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大勇 劉茹夢
(北京外國語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北京 100089)
1972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學會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一書中首次提出“學習型社會”(Learning Society)的概念(Faure, et al., 1972)。爾后,隨著國家層面構建“學習型社會”的思想逐步受到認可,建設區(qū)域性的“學習型城市”(Learning City)成為學習型社會建設的重點環(huán)節(jié)和落實終身學習理念的主要陣地(馮佳,2018)。進入21世紀以來,在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積極推動下,建設學習型城市已經成為世界范圍內的普遍現象(徐小洲,孟瑩,張敏,2014)。UNESCO認為,學習型城市是一個能夠有效調動各部門資源促進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包容性學習、振興家庭和社區(qū)學習、便利工作場所的學習、拓展現代學習技術、提高學習質量和培養(yǎng)終身學習文化的城市,進而促進個人發(fā)展、社會融合、經濟與文化繁榮及可持續(xù)發(fā)展(UIL, 2021a)。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學習型城市的理念逐步在中國得到廣泛的認同,學習型城市建設工作逐步推進。2013年,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國教育部和北京市人民政府聯(lián)合舉辦的首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在北京召開,會議通過的《建設學習型城市北京宣言》(Beijing Declaration on Building Learning Cities,簡稱《北京宣言》)、《學習型城市的關鍵特征》(Key Features of Learning Cities)對世界范圍內的學習型城市建設具有指導意義。此后,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每兩年召開一次,并在會議上通過關于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綱領性文件。2021年10月于韓國仁川延壽召開了第五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發(fā)布了《延壽宣言》。本研究將聚焦UNESCO召開的五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及其報告文本,分析近年來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理念的傳承、演變以及UNESCO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策略。
受到20世紀60年代末赫欽斯提出學習型社會的影響,世界經合組織(OECD)、歐盟(EU)及UNESCO于20世紀70年代紛紛開始推動學習型城市的建設工作(蔣亦璐,2016)。在各國際組織的推動下,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取得了豐碩成果,根據不同時期的發(fā)展特點,本研究將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劃分為三個主要階段。
現代學習型城市的概念來源于“學習型社會”的理念(Osborne, Kearns, & Yang, 2013)。1973年,經合組織就提出教育型城市(Educating Cities)的構想,開始資助“教育型城市”項目,并挑選了7座分布在不同地區(qū)并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城市進行試點建設(蔣亦璐,2017a)。教育型城市認為社會是地方政府自治權不斷增長的空間,是學習的重要場所并與終身學習的社會愿望緊密相連(邁克爾·奧斯本,彼得·凱恩斯,2016)。自那時起,相關的報告、書籍、論文和手冊開始出版,有效指導了終身學習理念在城市的實施(歐陽忠明,李國穎,潘天君,2016)。此時教育型城市的目的是促進城市教育的發(fā)展需求,利用一些計劃、戰(zhàn)略和措施,增加人們的學習機會進而促進學習(苑大勇,2012)。雖然經合組織在該時期提出了蘊含學習型城市的理念,并且在實踐上也通過具體項目推進教育型城市的建設,但是并沒有明確使用學習型城市的概念,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起步的這段時期可稱之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暗流涌動”階段。
1990年,經合組織在西班牙巴塞羅那召開了主題為“兒童和青少年的教育型城市”(The Education City for Children and Youth)的第一屆國際教育型城市會議,來自世界范圍內的140個城市參與了會議。會議發(fā)布了重要成果《教育型城市憲章》(Charter of Educating Cities),其作為教育型城市建設的綱領性文件,對實踐具有指導性作用。1992年,第二屆國際教育型城市大會(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Educating Cities)正式提出學習型城市的概念,并指出城市是組織終身學習的最佳實體。學習型城市這一術語正式出現,引起了經合組織成員的高度關注(Osborne,Kearns, & Yang, 2013)。歐盟于1995年發(fā)布的《教與學:邁向學習型社會》(Teaching and Learning:Towards the Learning Society)白皮書將學習型社會理念作為歐盟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指導理念。接下來的幾年中,歐盟利用其研發(fā)的學習型城市評估工具,連續(xù)評估了歐洲百余所學習型城市建設績效,對學習型城市理念的傳播與實踐起到了良好的促進效果。