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門亭曲的審美特性及文化功能*
——基于越南廣寧省門亭曲的田野調查

裴 龍

內容提要:生活在越南北部地區(qū)的越族,至今還保留著門亭曲民族文化藝術。越南廣寧省盡管經(jīng)歷了多次政治社會巨變,但越族人群的民間信仰依舊呈現(xiàn)多彩樣貌。“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正反映了民族風俗因地而異的特點。越南廣寧省門亭曲的文化環(huán)境、歷史源流、程式及內容形式,在貌似不變的信仰儀式與神跡傳說中仍映射著清晰的歷史記憶、審美特性及文化功能。在構建文化傳承的大環(huán)境下,越南廣寧省門亭曲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與傳承是其中一項重要工程。門亭曲民族文化的保護既不能違背文化多樣性發(fā)展,又要積極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國際化的進程。

越南越族門亭曲的出現(xiàn)是由于信仰的需求,為了信仰祭祀一些對老百姓和國家有功勞的英雄、豪杰及名人,百姓建立寺廟和祠堂來祭祀。寺門曲()以前是紀念神圣的恩德,后來轉變?yōu)闈M足百姓的娛樂活動,感恩神圣給予幸福的生活。從那時開始,越南老百姓就開始傳播門亭曲。李太祖李公蘊(974-1028)成立教坊組織,設置管甲一職來管理陶娘和琴師。②

越南門亭曲不但歌頌城隍而且還娛樂民眾,是典型的娛神娛人相結合的綜合體。門亭曲的舉行在鄉(xiāng)亭中進行,鄉(xiāng)亭既是供拜城隍之地,也是村社集中討論議事的重要場所。黎朝初期,越南亭子中供奉的城隍有正神與邪神兩種。正神的來歷非常清晰,有各朝皇帝的冊封,并有朝廷禮部編輯的神法,有天神、土神、山神、水神、人神(各帝王、一些對國家和人民有功的功臣,村社的民間藝人與科舉人士等)。邪神城隍來歷不清晰,沒有皇帝的冊封。不過,在越南人民的心目中,不管是正神城隍還是邪神城隍,都能保護鄉(xiāng)社的公共安全與和諧發(fā)展。③

一、越南廣寧門亭曲的歷史源流

文化的強弱直接影響到一個民族、國家前途的興衰。碧綠的海面像絲綢一樣輕柔,蕩起微波漣漪。在越南北部廣寧海濱之上,門亭曲的風俗文化隨著海風低回飄散。門亭曲闡述著越南越族同胞對民族英雄的歌頌,對建設和保衛(wèi)國家、家鄉(xiāng)有功前輩的懷念,以海為生、開辟家園、建亭祭祀、固守邊疆的歷史記憶。同時,地方敘事和民間信仰,與門亭曲交織融會,共同為世人理解越南越族的歷史起源、生命記憶、情感心理與族群認同,建構出立體多維的文化情境,共同呈現(xiàn)出越南越族作為一個文化共同體散發(fā)著的海洋氣息與邊際色彩。

(一)越南廣寧門亭曲的文化環(huán)境

越南廣寧省萬寧鄉(xiāng)是一個海濱鄉(xiāng)社,四周被海水與河流包圍。北面由“象橋”連接寧陽坊,東面連接平玉坊,西面連接海安坊,南面連接兩個鄉(xiāng)社(永中和永實)。萬寧鄉(xiāng)距離芒街市中心大約七公里,自然面積6.015公頃,有147戶6,271口人。萬寧鄉(xiāng)分為象橋村、中村、北村、東村、南村五個自然村。萬寧村的居民80%以務農(nóng)為主,還有從事捕撈、種植養(yǎng)殖和一些小生意。該地民風淳樸,國防安寧,生活都比較穩(wěn)定,社會文化逐步鞏固和發(fā)展。

