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蓉華,李佳佳,賀新光
(1. 湖南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長沙 410081;2. 地理空間大數據挖掘與應用湖南省重點實驗室,長沙 410081)
IPCC(2021)第六次報告指出,21 世紀前20年全球表面溫度比1850—1900年高0.99℃。在全球變暖背景下,氣溫升高會加快地氣系統(tǒng)之間的水分循環(huán),改變全球水資源的時空分布,進而影響到生態(tài)環(huán)境和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江濤等,2000;Roderick et al.,2004)。蒸發(fā)是地表水分平衡和能量平衡的重要組成部分,而蒸發(fā)皿蒸發(fā)量(Pan Evaporation,PE)是估算大氣蒸發(fā)需求的重要指標之一,其數值可以有效表征大氣的干濕程度(張強等,2007;岳元等,2021)。因此,PE的變化特征及影響因素分析對水資源的調配和利用、旱澇災害的成因分析,以及農林牧業(yè)和水利工程的發(fā)展等具有重要意義(王艷君等,2005a;Zuo et al.,2016;鮑振鑫等,2014)。
PE 對近地面氣候變化十分敏感(謝睿恒等,2020),就理論而言,氣溫升高會促使陸地和水體蒸發(fā)增加,但已有研究表明(Peterson et al.,1995;Roderick et al.,2002;劉敏等,2009):一些地區(qū)的PE在20世紀50年代—21世紀00年代呈明顯下降趨勢,該現象被稱為“蒸發(fā)悖論”。為了解釋其原因,國內外學者進行了大量研究,并提出不同的觀點。如Roderick等(2007)認為1975—2004年澳大利亞地區(qū)PE的下降主要是由風速的變化引起的;Liu等(2004)認為太陽輻射減少是導致1955—2000 年中國地區(qū)PE 下降的主要原因;張婷婷等(2013)認為1960—2006 年湘江流域PE 的減少受飽和水汽壓差和風速的影響較大。然而,在全球持續(xù)變暖背景下,Stephens等(2018)發(fā)現1994—2016年澳大利亞地區(qū)PE 卻呈增加趨勢,表現為“反蒸發(fā)悖論”現象。同樣地,這一增加趨勢在捷克(Mozny et al., 2020)以及中國黃土高原地區(qū)(Zhang et al.,2016)也被觀測到??梢姡煌貐^(qū)或同一地區(qū)不同時段的PE 對氣候變化的響應存在顯著變化,PE的變化特征及其影響因素分析仍是研究關注的重點。此外,以往研究多從研究區(qū)整體進行討論,不利于探討研究區(qū)內不同區(qū)域蒸發(fā)的驅動因素,因此,對PE的分區(qū)討論工作尤為重要。
長江流域是中國人口稠密、經濟高度發(fā)達的地區(qū),在中國國民經濟發(fā)展中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而蒸發(fā)作為陸地和大氣水熱交換的紐帶,對流域的生產發(fā)展有直接的影響。因此,探討長江流域PE 的變化特征及其影響因素,對充分了解該流域的水分循環(huán)狀況以及干濕變化具有重要意義。在已有研究中,宋萌勃等(2011)發(fā)現1951—2000年長江流域PE下降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日照時間的減少和平均水汽壓的增加;王艷君等(2005b)分析得出太陽凈輻射和風速的下降是導致1961—2000年長江流域年均PE 下降的主要原因。然而,上述研究的時段大多數停留在2000 年左右,關于PE 最近時序的變化特征及影響因素的分析尚未見報道。此外,長江流域面積廣闊,受復雜地形和氣候條件的影響,流域內各地區(qū)的PE 變化也存在較大差異,簡單地按照上中下游(宋萌勃等,2011;王艷君等,2005b)進行討論未免有些粗糙,因此有必要對流域PE 進行一致性子區(qū)域劃分,并探討各子區(qū)域PE 的最近變化趨勢及其主要影響因子。