進入21世紀后,歐洲大學終身學習協(xié)會(European Lifelong Learning Initiative,ELLI)進一步明確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內涵,并指出學習型城市在范圍上是指一個城市、鄉(xiāng)鎮(zhèn)或地區(qū),建設過程中除了提供教育與培訓的法定義務外,還需要創(chuàng)造一個充滿活力、廣泛參與、文化認同的人文環(huán)境,建設目的是提升每一位公民的潛力(徐小洲 等,2014)。在這一時期,國際范圍內多個國際組織開始關注并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學習型城市的概念逐漸明晰,相關實踐不斷增多,評價指標體系也逐步完善,因此將1970年至1990年劃分為學習型城市建設“風起云涌”時期。此間,學習型城市的各項工作雖穩(wěn)步推進,但學習型城市建設多集中于發(fā)達國家和區(qū)域,發(fā)展中國家少有參與,國際上的學習型城市發(fā)展存在不均衡的情況。
當今世界,有超過一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并且隨著城鄉(xiāng)一體化的發(fā)展,城市的范圍會繼續(xù)擴張,城市在國家和社會的影響力逐步擴大。與此同時,城市的治理也面臨著社會、經濟以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等方面的挑戰(zhàn),教育成為解決社會問題的路徑之一。UNESCO主張采用終身學習的策略促進城市的包容與可持續(xù)發(fā)展,推廣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理念(UNESCO Global Network of Learning Cities, 2021),并通過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建設學習型城市聯(lián)盟、評選學習型城市獎項等方式協(xié)同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自2013年在北京召開首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以來,截至2021年底,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已經在北京、墨西哥城、科克、麥德林及延壽五個城市相繼成功召開并發(fā)布相應的會議文件,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已經成為UNESCO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重要的國際對話平臺。自2012年起,UNESCO就著手開發(fā)學習型城市的標準性工具(UIL,2014),例如:北京首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通過的《建設學習型城市北京宣言》《學習型城市的關鍵特征》以及2015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終身學習研究所(UNESCO—UIL)發(fā)布的《學習型城市建設指南》(Guidelines for Building Learning Cities)都是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指導文件,其中《學習型城市建設指南》成為利益相關者建設學習型城市的全面行動清單。以這三個重要文件為指導,UNESCO于2015年建立學習型城市聯(lián)盟 (Global Network of Learning Cities, GNLC),該聯(lián)盟是政策導向的國際網絡,致力于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提供靈感、專業(yè)知識和最佳實踐,2015年開始接收成員,目前已有來自UNESCO五大業(yè)務區(qū)域內的200多座成員城市(UNESCO Global Network of Learning Cities, 2021),成為UNESCO宣傳和推進終身學習政策在各國實踐、引導學習型城市理念在各國推進和發(fā)展的重要工具(沈欣憶,苑大勇,史楓,2021)。自2015年起,UNESCO開始評選與頒發(fā)國際學習型城市獎章(UNESCO Learning Cities Award),并在以后每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上對于該獎項的獲獎城市進行表彰,鼓勵和動員城市開展學習型城市建設。如今在全世界范圍內,有1 000多座城市已經成為或者宣稱正在建設學習型城市,期待通過學習型城市建設促進市民的終身學習(UIL,2014)。在這段時期,隨著UNESCO的推動,越來越多的發(fā)展中國家(如墨西哥、巴西、越南等)加入了建設學習型城市的行列。學習型城市目前已經成為國際認同的理念,實踐也愈加豐富和完善,正處于如火如荼的協(xié)同推進期。
在國際學習型城市的推進過程中,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作為全球教育治理重要的引領機構,將學習型城市作為其旗艦項目加以宣傳和推廣,學習型城市在全球范圍內影響力逐漸增強。為更深入地推進學習型城市的工作,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學習型城市的理念和實踐引導,深度參與到國際終身教育的治理工作中。
