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治由(苗族)
龍頭江筆記:成長游戲
◎吳治由(苗族)
人似乎天生就會游戲,并在各種游戲中得以一點一點地成長。
這聽起來多么的不可思議??芍灰砸患?xì)想,似乎還真是那么回事。所以每次只要一回想起自己遠(yuǎn)去的童年,都會情不自禁心生感慨。那情形就仿佛一切過往都是反向的未來,一切忘卻只不過是為了一切的記憶。以至有一天我也忽然意識到,如若現(xiàn)實不曾欺騙任何一個人,那么在 1980 年初,以超生、罰款換得一紙人間入場券的我,在四歲左右時就已對這個世界有了自我的認(rèn)知,并觸摸到了游戲與生命之間存在的那層微妙關(guān)系。
那時候尚還年幼的我每天早晨只要起了床,就從村東頭的家中出發(fā),直奔村南邊的家族二哥和大哥家。在那里,我可以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侄女侄子,及村中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小孩在一起瘋玩,無憂無慮度過每一天。
說來奇怪,每次看到我離開家走出院子即將消失在拐彎處,我的父親母親和至死時都未曾挺直過身板的奶奶,他們總會相互效仿,從身后追出來一句“又出去玩了”“記得早點回家”之類的話。不過還好,我當(dāng)時已懂得了什么叫應(yīng)付?;仡^瞟了他們一眼, 什么也不說,轉(zhuǎn)過身又繼續(xù)朝著既定的方向挪動腳步。
幼小的我喜歡拖著一張輕飄飄的影子, 穿過屋旁被風(fēng)捋得稀里嘩啦喧響個不停的竹林,走在塵土飛揚的路上。后來,在拐過龍頭中學(xué)的圍墻后,原本被樹蔭遮蔽的天地忽然變得敞亮了起來。幾塊隨時令變化和更迭的莊稼,或滿或空的稻田旋即出現(xiàn)于我的眼前。當(dāng)然,緊跟著出現(xiàn)的還有那些在莊稼叢中無序翻飛的鳥雀、蝴蝶、蜻蜓,以及無數(shù)叫不出名字的小飛蟲。
再后來,我又經(jīng)過了一戶人家的門口, 兩戶人家的房背后,從村中唯一的小賣部門前閃了過去。幾乎是在抬頭望向龍井坎上那棵腰身粗矮的皂角樹,和皂角樹下家族二哥家灰褐色房頂?shù)囊凰查g,捕捉到了高一陣矮一陣的呼喊聲與歡叫聲。
是他們!我的侄女阿娣、阿池,侄子阿建。他們在我還沒有到來前已玩開了,玩嗨了。不由多想,我像突遭電擊似的原地蹦起, 踮著腳尖絕塵而去。
那時候我們總不厭其煩玩著各種各樣的游戲,什么老鷹抓小雞、捉迷藏、摸魚瞎子、斗雞、下石子棋、過家家……有時哪怕是一個不起眼的沙堆,也能將我們留住。然而留在記憶深處的,卻只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樣游戲而已。
斗雞,這是用膝蓋當(dāng)武器的一種游戲。我們把男孩和女孩平均,以高矮、胖瘦、血緣, 以及彼此間是否具有好感等為條件將人分成了兩撥。如還有單出來的,一個個就都高風(fēng)亮節(jié),異??犊匦寄侨巳ギ?dāng)替補,兼做裁判。等一切準(zhǔn)備就緒,兩撥人馬就像冷兵器時代對壘的兩軍士兵,紛紛抓住褲腳勾著鞋幫拎抱起一條腿,昂首挺胸,呈金雞獨立狀等待進(jìn)攻的命令。