萬寧亭位于廣寧省芒街市萬寧鄉(xiāng)中村。根據(jù)漢越語的意思,“萬”表示很多、很長、很大之意;“寧”表示安靜、平安的意思;萬寧表現(xiàn)出人杰地靈、平安之意。城隍文化能夠在越族被接受,主要是因為它具有“勸人為善”的警示作用,并有一句“人有千算,天只一算”的名言警句,其意就是勸導人們不要只為自己的利益打算,更不要損人利己。④萬寧亭祭祀的主要城隍是李常杰,他是越南的指揮大將。萬寧亭跟其他亭一樣,亭子自身形成的歷史和存在與本鄉(xiāng)的形成和發(fā)展緊密相連。萬寧亭也是鄉(xiāng)民集會、討論鄉(xiāng)社活動和每年民族風俗活動組織的根據(jù)地。

(二)越南廣寧門亭曲的歷史記憶

越南越族門亭曲,主要分布在越南紅河三角洲區(qū)域。該地域以農(nóng)業(yè)為主,當時生產(chǎn)力低下,農(nóng)民生活水平不高,對農(nóng)業(yè)生活無奈,于是對神靈的祈禱和希望頗高。他們認為在面臨自然災害的時候,只有依托神靈的幫助,才能最終獲取勝利。其實,他們戰(zhàn)勝自然災害是自身努力的結果,但他們認為這是神靈的幫助。因此,對神靈特別尊敬和崇拜。在民間歷史記憶中,他們認為神靈是可以通人類,可以通過明語或暗示來告訴他們解決問題的辦法。

越南越族門亭曲的集體記憶,在一年一度的門亭曲活動中,通過鮮活生動的回憶形象來串接交集。所謂回憶形象,就是每個族群的文化記憶均有自己的固定點,它的視野不隨時間的向前推進而發(fā)生變動。這些固定點乃是過去的命運性的事件,人們通過文化造型(文字材料、禮儀儀式、物件)和制度化的溝通(唱歌、慶祝、欣賞)依然保持著對過去的回憶。⑤綜觀越南廣寧門亭曲的敘事,無論是時間標記、空間觀念、敘事主人翁,還是關乎族群命運之重大事件的回憶形象,對越南越族之前的社會歷史和生活狀況均不作描述。這是文化主體有意為之的遺忘,還是不想觸碰歷史傷痛的逃遁? 而越南門亭曲的敘事從開荒建業(yè)到安居樂業(yè)的變遷過程,對地理空間所做的充分渲染,卻成為一種強化的集體記憶,在一代又一代傳述中構建著越族自我族群想象與文化認同。

二、越南廣寧門亭曲的程式與內容

越南門亭曲還可以稱為祝神曲、朝神曲。舉行的時間是每年的農(nóng)歷正月初十到正月十一日。表演人數(shù)從四個到十人不等,其中包括彈琴和敲鼓的樂師。門亭曲的表演形式以唱、跳穿插進行。在陶娘們唱歌的時候有云板、帶琴和朝鼓等樂器伴隨。

根據(jù)田野調查⑥得知,越南廣寧門亭藝人的現(xiàn)狀有以下三種情況:一是有五位在唱歌、跳舞和彈琴方面非常出名的藝人。他們是中村的裴文充和范氏滲,南村的施氏批、裴氏尼和黃氏仁。但由于年齡的原因,有些藝人已離開人世,有的已經(jīng)沒有唱歌和跳舞的能力了。二是現(xiàn)今活躍在文藝界的民間藝人。他們是南村的何氏山、黃氏和、裴氏寧、黎氏祿、裴氏伉、裴氏海、阮氏君、范氏厚、韋氏料、韋氏海、阮氏辭、黃氏孝。三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唱了,但是還可以記得一些歌曲的藝人。他們是馮氏坤、黃氏鳳、裴氏合、阮氏派、黃氏謹、裴氏達、黃氏圓、范氏德、阮氏切、阮氏李、何氏實、阮氏平、阮文王。

越南廣寧越族對于歷史沉淀下來的文化記憶,采取一種選擇性的保存。選擇失憶不符合社會歷史發(fā)展潮流的風俗習慣,而保存那些對祖先、家族、宗族、家園情懷及亭門廟宇的民族記憶。⑦