召開具有影響力的國際會議是國際組織傳播理念及建立對話的重要方式。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UNESCO通過舉辦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傳播其對于學習型城市的建設原則、建設目標、建設維度及建設方案等問題的相關理念。歷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均有來自全球多個國家的數百個城市代表參加,參與成員包括市長、其他相關官員、國際組織、私營企業(yè)、非政府組織代表以及教育和可持續(xù)發(fā)展領域的專家學者等多個利益相關群體。大會設置學習型城市建設的主要議程以及相關的市長論壇等平行論壇,就學習型城市建設問題達成一些共識,對后續(xù)學習型城市建設行動做出相關承諾,并形成文字版的“宣言”。這種在國際層面建立的關于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理念與實踐共識,為UNESCO推廣學習型城市相關政策奠定基礎,進一步擴大了UNESCO在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的影響力。此外,參與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的有直接參與城市治理的市長和相關官員、專家學者等決策者和理念引導者,他們對于學習型城市建設具有直接推動作用,在大會上達成國際范圍內的相關共識也有利于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形成一定的趨勢和影響力。
設置獎項是調動參與者積極性及促進實踐的重要方式。自2015年起,UNESCO開始頒發(fā)學習型城市獎項,旨在表彰和展示地方上促進優(yōu)質教育和全民終身學習機會的優(yōu)秀案例。這項獎項兩年評審一次,由全球學習型城市網絡成員城市申請,主要依據UNESCO所頒布的全球學習型城市網絡指導文件進行評選,而后在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上頒給UNESCO五大業(yè)務區(qū)域內在學習型城市發(fā)展方面取得重大進展的城市(UIL, 2021b)。我國的北京、杭州、成都及上海都先后獲得該獎項,對于我國各個城市的學習型城市建設起到一定的激勵和指導作用,并且也對于我國的城市在國際上樹立并傳播良好聲譽與形象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通過獎項設置傳播最佳實踐是一種重要的“軟治理”方式。首先,該獎項只有UNESCO全球學習型城市網絡成員才有資格申請,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該學習型網絡的吸引力。其次,若想申請獎項需要符合UNESCO設定的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指導標準,在評估實踐是否合乎標準這一過程中就會受到UNESCO關于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理念影響。由于獎項最初階段是城市自主申報,在這一階段UNESCO也可以了解申報者在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取得的成就與進展,在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監(jiān)測的作用。此外,頒獎典禮在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學習型城市大會上舉行,也會促進參與者對于學習型城市建設案例的了解和相互學習。
2013年,北京首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倡導建立UNESCO全球學習型城市網絡,加強成員自身的能力建設,促進成員間相互學習和政策對話進而支持與改進世界城市的終身學習實踐,促進伙伴關系,催化國際合作,增強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理念和實踐影響范圍。2015年,該網絡正式成立。目前,該網絡的成員已經覆蓋UNESCO所有五大業(yè)務區(qū)域,這體現出UNESCO在世界范圍內對于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都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也體現出UNESCO工作推進中公平的指導原則。世界范圍內,學習型城市建設已經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指導理念及建設原則等方面也達成了許多共識,但是具體如何操作是國際上面臨的共同問題。世界范圍內的城市發(fā)展階段各異,雖然各城市的社會、經濟及文化背景不同,但是許多學習型城市的特征是城市共有的,因此通過良好的實踐可以相互啟發(fā),處于較前端發(fā)展階段的學習型城市建設經驗可以為其他城市的建設提供借鑒和參考,進而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這也是促進成員能力建設的重要方式。此外,該平臺還是成員間進行政策對話、促進成員間合作的重要方式。在全球化時代,合作是促進發(fā)展的重要路徑,在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亦是如此。該網絡成員可以通過平臺提供合作的機會,有效地調動各領域資源,推動自身的學習型城市建設。
UNESCO已經成為學習型城市領域的“思想實驗室”,為成員國提供先進的思想與理念,這離不開及時有效的知識儲備及管理。在學習型城市領域,UNESCO終身學習研究所作為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推動者,在引領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過程中注重知識管理,起到了信息交流中心的作用。通過查閱資料可以發(fā)現,該研究所將學習型城市建設項目中相關的指導手冊、進展報告、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報告、會議宣言等蘊含先進理念和共識的文件都公布在相應的網站上,公開透明。這種發(fā)表導向的知識管理方式在傳播過程中也起到了重要作用。除此之外,UNESCO終身學習研究所還發(fā)布了優(yōu)秀的學習型城市建設案例集,這對其他城市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具有一定的啟示作用。目前,我國的學者對于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反應速度十分迅速,并且也有一些專家深入參與到UNESCO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過程中,對于UNESCO出版的學習型城市建設宣言以及相關的學術著作進行及時的翻譯與解讀,這對于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也起到了重要的指導作用。及時的知識管理是知識型組織運行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也是傳播思想理念的一種重要的方式,信息獲取的便捷有利于促進研究者的研究與學習者的學習進而促進其理念和思想的傳播。UNESCO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過程中,也起到了很好的思想實驗室作用,這有利于其先進理念的傳播,同時也增強了UNESCO自身的影響力。