旋轉經驗正交函數(Rotating Empirical Orthogonal Function,REOF)可集中映射原始要素時空場的特征信息到載荷場所代表的優(yōu)勢空間上(胡倩等,2019),更為清晰地反映區(qū)域的變化特征。模糊C均值聚類(Fuzzy C-Means,FCM)算法克服了硬聚類分析“非此即彼”的缺點,從而更貼近實際數據內在結構(祁添垚等,2015)。故耦合REOF和FCM 對流域PE 進行分區(qū),既克服REOF 在確定載荷值界限時的主觀性,又能使分區(qū)結果更具客觀性(向旬等,2008)。目前,已有研究(榮艷淑等,2012;祁添垚 等,2015;Yan et al.,2019)用FCM 對研究區(qū)PE 進行分區(qū)討論,但鮮有研究將REOF 和FCM 結合對流域PE 進行分區(qū)并分析其變化特征及成因。鑒于此,本研究選取長江流域148個氣象站1980—2017 年蒸發(fā)皿蒸發(fā)量的觀測數據,首先,采用REOF 和FCM 相結合的方法對流域PE進行分區(qū);然后,分析各區(qū)PE 在近幾十年溫度升高更加迅速背景下的變化特征;最后,利用多元逐步回歸方法識別各區(qū)域PE 變化的主要影響因子。以期為研究區(qū)的生產發(fā)展以及水資源管理提供科學建議。
長江流域位于24°30′—35°45′N、90°33′—122°25′E,總面積為180 萬km2,占中國國土面積的18.8%,是中國第一大流域,世界第三大流域。流域內降水充沛,有著豐富的自然資源,是中國社會經濟高度發(fā)達的地區(qū)之一。由于地域遼闊,地形復雜,季風氣候典型,流域分帶性明顯。因此,流域PE的區(qū)域劃分及其相關變化特征值得深入研究。
選取長江流域189個氣象站1980—2017年的逐日氣象觀測資料,數據下載自中國氣象科學數據共享服務網①http://www.escience.gov.cn/metdata/page/index.html。具體要素包括:蒸發(fā)皿蒸發(fā)量(mm)、氣壓(hPa)、0 cm 地溫(℃)、降水量(mm)、相對濕度(%)、日照時數(h)、平均氣溫(℃)和平均風速(m/s)。此外,飽和水汽壓差(hPa)也被使用而且通過平均氣溫和平均風速計算而得(Allen et al.,1998)。在中國,自20世紀80年代末,已應用E601和Ф20對蒸發(fā)皿蒸發(fā)量進行了平行觀測和對比(Niu et al.,2021)。2002年以后,用E601蒸發(fā)皿測量非冰期(5—9月)的蒸發(fā)量,代替Ф20蒸發(fā)皿。盡管E601 蒸發(fā)皿測得的蒸發(fā)量更接近實際自由水面的蒸發(fā)量,但利用Ф20蒸發(fā)皿獲得的數據仍是特別重要的水文和氣象數據,其在中國的觀測沒有中斷,具有長期特征(Aydaraili et al.,2011),因此選取Ф20蒸發(fā)皿數據開展研究。對于缺測的Ф20蒸發(fā)皿數據,參考榮艷淑等(2012)的研究,根據各站點2種蒸發(fā)皿同觀測時期的實測資料(同觀測時長>365 d),通過線性擬合關系將E601 蒸發(fā)皿數據統(tǒng)一訂正到Ф20蒸發(fā)皿蒸發(fā)量水平上。然后,考慮到數據的完整性和代表性,剔除數據缺失率>5%的站點。最終有148 個站點(圖1)滿足要求,其中13個站點蒸發(fā)資料全部為Ф20蒸發(fā)皿數據,其余135 個站點數據經過訂正,且相關系數均>0.70,標準差在0.60~1.93。在未訂正前,Ф20蒸發(fā)皿數據總缺測時長不超過研究時段15%的站點有14個,總缺測時長占研究時段15%~30%的站點有24 個,而余下110個站點的資料總缺測時長在30%~45%,且多集中在2002—2017年;訂正后,Ф20蒸發(fā)皿數據的完整性得到顯著提高,其中115個站點資料總缺測時長不超過1%,31 個站點資料缺測時長在1%~3%,僅2 個站點的缺測時長在3%~5%。對于這些仍缺失的日數據,由同站點的多年同日平均值插值補充而獲得。年數據按照自然算法,即1—12月之和。四個季節(jié)數據以3—5月的數據之和為春季,6—8 月為夏季,9—11 月為秋季,12 和1—2 月為冬季。
