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龍江
(安徽省合肥一六八中學 安徽 合肥 230601)
中國古代詩詞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擔著傳播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歷史使命,詩歌留白,是詩人留給讀者的創(chuàng)造性想象空間,它以人們腦海里固有的知識體系和生活經(jīng)驗作為原始意象群體,在特定的聯(lián)想幫助下,展開再加工再創(chuàng)造的想象活動。從而讓讀者的思維馳騁于各自的畫面世界中。在這里,學生可以充分發(fā)揮想象活動,把詩人的喜怒哀樂,和各種灑脫與飄逸,狂放與豪邁,離別與相思,演繹得淋漓盡致。
莊子講:“瞻彼闕者,虛室生白”,藝術的審美標準是相通的。西方油畫藝術取消了畫面的空白,筆到之處皆著色。畫面內(nèi)無論是自然風光,亦或是宗教內(nèi)容都是以“滿”的樣式呈現(xiàn)。但在中國傳統(tǒng)水墨畫家的筆下,似乎留出一片自由、空曠的天地,反而是必不可少的要求。
馬致遠在《獨釣寒江圖》中,只畫了一位獨坐船頭的蓑笠翁,其余的景色寥寥數(shù)筆帶過,剩余全是空白。這空白代表的茫茫江水突出了此時此刻清冷蕭瑟的氛圍,反襯出蓑笠翁在寒雪釣魚時的專注。與繪畫藝術在審美方向上相通的詩歌藝術更是深諳此道。歷代詩人們都重視這空白中的余韻,有意無意的“吝嗇”著手中的筆墨。力求在“無”之中,讓讀者領悟和感受到更多的“有”,鍛煉著每位欣賞詩歌者的想象力。例如“曲終人不見,江山數(shù)峰青”(唐·錢起《省試湘靈鼓瑟》兩句,朱光潛稱前句意味著“消逝”,后句意味著“永恒”,消逝即“無”,而這種遁逝用一首“曲子”的結束來演繹,聽覺和視覺的雙重消逝,反而引發(fā)了讀者無盡的探索,想在群峰之間尋找一點什么蹤跡,從而形成一個‘永恒“的追尋。所以說詩歌的留白,其實這是一種樸素的空間意識的體現(xiàn),中國人善于在有限中見到無限,又從無限中回歸有限。
詩歌的留白形式較多,例如視覺、聽覺、情節(jié)、情感等形式,但他們又很少單獨呈現(xiàn),多是交錯往復,多樣的組合。這樣的效果便是能更加立體、綜合地激發(fā)學生的想象能力。
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溫庭筠)
這兩句選自部編版九上的《商山早行》,是多種留白形式組合的代表佳作。寒冷凄清的早晨,詩人獨自又踏上了漂泊的路途?!半u聲”“月”“霜”分別從聽覺和視覺的角度突出了詩人出發(fā)時間“早”的特點,呼應詩題。但此句并未直接描寫詩人出行的動作,那么詩人哪去了呢?未見人蹤,只見人跡,在這“聲”與“月”與“霜”的交織中,我們彷佛能看見詩人的背影漸行漸遠,這背影有幾分落寞和惆悵,更或許昨夜的詩人并未入眠,在思念遠方的家鄉(xiāng)和親人,才有了后文“因思杜陵夢,鳧雁滿回塘”的感慨吧。
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以奇麗的想象而著稱于世,前文中以梨花比喻飛雪,以暖顯寒,雄奇的浪漫主義情懷讓他得以閃爍于整個盛唐的詩林之中。但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想象是指向性的,意象很明確,并沒有留給學生更多的想象空間,不屬于留白。而結尾的兩句“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反而成就留白的經(jīng)典。前文十六句圍繞著“宴別”“送別”展開敘述,情景交融,文末兩句則表現(xiàn)了詩人送友離去,依依不舍的場景。詩人極目遠送,友人在風雪的山中越走越遠,忽隱忽現(xiàn),只能看見雪地上留下的馬蹄蹤跡。詩人在風雪中佇立了多久?友人離開時是否也是幾步一回頭?友人的前行是否順利,送別是又有一番怎么樣的叮囑?這要學生閱讀全詩,把握主旨后,依據(jù)詩人的留白空間,展開想象了。這個想象補充的過程,實際上就模擬了岑參送別武判官的復雜心情,對自己的無限惆悵,對友人的無限思念和祝福。這不僅是視覺的留白,也是情感的留白。
何景明說“詩文有不可易之法者,辭斷而意屬,聯(lián)類而此物也”??档略凇杜袛嗔ε小分姓劦较胂髸r,便認為“想象力是一個創(chuàng)造性的認識功能;它有本領,能真正的從自然界的呈供素材里創(chuàng)造另一個想象的自然界”,對于初中階段的學生來說,重視詩歌留白功能的意義,在于在個性的塑造過程中,保留和激發(fā)學生的想象思維能力。在現(xiàn)階段的教學過程中,由于主觀和客觀的各種原因,不可否認的說,學生的想象力正在下降甚至枯竭,我們有時候正在把他們帶入墨守成規(guī)的世界,這樣的教學過程缺乏了審美的情趣,更缺少了心靈的思考。在新課改的理念中,鍛煉想象能力,重視培養(yǎng)學生的審美能力,是一個很重要的趨勢。
想象,就是在心底里喚起意象。它有再現(xiàn)的,也有再創(chuàng)造的。再現(xiàn)的想象情況占多數(shù),比如馬致遠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兩句,學生讀后腦海里自然會想起“枯藤”“老樹”等意象的樣子,不同的學生腦海里的“枯藤”都不會相同,有歪有直,有高有矮,有綠有黃,這都和他們之前的意象儲備有關系。
但僅有再現(xiàn)想象是不夠的,還不能體現(xiàn)想象的藝術魅力,這就需要想象的創(chuàng)造性。朱光潛把這種創(chuàng)造定義為:“平常的舊材料之不平常的新綜合”。平常的舊材料,就是既存在學生腦海里的意象群體。所以,要想提高學生留白想象能力,不斷加大意象的儲備數(shù)量,是當務之急。
總而言之,詩歌是靈動而深邃的,教師既要關注古詩的實體內(nèi)容,同時也要關注詩歌的外圍留白,雙管齊下,才能讓古詩教學變得親切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