2013年至今,UNESCO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已成功舉辦了五屆,依次通過了《北京宣言——全民終身學習:城市的包容、繁榮與可持續(xù)發(fā)展》(UIL,2013)《墨西哥城聲明:建設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學習型城市》(UIL, 2015)、《科克行動宣言》(UIL,2017)、《麥德林宣言:促進包容》(UIL, 2019)和《延壽宣言:通過終身學習建設健康和富有韌性的城市》(UIL, 2021c)5份重要成果文件,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指明了發(fā)展目標與實踐方向(見表1)。對報告文本進行內容分析可以發(fā)現歷屆成果關于學習型城市理念的共同特征。
表1 歷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成果文件
在《學習型城市的關鍵特征》報告中,促進教育系統(tǒng)中的包容性就被確立為學習型城市建設的主要支柱之一(UIL, 2014)。此后,歷屆的學習型城市宣言的內容都體現出了包容與公平的價值取向與行動策略。前三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通過的宣言對包容與公平做了基本的定位,即包容是一個多維度的社會問題,在教育、社會、經濟與政治等領域都有較為具體的表現,重視教育系統(tǒng)中的包容性學習以及提供包容和公平的優(yōu)質教育都是實現的基本途徑(朱敏,2019)。《麥德林宣言》將包容性進一步提升為終身學習和可持續(xù)發(fā)展城市的重要原則,并指出包容性與公平息息相關。最新的《延壽宣言》中提出的大力實現“確保包容和公平的優(yōu)質教育,促進全民終身學習機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4,是對包容與公平價值取向的進一步明確與強調。此外,從歷屆宣言的行動策略來看,UNESCO對于弱勢群體的關照一脈相承,保障弱勢群體學習機會進而確保公平和包容的生活環(huán)境是實現包容性價值的重要路徑。從文本表述中可以發(fā)現,對導致弱勢群體問題的復雜性認識得更加深刻,即學習者個體可能同時遭受多種形式的不利。弱勢群體在范圍上逐漸被明確為包括兒童在內的土著居民、婦女、殘疾人、難民和流浪者等。對弱勢群體的關照方式上包括為其設計有針對性的學習方案、為殘疾人及無數字能力人群提高基礎設施水平等,行動策略更具操作性。
城市的快速發(fā)展使城市治理面臨社會、經濟以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等方面的挑戰(zhàn),是UNESCO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背景,因此可持續(xù)發(fā)展是UNESCO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原則之一??沙掷m(xù)性(Sustainable/Sustainability)作為關鍵詞在歷屆宣言中都多次出現,其中《北京宣言》12次、《墨西哥城聲明》16次、《科克行動宣言》17次、《麥德林宣言》13次、《延壽宣言》4次,說明可持續(xù)發(fā)展原則在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原則中一以貫之?!侗本┬浴放c《墨西哥城聲明》中都將建設“可持續(xù)的學習型城市”放在標題中,體現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指導性地位。可持續(xù)發(fā)展追求自然與社會的和諧與平衡,倡導采用一種可延續(xù)的模式進行發(fā)展,尋求能夠促進社會的多維發(fā)展和城市社區(qū)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苑大勇, 沈欣憶,2020)。從歷屆的宣言中可以看出,學習型城市建設中所強調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在范圍上強調的是社會、經濟和環(huán)境等所有維度的可持續(xù);在方法上要認識不同維度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之間的聯(lián)系,基于人權方法和公民民主原則保護地球;在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目的上是確保城市的基礎設施、經濟、文化與社會空間為個體和社區(qū)增權賦能,為所有人確保一個可持續(xù)的未來,進而推動《2030可持續(xù)發(fā)展議程》所設定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的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歸根結底需要每位社會成員、社會組織踐行才能得以實現,城市作為承載地球一半以上人口生活的重要場所,在實現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中具有重要的作用。因此,UNESCO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中始終將可持續(xù)發(fā)展作為重要的指導原則?;诔鞘薪ㄔO的復雜性,UNESCO在學習型城市建設中除了強調教育的可持續(xù)發(fā)展,還強調經濟、社會與環(huán)境等各個方面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有學者通過詞頻分析發(fā)現在前四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的宣言中,詞頻最高的便是“終身”一詞,體現了學習型城市與終身學習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國卉男, 秦一鳴, 高曉曉, 2020)。