(一)越族萬寧門亭曲的流程

越南門亭曲風俗是一個集祭祀及娛樂相融合的綜合系統(tǒng),帶有濃郁的地方特色,在民間乃至國內都非常有名,其流程分七步進行:

第一步告知儀式。門亭曲事務委員會工作人員準備一些水果、檳榔和蔞葉、紙錢,讓巫師和鄉(xiāng)民、官員請城隍回來享受即將舉行的門亭曲儀式活動。

第二步迎神儀式。迎神隊伍前往廟亭迎接城隍,請城隍神回鄉(xiāng)亭參加廟會活動。迎神隊伍有國旗隊、幡旗隊、神駕、香臺、鼓樂隊、腰鼓隊、長老隊、大學生隊和群眾方隊等。

第三步入座儀式。城隍迎接回來之后,在鄉(xiāng)亭中請位入座,同時也會進行簡短的入座儀式。

第四步入籍儀式。城隍入座都是具有合法資格的,他們是為國家建功立業(yè)、建設家鄉(xiāng)的功臣、民族英雄和開墾荒地的豪杰。

第五步供神儀式。祈求城隍保佑鄉(xiāng)民與村社平安順利。這是過渡環(huán)節(jié)。主要是香公和群眾給城隍上香或鮮花、水果、粽子之類的供品。

第六步祭神儀式。鄉(xiāng)民上香,敬供城隍神,虔誠表達內心深處的感情,感謝城隍過去一年里給予的保護和支持,請求城隍在新的一年里繼續(xù)給予吉祥幸福。這一環(huán)節(jié)是祭祀儀式的核心環(huán)節(jié),有祭祀儀式、音樂與舞蹈。

第七步歡送儀式。歡送儀式是在廟會儀式結束的那天進行,歡送城隍神返回廟亭。

門亭曲的進行,都是事務委員會成員提前一周按照歷史記憶設計步驟和流程的。這一活動顯得神圣與莊嚴,也同時也體現(xiàn)出了越族同胞對本民族的文化認同。

(二)越南廣寧越族門亭曲文化內容⑧

門亭曲在每年的固定時間(農(nóng)歷正月初十和十一日)分兩個晚上進行,從晚上十九點至二十四點,曲目包括有:

1.教鼓(6-10人演唱)

教鼓只在供奉時演唱。管甲敲擊開場鑼鼓,視為前奏。前奏結束后,面對香案讀上四句詩詞,意思為:

祝福國家富貴、健康、長壽;百姓有求必應,三生幸福;

鄉(xiāng)民人丁興旺;大王的恩德如洪福祛除災難。

歌曲也反映了門亭曲在開始的時候,首先感謝城隍對國家、對鄉(xiāng)民、對村社的保佑,感恩城隍的恩德。這種感恩教育在生活之中必會影響后人。

2.教香(6人演唱)

管甲后退兩步,接著讀四句詩詞:

我現(xiàn)在請祝教香;這是正式的教香;

如同佛門外的芳香;秀才走上香案。

管甲在歌頌城隍對鄉(xiāng)社、鄉(xiāng)民給予保護之后的感恩,進行上香之前的祝福。這些話語也有類似于襯詞的意思,是對亭子、神像周圍環(huán)境的描述。

3.進香(4人演唱),進香有兩種格式,供奉演唱和比試演唱。內容是:

祝民身體健康富有;祝福鄉(xiāng)社興旺發(fā)達;

德王高坐在于亭上;保佑鄉(xiāng)民康寧長壽。

陶娘進香后,朗誦和演唱兩首七言詩句,內容是祝福神靈、帝王、國家、天地。緊接著跳進香舞、獻花舞、天燈舞(主要的節(jié)奏是:)。

4.祝神歌(砌樂):有供奉唱、娛樂唱和比試唱三種方式。進香、進香舞、獻花舞和天燈舞之后,陶娘和管甲分別站在香案的兩邊,唱祝神歌。“砌”也就是亭門曲廟會儀式唱歌的開始,但只是在亭中供奉唱的時候演唱。