圖1 長江流域148個氣象站的空間分布及高程Fig.1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148 meteorological stations and elevation in Yangtze River Basin
經驗正交函數(EOF)常用于氣象要素場的時空分解,可以最大限度地表征要素場的區(qū)域變率結構(熊光潔等,2012)。對于任意的時空場X(t,s),可分解為空間函數u k(s)和時間函數ck(t)的乘積之和:
式中:s為空間位置;t為時間。根據North 等(1982)提出的計算特征值誤差范圍的方法對載荷向量場(空間模態(tài))進行顯著性檢驗,并對通過5%顯著性檢驗的空間模態(tài)進行最大正交方差旋轉,得到相應的旋轉載荷向量場。EOF和REOF的詳細計算過程參考文獻Hannachi等(2007)。
模糊C均值聚類(FCM)是由Dunn(1973)和Bezdek(1981)所提出的一種無監(jiān)督聚類算法,通過優(yōu)化目標函數得到每個樣本點對所有聚類中心的隸屬度,從而決定樣本點的類屬,以達到自動對樣本數據分類的目的。其模糊隸屬度越大,表示樣本點與該聚類中心越接近。其目標函數為:
式中:N為數據點個數;C為聚類數;uij為數據點xi相對于類j的隸屬度;m為模糊加權指數;dij為數據點xi到聚類中心cj的距離。
Dunn 指數(1981)是對類內緊密性和類間離散性的度量,根據Dunn 指數確定最優(yōu)站點聚類數,其值越大,表明聚類效果越好。
Mann-Kendall(MK)檢驗是一種基于秩的非參數檢驗方法,常用于水文氣象時間序列的趨勢分析,計算簡便,不受少數異常值的干擾,并且樣本也不需要符合特定的分布(Hamed et al.,1998;李小麗等,2016)。然而,蒸發(fā)量序列往往存在自相關性,會影響MK 檢驗的可靠性。Hamed 等(1998)改進的Mann-Kendall(MMK)趨勢檢驗法,用修正方差限制MK檢驗中序列自相關的影響,彌補了MK 檢驗的不足,故采用MMK 分析長江流域各站點蒸發(fā)量的變化趨勢。此外,MMK 通過統(tǒng)計量Z值判斷趨勢變化,且正負值分別代表上升或下降趨勢。
多元逐步回歸是一種常用的自變量選擇方法,可以解決一個因變量與多個自變量之間的依存關系。其原理是逐個引入對因變量影響顯著的自變量,并對方程中原有變量進行檢驗,如若原有變量因新引進的變量而變得不顯著,則予以剔除。如此反復,以確保回歸方程中只包含對因變量最有顯著意義的變量。最終得到一個能合理反映自變量與因變量關系的方程。詳細過程和計算步驟參考文獻羅妤(2013)和孫建華等(2020)。
對長江流域148 個氣象站月蒸發(fā)量時空場(456×148的數組矩陣)進行EOF分解,其中,前4個模態(tài)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然后,旋轉這4個模態(tài)以獲取旋轉的空間模態(tài),得到REOF方差貢獻率和累計方差貢獻率。結果顯示,REOF 的前4 個模態(tài)方差貢獻率分別為69.46%、14.85%、3.56%和2.46%,累計方差貢獻率達到90.33%,能較好地表征流域PE 的空間特征信息。此外,第一模態(tài)的方差貢獻率遠大于其他3個模態(tài),表明其是流域PE空間分布中的最優(yōu)模態(tài)。