在這場混亂的比拼中,最先敗下陣來的往往是一幫女生。她們秉承了不善爭斗的天性,戰(zhàn)斗剛一打響就丟了盔棄了甲,扶著笑彎的小腰,跌跌撞撞走到場邊,搖身一變成了隔岸觀火的人。我們男生則不能效仿她們, 得咬緊牙關(guān)神情緊張意志堅定地繼續(xù)戰(zhàn)斗, 哪怕膝蓋在一次次的碰撞中發(fā)出聲聲沉重的悶響,疼得一個個齜牙咧嘴汗水直流,也絕不會有誰輕易示弱和轉(zhuǎn)身敗逃,都要堅持戰(zhàn)斗到勝負(fù)分明的最后一刻??梢话愣?,能遵守規(guī)則直至平穩(wěn)收兵的場面向來不多,其間總有一兩個缺乏勇武精神的家伙,他們老是喜歡打破常規(guī),剛剛退場又起死回生,偷偷摸摸再次沖入陣地,讓原本精彩紛呈的場面一下子炸了窩。
父母因此常指責(zé)我不愛惜衣物,尤其是把那兩條已經(jīng)到了無法再下針的褲腿托在手上時,原本還算平和的話里就突然多出了疙疤。而我卻毫不在乎,相反在心底里還萌生出了一種類似成就感的東西。他們哪里知道, 我除了喜歡聽褲腿“滋”的一聲突然撕開了一個大口外,還從未給她們丟過一次臉。哪怕很多時候到最后要與我一爭高下的,除了虎頭虎腦身體滾圓的侄子阿建,就是村中個別好斗成性且比我高出半個腦袋的對手…… 哪怕在面對他們時我難免會心生怯意,可最終我還是勇敢地戰(zhàn)斗到了最后。
值得一提的還在于,整個短兵相接的過程中,小小年紀(jì)的我已學(xué)會了冷靜應(yīng)對,全然不顧圍觀看熱鬧者大聲的吆喝和唯恐天下不亂的言語刺激。
哎呦,叔叔快斗不過侄子嘍!你看那副要哭要哭的樣子……
哪里?你搞錯了沒有,那是人家在思考著該怎樣反擊。
倒也是,他一定在想,接下來的這一擊是從上面落下來,正中對方的小肚,還是從低處往高處揚,直搗黃龍!一招定輸贏。
……
不管怎樣,身處斗場,我和阿建都是要全力以赴的。我們要捍衛(wèi)各自的輩分與尊嚴(yán), 叔叔不能敗給侄子,而侄子又怎能被叔叔給打???無論是在幾千年前的羅馬角斗場,還是幾十年前龍頭江邊上的坪洋村,這應(yīng)該是每一個斗士與生俱來的精神世界,必須為自己的身份和選擇戰(zhàn)斗到底。
除此之外,我們有時也能快速識破成年人間被遮蔽起來的那些邪惡,不僅心有靈犀地放下“武器”,鳴金收兵,還用指頭撩撥一下鼻翼,“哼”的一聲瀟灑走開。當(dāng)然, 有時我和侄子阿建也要統(tǒng)一戰(zhàn)線,以同一個姓氏和家族的名義,對陣那些同樣擁有著相同姓氏和同屬一個家族的男孩。這是一場格外莊嚴(yán)而肅穆的戰(zhàn)斗。不僅在所有的圍觀者看來如此,作為當(dāng)事人的我們自己看來更是這樣。所以在發(fā)動進(jìn)攻前,我們往往會心有靈犀相互鼓勁——要勇往直前,力爭第一波進(jìn)攻就能將“敵人”一舉干掉??赏z憾, 這樣使空氣凝滯,清晰聽到呼吸與心跳的場面注定會招來家長。那情形就像事前有人去通了風(fēng)報了信,使得他們總能及時出現(xiàn),并成功地制止了一場由游戲發(fā)展起來的姓氏與姓氏、家族與家族、派系與派系間的大混戰(zhàn)。于是,我們只有識趣地放棄了這場箭在弦上的戰(zhàn)斗,趕在隔空就拉響了警報的父母到達(dá)身邊之前,抬起胳膊沖對方秀了秀根本尚未長成的弘二頭肌,快速地撤離了現(xiàn)場。
可后來直到我們長大,才發(fā)現(xiàn)那時候我們小孩間的戰(zhàn)爭雖被平息掉了,但他們大人間的暗戰(zhàn)才剛剛開始。哪怕是直到現(xiàn)在,似乎也從未在漫長的歲月中被消解過一丁半點。