譜例1

這首砌樂⑨(片段),采用五聲音階當中的la(6)do(1)mi(3)三個音,在演唱的過程中速度非常的自由,完全就是靠表演者自己的基本功來詮釋?！捌觥备鶕?jù)古越語就是歡呼起來的意思,聲音一下子就冒上來了,也可以是“喊”或是“呼喊”之意。曲調主要是借助歌詞來引導音樂旋律,讓陶娘依靠它來散發(fā)出樂音的手段。砌樂歌詞非常零散,句子與句子之間沒有太多的關聯(lián),也有很多句子沒有意思,但當陶娘演唱起來時候,音響效果非常的賞心悅目。

5.唱階:有供奉唱和比試唱兩種方式,是祝福神圣和鄉(xiāng)民的歌曲。唱階有很多的曲調,配上不同的詩歌,詩歌都是贊頌國家、尊重神靈、歌唱風景、歌唱正史或野史,還有就是歌唱故事和傳說。由于唱階表演有很多歌詞和不同的內容,因此表演的過程會占據(jù)很長時間。

譜例2

這首“唱階”片段就是唱日常生活。例如:小孩子出生后,然后去上學……調式的音階采用五聲音階當中宮、商、角、徵、羽五個音。在演唱的過程中音程的起伏關系比較大,有時出現(xiàn)七度的關系。演唱中喜歡采用襯詞“”作為連接詞,這也是門亭曲在演唱過程中的一大特色。

6.吟讀詩賦:有供奉唱、娛樂唱和比試唱三種方式,主要是祝福神靈。雖然是叫作讀,但實質上是吟或是唱。

7.吟詩:有供奉唱和比試唱兩種。以前的詩都是吟誦,絕不能讀成像散文那樣,盡管有時候稱作為讀詩。吟詩在門亭曲中采用得比較多,所使用的詩句大部分都是中國的唐詩宋詞,用門亭曲的“閉口式用氣法”,將詩句吟唱出來。“閉口式用氣法”就是在唱歌的時候嘴唇開得比較小,氣息保持在腹部,然后根據(jù)詩句一字一字地吟唱出來,這種演唱方式不緊不慢,娓娓道來,拖腔感覺濃厚。

8.唱寄信祝神:有供奉唱、娛樂唱和比試唱三種,具有個性的曲調模型。專門演唱越南的六八體或者雙七六八詩歌。⑩越南六八體詩句,是一句六個字接著一句八個字,這種六八六八的句式重復,直到結尾。越南阮朝詩人阮攸根據(jù)明末清初青心才人的小說《金云翹》改編成長篇敘事詩《金云翹傳》。雙七六八詩句也類同于六八體,也是越南長詩的一體。

9.唱跳大石祝神:有供奉唱和比試唱兩種,唱詞有:

請我來到鄉(xiāng)社,知道祝福與被祝福,

祝福全體男女老少,大王恩德驅除災難。

唱跳大石在門亭曲中比較古老。陶娘一邊舞蹈一邊唱歌,有琴和云板樂器伴隨,聽起來非常的甜美和諧。唱跳大石祝神的表演方式,雖然有來自于宮廷的根源,但是仍然保留著清晰的民間色彩。

10.唱跳“闕花”?:古宴中表演的舞蹈之一,表演者穿著鮮艷的服裝,每行四到六人,且歌且舞。古宴中歌舞者大多都是來自民間優(yōu)秀的歌伎。被招進宮后,表演接待賓客。歌舞的內容多為歌頌帝王將相,天下太平。表演形式工整華麗,結構嚴謹。