長江流域PE 前4 個REOF 模態(tài)的空間分布如圖2 所示。第一旋轉模態(tài)(圖2-a)的負值區(qū)主要分布在流域北部的大巴山以及西南部的橫斷山區(qū),表明該帶的PE 與其他地區(qū)呈現反位向的變化特征;正高值區(qū)位于流域東南部的鄱陽湖平原,說明鄱陽湖平原為第一載荷向量的蒸發(fā)異常敏感區(qū)。第二旋轉模態(tài)(圖2-b)在流域絕大部分地區(qū)為負值,且負高值區(qū)位于流域的西南部,以橫斷山為中心,中心值為-0.25,說明該區(qū)為第二載荷向量的蒸發(fā)異常敏感區(qū)。第三旋轉模態(tài)(圖2-c)的值整體上呈現南正北負,表明該模態(tài)下流域PE 南北部變化特征相反;負高值中心位于流域北部的南陽盆地,故南陽盆地為第三載荷向量的蒸發(fā)異常敏感區(qū)。第四旋轉模態(tài)(圖2-d)的值自西向東呈“正負正”交替分布,說明流域中部地區(qū)PE 與東西部地區(qū)呈反位相的變化特征;負高值區(qū)主要位于流域中部的四川盆地,正高值區(qū)位于西部的川西高原,故該模態(tài)下這2 個地區(qū)為蒸發(fā)異常敏感區(qū)。
圖2 長江流域蒸發(fā)皿蒸發(fā)量前4個旋轉模態(tài)的空間分布Fig.2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the first four rotation modes of pan evaporation over the Yangtze River Basin
總體上,長江流域PE 的空間分布特征主要呈現5個異常敏感區(qū):東南部鄱陽湖平原、西南部橫斷山、北部南陽盆地、西部川西高原以及中部四川盆地。這5 個蒸發(fā)異常敏感區(qū)基本涵蓋整個流域,因此,將其對應的旋轉空間模態(tài)作為FCM 聚類的特征向量,并根據Dunn指數選取最合理的聚類數,從而對流域PE 進行分區(qū)。由圖3 可知:Dunn 指數最大值所對應的聚類數為9,因而長江流域PE可以劃分為9 個子區(qū)域(圖4、表1)。為提高子區(qū)域的物理相干性,結合站點所處的地理位置、氣候條件以及PE 多年平均值,對個別站點進行微調,確定最終的分類結果。從圖4可以看出,各區(qū)站點在空間分布上具有較好的地理臨近性。由表1可知,各子區(qū)域面積占比在5.63%~22.03%之間,相差較大,但站點數目還比較均勻,并沒有出現某一子區(qū)域站點數極多或極少的情況,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分區(qū)結果相對合理。結合圖4 和表1 可知,流域西南部橫斷山區(qū),可能因其干濕季明顯、日照時間長,該區(qū)的年均PE 高達1 858.38 mm,在9 個子區(qū)域中最大;而流域中部盆地區(qū),由于該區(qū)獨特的地形和氣候,空氣濕度高,天氣陰雨多霧,是中國風速最小、日照時間最少的地區(qū)之一(楊甫樂等,2014),年均PE 只有1 172.39 mm,在9 個子區(qū)域中最小。因此,長江流域不同子區(qū)域的年均PE 差異顯著,然而,過去關于流域PE 的研究大多參考自然和社會2 個方面,僅將流域劃分為上游和中下游2 部分來分析變化特征及成因(王艷君等,2010;宋萌勃 等,2011),未免有些粗糙。而采用REOF 與FCM 耦合的方法將流域PE 劃分為9 個子區(qū)域,對進一步認識該流域蒸發(fā)皿蒸發(fā)量的局部變化具有積極意義。
表1 長江流域各子區(qū)域的主要地理位置、名稱及相關數據Table 1 The main geographical locations,names and related data of respective sub-regions in the Yangtze River Basin
圖3 不同聚類數的Dunn指數值Fig.3 Dunn index for the number of different clusters
圖4 長江流域蒸發(fā)皿蒸發(fā)量的空間分區(qū)Fig.4 Spatial division of Pan Evaporation in the Yangtze River Basin