過家家,這種游戲我們不跟別的小孩一起玩,只發(fā)生在我和侄女、侄子之間。用我們父母的話說,別人家的小孩無論男女,總的來說都比較好強,跟他們在一起玩,被欺負(fù)和吃虧的難免總是我們。先不說這話在現(xiàn)實里是否客觀、公正,也不去管別人的父母會不會在背后也這樣議論我們,可我們喜歡說這話時在他們臉上浮現(xiàn)出來的那種既復(fù)雜又充滿了溺愛的表情。我們呢也就像真的剛被別人家的小孩欺負(fù)過,耷拉著耳朵,很聽話似地又跑出去玩去了。
我們按照游戲規(guī)則組建家庭,父親母親、女兒兒子,一家四口?;蛘?,丈夫妻子,一夫一妻,兩個家庭。原本我那在游戲中可以忽略不計的長輩身份優(yōu)勢這就凸顯出來,不僅能夠贏得優(yōu)先選角、選人的權(quán)利,有時甚至還可以亂點鴛鴦和發(fā)表指導(dǎo)意見,活脫脫像個忽然被尊崇并擁有無盡權(quán)力之人。我只要沖著阿娣或阿池一指:就你吧,兩個侄女中就有一個成了我的“妻子”,未被欽選的那一位自然就順理成章地,要么成了我們的女兒,要么就跟阿建結(jié)成了夫妻。
說來奇怪,成人生活中的那些悲傷、沉重的內(nèi)容,一旦被我們當(dāng)成游戲來演繹,竟充滿了無盡的樂趣。比如阿建和阿池模仿父母吵架,阿建會咬牙切齒,對著眼前的妻子緊繃一張氣急敗壞的臉,鼓脹著一雙隨時可以奪眶噴射的眼珠,握著兩個嘎嘎響的拳頭, 警告加威脅地說:你再頂,你再頂一句嘴試試,老子今天不收拾收拾你,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就不姓 × !說著,把拳頭變成巴掌舉到了空中。配合默契的阿池這就視死如歸, 挺起胸脯,仰著一張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臉, 邁著小碎步迎上去,針尖對麥芒地將自己的鼻尖對著對方的鼻尖,拖著一副哭腔破聲控訴:你打你打,有本事你就動手,我決不還手, 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啊,我、我不活了,嗚嗚。阿娣演割草歸來喂牛馬的片段,她用一根細(xì)木棍當(dāng)挑子,在兩頭插了兩匹南瓜葉當(dāng)草, 走路時故意一高一矮地顛著肩膀和屁股,讓前后的“草”隨著步伐一悠一晃,之后是一個熟練的側(cè)身擺肩,將草挑子卸放在圈舍邊上,接著一邊吁氣小歇,一邊抓著被露水打濕的青草扔給將腦袋探出圈門乞食的牲口,用充滿溺愛的咒罵加驅(qū)趕的方式跟牛馬說話:你這牲口、饕餮鬼,一天到晚就知道伸長脖子吹鼻子瞪眼誆人討吃,哎呀,還不趕快退回去,閃開閃開!你這樣擋著,我怎么扔(草)! 你看看你看看,每天不罵你幾句,你就欠皮子, 得臉,看來平時活還是干得太少了!……
有時我們也假扮一家人邀請另一家人幫忙干活。天剛擦黑,隔著屋外的刺籬圍欄, 我一面腳步很響地走一面揚起了嗓子:阿建, 阿建,有人在家嗎?當(dāng)?shù)玫交貞?yīng),我立馬改變話鋒:哦,在家那,見燈亮著,我還以為在外面干活沒回來只有小孩在家那。阿建應(yīng)和著我,用兩手比劃著假動作,很客氣地把我迎進(jìn)家門,又是遞凳子又是遞煙點火,忙個不停地問:大伯有事?