11.唱桃歌:在供奉唱中進行,村老大祭祀演唱,祝福各位陶娘。

唱桃歌曲預示著門亭曲接近尾聲。陶娘手拿托盤,托盤中放有銅錢,長者站在陶娘面前,用歌聲祝福陶娘。祝陶娘演唱水平越來越好、家庭和睦、身體健康。

12.唱酒歌:供奉唱、娛樂唱和比試唱中都有。

唱酒歌是一種男女對答的表演。四五個陶娘手拿托盤,托盤中放有酒杯,站在香案前面,村中官員與陶娘對歌。陶娘一邊演唱一邊拿起酒杯給官員敬酒,演唱的內容就是感謝官員來到亭中聽“哈”(歌),官員看起來非常的精神與健康,并祝福官員一直都保持這樣的健康體魄,也包括家庭中的各位成員;之后官員接過酒杯喝酒,如能夠演唱歌曲的話,也會回答一兩句給陶娘,并用紅包來回禮。

13.歡送神圣回宮(集體演唱)。門亭曲儀式進行到此時,表示本年度的儀式活動準備結束了。所唱的內容為感謝城隍對鄉(xiāng)社、鄉(xiāng)民、家鄉(xiāng)、國家的庇護;感謝城隍一年來的恩德,感謝城隍這段時間來亭中參加鄉(xiāng)社舉行的廟會活動;在廟會儀式活動中,我們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不到位的地方請城隍神給予寬容和諒解,我們也會在來年的門亭曲廟會活動中加以完善和改進。唱完之后,有時候也會唱官賀民歌。?

三、越南廣寧越族門亭曲的審美特性

根據(jù)越南作家阮德茂對歌籌的描述?,越南廣寧省越族門亭曲就是歌籌,具有濃郁的地方色彩。至于門亭曲出自的具體時間,目前還沒有確定。根據(jù)《越南歌籌編考》?描述得知,以前各官員在邸上舉行宴請的時候,就會請?zhí)漳飦沓?后來表演方式流傳到民間。越南廣寧越族門亭曲舉行時間是每年春季。表演藝術的陶娘和管甲都是一些種田之人。只是在春季廟會閑散季節(jié),才集起來成立一個藝術坊,藝術坊由一位本鄉(xiāng)德高望重的長者來指導。在別的鄉(xiāng)村有廟會的時候,也組織陶娘和管甲去參與活動。藝術坊在民間中形成,帶有清晰的公共性質。

越南門亭曲是供奉、懷念一些對國家、鄉(xiāng)社有功勞的名人和祖先,帶有唱供奉曲調的概念,因而它保持著莊重嚴肅的性質。特別是歌唱正史和表述為了國家利益而舍棄個人利益的部分,使得鄉(xiāng)民非常仰慕,崇敬得像神一樣。在民間生活中,而是非常有益的文化生活類型。它既是傳統(tǒng)的愛國教育,又是健康歡快的娛樂活動。一些歌詞還包含村落的鄉(xiāng)村愛情、熱愛家鄉(xiāng)、熱愛國家之情,從而在鄉(xiāng)民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方面,能夠得到高度的認同。

(一)門亭曲審美反映的莊嚴之美

門亭曲有贊美先人,歌頌帝王、神靈、祖國的湖光山色,祈求國泰民安,唱史書、古書經(jīng)傳、名人事跡等,表演方式非常莊重嚴肅。如歌詞:

一代興道(陳興道)大王,一代朝廷神像

救國護民護理朝廷,賢才平等神謀,百萬民眾敬仰接受威靈。

越南越族門亭曲儀式活動會持續(xù)幾天,所以,需要很多的陶娘和管甲來相互替換。萬寧亭的供奉歌唱和芒街市其他鄉(xiāng)亭一樣,都是在公眾面前表演。所以彈琴和唱歌聲音都要大、要清晰,并要讓參與人員都能聽清楚。同時,演員也要保持自己的體力。由于這種演唱方式的特殊性,于是衍生出新的節(jié)目類型叫作“”,意思是陶娘和管甲在表演的過程中不能夠中斷。

我到鄉(xiāng)社來,我祝福鄉(xiāng)社也祝福王官,

我祝福頭發(fā)花白的四位,我祝福鄉(xiāng)社五谷豐登,

我祝福老少婦孺,我祝福四位秀才,男子小孩成才,學習三魁中榜進士。

陶娘和管甲就用這種模型,配上詩歌,相互交替地持續(xù)演唱,表現(xiàn)出莊重性及對神靈的尊重。為了烘托氣氛,最后都是一些較長的歌舞曲調,像跳大石舞蹈、走步舞蹈、四靈舞蹈,等。