為了分析長江流域各站點4個季節(jié)蒸發(fā)皿蒸發(fā)量的變化趨勢,分別對各站點1980-2017年四季的PE序列執(zhí)行具有5%顯著性水平的MMK趨勢檢驗。由圖5 可知:春季(圖5-a)流域內有68%的站點PE 呈上升趨勢,其中呈顯著上升趨勢的站點占36%,主要位于流域中部和東部地區(qū);而呈下降趨勢的站點占32%,主要集中在流域西部的川藏高原以及西南部橫斷山區(qū)。夏季(圖5-b)流域內呈上升趨勢的站點(53%)主要集中在西部和中部地區(qū),而呈下降趨勢的站點(47%)主要分布在東南部地區(qū),其中有52%的站點上升或下降趨勢不顯著。而秋季(圖5-c)流域內幾乎所有站點的PE都呈上升趨勢,其中呈顯著上升趨勢的站點占74%。冬季(圖5-d)流域PE 的變化趨勢同秋季相似,大多數站點為上升趨勢,僅有19%呈下降趨勢的站點零星地散布在各區(qū)域??傮w而言,秋、冬季流域內大部分站點的PE呈顯著上升趨勢,春季流域中大多數站點呈上升趨勢,且主要集中在中部和東部地區(qū),夏季流域中近一半的站點PE呈下降趨勢,且主要集中在東南部地區(qū)。
圖5 長江流域1980—2017年4個季節(jié)PE序列的長期變化趨勢Fig.5 Long-term variation trend of respective seasonal PE series during 1980-2017 in the Yangtze River Basin
圖6 顯示,除西部高原區(qū)(圖6-a)外,其他子區(qū)域的氣候傾向率均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西南部橫斷山區(qū)(圖6-b)的多年平均PE 值最大,中部盆地區(qū)(圖6-d)最小,但中部盆地區(qū)PE的上升速率最快,傾向率達到111.28 mm/10 a,而上升速率最小的地區(qū)是西部高原區(qū)(圖6-a),傾向率僅為12.5 mm/10 a。從各子區(qū)域的10年滑動平均看,西部高原區(qū)(圖6-a)和長江三角洲區(qū)(圖6-i)曲線波動幅度較小,呈微弱的上升趨勢;西南部橫斷山區(qū)(圖6-b)在1980-2000 年PE 呈微弱下降趨勢,2001-2011 年呈波動上升趨勢,之后呈下降趨勢;中部盆地區(qū)(圖6-d)、北部低山盆地區(qū)(圖6-e)以及北部南陽盆地區(qū)(圖6-f)PE 呈波動上升趨勢;而南部低山丘陵區(qū)(圖6-c)、中部兩湖平原區(qū)(圖6-g)和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圖6-h)PE變化趨勢相似,均呈上升-下降-上升-下降的變化特征??傊饔騼雀髯訁^(qū)域的年蒸發(fā)皿蒸發(fā)量均為上升趨勢,這與以往關于長江流域蒸發(fā)的研究有較好的一致性。如榮艷淑等(2012)研究發(fā)現1980-2008年長江上游的云貴高原到四川盆地一帶PE 上升趨勢顯著;祁添垚等(2015)研究發(fā)現1960-2005年中國PE 顯著上升的站點分布于西南地區(qū)和洞庭湖等地。
圖6 長江流域各子區(qū)域蒸發(fā)皿蒸發(fā)量的年際變化:Fig.6 Interannual variation of Pan Evaporation in each sub-region of the Yangtze River Basin
為了準確識別長江流域各區(qū)域PE 變化的主要影響因素,選取氣壓、0 cm地溫、降水量、相對濕度、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平均風速和飽和水汽壓差等8個潛在影響因子,首先,分析各因素的變化趨勢及其與PE的相關性;然后,選取與各區(qū)PE相關性通過5%顯著性檢驗的因子作為自變量,并運用多元逐步回歸識別影響各區(qū)PE變化的主要因子。
