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區(qū)塊鏈外衣的傳銷案

永劍

科技噱頭

陳燦、王開陽、張浩都是福建省漳州市漳浦縣農(nóng)民，初中文化。五年前，張浩參加傳銷，把陳燦和王開陽拉到廣西南寧。當?shù)鼐絿绤柎驌魝麂N活動，陳燦和王開陽僅參加了幾次“培訓”，就溜回了福建漳浦縣，張浩則不知所蹤。

2020年2月初，張浩突然開著一輛“大奔”回來了，約陳燦和王開陽吃飯。眼見張浩一副十足的“富豪”派頭，陳燦和王開陽羨慕不已。張浩宣稱，打算到山東開辦科技公司，用最先進的區(qū)塊鏈技術做虛擬貨幣投資?！瓣惛?、王哥，想不想一塊兒發(fā)財？”陳燦和王開陽雖然聽說過區(qū)塊鏈，但這些話從張浩嘴里說出來，讓他們感覺很別扭。兩人疑惑地問：“這可是高科技啊，我們一沒資金、二沒技術，能行嗎？”

張浩實言相告：“區(qū)塊鏈只是噱頭，新瓶裝舊酒，還是‘資金盤的套路?！彼嘎读俗约旱脑O想和計劃。陳燦和王開陽雖然聽得云里霧里，但裝作明白的樣子，頻頻點頭。

2020年5月15日，張浩拿出10萬元啟動資金，在山東省濟南市租賃寫字樓，注冊成立了邁付通技術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邁付通”）。注冊資金實行認繳制，張浩實際出資10萬元，營業(yè)執(zhí)照上的注冊資金為1000萬元。陳燦、王開陽沒有拿出分文，就被張浩任命為公司副總，不禁受寵若驚。張浩還具體進行分工：陳燦負責財務和技術開發(fā)，王開陽負責運營，張浩負責組織接待投資者。

陳燦對網(wǎng)絡技術一竅不通，在接受分工后，他心里很忐忑。張浩安慰他說：“花錢還愁雇不到技術人員嗎？關鍵是核心機密要自己人盯著?！庇谑?，計算機院校畢業(yè)的柳建成為陳燦的助手，專門負責后臺技術維護工作。每天工作期間，陳燦都會盯著柳建，下班前要收回他和其他技術人員使用的電腦，甚至進行搜身檢查，防止“商業(yè)機密”外泄。

王開陽負責公司的運營，主要任務是招募合伙人。在張浩的授意下，王開陽被包裝成“國內(nèi)幣圈超級牛人”，號稱擁有比特幣挖礦機達10萬臺，個人持有比特幣1萬多枚。他走馬上任后，讓公司員工編寫“漂亮”的文案，在網(wǎng)站上大肆宣傳，聲稱“邁付通是基于區(qū)塊鏈技術打造的數(shù)字支付生態(tài)。利用區(qū)塊鏈去中心化、哈希加密等技術特性，實現(xiàn)數(shù)字資產(chǎn)流通、數(shù)字投資、金融借貸、線下支付、線上交易等支付生態(tài)應用場景，是全球最大的區(qū)塊鏈數(shù)字支付生態(tài)系統(tǒng)”。

傳銷套路

邁付通迅速發(fā)展出五六個市場團隊，各團隊利用微信、QQ添加好友，宣傳介紹返利模式，拉人入伙進行投資。為了設立資金池，公司外包了軟件開發(fā)業(yè)務，推出邁付通App，以公司員工的銀行賬號作為收款賬號。要想成為邁付通的會員，必須投入資金，額度從1000元到10萬元不等。會員可以獲得返利，前提是要發(fā)展下線，然后從下線以及“下線的下線”手中抽取返利。公司會給每名參與者一個注冊碼，會員注冊后可以下載邁付通App。

根據(jù)其“頂層設計”，該公司采用“太陽線”（多層次傳銷）模式，面向全國發(fā)展會員，以發(fā)展會員的數(shù)量和收益總量為進階條件，將會員按青銅、白銀、黃金、鉑金、鉆石、王者、至尊、榮耀、霸主等層級排列，層層提高返利標準，刺激會員發(fā)展下線，增加投資額。

會員投資收益包括四個部分：靜態(tài)收益、動態(tài)收益、平級獎和合伙人福利。

該公司宣稱，會員每日可獲得投資金額1%到2%不等的靜態(tài)收益（虛擬貨幣），投資金額越大賺的錢就越多，收益周期為一年，綜合年收益率高達365%到730%?！澳X子稍微正常點”的人都知道，這就是所謂“資金盤”，這種模式在“盤圈”被稱為“金本位”模式。

參與者可通過線上或線下的方式宣傳推廣“拉人頭”，當團隊業(yè)績和直推人數(shù)達到一定標準時，就能升到“管理級”，拿到動態(tài)收益，即每日團隊業(yè)績2%至10%不等的分紅。團隊業(yè)績越高，直推有效會員越多，“管理級”的等級就越高，獲得的動態(tài)收益就越多。