(二)門亭曲審美反映的人文道德之美

門亭曲反映的人文道德之美,它不僅體現(xiàn)著人們的情感或情感的表面價值,而且體現(xiàn)在每一個具體的文化痕跡之中。

首先,在教香(上香或進香)上,內容是祝頌帝王、城隍、祝福鄉(xiāng)社中每一階層的人們;其次,鄉(xiāng)亭舉行廟會的理由。陶娘上香之后,會吟誦或唱兩首有題目的詩歌。內容祝福神靈、帝王、國家、天地和人們。

祝福亭中的神靈,神一直保佑鄉(xiāng)民,在亭中用香服務,看著國史又丈量著神跡。

或者是:

安民安國安家,今年富貴高壽安康

門亭曲的人文性帶給人們感動、珍重、愛護、相信,提高人們的品格和人格魅力。如《劉平楊禮》,由于心疼朋友楊禮犧牲自己的個人幸福,讓妻子去照顧朋友劉平,安心學習一舉高中。

百年來結下寶貴的朋友情誼,相互幫助變?yōu)槿柿x。

沒有期限變?yōu)楦挥?最終二人顯貴榮耀。

在描寫人際關系的時候,使用非常強烈而又發(fā)自內心的話語,直接體現(xiàn)出胸襟開闊、仁厚、真誠、淳樸、坦率的個性。另外,也有一些渴望生活大富大貴,祈愿人們平安、健康等……

人們今年富貴,風調雨順、順應民心。

祝福人們身體健康、富有。

人們,鄉(xiāng)社是我的出生之地,

神靈的恩德就在亭上,使得鄉(xiāng)民安康長壽。

(三)門亭曲審美反映的心靈之善與情感世界

門亭曲反映勞動人民的現(xiàn)實生活和心靈世界。在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之中有所觸動并且獨到與深遠。將人們描述得非常高尚,顯露出很強的人文性質。不僅有形式也有內容,從外到里,從現(xiàn)實到心靈,這樣的亭門曲在老百姓的潛意識中根深蒂固。

燈火藏低卻月影開闊,誰帶著美人闖進這里,

鳳凰展翅由遠處高飛,歌伎拿雙手舞蹈祝賀,

此處風景唯這邊獨好,跳舞唱歌祝福開心。

門亭曲接近生活的各個方面,使得生活在越南邊境的人們增添了對生活、對國家的熱愛,也在道德、教育,培養(yǎng)人格當中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句子、曲調、演唱風格,都是從社會生活中提煉出來,是人們智慧和生活的總結。經(jīng)過時間的磨煉,好句子和好曲調得到人民的收集和保存,也能夠反映出這個地區(qū)人們的心智情感和夢想,這是民族的道德標準,也是真善美的表現(xiàn)。

祈求村上村下,

祈求家鄉(xiāng)小道平安愉快……

歌頌夫妻的情感、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方面也是越南門亭曲亙古不變的主題。它在每一個人的靈魂之中都占據(jù)著不小的位置,有時候是一個感觸的升華,有時又是心靈愁緒的表達。