由表2可知,流域內各區(qū)域的平均氣溫均呈上升趨勢,傾向率在0.21~0.45℃/10 a 之間,且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氣壓在南部低山丘陵區(qū)、北部南陽盆地區(qū)、中部兩湖平原區(qū)、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和東部三角洲區(qū)呈顯著下降趨勢,而在其他區(qū)域為不顯著變化或上升趨勢,呈現明顯的區(qū)域差異;除南部低山丘陵區(qū)外,流域內所有區(qū)域的0 cm地溫和飽和水汽壓差隨時間呈現上升趨勢,相對濕度呈現下降趨勢,且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此外,降水和日照時數在大多子區(qū)域隨時間變化趨勢不顯著;平均風速在西部高原區(qū)、西南部橫斷山區(qū)、中部兩湖平原區(qū)、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和東部三角洲區(qū)隨時間呈現顯著下降趨勢,而在南部低山丘陵區(qū)、中部盆地區(qū)和北部低山盆地區(qū)呈顯著上升趨勢,在北部南陽盆地區(qū)呈不顯著變化趨勢。結合圖6可知,各區(qū)域PE 也呈上升趨勢,且除西部高原區(qū)外,傾向率均通過5%的顯著性檢驗,因此長江流域在近幾十年并不存在“蒸發(fā)悖論”現象。由此可見,流域內0 cm 地溫、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與PE 變化趨勢相同,相對濕度與PE 變化趨勢相反,而其余因子的變化趨勢則呈現因地而異的特點。
由表2 可知,西部高原區(qū)PE 與0 cm 地溫、平均氣溫以及飽和水汽壓差呈顯著正相關,而與降水量和相對濕度呈顯著負相關;在西南部橫斷山區(qū)與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除了氣壓和平均風速外,其余因子均與PE顯著相關,且PE與0 cm地溫、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呈顯著正相關,與降水量和相對濕度呈顯著負相關;南部低山丘陵區(qū)的PE與氣壓、降水量和相對濕度呈顯著負相關,而與其余因子呈顯著正相關;在東部三角洲區(qū),除了平均風速外,PE與其他因子的相關關系同南部低山丘陵區(qū)一樣;中部盆地區(qū)的0 cm地溫、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平均風速和飽和水汽壓差與PE 呈顯著正相關,相對濕度與PE 呈顯著負相關;北部低山盆地區(qū)的PE 變化與大多因子(氣壓除外)有較強的相關性,其中與降水和相對濕度呈顯著負相關,而與其余因子呈顯著正相關;在北部南陽盆地區(qū)和中部兩湖平原區(qū),氣壓、降水量和相對濕度對PE 有顯著的負向作用;而0 cm地溫、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對PE 有顯著的正向作用。總體而言,絕大多數子區(qū)域的PE 均與0 cm 地溫、降水量、相對濕度、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顯著相關,且PE 與降水量和相對濕度為負相關關系,與0 cm地溫、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為正相關關系。結合各區(qū)因子的氣候傾向率(見表2)可知,多數子區(qū)域的降水量和日照時數未發(fā)生顯著變化,相對濕度隨時間呈現明顯的下降趨勢,0 cm地溫、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呈顯著上升趨勢,因此這可能是導致流域內各區(qū)域PE 增加的主要原因。
表2 長江流域各子區(qū)域潛在影響因子的氣候傾向率及年蒸發(fā)量與各潛在影響因子的相關系數Table 2 The climate tendency rate of potential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correlation coefficient between annual evaporation and potential influencing factors in each subregion of the Yangtze River Basin