我就干咳了幾下, 慢條斯理地說:其實也沒啥,我家在大坡反面的那塊地,這幾天天氣好,日它娘的雜草都快高過包谷秧了,我看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什么是包谷什么是草都分不清了,這就想著來看看你們兩姊妹明天有無時間,去幫我薅一下地里的那些草,不說你也知道, 我家就那幾顆顆人,一年四季,只要忙不過來就要請求支援,搬你們這兩個大救兵。阿建故作沉吟,眼睛滑向自己的妻子(阿池), 一番眼神交流之后回過頭來微笑著說:既然這樣,那明天我們就先去幫幫你們,大伯, 你還沒有吃晚飯吧?家里前幾天新烤了幾斤紅薯酒,不走了,留下來,我們炒幾顆黃豆, 一起嘗一嘗?等對方言畢,我就一邊起身告辭一邊不失感謝和繼續(xù)堅持客氣:多謝了多謝了,不吃了不吃了,我還要到寨子里去×× 家去,再找兩個幫手,要不然明天一天搞不完,萬一老天突然變臉,那就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去了,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到我家里去喝他娘的個痛快,我家那個前段時間也盤了新酒,到時候放開了喝!
一番瑣碎的日常完畢,我們演繹起了兩小無猜的起居生活。我們在草地上劃了兩塊地當(dāng)房間,一對夫妻一間。我們以地為床, 草為墊,天空想象成藍(lán)被子,云朵當(dāng)蚊帳。這多像長大后,在武俠小說里讀到那對俠侶“地為床天為蓋”的盟誓!開始,我們相安無事地躺著,兩手支棱著后腦勺,目視天空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后來,太陽繞過云層掉進(jìn)了眼里,我們就起身走向不遠(yuǎn)處的瓜壟,各自摘了一張又大又圓又綠的南瓜葉子回來,蓋在臉上,等太陽再次被云層吞沒, 便側(cè)過身來默視對方,任由從龍頭江涌上來的暖風(fēng)一遍一遍地拂過我們,鉆進(jìn)村莊里去。再后來,就有人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讓我們脫掉衣服睡覺吧。此話一出,我和阿建就吃吃地笑,女生則用手捂住了眼睛,羞紅了臉。最終我們還是滿足了那個人的提議, 跑進(jìn)了無人看見的柴棚或草房子。自然,那也就成了我們?nèi)松械谝淮我姷匠嗦愕纳眢w, 也是第一次從彼此身體的輪廓上對男人和女人有了一個粗淺的、形式上的認(rèn)識。我們小小的身軀,腦袋和腰身像極了深冬里撲了霜灰的冬瓜,四肢則分別由幾個藕節(jié)組成,至于有些地方不是與一個掉了花的瓜蒂相似, 就是一支藕尖刺穿水面后被陽光剝開了一張粉嫩的小嘴。
說來奇怪,這樣的游戲我們似乎只玩了一次,很快就被無所不知的父母給嚴(yán)厲地制止了。
我的父親母親告訴我:十三,你是叔叔, 屬老輩,不能跟他們玩這種游戲。家族二哥二嫂和大哥大嫂也告訴我的侄子和侄女:阿池、阿娣和阿建,你們是小輩,這種游戲跟外邊的小朋友玩可以,但不能跟我們家十三叔玩。
這些話當(dāng)時我們還不能理解,但我們卻又都很懂事似地,認(rèn)為既然大人都說我們在一起不能玩這種游戲,就有它不能玩的道理, 就不再玩,轉(zhuǎn)而去玩別的去了。
不過那時候的我們也會感到納悶,輩分是個什么東西?。坎痪鸵粋€游戲嗎,怎么就不能在一起玩了呢?還真是!