春季回頭傷身,誰的影子已經(jīng)在黃昏中猶豫

那個潔白的緣分如浮萍漂移,星星躲避水前來纏綿……

門亭曲中歌頌忠誠、愛戀,分擔生活憂愁和分享生活歡樂的內容也有不少。

因為夫君而達到發(fā)癡地步,誰在這條路上誰就等誰

因為風輕月夜的靈魂,陳述著星星碾壓歲月褪減……

赤膽忠誠、相互信任是愛情堅固的紅線。愛情生活中的幸福和永恒,在亭門曲中歌句中也有出現(xiàn)。

夫妻心中愁緒飄帶,如荒野中鳳凰鳴叫

環(huán)境的敗壞如內心的急促,加上思戀的糾結……

門亭曲也呈現(xiàn)人們的美好品德,如仁愛之心、孝義之心、包容分享、民族的傳統(tǒng)道德價值觀等。

父母的功勞乾坤照后,不學無術難于權衡,

撫養(yǎng)小孩養(yǎng)育成親,要擔心家族的恩德。

四、越南越族門亭曲的文化功能

越南門亭曲在保存與發(fā)展的過程中也面臨著危機。首先現(xiàn)代化的進程加劇了對傳統(tǒng)文化的破壞,可能會直接影響現(xiàn)存的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再次,貿易經(jīng)濟往來和人口流動會帶來文化交流的機會,使門亭曲面臨挑戰(zhàn)。應對門亭曲保護與傳承面臨的挑戰(zhàn),關鍵是要加強傳承與保護理念。越南門亭曲文化傳承發(fā)展至今仍如此繁榮,也是因為它有著相應的文化功能作為支撐和維系。

(一)村社文化傳承功能

越南越族有著傳統(tǒng)特色的村社文化,民間信仰歷史悠久,人文環(huán)境氣氛濃烈,民間信仰經(jīng)久不衰。門亭曲文化活動期間都會籌備祭品奉祀神靈、游神祈福。這些信仰文化已經(jīng)在老百姓的心中根深蒂固,世代把這民間信仰文化活動作為不可或缺的精神寄托。正是這種有著共同信仰的村社文化活動,驅使他們祖祖輩輩都敬重每年例行的門亭曲民俗文化活動,潛移默化地形成他們傳統(tǒng)的思想觀念。

推動門亭曲民族文化的傳承,必須要做大量的調查研究工作。為了提升越南門亭曲文化藝術的連鎖價值,政府機關和社會公共組織每年都會在門亭曲民俗活動上投入大量的精力。當務之急就是要保存古老的門亭曲民族文化藝術,各鄉(xiāng)要自發(fā)組織保存,發(fā)揮村社文化的作用,在家庭、家族中傳播熱愛亭門曲文化藝術,并由老藝人傳授給后輩。

(二)族群認同功能

越南廣寧省民眾在宗族權威的維系下有著超強的族群意識。擁有同樣風俗門亭曲文化信仰的族群,具有強烈的氏族歸屬感。加強鞏固古老的門亭曲藝術,需要繼續(xù)組織各種門亭曲俱樂部活動。自覺維護氏族的榮譽是每一個宗族成員義不容辭的責任,要讓每一個俱樂部的成員都會演唱歌曲、會彈琴和敲擊云板。首先政府要有經(jīng)費作為后盾;其次,各組織和俱樂部在民俗活動進行的過程中也要能得到社會、機關和個人的贊助與支持。在表演的過程中,特別要關心和遵循歷史遺跡的社會環(huán)境,在廟會、儀式和風俗中讓門亭曲風俗文化藝術得以恢復、重修與發(fā)展。族群認同是維系地方文化活動以及族人生活發(fā)展的精神紐帶,具有凝聚力與向心力的作用。

(三)民俗文化環(huán)境維系功能

越南門亭曲傳承與發(fā)展離不開當?shù)孛袼孜幕h(huán)境的維系。當?shù)匾獎?chuàng)造環(huán)境條件,讓門亭曲能夠在公共生活中提高它的發(fā)展水平。每年例行民俗活動的時候,都成立相應的事務委員會,并由具備一定威望的長者來主持事務,輪換的鄉(xiāng)民也能直接參與到廟會中來,增強宣傳力度,得以讓更多的老百姓從心里面、有意識地喜歡這門藝術。集中研究恢復這門藝術,可以將它看作是一些廟會活動中特色的文化活動形式。文化本色價值要在社會經(jīng)濟當中得以保存發(fā)揮,從而提升當?shù)氐奈幕?jīng)濟水平。各級政府要關心門亭曲民間文化的恢復和發(fā)展,并要在相應的管理和條件上打開綠燈,從而提高當?shù)氐穆糜谓?jīng)濟。

