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海英
母親在農(nóng)村老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早已習(xí)慣了農(nóng)村的“生活圈”。所以盡管我一再央求她進城和我同住,可她一直不肯。母親說,城里人都不串門,連鄰居都不認識,我去了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不是活遭罪嗎?可禁不住我軟磨硬泡,兩年前,母親終于松口,答應(yīng)進城來和我嘗試同住。
母親在農(nóng)村老家時,特別喜愛勞動。她剛進城的那些天,我們上班后,就把她一個人留在屋里,她連個講話的人都沒有,為此她悶悶不樂,幾次在我面前提出要回農(nóng)村老家去,我總是以各種理由進行搪塞。
直到有一天,在我家小區(qū)外圍的邊角,她發(fā)現(xiàn)有一小塊空地,母親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十分歡喜,便用鐵鍬進行了翻地,種了些瓜果蔬菜。
由于母親特別勤快,菜地里的瓜果秧子和蔬菜葳蕤一片,蔥蘢的秧藤上還碩果累累。在種植這塊菜地前,母親每天都抱怨生活太無聊。可現(xiàn)在,這塊菜地,惹得母親每天都要光顧好長時間。我想,母親一定是以勞動者的身份,來享受那塊菜地帶來的豐收喜悅。
在那塊菜地里,苦瓜長勢旺,結(jié)瓜也最多。當(dāng)初母親只種了兩棵苗,也沒多花心思,只是插了兩根一米多高的干樹枝,好讓它攀附而長??伤幌雍喡?,很快就纏滿了樹枝,還一個勁兒地往旁邊的桂花樹上纏繞攀長。讓母親可喜的是,秧蔓上天天都開有五角形的小黃花,而花的把上都結(jié)著幼嫩的小苦瓜。沒兩天,黃花凋落,垂懸的苦瓜變長,渾身長出分明的棱脊和凹凸有致的小疙瘩,那通體鮮翠的可人樣子讓過往的人們贊嘆不已。由于次第開花結(jié)果,又怕瓜兒長老,母親就隔日采摘幾根翠嫩的瓜兒或涼拌或炒菜或煲湯,變著花樣做菜吃。有時還讓鄰居們共享這絕對的綠色美味。
在菜地里,母親也種植了些許辣椒。母親通常選擇在春天,挖個小土坑種下辣椒苗,澆些水或下場雨,綠茵茵的嫩苗兒就茁壯成長。之后也不必去侍弄它。沒多少日子,辣椒就像蓬蓬勃勃、枝繁葉茂的小楊樹。等落去了星星點點清清麗麗的小白花,那些才露“尖尖角”的小辣椒便迫不及待地從花蒂處往外鉆。尤為奇妙的是一只只或一簇簇錯落垂掛的辣椒們先是青綠欲滴,再慢慢泛黃變紅,最后則通紅鮮亮。那種喜氣就像它火辣辣的味道令人酣暢淋漓,回味無窮。
母親特別喜愛這塊菜地,就像城里人特別喜愛寵物一樣。母親說,在侍弄這些菜地時,比較費心的算是南瓜了。起初看它葉闊藤壯,秧須蔓延,黃花燦爛的長勢想必它一定能長出又大又甜的南瓜來吧。可一茬一茬的花兒落了,就是不見瓜的影子。終于有一天母親偶然發(fā)現(xiàn)有幾朵盛開的花兒結(jié)著蠶豆大小的小瓜胎,那毛茸茸的長相令母親頓感欣慰。但讓母親失望而疑惑的是幾天后,那些小小的瓜兒都隨著花兒一起凋落了。起先還以為是肥力不足,便特地施了幾次“農(nóng)家肥”。直到母親上網(wǎng)查資料后,才明白南瓜不同于冬瓜苦瓜黃瓜和葫蘆,未經(jīng)授粉的花兒是長不出南瓜的,即使花兒結(jié)有瓜的小胚胎,但還是要和花兒一起凋落的。而長在野外的南瓜之所以能長出南瓜來,那是鳥兒、蜜蜂和蝴蝶為花兒授了粉的功勞。
母親說,種菜的事,那些雞毛菜倒是好伺候的。邊角旮旯的空隙和樹根的裸露處都可撒些菜子。不用澆水施肥,幾天后就可見破土而出的小苗苗。它們最初就像水靈靈綠生生的嫩豆芽,爾后便蓬勃生長。那擠擠挨挨密密匝匝的雞毛形狀的鮮嫩葉子等的就是讓人去采摘它。有次我家要做面條吃,正缺綠葉菜當(dāng)澆頭。于是母親就想起了那些綠油油鮮嫩嫩的雞毛菜。果然,一把菜苗入鍋,那碧綠生青的湯色和清香裊裊的菜香讓全家人胃口大增。而其中的滋味和愉悅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母親種的這塊菜地,從不施加化肥和農(nóng)藥。為了增加養(yǎng)分,她總想些辦法增加些草木灰,是真正的綠色健康菜地。有了這塊菜地,母親現(xiàn)在再也不覺得無聊了。一有空閑,總見她在菜地里轉(zhuǎn)悠,她的身體也比以前更加硬朗,每天都快樂得像個孩子。
鄰居們見母親把一塊荒地變成菜地,都投來羨慕的眼光?,F(xiàn)在我家每天蔬菜不僅不需要到市場去買,母親還經(jīng)常采摘一些青菜瓜果贈送給鄰居,靠著這些“蔬菜外交”,母親很快把樓上樓下的鄰居認了個遍,鄰里關(guān)系仿佛成了一家人。現(xiàn)在只要母親出現(xiàn)在樓下,鄰居們見了都紛紛主動稱她為大媽,樂得母親每天都忙得神采奕奕,再也不提回鄉(xiāng)下老家的事了。
(編輯? 余從/圖 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