參與者可獲得下線會員每日收益的10%作為獎勵。發(fā)展的下線越多，下線投資越多，每天的提成獎勵就越多。這個獎勵被稱為平級獎。

當參與者的三個直推團隊業(yè)績分別都大于1000萬元時，就可以享受“全球每日新增業(yè)績10%”的加權平均分紅，即合伙人福利。想要拿到這個錢，就必須多多發(fā)展下線并誘導其增加投資。

實際上，所有會員的投資都未用于虛擬貨幣交易，而是在邁付通員工的個人賬戶之間流轉，并返還一小部分給投資人，從而不斷誘使更多的投資人加入。

判刑處罰

2020年6月初，大學生鄭文前往邁付通設在冠縣的窩點求職。沒成想，他被以“培訓合格后再上崗”的理由強留下來。經(jīng)過連續(xù)五天的洗腦，鄭文讓自己的父母匯款5萬元到邁付通賬戶。鄭文的父親覺得事有蹊蹺，遂向公安機關報案。

6月15日，冠縣警方對邁付通采取突擊行動。當天，從江蘇趕來的5名“準會員”正在邁付通窩點聽一名“老師”講解：“掃碼支付購買GSP幣，然后由邁付通App進行變現(xiàn)。投資1萬元，每天能有100元收益。想想看，365天是多少錢？”“準會員”們無不心動，紛紛掃碼購買產(chǎn)品。正在這時，警察趕到了。

張浩當時不在公司，陳燦、王開陽束手就擒。此時離邁付通注冊成立僅一個月，其已發(fā)展注冊會員2900余人，層級達91級，涉及資金近3080萬元。幾天后，張浩在異地被抓獲，另案處理。

陳燦、王開陽在警方審訊時辯解，公司利用區(qū)塊鏈技術，搭建了虛擬GSP幣交易平臺。用戶下載邁付通App，就可以進行交易。

邁付通的15名員工提供證詞稱，他們的銀行卡交給公司作為收支賬戶。公司以虛擬貨幣支付為噱頭吸引會員投資，謊稱可以獲得高額回報，然后把會員組成團隊，管吃管住。公司設立教室，由“老師”講課，在駐地張貼標語，并在網(wǎng)站、微信上大肆宣傳，吸引大量會員投資。每天經(jīng)過陳燦同意，由員工們向投資者“返款”。

上述模式其實就是傳銷。2021年1月，山東省冠縣人民檢察院以陳燦、王開陽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提起公訴。

王開陽當庭承認其在邁付通獲利6萬元用于日常消費。其辯護人辯解，王開陽所起的作用相對較小，是從犯，且具有認罪悔罪情節(jié)，請求對其從輕處罰。

陳燦對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罪名及量刑沒有異議，簽字具結。其辯護人提出，現(xiàn)有證據(jù)無法證實陳燦負責公司全部財務工作，僅能證明其負責部分財務工作;陳燦存在檢舉揭發(fā)同案人的立功情節(jié)，請求從輕處罰。

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人陳燦、王開陽伙同他人設立邁付通技術開發(fā)有限公司，推出邁付通App，騙取財物，擾亂經(jīng)濟社會秩序，情節(jié)嚴重，其行為已構成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

經(jīng)查，被告人陳燦在邁付通負責財務工作。多名證人證實，雖然該公司運營后期的個別賬戶沒有經(jīng)過其手，但不能改變其負責公司財務工作的性質(zhì)，故相關辯護意見不予采納;陳燦協(xié)助公安機關抓獲同案犯，具有立功情節(jié)的辯護意見，與查明事實相符，法院予以采納，依法從輕處罰;陳燦沒有積極賠償被害人損失、預交罰金，不符合認罪認罰從寬的條件。

經(jīng)查，被告人王開陽負責公司的運營和行政管理。多名證人證實，王開陽伙同陳燦、張浩共同策劃、設立公司，并對公司的運營、管理、發(fā)展等共同協(xié)商、研究確定。兩名被告人在公司的運營過程中分工不同，各司其責，均為主犯。對被告人王開陽及其辯護人辯解其所起作用相對較小，是從犯，可以從輕處罰的意見，法院不予支持;對其具有坦白情節(jié)和悔罪表現(xiàn)，系初犯，應予從輕處罰的意見，法院予以采納，依法從輕處罰。公訴機關對被告人王開陽的量刑適當，法院予以采納。犯罪分子違法所得一切財物，應當予以追繳。

2021年2月1日，山東省冠縣人民法院作出判決：被告人陳燦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六年九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被告人王開陽犯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5萬元。一審宣判后，兩名被告人均未提出上訴，判決生效。

（文中除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姚志剛 winter-ya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