)渾。(真文)薪。(真文)柮。(魚模)飩。(真文)分。(真文)論。(真文)褪。(齊微)尊。(真文)

——齊微、寒山、東鐘、江陽(yáng)、真文、魚模、歌戈通押

以上這15 支曲調(diào)所通押的韻部,無論其出聲還是收聲,在南方語(yǔ)音中都無相近之處,顯然不是因?yàn)槭苣戏秸Z(yǔ)音的影響而通押的,確是失韻所致。

由上可見,對(duì)于湯顯祖“四夢(mèng)”曲韻中的通押,不能一概而論,雖有失韻違律之處,但并非全都失韻違律,而且多數(shù)是符合南曲曲韻特征的“借韻”。

三、“四夢(mèng)”的用韻與曲意

在戲曲創(chuàng)作上,湯顯祖重視曲意,主張要以內(nèi)容為主,反對(duì)絀詞就律,甚至提出,為了能把曲意充分表達(dá)出來,“不妨拗折天下人嗓子”[8]126,為此還與主張重曲律的沈璟產(chǎn)生了爭(zhēng)論。那么在曲意與曲韻的關(guān)系上,是否為了表達(dá)曲意就要失韻違律呢?所謂曲意與曲韻的關(guān)系,也就是依據(jù)劇作的內(nèi)容來選擇使用相應(yīng)的曲韻,而通過對(duì)“四夢(mèng)”曲意與曲韻的考察,我們發(fā)現(xiàn),兩者基本上是相協(xié)調(diào)一致的,作者多能根據(jù)故事情節(jié)、人物、時(shí)空的變化來選用和改換曲韻。

如《紫釵記》第十一出《妝臺(tái)巧絮》出,寫霍小玉自從與李益定親后,盼著佳期早日來臨。某天早上小玉起來正在梳妝打扮時(shí),鮑四娘帶來了成親的消息。全出戲按人物的上下場(chǎng)和情節(jié)的轉(zhuǎn)換可分為兩個(gè)層次。第一個(gè)層次是霍小玉上場(chǎng),獨(dú)唱【番卜算】、【五供養(yǎng)】、【前腔】三曲。這一層次寫霍小玉睡覺起來后,一則是喜悅,“日昨已許李郎定親”;一則是煩悶,佳期“越近越思量,好悶人也”。[9]30這一層次選用了支思、齊微兩個(gè)韻部的韻字,支思、齊微兩韻都具有幽細(xì)的聲情,適合表現(xiàn)低沉的情緒,在此用以描寫霍小玉的相思之情,十分貼切,而且支思、齊微兩韻在南曲曲韻中可以通押借葉。

第二層次是鮑四娘上場(chǎng),唱【金瓏璁】、【玉交枝】、【前腔】、【沉醉東風(fēng)】、【前腔】、【尾聲】六曲。此層次寫鮑四娘告訴霍小玉成親的日期,并向她賀喜。這一層次選用了皆來韻的韻字,皆來韻具有明快的聲情,適合表現(xiàn)歡快的情景,正與這一層次所描寫的情節(jié)相合。

又如《牡丹亭》第五十五出《圓駕》出是全劇矛盾沖突的高潮,寫杜麗娘還魂后,杜寶不認(rèn),兩人來到皇帝面前對(duì)質(zhì)。作者在曲調(diào)上,采用了南北合套的組合形式,分別選用了家麻、歌戈兩個(gè)韻部,旦(杜麗娘)唱北曲,用家麻韻,外(杜寶)唱南曲,用歌戈韻,用不同的韻部來強(qiáng)化南北曲調(diào)聲情上的差異,并以此來突出情與理的矛盾沖突。如:

【黃鐘·北醉花陰】瓦。刺。喳。牙。駕。衙。駕。

——家麻

【南畫眉序】多。活。愿。魔。模。抹。破。和。

——歌戈

【北喜遷鶯】答。花。查。答。沙。煞。化。差。

——家麻

【南畫眉序】蘿。萼?？?。合。破。和。

——歌戈

【北出隊(duì)子】嫁。叉。榔。他。媽。

——家麻

【南滴溜子】奪。托。過。脫。活。

——歌戈

【北刮地風(fēng)】查。喳。駕。枷。下?；āU。揸。發(fā)。打。加。下。家。

——家麻

【南滴滴金】磨。柁。貨。割。科。那。多。朵。

——歌戈

【北四門子】掛?；?。嚇。華。罷。家。衙。灑?；?。

——家麻

【南鮑老催】奪。奪。錯(cuò)。嗑。個(gè)。撥。合?；?。跋。

——歌戈

【北水仙子】呀。差。叉。馬。架。咱。茶。喳。罷。邪。

——家麻

另如《邯鄲記》第四出《入夢(mèng)》出,寫呂洞賓見盧生有半仙之分,便來到趙州橋頭的一個(gè)小飯店里點(diǎn)醒了盧生。全出戲分為兩個(gè)層次:第一層次寫盧生來到店中,呂洞賓授予他枕頭,讓其入睡。盧生唱【鎖南枝】四曲、【懶畫眉】二曲、【朝天子】二曲、【不是路】三曲、【賀新郞】二曲、【節(jié)節(jié)高】二曲,向呂洞賓敘說懷才不遇的遭遇,選用了蕭豪韻的韻字,與其所抒發(fā)的落魄不得志的情緒相符。第二層次寫盧生進(jìn)入夢(mèng)境,來到清河縣崔家,與崔家小姐結(jié)成夫妻,由生、旦、老旦、貼四人輪唱【懶畫眉】二曲、【朝天子】二曲、【不是路】三曲、【賀新郞】二曲、【節(jié)節(jié)高】二曲,選用了家麻韻的韻字,與這一層次所描寫的喜悅熱鬧的情節(jié)相合。

我們通過以上對(duì)湯顯祖“四夢(mèng)”用韻情況的考察可知,“四夢(mèng)”的用韻雖也有失韻之處,但一來數(shù)量甚少,并非如他自己所說的因失律而“拗折天下人嗓子”;二來借葉通押的情況并不是受江西方言的影響,而是南曲曲韻的通例,也見于其他不同地區(qū)傳奇作家的劇作,包括沈璟的劇作中。其實(shí)那些認(rèn)為湯顯祖“四夢(mèng)”用韻不合律的人,多是沈璟的擁護(hù)者或吳地作家,如臧晉叔、王驥德、凌濛初,他們或是因?yàn)閰墙傻拈T派之見,或是出于地域的歧見,對(duì)湯顯祖“四夢(mèng)”的用韻加以批評(píng)。因昆曲源于吳地,這些吳地昆曲作家自以為是正統(tǒng)的昆曲作家,而視非吳地的傳奇作家為非正統(tǒng),故對(duì)“生不踏吳門”的“臨川生”湯顯祖所作的“四夢(mèng)”的曲律包括曲韻提出了批評(píng),這顯然是有失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