由表3 可知,各區(qū)PE 變化的主導因子因地而異,但大多子區(qū)域PE 的變化與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有關。具體而言,影響西部高原區(qū)和中部兩湖平原區(qū)PE 變化的主要因子為0 cm 地溫、降水量、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西南部橫斷山區(qū)為相對濕度和日照時數;南部低山丘陵區(qū)為氣壓、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中部盆地區(qū)為0 cm地溫、平均風速和飽和水汽壓差;北部低山盆地區(qū)為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北部南陽盆地區(qū)為氣壓、0 cm地溫、相對濕度、日照時數和平均氣溫;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和東部三角洲區(qū)均為相對濕度、日照時數和飽和水汽壓差。此外,南部低山丘陵區(qū)、中部盆地區(qū)、北部低山盆地區(qū)、北部南陽盆地區(qū)、中部兩湖平原區(qū)、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和東部三角洲區(qū)(Ⅲ-Ⅸ區(qū))的R2在0.88 以上,最大值達0.96,西部高原區(qū)的R2最小,也達到0.74,表明各區(qū)所識別的主導因子對PE 變化的解釋能力很強,西部高原區(qū)可以解釋74%,Ⅲ-Ⅸ區(qū)均能解釋88%以上;根據各區(qū)回歸方程獲得的PE 擬合值與觀測值之間的相關系數均>0.84,均方根誤差在21.80~48.35 之間。可見,本文所識別的影響各區(qū)PE變化的主要因素較為可靠。
表3 各區(qū)PE變化的主導因子、回歸方程的R2以及擬合值與觀測值的關系Table 3 The dominant factors of PE variations,the R2 of regression equation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itted and observed values in each subregion
利用長江流域148個氣象站1980-2017年蒸發(fā)皿蒸發(fā)量數據,對流域PE 進行分區(qū);然后,基于分區(qū)分析各區(qū)域PE 的變化特征;最后,應用多元逐步回歸方法識別各區(qū)PE 變化的主要影響因子,并通過回歸方程的決定性系數評估所識別的主要影響因子對PE變化的解釋能力。得到的主要結論為:
1)長江流域PE 的前4 個模態(tài)主要呈現5 個蒸發(fā)異常敏感區(qū):東南部鄱陽湖平原、西南部橫斷山、北部南陽盆地、西部川西高原以及中部四川盆地?;谶@4個模態(tài),流域PE在空間上可以劃分為9 個子區(qū)域:西部高原區(qū)、西南部橫斷山區(qū)、南部低山丘陵區(qū)、中部盆地區(qū)、北部低山盆地區(qū)、北部南陽盆地區(qū)、中部兩湖平原區(qū)、東南部平原丘陵區(qū)和東部三角洲區(qū)。
2)在季節(jié)變化尺度上,秋季流域內幾乎所有站點的PE 呈顯著上升趨勢;冬季流域內絕大多數站點的PE 呈上升趨勢,剩余少部分呈下降趨勢的站點零星散布在各區(qū)域;春季流域中大多數站點呈上升趨勢,且主要集中在中部和東部地區(qū),而少數呈下降趨勢的站點主要集中在西部地區(qū);夏季流域中近一半的站點PE 呈下降趨勢,且主要集中在東南部地區(qū)。從逐年變化看,各區(qū)域PE 均呈不同程度的上升趨勢。