結 語

越南門亭曲是人們的文化結晶,通過對門亭曲民族文化活動的形式與內容的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這種格式如同俗語和歌謠。盡管一些歌詞感覺比較慷慨激昂、蒼勁有力,但仍然富有潤澤和深度。正是因為這點,生活在邊疆地區(qū)的一些老人們仍然還守護著這古老的文化藝術,并將很多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傳授給后輩。也正是門亭曲固有的特征、獨特的曲調使得它在民族的傳統(tǒng)價值中有一席之地。雖然看起來簡單,卻讓人容易接受,進入內心;雖然淳樸,卻也滲透著濃厚的地方性與人文性。

越南門亭曲民族文化實質就是民間生活中有益的文化活動,它不但是傳統(tǒng)愛國教育,也具有娛樂性,歌詞還包含著熱愛村社、家鄉(xiāng)、國家的情感。越南門亭曲所具有的民族文化傳統(tǒng)特色,來自自身的優(yōu)秀傳統(tǒng),與其他兄弟民族傳統(tǒng)文化相比有著自身獨特的魅力,所以應當加以保護和傳承。在保護和傳承的過程中,要明確門亭曲保護和發(fā)展的關系,門亭曲的發(fā)展與經(jīng)濟的關系及門亭曲發(fā)展與旅游的關系。門亭曲應當被看成是隨著時間流逝不斷變化的空間內的實體,它有可變化的部分和不可改變的部分,我們的發(fā)展應該在可變化的部分進行,應該注重它的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這樣才能有力地增強越南廣寧省越族同胞的文化認同,有利于該地區(qū)的民族團結、社會和諧及可持續(xù)發(fā)展。

注釋:

①[越]范定琥:《雨中隨筆》,文化教育研究會青年出版社,1989。

②[越]杜鵬團、杜重惠:《越南歌籌編考》,西貢文化出版社,1962。

③[越]阮德茂編撰:《多側面了解歌籌》中陳文溪:《陶娘曲》,(河內)文化通信出版社,2003年,第188頁。

④楊春景、袁文良著,載《文史月刊》,2013年第8期,

⑤黃玲:《中越跨境民族京族的遷徙史歌與家園意識》,載《民族文學研究》,2016年第1期,轉引自哈拉爾德·韋爾策編,季斌、王立君、白錫堃譯:《社會記憶:歷史、回憶、傳承》,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第102頁。

⑥根據(jù)2016年本人前往越南廣寧省芒街市萬寧鄉(xiāng)茶古坊的田野調查,收集的資料。

⑦[越]周河:《魯溪門亭曲》,河內文藝會出版,1980。

⑧以下門亭曲的文化內容是本人于2016年前往越南廣寧省萬寧鄉(xiāng)的田野調查資料。采訪民間藝人,85歲,越南廣寧省芒街市萬寧鄉(xiāng)北村民間藝人;,84 歲,越南廣寧省芒街市萬寧鄉(xiāng)藝人;阮氏辭,86歲,越南廣寧南村人,民間藝人:越南萬寧南村人,萬寧南村俱樂部部長,越南萬寧南村文化藝術負責人;,80 歲,越 南廣寧芒街茶古村中高齡人;,62歲,越南廣寧芒街長尾亭的管理人員。

⑨“砌樂”和“唱階”的歌譜由越南中央藝術師范大學范全教授提供。

⑩同③。

?[越]黎德茂:《代擬八甲賞陶文》(越南漢喃院資料AE.a2/67)。

?官賀民歌是越南北部地區(qū)的特色民歌。演出形式有獨唱、對唱、合唱、歌伴舞等形式。官賀民歌的內容非常豐富,主題包羅萬象,但是絕大多數(shù)都是歌頌愛情的,其次還有離別、友情、游樂、生產(chǎn)等內容。官賀民歌的曲調共有三百多種。2009年官賀民歌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

?[越]阮德茂編撰:《多側面了解歌籌》中阮春闊《陶娘》,(河內)文化通信出版社,2003,第149頁。

?同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