在2021年最新發(fā)布的《延壽宣言》中,終身學習(Lifelong Learning)也被反復提及,并且在標題中明確指出通過終身學習建設健康和具有韌性的城市,突出了終身學習對于城市建設的重要作用。綜合歷屆宣言對于終身學習的表述可以發(fā)現,從功能上看,終身學習會帶來社會、經濟和文化利益,對于應對城市發(fā)展挑戰(zhàn)、促進城市平等和推動可持續(xù)發(fā)展具有重要作用;從定位上看,強調將終身學習作為各個城市、地區(qū)、國家以及國際社會的主要焦點;從路徑上看,需要在政治意愿方面將終身學習置于城市議程的核心、在教育工具提供方面強調多元利益相關者共同合作并賦權于民;在學習方式上,肯定正式學習與非正式學習并重,并注重現代學習技術的推廣;在學習群體上,強調包括弱勢群體在內的所有學習者都擁有終身學習的機會。通過宣言中對于終身學習的描述可以看出,UNESCO從一開始就將促進所有人的終身學習作為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路徑,并在歷次大會宣言上反復強調,不曾動搖。
學習型城市的建設是一個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領域。與傳統(tǒng)的學校教育不同,學習型城市的建設目標更加豐富,參與的主體也非常多元。在科技迅速發(fā)展的時代,必須要不斷地創(chuàng)新實踐路徑,并以實踐推進學習型城市理念的不斷更新和完善。
自2012年UNESCO開始著手策劃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以來,隨著時間的演進,歷屆大會的召開與對話都讓學習型城市的建設目標更加清晰。2013年召開北京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時,國際范圍內并沒有全球性的目標,學習型城市建設目標也只是設想學習型城市建設能夠提升個人能力、增強社會凝聚力、培育公民權利、促進經濟和文化繁榮以及為可持續(xù)發(fā)展奠定基礎。2015年在墨西哥城召開第二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之時,恰是制定全球可持續(xù)發(fā)展議程的重要時期?!赌鞲绯锹暶鳌分赋?,學習型城市建設全力支持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尤其支持第4項(確保包容和公平的優(yōu)質教育,促進全民終身學習機會,目標4)和第11項(建設包容、安全、富有韌性和可持續(xù)的城市,目標11)目標的實現?!犊瓶诵袆有浴愤M一步強調市長們要根據各城市的具體情況落實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4和目標11?!尔湹铝中浴芬仓赋鲆J識到學習型城市在實現所有17項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中的作用,特別是目標4和目標11。前四屆大會的宣言對于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4和目標11的反復提及讓國際學習型城市的發(fā)展目標逐漸清晰。2021年在韓國延壽召開第五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時,仍處于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蔓延的時期,新冠肺炎疫情讓人類的生活方式以及對世界與知識的認知發(fā)生了變化,人們愈發(fā)認識到健康及健康知識的重要性。這在《延壽宣言》中也得到了呼應,《延壽宣言》提出,除了肯定學習型城市對于《2030可持續(xù)發(fā)展議程》中目標4與目標11的實現外,還提出加強學習型城市建設對于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3(良好健康和福祉)、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5(性別平等)、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8(就業(yè)和體面工作)以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13(應對氣候變化)的促進作用。如上所述,學習型城市建設從一開始就具有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基因,但是在建設過程中,學習型城市的建設目標也在演變與豐富,不斷對時代環(huán)境做出回應。在這一過程中,學習型城市對自身的定位也更加明確,學習型城市的理念保持著與時俱進。
關于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利益相關者一直是學者關注的熱門話題(歐陽忠明 等,2016),這關系到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具體實踐和成效。從歷屆大會的宣言來看,UNESCO推動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具有良好的多元主體參與傳統(tǒng),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建設目標的演變,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利益相關主體也呈現出愈發(fā)多元和具體的特征。《北京宣言》中呼吁世界各地的城市和地區(qū)、國際和區(qū)域組織、各國當局、基金組織、私人企業(yè)和民間社會組織都積極成為學習型城市全球網絡的活躍伙伴,從一開始就體現了不同利益相關群體共同參與的理念。但也可以看出當時的提倡整體較為模糊,并且主要強調社會中各個組織對于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參與,而忽略了作為市民個體參與學習型城市建設的作用?!