3)根據各因子的氣候傾向率以及多元逐步回歸結果可以確定,長江流域PE 的增加主要與飽和水汽壓差的增大以及平均氣溫的上升有關。具體而言,西部高原區(qū)和中部兩湖平原區(qū)影響PE 變化的主要因子為0 cm地溫、降水量、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西南部橫斷山區(qū)為相對濕度和日照時數;南部低山丘陵區(qū)為氣壓、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中部盆地區(qū)為0 cm地溫、平均風速和飽和水汽壓差;北部低山盆地區(qū)為日照時數、平均氣溫和飽和水汽壓差;北部南陽盆地區(qū)為氣壓、0 cm 地溫、相對濕度、日照時數和平均氣溫;南部低山丘陵區(qū)和東部三角洲區(qū)均為相對濕度、日照時數和飽和水汽壓差。
長江流域各子區(qū)域的PE 均隨氣溫的升高而呈現不同程度的上升趨勢,因此流域在近30年并不存在“蒸發(fā)悖論”現象。這一增長趨勢在干旱或半干旱地區(qū)(Zhang et al.,2016;Xing et al.,2016;Mozny et al.,2020)以及黃河源區(qū)(石明星等,2018)最近的研究時段中也有體現,并且與李文燕等(2020)發(fā)現甘肅境內長江流域代表站的水面蒸發(fā)量呈增加趨勢,Liu 等(2011)發(fā)現自1992 年以來中國PE呈現上升趨勢,Niu等(2021)分析得出的1994 年以后華東、西南和全國的PE 呈現上升趨勢等的結論較為一致。但與早期王艷君(2005)、宋萌勃(2011)以及郭媛(2012)等認為長江流域PE呈下降趨勢的結論相矛盾。多數子區(qū)域PE 的增加是平均氣溫的上升以及飽和水汽壓差的增加所致。近幾十年來,在全球氣溫持續(xù)增高背景下,長江流域的區(qū)域平均氣溫均有所上升,提升了流域的蒸散能力,且已有研究(Zhang et al.,2016;石明星等,2018)表明氣溫升高是PE 增加的主要原因。蒸發(fā)和凝結的發(fā)生取決于實際水汽壓和飽和水汽壓之間的關系(張婷婷等,2013),而飽和水汽壓差正是特定溫度下飽和水汽壓與實際水汽壓的差值,常用于表征大氣的干燥程度,因此對PE 的變化起至關重要的作用。已有研究表明(黃夢杰等,2020)長江流域的干旱程度正在加劇,且各子區(qū)域平均氣溫均在上升、相對濕度在下降(見表2),說明空氣中的水分正在減少,大氣“變干”;且各區(qū)飽和水汽壓差對PE 的變化均為正向作用(見表2),故飽和水汽壓差的增大進一步促使PE 的上升。同時,PE的變化受飽和水汽壓差的影響較大已被研究(張婷婷 等,2013;Mozny et al., 2020;李 文 燕 等,2020)證實。此外,由于PE 還受蒸發(fā)皿的安裝方式和周圍環(huán)境等非氣象因子的影響(任芝花等,2002),因而本文在選取影響PE變化的因素時,將0 cm地溫也考慮進來,這在以往的因子分析中比較少見。從本研究得出的結論看,0 cm地溫是流域內4個子區(qū)域PE變化的主導因子(見表3),可見其對PE的變化也發(fā)揮重要作用,因此在相關因素分析以及影響機理的研究中要加以考慮。另外,長江流域各區(qū)域0 cm地溫均呈顯著上升趨勢(見表2),這與王佳琳等(2016)研究得出中國大部分地區(qū)0 cm地溫都呈上升趨勢一致,但地溫對PE 變化的具體影響機理還需進一步研究。
PE本質上是有限水面在水分充足條件下的蒸發(fā)量,并不代表地表實際的蒸發(fā)量。蒸發(fā)皿蒸發(fā)量的變化也并非多個因子的線性作用,在將日照時數作為太陽輻射變化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可能有些偏頗。但根據實測蒸發(fā)資料分析長江流域區(qū)域PE 的變化趨勢及成因,對流域區(qū)域水循環(huán)、干濕變化特征以及對全球氣候變化響應的區(qū)域差異性具有重要意義。此外,PE的變化受蒸發(fā)皿所處位置的土壤質地,以及氣溶膠和霧霾等人為因素的影響也不可忽視,有必要在未來研究中深入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