沙堆,普普通通的一堆沙子,只要一塊平平常常的磚頭加入,就產(chǎn)生了格外的魔力, 總能輕輕松松纏住我們半天或一天的時光。
那時候我們從來不管沙堆的大小,也不管是村里運來修溝渠,還是村中哪一戶人家用來砌灶臺,亦或是打地坪的,只要聽說哪里出現(xiàn)了一堆新的沙子,我們便聞風(fēng)而動飛奔前往。一旦抵達(dá)目的地,就迫不及待地或弓身駝背,或不惜雙膝跪地冒著磨破褲子被父母用棍棒招待的危險,把手中的磚頭想象成任何一種車輛,嗨玩起來。我們那時候能想到的,不外乎以下三種情況。第一種是上寨大胡子高的那輛氣宇軒昂,只要一發(fā)動就整個村子都能聽到動靜的拖拉機;第二種是龍頭鎮(zhèn)那輛威風(fēng)八面,從村口的公路上跑過總能帶起一條長龍的軍綠色小包車(吉普); 第三種是只聽大人們在閑聊時說過,從未親眼見過“跟百足蟲一樣”的鐵皮火車。
我們用口鳴笛:嘀、嘀,嗚、嗚;用鼻腔代替發(fā)動機:嗡、嗡,嗡嗡;同時還像見過火車的大人那樣,模仿火車的腳步聲:咔嚓、咔嚓。沙堆上的我們就像一群秋天里落在草堆上的鳥雀,一個跟著一個、一個挨著一個, 從低處到高處、從高處到低處,輾轉(zhuǎn)騰挪, 不停躍動。于是,不到半天工夫,原本好端端新嶄嶄的一個沙堆就在幾個小屁孩的折騰之下坍塌了下來,在平地上攤成了好大一個沙盤。而我們也無一幸免地變成了人形沙雕, 那臉就像戴了面具,上面除了三個鮮活的孔洞格外扎眼外,還有鼻尖之下嘴唇之上的那片小小疆域,由于有兩條暗河的不斷沖刷依舊閃現(xiàn)著皮膚應(yīng)有的色澤。
然而在我的印象里,小時候的沙堆總是玩不夠的,似乎每次才剛剛玩開就出了意外。大人們總像一個無足的鬼怪,突然就跳了出來。
如果沙堆是屬于村集體的,來人就會大喝一聲:哦嗬!你們這幫小雜毛,看把沙子都踩成了什么?。窟€不趕快給老子滾開!如再不滾,老子就讓你們的父母來收拾,累死你們的媽。
我們明白對方炮筒里的話,前半句是在趕我們,后半句則是在罵人。至于罵什么, 愣在原地的我們都還來不及想上一想,就把手上的磚頭一把扔掉,撒腿拋開了。
如果沙堆是某戶人家的,那情況就變得異常的嚴(yán)重了。只要感覺到稍微的風(fēng)吹草動, 我們就得像一群驚弓之鳥,快速逃離那片是非之地。要知道,這些人往往比前者還狠, 他們得不顧一切捍衛(wèi)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不光老遠(yuǎn)就要指天跺破口大罵,還氣急敗壞撿起地上的泥巴和石子狠勁地扔過來。如此了都還不解恨,傍晚他們還會登門造訪,當(dāng)著大人的面,吹鼻子瞪眼,不僅指著我們的鼻子尖得理不饒人大聲訓(xùn)斥,還含沙射影把我們的父母也數(shù)落一通。而我們的父母呢,自知是膝下的孩子理虧在先,只好硬著頭皮強顏歡笑應(yīng)對,往日的威嚴(yán)早已一掃而空,只剩下了一副鎩羽的情態(tài)。天下人都知道,那是父母在替我們的成長游戲埋單,并以此換取對我們的保護(hù)。
吳治由 生于 1982 年 6 月,貴州省都勻市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 37 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出版詩集四部。長篇小說入選中國作協(xié)少數(shù)民族文學(xué)重點作品創(chuàng)作扶持。曾獲貴州省第三屆烏江文學(xué)獎、第三屆尹珍詩歌獎等。