赌鞲绯锹暶鳌吩趨⑴c主體方面在原有的認知上更注重全體市民對于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參與,強調市民參與的主動性,并提出了政府要支持青年人的參與?!犊瓶诵袆有浴吩趥鹘y(tǒng)利益相關者的基礎上,將政府參與立體化與具體化,強調了地方一級參與教育和可持續(xù)發(fā)展事業(yè)的合作伙伴,并且開始主張高等教育和培訓機構等具體機構的參與?!尔湹铝中浴分袆t增加了研究人員與專家學者等具體人員群體的參與,使得參與群體更加具體化且指向性更強。2021年最新通過的《延壽宣言》更加強調擴大利益相關者的范圍,加強衛(wèi)生部門的代表性,包括衛(wèi)生專業(yè)人員、從業(yè)人員和專家以及城市設計領域中了解城市規(guī)劃決策、影響健康與學習的利益相關者。此外,明確了基礎教育學校、大學、職業(yè)和技術教育、學前教育機構、成人學習中心、非正式的教育機構等在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的作用。整體來看,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利益相關主體更加多元且更加具體明確,并且更加強調市民自身的主動性。這一方面是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經驗更加豐富,另一方面也顯示了UNESCO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理念更加成熟。
現代社會科技發(fā)展日新月異,隨著計算機技術的極速發(fā)展以及大數據應用更加廣泛,科技引領城市創(chuàng)新的作用日益重要,在建設學習型城市過程中也更注重科技與大數據的應用?!侗本┬浴分芯蛷娬{了信息與通信技術在教育與學習中的應用,并強調現代城市需要賦予每一位公民運用新興科學技術學習和自我提高的能力。之后歷屆大會的宣言都不斷強調科技在教育與學習中的應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教育中更加廣泛地運用在線學習系統(tǒng)等由先進技術支持的平臺與工具,當下在線學習仍是很多城市和地區(qū)開展教育的重要方式之一。此外,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大數據應用愈發(fā)廣泛,學習型城市建設中除了強調教育系統(tǒng)中運用科學技術,也更加注重基于信息與大數據的城市治理?!尔湹铝中浴分刑岢鲆酉到y(tǒng)地收集教育和學習數據,并重視關于影響城市弱勢群體問題的數據,以便對當前的形勢做出現實評估并采取干預措施。2021年,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通過的《延壽宣言》更是強調了研究與大數據在疫情應對中的重要作用,并提出要利用創(chuàng)新與科技提高公民的健康素養(yǎng)并形成對教育系統(tǒng)的整體保護。一方面,科學與技術的應用在學習型城市建設中的重要地位始終如一,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對于科技的應用已經從原來局限于教育與學習系統(tǒng)中的運用拓展到在整個城市治理中的科技與大數據應用。另一方面,在線學習等方式日益廣泛的應用,在很大程度上拓展了學習者的學習空間,并在對個人知識與素養(yǎng)的學習等起到重要支持作用的同時,逐漸擴展到健康素養(yǎng)等方面。
從2013年北京首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到2021年韓國延壽的第五屆大會,學習型城市已經逐漸成為教育中的重要理念與實踐?;仡櫄v史,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在不同的國際組織推動下經歷了不同的發(fā)展階段。UNESCO汲取了其他國際組織在推進國際學習型城市建設中的經驗,依靠其對于學習型社會和終身學習理念的倡導與積累,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過程中運用的主要策略包括舉辦國際會議建立成員間的理念共識、設置國際學習型城市獎項推廣最佳實踐、建設資源共享平臺、促進國際合作以及重視知識管理傳播等,在這一過程中也加強了UNESCO自身的影響力。在UNESCO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包容與公平的價值取向、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指導原則以及終身學習作為重要建設路徑,這三方面呈現出一脈相承的特點。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與科技的進步,UNESCO倡導的學習型城市建設目標愈發(fā)清晰與豐富,多元主體參與的治理體系愈發(fā)明確,在實踐中更加強調了科技與大數據的應用,這些都體現出UNESCO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實踐過程中對于時代發(fā)展的把握與回應,也表現了UNESCO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理念的創(chuàng)新。目前國際學習型社會建設如火如荼,我國也積極參與這一創(chuàng)建過程,并取得了較大成就。北京市獲得首屆UNESCO國際學習型城市獎后,杭州市、成都市、上海市也陸續(xù)獲得該獎項,展現了我國城市教育的良好國際形象。未來,中國學習型城市的研究還應該繼續(xù)關注UNESCO在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的新動向,參考國際學習型城市的理念不斷創(chuàng)新,更好地服務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與此同時,我國也需要重視UNESCO在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的方案與策略,并將其與我國“講好中國故事”策略相融合,更好地推廣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經驗,借助學習型城市建設深入參與全球教育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